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婆媳鬧僵
2024-09-19 18:47:43
作者: 常山漸青
小年這天下午,桂卿下班剛一回到家就發現家裡的氣氛明顯有些異常,他並沒有看見自己的母親,也就是尋柳的老婆婆春英,而且尋柳也一直沒給他好臉色看。對於前一種情況,他覺得這是很不尋常的事情,因為母親基本上不會離開家裡,特別是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但是對於後一種情況又是司空見慣的,因為自打婚後尋柳向來就沒給過他多少好臉色看,對此他都習慣成自然了,要是哪天她對他突然充滿了甜蜜的笑容,那他倒是需要格外小心了。
「哎,俺娘幹嘛去了?」見兩個孩子都睡了,他便問道。
「跟老和尚跑了。」她沒好氣地說道。
對此等回復,他早有心理準備。
「你可真能嘻嘡呀,」他尷尬地笑道,試圖在一開始就討好她,「上哪找這麼好的老和尚去,能把她老人家給拐跑?」
「行了,別貧死濫厭的了,」她一本正經地生著氣說道,看著就不是平時開玩笑的架勢,這當然引起了他的高度重視,「我不和你嘻嘡,恁娘真跑了,而且是讓我給氣跑的。」
「老婆婆和兒媳婦是天敵嘛,」他天真地笑道,想著先儘量地把氣氛緩和一下再說後邊的事,「所以沒事鬧點矛盾也是很正常的,她現在回家了,明天還是會回來的,放心吧,沒事的。」
「只怕是黃鶴一去不復返了吧,哼。」她隨即冷笑道,越發讓他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了。
「只要不是駕鶴西遊就行。」他非常無奈地自我嘲弄道,心中還是充滿一定幻想的。
「哼,還不如駕鶴西遊呢!」她冷著小臉非常刻薄地說道,一看就是特別認真的意思,仍然不像是平時鬧著玩時的樣子。
「哦,真有那麼嚴重嗎?」直到此時他還幼稚地幻想著家裡沒發生什麼大事呢,於是皺這眉頭苦笑道,「她也許只是回家喂喂兔子,打掃打掃衛生,拾掇拾掇家而已,或者照顧照顧俺達,他一個人就是不行,洗衣服做飯都不行,隔一段時間就得有人幫著照顧照顧——」
「哼,要真是那樣就好了,」她終於決心要把實情說出來了,因為再不說出來她馬上就要承受不了那種既想趴在他的肩頭上嚎啕大哭一場,又想當著老婆婆的面狠狠地大罵一場的感覺了,「這回她是真走了,而且是帶著很大的氣走的,我估計她這一走是輕易不會再回來了。你不知道,下午的時候我和她撕開臉吵了一架,她上來還嘴嘴的,一點不饒人,牙硬得和刀子似的,後來一看說不過我,就直接一撂臉,走了,也不管孩子哭不哭和鬧不鬧的事了。」
「這大過年的,恁兩人到底因為什麼吵的?」他決定忍痛直面某種異常慘澹的血淋淋的人生,反正也是躲不過去的事情,所以乾脆就直接開口問道,「你能簡單給我說說嗎?」
「沒事,你直接說實話就行,」他又給她打氣道,唯恐她有所保留,隱瞞了部分至關重要的細節,雖然她未必就會這麼做,「不要鋪墊,不要延伸,也不要東扯葫蘆西扯瓢的!」
「你說能因為什麼啊,你還不知道她那熊戶的嗎?」她微微漲紅著小臉氣鼓鼓地說道,一副很嚴重的高原反應的樣子,看那架勢要是家裡所處的海拔再高一點,估計她直接就能暈過去了,「她平時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嗎?」
他稍微聽出了一點惡人先告狀的意思,但是又不能完全確認,因此只好繼續聽下去,好看看自己的判斷到底準不準,然後好提出自己的意見和看法,雖然他過會將要說的話很可能一分錢都不值。他雖然天生就不想當什麼處理家務事的大法官,可卻總是被逼上這樣的尷尬位置,想來也是夠為難的。不過,誰叫他是男(難)人的呢?
