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落草
2024-09-19 18:47:11
作者: 常山漸青
春風動春心,流目矚山林。山林多奇采,陽鳥吐清音。對於《子夜四時歌》里這兩句大家都耳熟能詳的話桂卿尤其喜歡,所以他打算給尋柳肚子裡的兩個孩子起名叫「張奇采」和「張清音」。除了這兩個他最滿意的名字之外,他還絞盡腦汁地想了大約幾十個名字,並且把這些名字分為男孩和女孩兩個組,都板正地排列好再專門呈給她看,但是所有的這些名字她全都不滿意,放眼望去就沒有一個相中的。他實在想不明白,一個連一個像樣點的名字也想不出來的人,何以就能對別人起的幾十個名字都不滿意呢?他覺得這些名字當中的哪一個都是他費了老鼻子勁才決定選用的,她怎麼就一點都看不上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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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她自己又不起名。
「能翻的詩詞歌賦我都翻了,」隱忍著心中強烈的不快,他急笑著對躺在縣中醫院婦產科病床上斷續呻吟著的她解釋道,「網上能搜索的東西我也都搜索了,從新華書店裡買的那兩本起名的書也快叫我翻弄爛了,你怎麼就愣是選不出一個滿意點的名字呢?」
「唉,你看看你老人家起的那些名字,裡邊有一個好的嗎?」她好像已經等待這個發泄的機會好久了,所以不顧陣陣宮縮引起的疼痛,依然較著勁地對他抱怨道。
「還有,什麼叫我不滿意呀?」她鍥而不捨地繼續追問著,「我問問你,你自己覺得滿意嗎?」
「滿意。」他心說。
「你看看你起的那些爛名字,什麼玩意呀!」她褒貶道。
「凡是我起的名字,哪個我都覺得滿意,」他有些賭氣似的大聲說道,因為他不想再忍了,要不是肺里還殘留著剛才從戶外吸進來的秋夜裡的股股涼氣,他幾乎都要忍受不了屋內污濁不堪的空氣了,「要不然我就不寫下來拿給你看了。」
「自己起的,自己當然覺得好了。」她諷刺道。
「你要是實在不知道選哪個好,」他沒理會她的斜撇子話,而是給她出了個主意,「那就乾脆讓小孩生下來之後抓鬮吧,或者你自己抓鬮也行,這兩個辦法都不錯。」
「你放什麼熊屁的?」她恃寵而驕地笑罵道,又是這樣,又是這樣,搞得他都不知道該哪樣好了,「你堂堂的一個本科生,平時能得不撐,勝得出奇,就和恁娘一樣,怎麼給孩子起個名字還要用抓鬮這種方式來決定呢?你不覺得這樣做有點可笑嗎?我真是服了你這個笨熊了。」
「噢,你自己不想起名,然後我起的那些名字你又相不中,你說讓我到底怎麼辦?」他笑中帶氣地問道,「總不能就這麼僵著吧?」
「我也想了,」她想了一會後語氣較為輕柔地回道,居然神奇般地妥協了,差點嚇了他一大跳,「要是實在不行的話,就用你最喜歡的那兩個吧,張奇采,張清音,聽著也還湊合。」
「我的個老姑奶奶唻,你可算是一錘定音,一舉定乾坤了,」他欣喜若狂地說道,一副好不容易才脫離重重苦海的樣子,「好,好,好,那咱就以你的嘴為定(腚),不再更改了!」
「以你的嘴為腚!」她罵道,燦若桃李般地笑了。
「這些都不重要,」他頗為欣慰地嘆道,「關鍵是孩子的名字終於確定了,這麼長時間以來我受的那些苦總算沒白受。」
「呀,你受什麼苦了?」她不禁有些好奇,於是趕口問道,覺得他不免有些誇大其詞了,「給孩子起個名就把你給累成這個熊樣,你也太沒出息了吧?」
「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他回敬了一句。
「實話告訴你吧,」她接著冷笑道,順手又殺了個回馬槍,乾淨利索地把他心中剛剛燃起的小火苗給挑滅了,「就這兩個名字我還是不滿意呢,只不過我料你也想不出來什麼更好的了,只能先湊合著用了。」
「剛才他們給你打的什麼針?」他不想就起名的問題和她再繼續糾纏下去了,於是就換個話題問道,「從打完之後你的肚子疼得就越來越厲害了,不會是催生針吧?」
「地塞米松唄,」她像個專業的醫護人員一樣隨口回道,打針的疼痛已經過去多時了,「就是促進小孩肺部發育的,他們怕小孩生出來小,肺部發育不好,所以提前打了這個針。」
他們還想再說點別的事,恰好剛才出去溜達一圈的春英進來了,於是兩人便停止嬉鬧和打嘴仗了。從來媳婦和兒子聊天的時候,一般都不喜歡老婆婆進來,但這位老婆婆就是進來了。
「你看剛才那個小媳婦,」春英用眼掃了一下旁邊病床上剛抬進來的一個產婦,然後像拉閒呱一樣道,「才進去沒多大一會呢,就生完了,這也忒快了吧?」
「俺媽,你能小聲點嗎?」尋柳稍顯厭煩地白瞪了她老婆婆春英一眼,但是又不敢表現得過於明顯,生怕惹怒了這個不好惹的老婆婆,然後又悄悄地說道,更是一種善意的提醒和警告,「你可千萬別讓人家聽見了,你說人家聽見了該有多煩啊!」
「你看看你,多少事吧!」春英不高興地嘟囔道,嘴也撅起來了,就好像對著滿屋子的空氣在說話一樣,「俺就不明白了,怎麼就這麼多忌諱呢?不就是生個孩子嗎?就和哪個婦女沒生過似的。」
一時間桂卿和尋柳都沒理會她,他們又能說什麼呢?
