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溫鍋
2024-09-19 18:48:22
作者: 常山漸青
這天下午,已經過了而立之年但是還未達到不惑之年的鳳賢,強烈地邀請桂卿和聞景去他家裡做客,他在電話里說要和最好的夥計喝個盡興,即達到一醉方休的狀態。桂卿和聞景明白,這廝剛剛在青雲縣的田莊小區買了套二手房,他喊他們倆去喝酒的意思就是讓他們去給他溫鍋的。對於鐵哥們來說這當然是應該的,一點問題都沒有,所以他們也就準備了相應的禮品,並在下班後一起去了他家。桂卿隱隱地知道蔣愛梅同志燒得一手好菜,而且還做的一手好飯,非常值得去品嘗一番,況且她又長得頗有一些別致的風韻,非常符合他的審美觀。
「怎麼樣,恁兒轉學的事搞定了嗎?」在說完必要的廢話和走完必須的程序之後,聞景懶懶散散地笑著問鳳賢。
他知道得很清楚,最近鳳賢正忙活著把剛剛小學畢業的兒子從田成縣那邊轉過來,正好從初一開始適應,茬口必須得趕好。而桂卿是不知道這個事的,所以有時候他甚至都有點嫉妒聞景和鳳賢之間的關係,比他和鳳賢之間的關係要近一些,儘管他不該起這個嫉妒心。
「嗤,這又不是多難的事,恁哥我還能弄不成嗎?」鳳賢嬉皮笑臉地答道,像蛋皮一樣皺縮的小臉上滿是讓人討厭的春風得意之態,如果不是因為屋裡的人之間關係都特別鐵,他肯定會被暴打一頓的,「現在的社會只要你有人,錢到位,你說還有什麼事是辦不成的?」
「你這傢伙就是能折騰,」桂卿忍不住插言道,他是最不喜歡幹這種舍臉挖腮和求神拜佛的事情了,所以多少也有點佩服鳳賢的活動能力,羨慕他的厚臉皮做派,「整天搗鼓這些事也不嫌累得慌,一會買房子,一會給孩子轉學,回頭你是不是還想著把嫂子調到青雲來啊?」
「哎,你這傢伙還真說准了呢,」鳳賢咧嘴笑道,嚴格秉承他一貫惡了拐帶的斜撇子作風,「這一屁嗤得不錯,值得表揚,這正是我下一步要好好考慮的問題。」
「聞景你說說,我總不能老是和恁嫂子兩地分居吧?」這貨竟然轉臉又對聞景說道,「這樣的話也太影響夫妻感情了。」
「那是肯定的了,這個事你還用再問我嗎?」聞景表面上不冷不熱地回了句,既顯示了他並不怎麼關心此事或者本就不該關心此事,也顯示了他和聞景之間的關係相當到位,「不過呢,我覺得夫妻之間適當地分居分居也好,這樣的話你們兩口子每次見面的時候都和新婚似的如饑似渴,那樣多過癮呀,是吧?」
「哎呀,看來你滿腦袋裝的都是齷齪和低級,」鳳賢指著聞景的鼻子笑著痛罵道,他也很喜歡這種毫無顧忌的談話氛圍,「就和我一樣,都是一路貨色,正所謂狗改不了吃屎,狼改不了吃肉,咱弟兄們無論走到哪裡都是這個賤兮兮的小熊樣啊。」
「要真是和你比這個,那我可差遠了,」聞景不懷好意地謙虛道,「至少我不會像你那樣雙腿跪著去夠人家的菊花。」
「你趕緊給我滾一邊去,」鳳賢表面上看起來是真生氣了,其實是更開心了,因為他就是那樣的賤人,而且是天生自帶的,這輩子恐怕都難以改變了,「少在這裡敗壞洒家的興致,你別忘了這是我的家,我的地盤,我隨時隨地可以把你攆出去,讓你成為可憐兮兮的喪家之犬。」
「你不讓俺在這裡,俺走還不行嗎?」聞景假意調笑道,同時起身作勢要走,其實雙腳卻像長在了地板上一樣沒有挪動半下,一看就是言不由衷地調皮搗蛋樣子。