「實話給你說吧,」她接著嘮叨著,他也認真地聽著,「我忍她已經忍了很久了,今天是實在忍不住了,就說了她兩句。你也睜開眼看看咱這個家,現在都叫她給作踐成什麼樣子了?」
「啊,小屋的門把手,她給拽爛了,」她開始逐一列舉罪狀了,他一看她的蓬勃氣勢就知道這肯定不是一件兩件就能打住的,「那天還把她自己給鎖小屋裡邊了,你說鎖住就鎖住吧,她還一個勁地砸門,差點又把門給砸爛的,可真有她的啊。」
「她那是確實不知道門把手使不上勁,」他耐著性子解釋道,那意思也不是完全想為母親開拓的,而是想著儘量客觀地表達一下當時可能出現的真實情況,「所以才把門把手拽爛的。當然了,就是這樣,咱也不能就那麼肯定地說,就是她拽爛的,說不定就是門把手不結實呢,你說對吧?」
「行了,行了,你就別替她胡亂圓謊了,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她非常不耐煩地說道,一臉厭惡到了極點的樣子,她也早就料到他會這樣說了,「我事先前都給她說過多少回了,別使勁拽門把手,別使勁拽門把手,要開門關門直接拉門就行,她裝聾作啞地連理我都不理,就和沒聽見的樣,最後終於把門把手拽壞了。門把手拽壞就拽壞吧,我也沒說她什麼,結果她那天還使個愣勁地砸門,難道說那不是她兒子家的東西嗎?她就一點都不知道愛惜嗎?」
「她不是沒帶手機嘛,動靜小了怕咱聽不見。」他圓謊道。
「鎖裡邊活該,誰叫她弄爛咱家的門把手的。」她泄憤道。
「哎呀,你也不能這麼說,」他試著勸了她一句,但是也沒抱什麼太大的希望,「她畢竟年紀大了嘛,什麼事你得多原諒她。」
他知道,通常來講他這樣說也許會引起她更大的火氣,但是此時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嘴裡有什麼話他就說什麼話,他覺得夫妻之間還是坦誠一點好,別什麼事都掖著藏著的。
「你叫我原諒她,可以啊,這完全沒問題,可是她怎麼從來都不知道原諒我的呢?」她終於找到一個更好的切入點來盡情宣洩自己的感情了,於是便不打算錯過這次機會了,「每次我說她一句,她後邊就有十句等著我,或者是她當時悶著不說,單等你走了之後,她連本帶利地都再還給我,這就是她幹的好事!」
他皺皺眉頭,心痛了一下。
「你說嶄新的門把手,她要不是使個愣勁地亂晃,怎麼就會壞了呢?」她隨即質問道,她還是擅長說具體的問題,「還有咱家的那個煤氣灶,總共就兩個開關,結果叫她擰爛一對,你說說她怎麼就那麼不知道愛惜東西的呢?」
「以前恁家的東西她也是這麼個用法嗎?」她追問道。
「噢,你說那回啊,」他聽後只好磕磣著臉盡力解釋道,「她當時不是不會用嘛,後來學會怎麼用了不就好了嘛。」
「還有熱水器的那個噴頭,是她老人家摔壞的吧?」她咄咄逼人地繼續追問道,一副氣勢洶洶和怒不可遏的樣子,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而又無法排解似的,「馬桶上邊的那個墊子,是她坐壞的吧?」
他頭疼得更加厲害了。
「洗刷間那個不鏽鋼的水龍頭,也是她給擰壞的吧?」尋柳接著掰扯著手指頭數醒道,連一件罪狀都不肯丟掉,「那個盛魚用的大件子盤子,也是她摔碎的吧?」
這些事情都是桂卿不能否認的。
「我還就不明白了,咱家的這些東西難道不是花錢買的嗎?」她又發出了犀利無比的靈魂之問,他就怕她這麼問,因為他著實不好回答這一類的問題,「她為什麼就不能仔細點用呢?有些東西就算是她不會用,那也不要緊,她可以問呀,對吧?用之前她又不張口問,就在那裡自己瞎憋咕,然後弄壞了也不給我說一聲,真是讓人無語了。」
他確實無言以對,她說的都是實情。
「還有那個下水道的地漏子,」她繼續發飆道,他知道有些事也真不怨媳婦生氣,母親做得確實不對,「哪回都是她堵的,但是她連一回也沒清理過。我都說過多少遍了,說得嘴唇都起泡了,廁所的水弄完趕緊拖乾淨,不然容易滑倒人,她翻弄翻弄眼皮就是不聽,連理我都不理我,哪回都是我跟在她腚後頭再拖一遍。」