「咱莊上的漸懷蘭,說起來以前的事恁肯定不知道,」春英沒窩沒坑地突然講道,好像這個屋裡有誰稀罕聽似的,說話之前她也不知道看看兒子和兒媳婦的臉色,「就是秦元狼的媳婦,她生孩子的時候就是生得可快了,這邊剛進醫院,人家大夫還沒準備好呢,她那邊就生了,比生個老鼠都快。當時人家護士就問她了,你這是第一胎嗎?我的娘唻,人家這麼一問,一下子就把秦元狼這個半熟的疑心給惹出來了。他當時還算怪好,怪講究,也沒怎麼吱聲,結果等他媳婦出院以後,他可瘋圈了,逮著他媳婦就一個勁地問她,人家大夫怎麼問你是第幾胎的?你到底是不是大閨女?你說說,就因為護士一句話的事,這兩口子差點打一大架,最後沒鬧出人命來還算不孬……」
這邊春英正敘敘叨叨、黏上扯下地胡亂說著呢,那邊尋柳的臉幾乎都快要氣綠了。她真是弄不明白,這樣不咸不淡的不成吃不成咽的胡話作為一個老婆婆來講,怎麼能在馬上就要進產房的兒媳婦跟前隨便提起呢?況且旁邊還有別的孕婦,人家那些孕婦也有自己的老婆婆跟著陪著。她以為假若她將來不小心做了老婆婆,一定不會像她老婆婆一樣這麼惹人煩的,要是真做不到,她寧可去找棵歪脖子樹吊死。她還以為,要不是她深愛著她的丈夫,單憑這個瞎老婆婆薄春英的表現她早就離一百次婚了,或者是離一萬次也有可能,儘管每一次想像中的生動無比且撕心裂肺的離婚都不是她主動發起的,或者是她想主動發起的。
有如神助一般,走廊西頭位於南面的產房裡恰好傳來一陣高昂嘹亮的哭喊聲,那是從一個實在忍受不了產痛的女人嘴裡發出來的,聽著就讓人感覺毛骨悚然和不寒而慄,真是太可怕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麻藥沒起作用。春英在聽到那個恐怖的聲音之後,果然像往常一樣有些沉不住氣了,便在裝腔作勢地扭扭捏捏地矜持了一會之後,終於一邊說著「我去看看去」,一邊就真真地跑去看看了,討厭死人了。
「嗤,說你洋心,恁娘比你還洋心呢,」斜楞著眼看著老婆婆一閃而逝的煩人背影,尋柳不無鄙夷地說道,猶如吃了蒼蠅一般,「她就和八輩子沒見過生孩子的一樣,人家喊兩聲她也得跑出去看熱鬧,真是服了她了。你說她都這麼大年紀了,怎麼好奇心還那麼重的呢?」
「行,行,你老人家就多擔待擔待她老人家吧,」桂卿求饒一般拉下面子來使勁勸慰道,因為客觀地講,眼前這兩個一老一幼的親人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她一個農村婦女嘛,沒什麼見識和素質,這也是很正常的,你又何必和她計較這些呢?」
「你看看她剛才說的那個話,不是我這個人難伺候,你覺得那是當老婆婆該說的話嗎?」她說得很有道理,根本就不容他反駁。
「我不是說了嘛,農村婦女,沒什麼見識和素質,你別和她計較就是,省得你氣瞎了身子,對小孩不好。」他再次耐心地勸道。
「你到底是關心孩子,還是關心我呀?」她問得很刁鑽。
「都關心,都關心,」他陪著虔誠的笑臉顯得十分尷尬地說道,「俗話說老婆孩子,老婆孩子,老婆和孩子肯定是不能分開的。」
「哼,你還說什麼她沒見識,」她用一種旁人一定聽不清,但是他絕對能聽得清且聽得懂的聲音連珠炮似的繼續向他轟擊道,不把他轟倒不算完事,「我看她比誰都能,比誰都精,她就是會在我跟前裝腔作勢罷了。前兩天我在人民醫院住院的時候,你沒看她那張老臉,拉拉得比番瓜都長,我看見她就一足二夠的了。」
「那得是長番瓜,不是圓番瓜。」桂卿開玩笑道。