空氣中很快就充滿了不尷不尬的怪異氣憤,這氣氛就像蔣愛梅隨後一樣一樣地端上來的菜一樣,說不上來好吃還是難吃,只能說是一人一個口味,一人一個眼光,一人一個欣賞水平。
鳳賢和聞景又互相笑罵了一陣子方才住嘴,搞得桂卿隨時都擔心他們會真的打起來,真的鬧起來,那樣就不好玩了。
「為什麼有些事在你那裡辦起來就和玩似的,在我這裡就比登天還難呢?」桂卿對著鳳賢有感而發道,把話題又扯了回來,而且一點也沒有嫉妒的意思,純粹就是一般化的感慨,「你比如說買房子,給孩子轉學,還有給媳婦調動工作的事情等等,這些事要是放我身上啊,我是連想都不敢想的,真不知道你怎麼就有那麼大的能量的。」
「擱在頭幾年我估計他也沒這個熊本事,」聞景笑著嘲諷道,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隨便和舒展,也不怕這番褒貶人的話要是被正在廚房裡繼續忙著做菜的蔣愛梅聽見了會不高興,「還不是這兩年眼皮子活,攀上高枝了,長本事了,才變得牛皮哄哄的,難道你忘了咱剛認識他的時候他表現出來的那個小窩囊樣嗎?」
「沒忘,沒忘,我怎麼會忘呢!」桂卿嘿嘿笑道,開始和聞景沆瀣一氣起來,「並且我一直都驚訝於鳳賢同志的快速成長,他整個就和變了個人似的,我真是羨慕嫉妒恨啊。」
「人就是這樣,」他繼續感慨道,真是閒得皮疼肉痒痒,「對於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不怎麼在意,唯獨對於自己身邊人的變化非常敏感,尤其是好的變化,更是歷歷在目,難以忘懷。」
「這就是見不得別人的好,恨人窮,農村人的普遍心理。」聞景帶著一點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意味插話道。
「當然了,」片刻之後他又覺得有些失口了,便開始改溝子了,「城裡也有這號人,而且數量也不少,只是比一般的農村人更會裝更會掩飾而已,就是不那麼赤果果、明晃晃、直接接,不那麼野蠻和招搖。」
「還赤果果、明晃晃、直接接,你的舌頭不打卷就不會說話嗎?」桂卿笑著重了他一句,算是藉機貶了一下這個看起來有點搖騷,並且說話總是不惹人喜的老夥計。
「要是看不慣我的表現,你完全可以出去呀,」聞景大大咧咧地說道,依然沒看出來桂卿其實已經有些不高興了,幸好現在還沒開始喝酒,還沒進入那種興奮迷亂的狀態,「門就在那邊,走好不送。」
「桂卿,你今天不要理他,這黃子還沒喝酒呢就開始耍酒瘋了,一會喝完酒還不知道玩什麼猴呢,嗤!」鳳賢褒貶道。
「怎麼了,嫌我買的東西不夠貴重是嗎?」聞景如此不知深淺地說道,連桂卿都覺得他今天察言觀色的能力未免也太差勁了,和平時的他簡直是判若兩人,完全不可相提並論。
「哎呀,什麼貴重不貴重的,」桂卿笨笨拉拉地和稀泥道,雖然和得效果很一般化,但是他確實已經盡力了,「溫鍋嘛,划過那道,有那個心情就行了,咱弟兄們也不過是找個理由在一起練練酒罷了。」
「就是,廢話少說,涼菜都涼了,咱開始纏起吧!」鳳賢終於知道舉杯並倡議開喝了,憋了這半天也真是難為他了,一個極少在家請客的人就是不知道怎麼在家待客。
