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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罪惡的誘惑

2024-09-19 18:49:38 作者: 彭健

  一陣極度的痛苦過後,楊堅稍微燃起了一絲希望,也許宛茹只是休克。他不想打急救電話,一種情緒上的牴觸。他抱起宛如,搖搖晃晃地走到門邊,撿起地上的鑰匙,打開門,關好門,再打開房門,關好房門。他把宛茹放在床上,再次用手指探宛茹的鼻孔,似乎有微弱的呼吸。他用手按在宛茹的胸前,還有心跳,可是心跳很亂。應該馬上打急救電話?可是,可是!宛茹以後還能幸福嗎?怎麼解釋這件事?宛茹以後還怎麼面對那個男人?自己真該死,該死的是自己,自己怎麼這麼猥瑣!宛茹,傻瓜啊,你幹嘛要見我,換成別的女人,肯定只會選擇裝傻了,你幹嘛要這麼純情呢?我不是貪圖你的美貌,又怎麼肯對你好呢!宛茹,你太傻了,宛茹,我該怎麼辦!我覺得你就算活過來了,也會很不幸福的!宛茹,乾脆,我陪你一起死?

  混亂的感情纏繞著他,他還是想著以什麼辦法補救。也許宛茹只是暫時的昏迷,就看天意吧。他想到了給宛茹做人工呼吸,做了十幾分鐘,宛茹的呼吸有些明顯了。

  他去廚房找開水,給宛茹餵點開水吧。他嘆了口氣,回想先前宛茹和那個男人做愛的情景,他已經不那麼恨了,可是,宛茹以後還能幸福嗎?

  他給宛茹餵開水,連續餵了十幾勺,都被宛茹吞進去了。他感到有些放鬆,宛茹應該沒什麼大的事,他站起身來,他想到了自己會不會以故意傷害罪被起訴,也許自己會被判刑,如果宛如萬一救不過來,那自己就是故意殺人罪。

  楊堅也不是很害怕這些結果,他覺得不管怎樣,應該把宛茹救活。只好打算撥打醫院的急救電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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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宛茹的嘴裡一陣咕嚕,剛剛喝的水都被流了出來,原來這些水只是卡在了喉嚨里,並沒有被吞進去,宛茹的鼻子嘩嘩流血了,他趕緊用一塊枕巾捂住宛茹的鼻子,但又不能捂緊,宛茹有了明顯的急促的呼吸,呼吸越來越急促,這是代表,是代表快好了?還是?

  一陣急促的呼吸抽搐後,宛茹的頭一偏,便毫無呼吸徵狀了。他像被當頭一棒喝醒了。

  他呆呆地愣住了,他在地上坐了下來,一動不動。即使先前他及時撥打了急救電話,大概也無濟於事,因為一共也才十幾分鐘的時間,宛茹就這樣走了。一定是因為宛茹同時因為內心極度難受和頭部受猛烈撞擊,才會這樣失去了生命。

  一個多小時前還那麼快樂的宛茹,現在就沒了生命。現在,他只能傻傻地呆著,他還不知道到底該作出如何的反應,到底該如何懲罰自己。

  宛茹的電話響了,已經愣了兩個小時而近乎麻木的他爬到宛茹身邊,從宛茹的褲袋裡掏出手機,他不接電話,電話號碼的聯絡人顯示的是「辰辰」,他直接把手機設置為靜音,響了一分鐘後電話被對方掛掉了。他想起了什麼,他站起身來,電話又被撥打著,仍是那個「辰辰」。他把電話放在床頭邊,然後走到房門前,打開房門,又折回來拿好那把鑰匙,走出去後關好門,再打開大門,他看到了那張信紙還完整地躺在電梯門前,把信紙撿了起來,他再走到消防樓梯口,看見一個手提包靠牆放著,是宛茹的,他拿在了手裡,接著他下樓梯走到宛茹撞牆的地方,牆面上有斑斑血跡,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不過如果是有警察偵查,肯定能發現,他用包擦了擦,但他很快停止了,他走回房屋,關好大門,回到房間,關好房門。

  他有些心灰意冷了,他知道這個小區有很多攝像頭監控,尤其是電梯裡面。現在宛茹已經死了,他肯定會以故意傷人罪甚至是故意殺人罪被起訴,如果那個叫「辰辰」的男人和宛茹的表姐很痛恨他,只要請上好的律師添油加醋地陳述,那他肯定會被判為故意殺人罪,很有可能就是死刑。那麼,自己反正要死了,反正現在是生不如死。他也感到不怎麼害怕死刑的結局了,因為現在就難受得生不如死。

  宛如,就讓我好好陪陪你吧。是這個世界的錯。這個世界根本沒有什麼好留戀的。

  楊堅回想起先前宛茹那麼難過的表情,便感到一絲的溫暖,宛茹覺得是自己犯了多麼大的錯誤,是啊,宛茹你是真心愛我的,宛茹你太善良太在乎我了。傻瓜啊,不過沒事,雖然你死了,但只不過是結束了世俗的生活,世俗的情慾,而我們之間那超越世俗的愛,還可以永遠延續著,宛茹,是不是啊。宛茹,不用害怕,接下來的時間我是為你而活,我會分分秒秒地想著你,我很快就來陪你的。