「我那回還沒剛張口說她一句呢,」她又說起具體的細節了,這裡邊肯定沒有半分的假,「她直接就陰著個臉懟弄我,你哪個眼看見是我弄的水?你就知道說我,你怎麼知道我一會不拖地的呢?我來得及拖地了嗎?你怎麼知道我就一定拖不乾淨的呢?」
此刻他的腦子只能被迫勾勒起她說的那個混亂場景了,他的肺都快氣炸了,但是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任由事情發展下去。
「哎喲喂,我的個天神啊,」她繼續發揮道,真是個天生的本土語言應用學家,「看她當時的那個樣,惡得和狼一樣,嘴上一點都不饒人,不知道的人都能叫她給嚇死的。」
「哎,你既然知道她是那樣的人,」看現在的情形,就算他滿心不支持媳婦也必須得支持她了,於是便笑著勸道,「那你就不要再和她爭執了嘛,省得惹那個閒氣生,這樣對大家都不好,對吧?」
「再說了,」他接著努力擠出一副和藹的表情勸慰道,希望她能往回心轉意的路上輕輕地挪上那麼幾小步,「那些壞了的東西我不是都修好了嘛,反正也花不了幾個錢,你就當是被小孩子弄壞了就是,何必老是耿耿於懷和念念不忘呢?」
「什麼呀,她就是有心帶二意的,」她一針見血地指出來,或者自以為是一針見血地指出來,對他的勸慰不是多滿意,「我給你說吧,她就是見不得你過得好,儘管你是她的親兒子。說穿了她就是這種心理,你也不用費那個老勁掩蓋什麼。」
「你說話怎麼這麼難聽的呢?」他佯裝生氣道,因為從理論上講他確實該生氣的,畢竟她說這話著實有點過分了,但凡有點血性的男人都是不能容忍她這麼說的,只可惜他的血性早就被她消耗光了,「再怎麼說那也是我的親娘,你的親老婆婆呀,咱們絕對不能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她,我覺得凡事都要儘量地往好的方面去想,懂嗎?」
「這樣的話,」他發自肺腑並設身處地地勸解道,「不光別人不痛苦,最主要的是你也不痛苦。」
對他的話,她似乎聽心去了。
「還有,我發現她這個人可會弄景了,」只過了轉瞬即逝的那麼一小會,她便又繪聲繪色地控訴起來了,好像和老婆婆之間有多大的血海深仇似的,她怎麼也容忍不了她,「你每次快回家的時候,就算是孩子睡得再香再甜,她都會故意把孩子弄醒,裝模作樣地抱在懷裡,好顯得她在家看孩子了,確實有功。」
「你說說,都是一家人,她是給自己的兒子看孩子,看的是自己的親孫女,她真有必要使那個心眼子嗎?」她剛才說的只是一種看得見和摸得著的表象,現在說的才是她以為的本質性的東西。
「她怎麼這麼虛偽的呢?」她十分刻薄地褒貶道,到底不是老婆婆親生的,「你說她演戲到底是給誰看的呀?」
「行,行,你就別和她再計較這個事了,」因為差不多每次回家的時候都能看見母親在抱孩子,所以他也沒法否認她說的那種情況,於是只好忍氣吞聲地勸解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行了,有些事看破別說破,那是最好的了。再說了,她想在我面前表現一下也好啊,這至少說明她還是想好的心,或者說她想讓我知道她看孩子也是付出功夫的,這總比她什麼都在乎了要強多了吧?」
「你就是這樣想的?」她瞪大眼睛問道。
「咱也得適當地理解理解她的心情嘛。」他笑道。
「嗯,你確實是個好兒子!」她無情地譏諷道。
「我到底是不是個好兒子,」他不置可否地冷笑道,心中充滿了一種極其悲涼的傷心意味,而且他還不能讓她看穿這種意味,「從客觀上來講得需要恁老婆婆的親自認可才行,另外從主觀上來講,我覺得我只要說話辦事對得起我自己的良心就行了。」
「別的我不管,」他這說的就完全是氣話了,「而且我也管不了,你說我能管得了什麼呀?」
「你根本就不想管,當然管不了了。」她懟道。
「唉,你既然這樣說,那我就沒法了。」他嘆道。
隨後一陣難得而又難捱的沉默。
「還有——」她說完這兩個字後,有意識地頓了一下。