因為不怎麼想和聞景過多糾纏,所以鳳賢便把說話的對象瞄準了桂卿,繞來繞去地總是想讓桂卿多說幾句。這本來是他打的小算盤,耍的小心眼子,可是卻並沒有真正惹惱聞景,聞景反而非常樂意接受被主人刻意冷落的彆扭狀態,好像他天生就有一種變態和扭曲的心理似的,正如在某種特殊的情況下有的人就是喜歡被打腚,有的人就喜歡被打臉一樣,都是賤得夠可以的。
「哎,前天在永平路那家農行發生了一起搶劫案,」桂卿猛地喝了一大口酒之後快人快語地說道,好像臉上有多光彩一樣,「搶劫的那個傢伙就是俺莊上一個叫牛三的人,嘿嘿,敞面吧?」
「恁莊上淨出人才!」聞景有些刻薄地譏諷道。
「那當然了,沒點膽量誰敢幹這個事啊。」桂卿硬著頭皮硬核道,他是騎著老虎下不來了。
「哎呀,真是個標準的憨熊啊!」鳳賢接著嘆道,笑得非常淺薄,非常粗俗,也非常直接。
「你說這個年月,光天化日之下在銀行門口搶人家剛取出來的錢,那不是純粹找死嗎?」他又評判道,「你像這樣的案子,那是百分百能破的,這傢伙絕對是有命搶錢沒命花,典型的二貨。」
「牛三他幹這個事擺明了就是想進去的意思嘛,」桂卿隨後分析道,「要不然的話他能這麼傻嗎?」
他覺得自己如此表現也沒怎麼過於逞能,前邊的話說得還算中規中矩、有條有理,因為他不想讓嫂子蔣愛梅看不起他,他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就那麼在乎她的些微感受的,難不成他打心眼裡喜歡她嗎?
嗯,或許有點吧。
知冷知暖的蔣愛梅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坐在了茶几子邊上,也就是聞景的旁邊不遠處,並且是和桂卿正對著,和她老公鳳賢斜對著的,這是一個單從空間排列的角度看起來比較均衡勻稱的坐法。
桂卿無意間一低頭,竟然意外地看見了她裙底里閃耀著的紫羅蘭色蕾絲邊小內褲,似乎上邊還有一些淡白色的細碎柔和的小花,疏疏朗朗、星星點點的,顯得特別好看,特別的有美感。他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像個剛蒸熟的大螃蟹一樣,又像是新媳婦頭頂著的蒙臉布,同時他的心也開始狂跳不已,任憑他怎麼命令也平靜不下來。
不小心看了女人的小內褲,好像就和親自睡了她本人一樣,他就是這麼感覺的,一點也不覺得害臊和不好意思。那麼,小內褲裡邊又是什麼樣別致的風景呢?他慢慢地開始醉了,不住地幻想著薄薄的小內褲旁邊的淡淡的黑灰色,那一片對著另一片的部分區域,其實這兩片區域和其他區域的分界線並不十分清楚,但卻比那些乳白色的小花更有誘惑力和衝擊力。他在精神上的快速淪陷是完全可以想像的事情。
「後來人家一審這傢伙,我的個乖乖唻,又牽扯出好多別的案子,」桂卿有些誇張地說道,腦子裡依然忘不了嫂子蔣愛梅的小內褲,估計在以後的歲月里也忘不了了,「俺小姑夫飯店裡的窗戶玻璃就是這孩子砸的,還有南邊挨邊那個莊上有一個老娘們,割草的時候差點被※※的事,也是這孩子乾的。」
他當然沒說那個差點被※※的老娘們就是他小姑,因為他覺得真說出來的話就太丟臉了,畢竟他還是有點心眼子的。
「其實這樣的人往往都是慣犯,」聞景頗有見地地冷笑著補充道,像是對農村生活有多深的了解似的,而忘了眼前的兩個人就是最正宗的農村人,「乾的壞事絕對不是一件兩件,你要是細細地審起來啊,他從小到大估計就沒屙過多少好屎。」
