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往事足跡的追尋
2024-09-19 18:50:17
作者: 彭健
走過荷花池,往北順著小路走,地勢漸漸高起來,是一片櫻花林,他倒一直沒仔細去聞櫻花是否有香味,應該只是漂亮而不香的,他和宛茹在這裡拍過幾張照片,櫻花盛開的某一天,宛茹穿著紫色裙子和他來這裡,那天他租借了一部相機,他和宛茹的合照只拍了三張,請同學拍的,接著他給宛茹不停地拍單人照,那天一共有從外地來這裡旅遊的兩個男子和一個女人請求和宛茹拍一張合照,面對陌生男人的邀請,宛茹起初還有些猶豫,但他很紳士很大方地讓宛茹答應那些人,那些人看起來很體面而有素養,其中一個還是老外,那一天的宛茹真是漂亮,但那時他突然也感受到了一絲的苦味。是啊,美麗大方的東西,像鮮花那樣綻放,便要吸引不少蜜蜂前來摘擦的吧,那以後宛茹的交際面擴大了,想追求她的人會很多吧。
當時「自己陡然辭了職,事先不告訴宛茹地去見她,還跟蹤她」,這種做法本身就是吃准了宛茹很善良而給她來個措手不及的?自己和宛茹之間,真正值得稱道的只是「緣分」,而什麼是緣分呢?是在彼此有需要的時候,彼此就相遇了,暫時彼此可以相互給予和相互滿足,在學校里,這種給予與滿足便只是簡單唯美的親密感情,這不能強加給某一方而成為沉重的責任,既然和宛茹的「緣分」已盡,自己又何必那樣苦苦算計苦苦掙扎呢。
他忍不住無謂地想這些,在這種審判式的自責里,似乎殺人魔的角色也漸漸離他遠去了。他感到有些累了,已經臨近傍晚了,他快步往學校的西門走去,那邊有一條小街,有旅館網吧超市餐館小電影廳等等,以前經常和宛茹去那條街上玩,而且那條街通向他和宛茹留下了深刻足跡的荒地,濃稠的傷感不斷侵襲他的心,使他絲毫感受不到夏日的炎熱。
他走出西門,回頭看了看,眼角濕潤起來,他記得有一天傍晚,他就站在門口拿著一捧花等著宛茹,那天是宛茹的生日,那時他和宛茹認識才一個月的時間,和宛茹之間的關係也沒有確定,但宛茹在前幾天告訴了他今天是她的生日,他早上發了簡訊祝福宛茹生日快樂,宛茹回復「謝謝,晚上一起吃飯」,他說好啊,剛好這天就上午四節課,中午他便出去給宛茹買禮物,他精心挑選了一件公主城堡主題的木製工藝品,六十多塊錢,是打了一折的,他又買了一束百合花,沒敢買玫瑰,他回學校後,打電話給宛茹說「下午沒課了,買了點小禮物想送給你」,宛茹在電話里開心地說好啊,那你來西門那邊的小街吧,他之前從未去過西門那裡,西門離女生宿舍近,而他住的宿舍恰好靠學校的東門,相隔一公里了,他走到了西門那裡,稍微出了門口張望,真是別有天地,原來這個地方也和他們男生經常去玩的東門小街一樣人氣旺,而且這邊的女生比率要高出幾倍,他再打電話給宛茹說自己已經來了,他以為宛茹已經在這條街上,宛茹說馬上就過來,一會兒後,宛茹和幾個女生加一個男生從學校裡面走出來,宛茹親切地叫「楊堅」,正朝小街上張望的他才轉過頭來,一下子看見十分親切的宛茹,三個女室友襯托著宛茹的美麗善良,他對宛茹說:「生日快樂。」
把鮮花和木製工藝品遞給宛茹,宛茹高興得臉紅了,對他說:「謝謝,幹嘛送我這麼多禮物啊。」一會兒後又來了幾個男生,宛茹和那幾個男生的關係也挺好的,聊個不停,不過宛茹很快又有意照顧他的感受,總和他挨在一起。
他們先去KTV唱歌,下午場的價格是晚上的一半,K歌是宛茹的幾個室友請客,K歌到晚上八點,他們便去吃飯,吃飯是宛茹自己掏腰包的,吃晚飯才九點,幾個男生都不比女生更能喝啤酒,大家都只喝了一兩杯啤酒。吃完飯大家一起進了小影院看正在熱映的一部電影。那時離寒假便沒有幾天了,春節過後的第三個周末,他和宛茹已經形成了強烈的默契,兩人經常來這條街上的小影院看電影,看到那些溫情的場面,彼此再也忍不住相互偎依著,至於第三個周末他向宛茹的正式告白只是象徵性的了。
他止住這些回憶,往事或許本來很平常普通,但因為已成往事,而且對於人來說,不僅正發生的事兒要消失,整個人的存在也總有一天要消失的,便會顯得無比真實和珍貴吧。他不願太具體地回憶得太多,只是渴望那種曾經的深入骨髓的溫馨感。他順著街道往下走,是通往平地村子和可以繞學校一周的方向,相反的方向便是去那片荒地和小山村,他走了兩三分鐘,看到了學友旅店,他和宛茹在這個旅店住過幾次,那時居然從沒有想過直要宛茹的身子,兩人只是緊緊擁抱著,但現在想來,正是彼此的克制和珍重才使得浪漫之情那麼持久,並有獨立的永恆之味吧。只是,面對現實的壓力,他和宛茹都給遺忘了。