「還有什麼?」他搶著問道,「你不妨都說出來吧。」
「我就不明白了,你說她怎麼就那麼貪吃的呢?」她百思不得其解地說道,看起來心情比剛才好多了,因為這個問題的性質其實已經不是多嚴重了,「凡是家裡有的吃頭,她也不問是給誰留的,也不問是誰買的,也不問好吃孬吃,她是拿過來就吃,而且從來也不知道讓讓別人,就和八輩子沒吃過東西的樣。」
「還有她每次吃飯的時候也是,」就這個不大不小的問題她進一步深入地說道,看不起老婆婆的意思倒在其次了,她主要還是想在他面前消遣消遣這個不入路的老婆婆一下,「別管別人吃不吃,餓不餓,反正她先一腚坐那裡悶頭大吃二喝起來再說,從來不管別人的事。有好幾回,等她吃飽了,喝足了,桌子上都沒我的飯菜了,我只能餓著肚子說,我也吃不了那麼多,不用給我留,好多少給她留點臉面,結果她就是覺不著,以後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
「有些事吧,你就得直接說,」他忍著強烈的心口之疼慢慢地對她安排道,「你不說,她是不會知道的,農村人嘛。」
「我說?」她直接冷笑道,「我敢說嗎?」
「回頭我說她!」他沒招了,只好這樣講。
「你說?」她再一次冷笑道,「你說也行,然後等你上班去了,你怎麼說的,她就怎麼還給我,原封不動,哼。」
「那次你倒是有心說過她一回,」尋柳隨手就舉了一個小例子來論證自己的說法,根本就不費吹灰之力,「說給孩子包紙尿褲的時候別勒得那麼緊,省得磨了孩子的腰和腿,結果後來等你走了,我見她確實勒得有點緊,然後我也提醒了她一下,結果她就和瘋了似的使勁咬我,你沒見她惡得那個樣唻,張口就揭省我,懟弄我,你看這樣緊嗎?你看這樣緊嗎?你給我說,到底哪裡緊了?哪裡緊了?就是恁的些事多!」
桂卿剛剛緩解片刻的頭疼又開始發作了。
「哎呦,老公,你知道嗎,當時把我都給氣糊塗了,」她可憐巴巴地訴苦道,「我長這麼大從來都沒見過這麼惡的女人,她忒厲害了,真和瘋狗一樣,張嘴就咬人,我一點都不誇張!」
「那今天她到底是因為什麼走的?」他不想再聽下去了,而是直接問了最核心的同時也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他早就想問了,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因為什麼?」她很無味同時又很氣憤地解釋道,雖然她早就想說這個事了,但是必要的鋪墊還是不能少的,「就因為我說了一句話,晚上不讓她摟孩子了,一個都不讓摟了,然後她直接就瘋了,說不讓摟拉倒,她才省事呢,然後拾掇拾掇東西,扭腚就走了,頭也沒回。」
「就這麼簡單?」他不解地問道,也不是不相信。
「就是這麼簡單,」她大著膽子回道,滿心想看他的眼但是又不敢直接看,說不敢看吧起心裡還特別想看,因為她確實把握不准他此時的心情了,「她一天都在那裡嘟嘟嘍嘍的,嘴裡不停地念叨著說,家裡的兔子該絞毛了,恁弟弟的大棚里還淨活,恁達的衣裳也該洗了,園裡地里還有一攤子活什麼的,反正那個意思里里外外就是嫌我把她拴住了,她有事也不能及時回家一趟,就和蹲牢房一樣,一點也不隨便。」
「不是,這邊兩個小月窩孩,你一個人也照顧不過來呀,」他很本能地說道,也不是要護著誰的意思,純粹就是出自本心,「大人又是餵奶又是換腚,小孩又是哭又是鬧的,又沒個老實景。」
「就是呀,誰說不是呢,」她帶著可憐的哭腔,深情而又愛戀地看著他道,她這回終於能夠放心了,「連你都知道照顧兩個小毛孩子不容易,她怎麼就那麼狠心的呢?」
「你看看,自從我生完這兩個孩子,你沒白沒黑地伺候我們娘仨,把你給熬的,都成什麼樣子了?」見大方向穩定了之後她又及時地打起來悲情牌,「說實話,我看著都心疼,她怎麼就一點也不替咱考慮考慮的呢?她就算是不心疼我這個兒媳婦,那也得心疼心疼她的大兒子吧?畢竟她也是當娘的人啊,對吧?」