  他不僅僅想這些,他還說出聲來,說給宛茹聽。他感到好受多了。

  楊堅拿起放在宛茹臉邊的手機,有一條剛發來的簡訊,他打開簡訊內容,是那個男人發的:寶貝,怎麼啦,是睡著了嗎,我快忙完了,我現在就過來啊,晚上我們一定可以度過一個很愉快的夜晚,不,我要讓我們的分分秒秒都會很快樂。

  他幫宛茹回覆:謝謝,我剛剛迷迷糊糊的,你忙完了就過來吧。

  那個男人立即回覆:好的,乖。

  楊堅開始思考如何處置這個男人。如果他不來還好,他既然要來,那麼就,就讓他給宛茹陪葬吧。但是,如果接著自己也自殺,那麼還是要出現他這個第三者,那麼不能讓他死?

  他看著宛茹的臉,宛茹的臉很白了,因為沒有了血色,不過還是有幾分悽美,宛茹的身體幾乎沒有了溫度,冰涼的。

  楊堅再次想了想,幾個小時前都還活蹦亂跳的宛茹,現在怎麼就這樣了啊?他一陣顫抖。生命太脆弱了。

  他望著窗外,目光里漸漸生起了仇恨。他恨不得要殺死三個人,殺死那個居然在大白天就擺布了宛茹的男人,還要殺死宛茹那勢力表姐和那個有錢的金主,正是這些人的存在,才剝奪了他作為男人的尊嚴,才使宛茹這麼善良的女孩子也不敢堅守真愛,更何況那些不夠善良的女孩子呢。

  他看到了窗台下有條毛巾,裡面還卷有衛生紙,他忍不住拿起來,毛巾上沾滿了血,他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這是宛茹的處女血,那個男人挺老道的,可能光處女就殘害過不少,也許那個男人並不會娶宛茹而只是玩弄呢?如果他真心愛宛茹,用得著這麼著急嗎?昨晚他那樣撫摸宛茹,完全是一種玩弄的態度。

  楊堅現在決定了一定要殺死這個男人。

  一會兒後,那個男人又發來了簡訊:寶貝,我過來了,快上電梯了,你開門吧。

  楊堅回覆:好的,親愛的。

  楊堅快速地轉了轉動腦子,時間可有點緊促了,用什麼兇器好呢?就用這條毛巾,這條沾了血的毛巾,如果不是因為這種事,當時他不可能那麼生氣,宛茹也不會那麼自責,假如宛茹和這個男人只是一般性地在房間裡聊天,而宛茹又識破了他就躲在房間裡,那樣兩人見了面也許還可以相互笑出來。

  所以,必須要殺死你,就用這條毛巾勒死你。

  楊堅本身是個有點聰明的人,現在他需要周全地考慮,以防不備,他往桌台上尋找是否有小刀之類的硬物,他看到了一把醫療式的長剪刀,便揣在褲袋裡,他把宛如的手機拿在手上,另一隻手拿著毛巾,他走到客廳里,思考著在哪個地方勒死這個即將上來的男人呢?時間不多了,他還是有些心理上的牴觸和緊張。

  即使是在床底忍受煉獄般的折磨時,他也沒有想過要殺人,而現在卻不得不殺人,因為宛茹都死了,但殺人是件可怕而陌生的事,他感到很有壓力,他需要調動起自己仇恨的情緒,他估計自己在客廳里殺人可能會有點力不從心,一來仇恨的情緒比較少,二來那個男人一進客廳,自己馬上就要勒死他,這需要極快的反應和很好的心理素質。

  他虛掩上宛如的房門,從門口看也只會覺得宛茹正在睡覺,他略微想著不應該讓這個即將上來的男人知道宛茹已經死了,那麼這個男人才會格外不願意死和害怕死吧。

  電梯門那裡叮咚響了一下,他知道那個男人上來了,他趕忙打開大門,拉開一半,他靈感式地走進廚房,打開水龍頭,隨手從冰箱裡拿出一隻黃瓜洗起來,那個男人已經站在客廳了。

  「宛茹,你在做飯嗎,幹嘛自己做啊,餓了啊?」男人朝廚房走來。

  他面帶微笑地迎面靠近男人,男人被出乎意料地嚇了一跳,警覺地看著他,詫異地問:

  「你是?」

  楊堅快速地對男人說:「我表姐在房間裡睡覺,我昨天就來我大表姐那裡了。」

  「哦,表弟,不用做飯,我們一起出去吃飯。」男人笑著說,他轉身往宛茹的房間走去。

  他「嗯」了聲,並吃了口生黃瓜,故意把嘴巴咂得很響。他隨即把客廳的大門關上,往男人身後靠近,一隻手從褲袋裡抽出被塞成一團的帶血毛巾。

  這個男人走到宛茹的房門口,門是虛掩著的,男人似乎警覺到了什麼,回過了頭,眼睛望向身後的楊堅,便看見了楊堅血紅的充滿殺氣的目光,男人的表情瞬間嚇傻了,楊堅已經用帶血的毛巾套住了男人的脖子,就在男人將要反應過來的那一瞬間,他用力地擰,用力地拖拽,男人的雙腿像跳舞般不住地蹬地,男人的雙手在空中不停地揮舞,但無濟於事,他也是男人,也是個成年男人,他的力氣並不小,他一隻腳抵住男人的身體,雙手繼續邊擰邊拽,男人的四肢漸漸緩和下來,終於一動不動了,這總共不過一兩分鐘的時間。他用手指放到男人的鼻孔前,的確沒了呼吸。男人死了。

  楊堅回想起男人走到門口時警覺地回頭看過來的那種反應便感到痛快,那一瞬間男人臉上布滿的是一種十分的驚恐的表情,這也是這個色情狂受到的最好懲罰吧,他可能是想到了宛如有這麼大的表弟嗎?是表哥還差不多,楊堅也是下意識地說自己是表弟。

  楊堅鬆開手,想了想,把男人的屍體拖到宛茹的房間裡,然後關好門,他鬆了一口氣。但一鬆氣,他就顫抖起來。大概是一種生理與心理反應,他足足顫抖了好幾分鐘。

  我殺了人,我真的殺了人。現在他們都死了,而幾個小時前他們是那麼快活,是令我蒙上了那麼痛苦的羞辱,可是,現在呢?

  他想通過思考這個男人必須死的罪證邏輯來平衡自己的心。他感到只要看到這個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但現在已經斷了氣而如死雞般的男人,他就會壓抑和自我懷疑。

  他有了個好想法,把男人的屍體拖到床邊,然後慢慢地塞到床底,這男人的頭比他的還大,還真不好塞,加上宛茹正躺在上面,費了好多力氣才完全把這個男人塞進去。

  他放下床單,把那條帶血的又勒死了人的毛巾也塞到床底下。

  他重新看了看房間,看了看宛茹,感覺好些了,可是宛茹的臉那麼蒼白。那麼,接下來該幹嘛呢?自己等於殺死了兩個人,必判死刑無疑,而且會立即執行。這個男人會先下去追宛茹嗎?也好,不管怎樣,只要宛茹好受些就行。

  楊堅重新開始顫抖了。他忽略了一大塊的問題,他似乎很久沒想起這一大塊的問題了。這好長一段時間他和宛如的感情問題完全充斥著他的頭腦,所以他把家人對他的期待完全拋到了腦袋之外。現在,他猛然想起了父親渾濁的目光,想起了母親滿是皺紋和擔憂的臉龐。自己大學畢業了,父母親也熬了二十多年,但自己從沒有想過孝順他們,一直也沒考慮過他們的感受,自己卻處處把對宛茹的感情放在了第一位。

  楊堅在電腦桌前跪下來,意識到自己這輩子只能虧欠父母了。他現在只能讓自己的心麻木吧。他想到了即使自己正常地生活,正常地娶妻生子,又能讓父母享受多少清福呢,恐怕主要還是概念上的幸不幸福。可是,這個概念,會有多麼沉重,正是這個概念,壓了他多少年,壓了老父老母一輩子。

  自己為什麼這麼隆重其事地在乎同宛茹之間的感情呢?就因為她非常漂亮,娶她做老婆就會很有面子?這是一種虛榮的炫耀心,完全沒有現實地處理問題,根本不敢直接跟宛茹商量,自己才陡然辭了職來這裡。父母一直咬牙供他上大學,一直充滿希望地等著他畢業了賺大錢,可現在工廠里不到三千塊的工資,比不上那些同年齡的中專出來的技術工,建築工地上形勢好時那些工人一個月也能拿六七千塊錢。概念,虛構的概念!

  懲罰吧,就當是懲罰吧。是現實對虛構的概念,對虛構的優越感進行了懲罰。所以才會弄成現在這樣的局面。

  自己不應該過度放大與美化自己同宛茹之間的感情,自己也不應該畢業後就對工作浮躁,自己根本沒有資格辭掉工作的,而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也不應該這麼急忙地自私地拿下宛如的第一次。

  他感到有些頭疼了,他坐在電腦桌前的椅子上,埋頭在電腦桌上,一會兒後,他想起了什麼,他脫掉宛茹的鞋,抱住宛茹的身體,把毯子蓋在他和宛茹的身上,他要抱著宛茹睡過去。他需要好好睡一覺。他把臉和嘴緊緊挨住宛茹的臉和嘴,並吻了吻。

  他緊緊抱住宛如已經發涼的身體,有些放鬆地讓自己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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