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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撕心裂肺的痛

2024-09-19 19:02:27 作者: 陳玉福

  遼海東洋製造廠大東門外的景象,與大西門外的景象迥然不同。這裡曾經也是一片繁華,現在卻顯得蕭瑟零落,由於大多工廠在日本人侵占遼海後,都已經停產或遷走,留下來的廠房大多破爛不堪,到處堆放著垃圾廢料。院子裡長滿了比人還高的荒草。有些廢棄的工廠大門只用鐵網攔住,廠牌或倒或斜,悽慘地經受著風雨侵蝕。

  在這中間,也有幾家半停工半生產的工廠,半死不活的在苟延殘喘,廠區里幾乎聽不見機器的轟鳴聲,只偶而從瓦礫深處傳來幾聲狗吠。

  

  在這片蒼涼與凌亂中,惟有剛建起來的遼海兵工廠像巨人一樣矗立在沉寂的土地上,高高的深灰色圍牆將之圈起,赫然於斷井頹垣中,看上去孤傲,陰森。

  在兵工廠大院一個幽靜的院落里,黑銀基正在書房看帳本時,路一辛從門外走了進來:「東家,日本關東軍遼海特務機關長池田一郎來了。」

  黑銀基頭也不抬地說:「讓他進來吧。」

  池田一郎進門後向黑銀基鞠了一躬,看黑銀基連頭也沒抬一下,嘴角抽了抽,強做微笑地問:「黑先生,機器設備已經調試完備,您看,我們什麼時候才能開工?」

  黑銀基這才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了池田一郎一眼,冷冷地說:「茨田先生,你坐吧。」

  池田一郎坐在了一邊的沙發里:「謝謝!」

  黑銀基回頭:「上茶!」

  黑一湖端來了三杯茶,然後又無聲無息地下去了。

  池田一郎抿了一口茶,輕咳一聲,然後說:「黑先生,我們共同合作的『遼海兵工廠』已經完成了廠房建設、設備安裝調試、職員招收等開工前的全部工作。今天我是代表關東軍司令官本庄繁將軍來的。將軍讓我告訴黑先生,他對黑先生與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合作表示欽佩!同時,讓我代表關東軍司令部和他本人與黑先生把這份合同書籤了。」

  黑銀基接過合同,淡淡地瞟了一眼,「好,我看看吧,看完後給你回話。」

  池田一郎注視著黑銀基,小眼睛裡閃動著寒光:「很好。但是,請黑先生要快一點。今天是12月2號,千萬別耽誤了12月24號開工的日子。」

  等池田一郎走後,黑銀基讓黑一湖準備人力車,拉他去一個地方。

  「東家,咱要去哪?」

  「西門外,東洋製造廠。」

  黑一湖拉著黑銀基,走了大約半個鐘頭,來到了東洋製造廠的東門外,黑銀基招呼放慢了速度、準備停車的黑一湖:「直接進去左拐,那邊是日本人的公寓,你仔細找一個叫什麼『東亞寮』的房子。」

  「東家,知道了。」黑一湖一邊拉著車跑,一邊說。

  「一湖,知道『東亞寮』是啥玩意兒嗎?」

  黑一湖搖搖頭:「不知道。」

  「這日本人的『寮』,就跟我們中國人的家差不多,『寮』就是家的意思。明白了嗎?」

  「明白了。」

  「東亞寮」是一棟三層小洋樓,歐式建築,紅磚黑瓦,方基尖頂,木門木窗,一切都是新嶄嶄的。樓下有人看門,擋住了黑銀基他們的人力車。黑銀基說要找黑一海,人家竟然說沒有這樣一個人。

  「就是你們的大管事!」黑銀基強調說。

  「哦,你要找的是黑海一郎先生啊。」門衛打量了一番黑銀基,「請問你找大管事有什麼事?」

  「老子找兒子還要問什麼理由嗎?」黑銀基憤憤地用拐杖跺了跺地,「你讓我進去,我有話要和你們大管事說。」

  「請問你是……」

  「啊,讓他們進來吧,這位是大管事的朋友。」駱子匆忙過來,打斷了門衛的詢問,把黑銀基和黑一湖帶到了黑一海的辦公室。

  進門時,黑銀基問駱子,「你們大管事真的叫黑海一郎?」

  「是。」駱子點頭。

  「這個逆子!竟然連祖宗給的大名都改了……真是氣死我了!」

  看黑銀基氣的渾身顫抖,幾乎都站立不住了,黑一湖連忙上去扶住,「東家,你就不要生氣了。」

  「老先生,大管事來了。」

  聽到駱子的話,黑銀基抬起頭,就看見自己的兒子穿著一身黑色的和服,腳踏木屐,梆梆梆地出來請黑銀基進屋。進屋後,他不先給自己這個老父親打招呼,卻和那個聽差的駱子在那裡嘰里咕嚕。黑銀基默默地看著自己的兒子,自從進門以後,就聽到他一直講的是日本話。黑一湖雖然生氣,但還是極力的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等屋裡就剩父子兩個的時候,黑銀基努力的壓住怒氣,心平氣和地對這個他現在惟一的兒子說:「兒子呀,到我們家的工廠里來吧,做一個真正的少東家,你爹我也該休息了。」

  黑一海低著頭,不看父親,口氣淡淡地說:「爹,以前的銀基加工廠現在是遼海兵工廠,那已經不是我們家的工廠了。」

  黑銀基一怔,幾乎當場老淚縱橫,哽咽著說:「是啊,可惡的小日本兒,這可怎麼辦啊?」

  黑一海看了父親一眼,端起茶杯放在了黑銀基旁邊的茶几上:「爹,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黑銀基痛心疾首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不相信他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這叫什麼話?你難道換了個日本名字,就變成日本人了嗎?那些炮彈出了廠是去打我們中國人的!你難道不知道嗎?」

  黑一海依然淡淡地說道:「我知道。可是,我們現在還沒有能力和他們抗衡。現在惟一的辦法就是沉默。」

  黑銀基大怒,拍著桌子大罵:「沉默?真是混帳話,你難道不是中國人嗎?」

  黑一海笑了笑:「爹,我怎麼不是中國人呢?我心中有數啊!可是……」

  黑銀基上前一把扯起兒子的衣領:「那好,你脫了這身狗皮,跟爹回去!」

  黑一海用力拿開父親的手:「爹,我不能回去!」

  「為什麼?」

  「我回家那天晚上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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