「哎,你又說對了,就是這麼回事,」桂卿看了一眼裝腔作勢地侃侃而談的聞景,也裝著很佩服的樣子說道,「這傢伙和俺莊上另外兩個臭名遠揚的傢伙,一個叫秦超的,一個叫張德成的,乾的那些個偷雞摸狗的事多了去了,以前俺家的小黃狗就是被他們藥死的,這群※※※※,我真是恨死他們了,想起來俺家的那個小黃狗我就氣得牙根痒痒,恨不能照臉扇這些孩子幾個大耳刮子——」
「你看看,我說恁莊上淨出人才吧,」聞景終於為他剛才的論點找到絕佳的證據了,所以急著跳出來叫道,像個快要餓死的長臂猿眼看著近在眼前的香蕉不能吃一樣,「果不其然,真是拔出蘿蔔帶出泥啊,一個比一個英雄,一個比一個好漢。」
「哎,桂卿,我說以前恁莊上是不是個老土匪窩啊?」他又不知深淺地消遣道,「要不然怎麼淨出這號人物的呢?」
「窮山惡水出刁民,你是想說這個意思的吧?」鳳賢斜楞著小貓※眼有一下沒一下地望著聞景,同時幫著桂卿的腔說道。
他知道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遠比從桂卿嘴裡說出來的效果更好一些,所以他就直接仗義執言了,另外他越來越看不慣聞景的小勝人蛋做派了,對方說話也有點太搖騷了。
「不然還能怎麼解釋呢?」因為即便是坐著,聞景也比鳳賢高出許多,所以他說話也就相應地顯得有些高高在上的意味,他還非常天真地以為大家都已經適應了這種聊天氛圍。
「那我就再給你補充點其他的證據吧,」桂卿索性把好人當到底,於是帶著微微的火氣添言道,「俺莊上還有個叫大疤拉的人物,這傢伙曾經寫信敲詐過俺莊上的大隊書記,哦,是原來的大隊書記。」
「當然了,」他接著補充道,心中的火氣似乎也消停了點,「這件事情背後的主謀其實還是牛三這個傢伙,只有他才有這個膽量,換成旁人誰敢幹那種事啊,那可都是蹲牢房或挨槍子的事——」
說著說著,他突然就嘿嘿地笑了。
「你笑什麼?」鳳賢和聞景同時問道。
「我笑的是啊,」桂卿仍舊笑著回道,並且越想越覺得可笑,「牛三在沒被逮之前,正好他娘死了,碰巧那次我從他家門口經過,然後我就看到那副寫得非常有意思的輓聯了,哎呀,真是讓人不勝唏噓啊。」
「肯定寫得很好,不然你是不會笑的。」鳳賢揣測道。
「那是啊,不然我也記不住啊。」桂卿道。
「恁聽著呀,」他還是像剛才一樣嘿嘿笑道,複雜的眼神讓人很難看懂,另外兩人自然也懶得看懂,「上聯是:四十年相依卿何長逝;下聯是:兒女哭親娘我更傷悲;橫批是:家政誰操。」
「噢,他爹還沒死嗎?」聞景抬頭問道。
「對,你真聰明,」鳳賢切著牙笑道,「這回倒是不迂沫了,而且這個傢伙應該還有個姐姐或妹妹。」
「那當然是毫無疑問的事情了,兒女哭親娘嘛,都白紙黑字寫明了,我還能不明白嗎?」聞景很無謂地辯解道,順帶著又刺了鳳賢的心口窩一劍,「我又不是像你那樣的大憨熊。」
如果說他此舉是為博鳳賢和桂卿一笑,有點自戕自賤吧,倒不如說他是有點討好蔣愛梅的意思,因為旁邊的她已經偷偷地注視著他好久了。他和她的這些細微的動作其實全被桂卿收在眼底且記住心底了,只是桂卿不想現在就表現出來,因為他心裡也是酸酸的,誰叫蔣愛梅確實風韻在身和魅力無窮呢,他於此也怦然心動的。
「這小子真是艷福不淺啊。」桂卿暗暗嘆道。