他在學友旅店開了一個單人間,四十元,和以前的價格差不多。店主並不看他的身份證,他進了房間便躺下來,感到非常困了,先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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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的碎片組合成夢境浸染著他,在夢裡一切都那麼逼真,夢是可以超越死亡的吧,在夢裡他和宛茹仍還相愛著,可是他隱隱約約無比害怕即將到來的畢業,但可愛的宛茹總是那麼無憂無慮,他和宛茹一起做著以前常做的那些事,和宛茹一起去以前常去的地方,有些混亂,似乎知道了悲劇註定要發生或早已發生的,但是還好好地和宛茹在一起。
他醒來了,天已經黑了,已經晚上八點多,一覺睡了三個小時,西北邊的荒地和小山林只能等明天去了,那麼現在再去學校裡面逛逛?真要在這裡長住下去?也許今晚,也許明天早上警方就要來抓他。
他走出旅館,吃了點東西,決定先看一部電影,那個小影院仍然經營著,影院最多可以坐七八十人,一場電影兩塊錢,當然是盜版影片,看的人還是挺多的,影院外面豎了一塊牌子,上面標明著今晚要播放的影片,他不是真的要看電影,只是感受一下曾經的記憶,他進去的時候恰好播放的是催人淚下的愛情故事,幾乎每排座位都有一兩對情侶,有的情侶看起來只是身體上的彼此需要,有一對情侶看起來比較像那時的他和宛茹。
聽著影片男女主角的情話,他閉上眼睛,似乎宛茹就充斥在他的周圍,他忍不住一下子哭出了聲,身旁的人好奇地看著他。
他連續看了兩場電影,出來時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他還不想回旅店,便去網吧上網,他想搜看網上是否有自己罪行的報導,但還是沒有。
他從網吧出來時,已經凌晨一點了,剛好有個女生先他一步在前台那裡結帳,出了網吧門口,他忍不住跟著那個女生走,那女生穿著短裙和黑色T恤,剛才看了側面還不錯,現在從後面看也很挑逗人,身材有點嬌小,女生所走的方向就是去西邊荒地和山村的,不過之間的路兩邊有很多供學生租住的民房,他知道這個女生是在外面租住了房子,她怎麼這麼晚了單身一人呢?可能是和男朋友吵了架?看這個女生的身形,應該和男朋友發生過性關係,不像是純情的女生。
在大學裡他和宛茹的確沒有產生過什麼矛盾,他對宛茹的熱情也一直不曾減少,宛茹也不是那種輕易就愛發脾氣或暗地裡喜歡把他同別的男生相比較的勢利女人。有的情侶圖一時間的肉體快感,不久後又相互厭惡,他們系裡面就有個身材還不錯的女生在大學四年裡交了五個男朋友,至少和其中的三個同居過。據說女生和男生一旦同居做愛了,如果又分了手便會寂寞難忍的,他們班上有個男生泡了個女孩,不到三個星期就同居了,但那個男孩私下說那個女生不是處女,而且非常風騷,肯定是不會和那個女生結婚的,玩玩而已。
這種情形下的男女之事,又是何等的輕浮和低俗,那時他和宛茹自然都對這種事情嗤之以鼻,只是,他和宛茹之間的愛若是高貴的,卻怎麼還是這樣的結局?假如他和宛茹當初都低俗一些,或許一切便會得簡單隨性得多?也不會發生現在這樣的悲劇?
一種錯綜複雜的感情,加之也有這麼長一段時間沒有碰女人了,他此刻目光和身形都被眼前的這個女生吸引著,但他還未作出什麼決定。路的兩邊是農戶,從禁閉著的窗戶里透出燈光,現在這條路上就只有他和這個女生,把她拖到路邊就可以把她怎樣一番。
但突然從前方岔道的拐角處走來了幾個人,其中一男一女年紀有點大,和前面的女生擦身而過,又和他擦身而過,後面還有個男生,那個男生在女生前方停了下來,是來接這個女孩的,他嘆了口氣,也好,這樣自己才有充足的理由作罷,不然,再走幾步前面有個長滿樹的荒坡,在那裡很方便把女生拖進去制服的。他仍往前走,不好直接調頭轉身,那男生和女生僵持在路邊,他往前走了幾分鐘後,意識到離西邊的荒地沒多遠了,這邊的路和那邊的荒地之間有一架十幾米的天橋連接著,天橋下面就是可以直接通往大都會的高速公路,那時他不僅和宛茹走過天橋漫步在荒地里,還經常站在天橋上往下俯瞰那些穿梭來往的車輛,那時宛茹常常會凝視得發呆,難道是那時侯她便想著許多事了?
浪漫與傷感,也不過是一種極力的試圖放大與挽回吧,那時他和宛茹追求浪漫,是想放大彼此的感受,現在他要追尋往事的浪漫,是企圖挽回嗎?又如何能挽回?自己如何踏上這座天橋呢?如何面對曾經站在這裡無限憧憬未來的宛茹呢?
現在雖然夜很深了,他也不是很困,可能是下午那三個小時睡得好,加上情緒的力量。也許明天早上自己就要被捕了。
走過荒地,是高低相差一兩百米的山村,兩人曾經常在那裡散步,特別是傍晚時,農戶里燒起了做飯的炊煙,小孩子在天井裡打鬧,他和宛茹走過時,便會感到格外的浪漫。
反正現在他不想轉身了,繼續往前走,和宛茹之間那些逼真的往事就會召喚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