「她怎麼就沒替咱考慮的呢?」他輕輕地反駁道,輕得幾乎都不能再輕了,這已經是他能使出來的力度的上限了,「她也替咱考慮了呀,她這不是基本上都靠在咱這邊了嗎?」
他說的也是實話,母親的功勞也是不能隨便抹殺的。
就算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呢,這個理到哪都能說得通。
「當然了,」考慮到她那十分有限的理解能力和接受水平,他又較為委婉地補充道,「有很多事情你可能不滿意,看不順眼,但是總體上來說,她還是能幫助咱的,這一點咱得肯定,你說是吧?」
「有時候我都想,她到底是來幫忙的,還是來搗亂的?」她匆匆地看了一眼躺在臥室的床上呼呼大睡的兩個孩子,然後頗顯心酸地說道,眼神里充滿了令人擔心的深不可測的憂鬱和痛楚,這個也不是她刻意裝出來的,「她到底是來給我當老婆婆的,還是來給我當祖奶奶的?她到底是來幫我照顧孩子的,還是讓我來照顧她,她好養老的?」
他的腦子當然也在思考。
「她的心到底是什麼東西長的,」她總是能在非常關鍵的時刻說出一兩句較為深刻的話來,這次自然也不例外,聽得他都直接陷入進一步的深思了,「我怎麼就暖不熱她這個人的呢?」
「好了,你也別太難過了,」他隨後站起身來溫和地勸道,想要儘快結束眼前的不堪局面,「事情已經這樣了,你現在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好好地照顧好奇采和清音,先挺過去這幾天再說吧。」
「我覺得吧,」他又較為理性地分析道,心中還是努力往好的方向想的,「俺娘只是一時地生氣,過不多長時間她肯定還是會回來的。她就是不講你的面子,不講我的面子,她總得掛心她的兩個小孫女吧?」
「唉,她心裡要是還有這兩個小孩子就好了,」她眼盯著白色的屋頂顯得非常絕望地說道,讓他看了也不禁產生了一絲心疼,「只怕是連這一點掛念都沒有,不然的話她能幹上來這樣的事嗎?」
「她又不是不知道,」她也開始分析起她的來了,「我一個人照顧兩個孩子有多難,有多累。我也看了,她心心娘娘地就是嫌我生了兩個女孩,別的什麼意思也沒有,只是她嘴上不敢這樣明說罷了。我又不憨不傻的,我難道還看不出來她的那點小心思嗎?」
他默默地聽著,只要她的情緒不過於激動就好。
「她裝瘋弄傻地給我弄樣看,」她的嘴又開始刻薄起來了,「就是明擺著欺負我老實,欺負我不好意思和她吵架。很多事她別覺得我不明白,我不懂,其實我只是不想惹氣生,不想和一般見識罷了。從一開始我就是想當一個恭敬孝順的好兒媳婦的,只是她這個老婆婆不行,又拐咕又壞,沒點好心眼子,有時候還能得不撐,淨說勝人蛋話……」
他坐在凌亂不堪的沙發上,漫不經心地環顧了一下整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家,又極不情願地想像了一下每個月都要雷打不動地去還的房貸,還有兩個小孩子的奶粉錢、尿不濕錢,以及水費、電費、煤氣費、閉路電視費、物業費等各種爛七八糟的費用,心裡突然湧上來一股說不上來特殊滋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痛苦萬分而又麻木異常地想著,這哪裡是溫馨可愛的家呀,這簡直就是一座陰森森、黑乎乎、令他望而生畏的墳墓,而且這座墳墓里埋葬著的一切都是他曾經以為應該十分美好的事物。出路是斷然沒有的,希望是斷然看不到的,未來的狀況也是斷然難以預料的。早知道婚後過的是這樣的日子,他也許可以選擇不結婚的,但是後悔的話豈是可以輕易說出口的?倘若這個世上真有所謂的後悔藥,也不知道會貴到什麼程度,肯定是他這種人買不起的。想來想去地瞎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出個頭緒來,他也只好深深地嘆息一聲作了罷。
不認命又能怎樣?不甘心又能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