「都說秦檜還有三個相好的呢,」又做了幾番羞羞臊臊的白日夢之後,桂卿便和大家聊起來單位的事情,這是為數不多的他所知道的,而鳳賢和聞景都不知道的他單位里的事情,所以他說起來反倒是有些不應該的心虛了,「這話看來真是一點都不假啊。」
「有一回我回單位開一個小會,」他具體講了起來,「正好和江海龍的司機汪舟坐一起,會前這傢伙一提起江海龍來就好像提起生他養他的親爹似的,那個小眼圈紅紅的,而且一臉的肅殺之氣。他板著個小臉給說,噢,恁別看江老闆出事了,不在了,可是背後誰說他一個『阿』字啊?小張,我問你,誰敢說他一個『阿』字?」
「江老闆這個人忒好了,」他繼續學汪舟的鳥樣說話,心裡的厭惡和鄙視之意隨之噴薄而出,「我開了半輩子的車,就沒見過他這麼好的老闆。你看看,他一個人給咱大夥辦了多少好事呀,小張!」
「唉,真是好人不長命啊——」他又學汪舟當時的樣子嘆道,但是學得很不像,因為他和汪轎腿子根本就不是一種人。
「我的個親娘唻,你快,你快別噁心我了。」聞景一邊在嘴上制止著桂卿,一邊作勢要去找垃圾桶嘔吐,他真是受不了了。
「你知道當時有多噁心了吧?」桂卿嘿嘿笑道。
「唉,真作假時假亦真,」鳳賢仰天嘆道,把身後暗紅色的沙發靠背都擠變形了,「黑作白時白亦黑啊,真是人嘴裡出人話,狗嘴裡出狗言,天下根本就沒真事,沒真事啊。」
「我給你說啊,小張,江老闆這個人別管到什麼時候那都是雖死猶生啊,」桂卿又原原本本地學著汪舟的樣子說道。
「大字不識一個的司機居然連這樣的話都能說出來,」他接著又評論道,雖然他也知道背後評論別人會讓自己掉價不少,「不知道內情的人還真以為江海龍是那種萬民擁戴的好人呢。」
「別說了,別說了,你聽你這話就氣得我奶疼。」鳳賢連忙擺手制止道,「咱還是接著喝咱的酒吧,來啊,都別閒著!」
「哎呦,你又奶疼了,好像你真有奶似的。」聞景直接取笑道,並不在意蔣愛梅就在旁邊,而且也沒耽誤他喝盡杯子裡的酒。
鳳賢這個一貫的血莊戶刁今天拿出來招待夥計的是很好的酒,據他說很貴,度數也高,這個酒雖然喝起來不怎麼上頭,但是後勁卻很大。喝酒的這三個人雖然都知道這個非常淺顯的道理,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打算留量少喝點的,因為大家都明白,大不了喝多了直接睡下就是,這又不是在外邊飯店裡喝,根本不用想那麼多酒後的事。
三個人當中,每次喝酒都是鳳賢這廝先醉倒的,這次自然也不例外,所以當他提起下面這件事來的時候,被唾沫包圍得嚴嚴實實的舌頭已經明顯不當家了,可見這酒真是好酒,連他自己都再次貪杯了。
「這個人啊,就是不能亂當好人,因為好人往往沒有好報啊,往往沒好報,是吧,兩位老弟?」他把頭往褲襠里插了一下,然後猛地又抬上來,像是在打瞌睡一樣,同時又傻傻地僵笑道,眼裡好像還有點不太明顯的眼淚。
「嗯,接著說。」聞景催促道。
「前兩天我剛剛拾了人家的一個新手機,」他果然聽話,開始一板一眼地講了起來,「估計也得值一千多塊錢吧,我不是老老實實地還給人家了嘛,結果昨天俺媳婦緊接著就丟了一個更新的手機,才買了沒三天,也是一千多塊錢買的,到現在也沒人還給我們,我估計是不指了,也不知道讓哪個※※※給拾去了……」
「你聽你,說話多難聽,」久未說話的蔣愛梅突然插話道,引得桂卿立馬多看了她一眼或者是幾眼,反正意思都差不多,「手機丟了就丟了唄,找不回來就拉倒,大不了咱再買一個,你幹嘛罵人呀?」
「我最煩你這個老娘們嘴了,」她當眾數落道,也不知道給鳳賢留點面子,「動不動就罵人,動不動就罵人,哪像個男爺們啊。」
「難道說我罵別人也不行嗎?」鳳賢將酒杯往茶几上一放,硬硬地質問道,比平日多了幾分男子漢氣概,「而且我罵的還是該罵的人,更是該千刀萬剮的人,難道你不心疼你的手機嗎?」
「我是心疼手機,可是我不罵人,我也最煩罵人的人了。」她立即針鋒相對道,並不在乎鳳賢已經喝得差不多了。
「也許她並不歡迎我們上她家裡來喝酒,」桂卿如此想著,他顯然是多心了,「畢竟麻煩的是她本人,我們只是喝而已。」
他一邊說著,一邊帶眼看了看聞景,發現對方好像並不這麼認為,於是他也就懶得再想那麼多了,畢竟虛情假意也不能當飯吃。
「尚東升的母親去世,你行來往了嗎?」大約是為了替鳳賢化解眼前的難堪,聞景懶洋洋地問起了桂卿。
「什麼,他母親去世了?」桂卿大吃一驚道,感覺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某種侮辱,雖然是淡淡的輕輕的侮辱。
「唉,恁組(豬)頭家裡的事,而且還是這麼大的事,你竟然都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混得呀?」聞景直接冷笑道,先是有些恨鐵不成鋼和覺得爛泥扶不不上牆的意思,再後來又感覺其實這個事和自己也沒多大關係,遂又變得平淡如初了。
「哎,你不是和他關係很好嗎?」鳳賢在深重的迷濛當中暫時又清醒了一會,便醉眼惺忪地問道。
「我也覺得他應該告訴我呀,」桂卿趕緊半紅著臉解釋道,然後又覺得以前尚東升和他說的所謂的好人有好報的事確實不怎麼靠譜,「可是他確實沒告訴我。其實他這個人嘛,一直都比較講究,可能是不想拉扯那麼多來往,不想麻煩別人吧。」
「不過我和鳳賢都行了,」聞景看似很隨意地往桂卿的心口窩又小小地補了一槍,力度雖不大,但是侮辱性卻很強,「只不過當時我沒告訴你,我們都以為你肯定知道這個事呢,而且還應該是第一個知道的,因為你和他是在一個辦公室的,怎麼會不知道呢?」
「唉,這個事說起來也怨我呀,」桂卿嘆了口氣後回應道,此時倒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了,反正事情已經那樣了,再怎麼做都是於事無補了,「他請假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別的事呢,根本就沒想到是他母親去世了,對有些事我真是忒不敏感了,確實不適合在社會上混。」
「行,在家裡能和恁媳婦混好就行。」聞景取笑道。
「嗤,你是話都比閒著※嘴強啊。」桂卿較為粗暴地回敬了他一句,同時又狠狠地苦笑了一下,也不避諱蔣愛梅在場了。
他在家裡也混得並不好,這是他心中更加隱秘的傷痛,此種傷痛當然不足以向外人輕易道來。在醉醺醺的狀態下,他當然也是恨他媳婦的,正如上次酒後他痛罵她一樣,只是一般情況下他騰不出時間來細細地琢磨這個事,因為他壓根就不敢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