「恁家的番瓜是圓的嗎?」尋柳在昏黃而幽暗的燈光下狠狠地橫了他一眼,然後十分厭煩地說道,大約也是因為肚子疼得比較厲害,所以心情顯得比較煩躁和鬱悶,「我是說她當時的那個死樣子,看見我還沒開始生孩子呢就已經住院了,就和用刀子剜她的心一樣。」
「你說說,我吸點氧怎麼了?」她氣生拉死地問道,似乎這樣就能緩解身體上的不適和疼痛,「那也是人家大夫讓吸的,又不是我非要吸的,對吧?結果呢,她一進屋就念叨著,我的娘唻,這要是吸一天得多少錢啊?你說說她的話氣人不氣人?」
「氣人。」他只能這樣說了,忘了加「確實」兩個字。
「我住院又沒花她的錢,她在一邊跟著念叨什麼的?」她再一次生氣地抱怨道,因為此前她曾經給他說過這個事,「再說了,難道是我自己想吸氧的嗎?我還不是因為出了點問題才吸的,還不是為了給恁老張家傳宗接代才吸的?」
「嗯,對。」他安慰道。
「難道說我自己就不難受嗎?」她繼續發泄著自己的情緒,「難道說住院的那個滋味就那麼好受嗎?聽她那意思,好像我非得跑裡邊養著似的,就像個弱不禁風的嬌小姐一樣。」
「然後她就沒完沒了地在我跟前念叨,」她就像一個受盡屈辱和苦難的貧農在鬥地主的大會上聲淚俱下地訴苦訴冤一樣,一股腦地把心裡一直都憋著的話又全都倒了出來,「左一遍右一遍的,她自己竟然也不嫌煩得慌,結果弄得我都快要成神經病了。」
「她說什麼一進這裡邊,」她又具體描述道,「十個裡頭有九個都是要剖的,大夫都是想著多掙錢,不該剖的也勸著剖,要不然就嚇唬人,說出了事他們不管,也不問。還有,她還比嘍著,說恁莊上人家那個誰誰誰是自己生的,誰誰誰又是自己生的,還有那個誰誰誰也是自己生的,人家都沒聽大夫的話,結果比那些剖的少花了很多冤枉錢……」
「嗯,嗯——」他嘟囔道,顯然也是沒招了。
「你嗯什麼呀嗯?」她忍不住指著他的頭罵道,怒氣沖沖的樣子很不好看,嚇得他都不敢看她的臉了,「連個屁也不放一下!」
「我放屁怕臭著你。」他尷尬地開玩笑道。
「人家這是給你訴苦呢,」她沒好氣地強調道,「結果你還那麼無動於衷,就和沒聽見的一樣,真是氣死我了!」
「那好吧,」他乖乖地回道,在她看來就是心不甘情不願的意思,所以她並不領他的情,「我很心疼你,明里暗裡吃這麼多虧,受這麼多氣,然後還得好聲好氣地面對著恁老婆婆,還有俺這一家子熊人,你受委屈了,我代表俺全家向你賠個不是,請你原諒。」
她「噗嗤」一聲笑了,好讓他知道她也是個寬容的人。
她穿著一身大紅色的比較寬鬆的運動服,在他眼裡看起來仍然不失一股濃濃的小女孩味道。雖然她的肚子裡懷的是兩個孩子,可是那個腹部看起來卻不是很大,就和人家一般的婦女懷了一個孩子的樣子差不多。這不免使她擔心了很久,直到現在還擔心得要命,怕生出來的孩子像兔子一樣,太小了,不好養活。但是,她又不乏一定的僥倖心理,以為應該沒什麼大事。
非常不幸的是,他也是這樣想的,到底還是年輕。
「在人民醫院住院的時候大夫就說了,」她又不無擔心地說道,到底是快要當媽媽的人了,就是滿心不想長大也必須得長大了,「我的肚子太小,裡邊的小孩也太小,這可能是一種病,叫發育受限什麼的,聽著可嚇人了,你知道嗎?」
「其實,小點不很正常嗎?」他因為想寬寬她那顆緊張兮兮的心,所以就裝作很有信心的樣子勸道,「人類進化了億萬年,早就形成了一套完善的自我保護機制,大個子女人閉著眼睛生的孩子也是大的,而身材嬌小的女人撐死了也不可能懷個八九斤的大孩子呀,對吧?」
「你說像你,要是懷個大孩子,在古代不能剖腹產的時候,那還不得直接掛了啊?」他又進一步安慰她道,硬逼著自己說得更圓滿和更可信一些,「所以說,你不用過於擔心,大自然比誰都聰明,懷多大的孩子那都是有規律有道理的,明白嗎?」
「不如你明白。」她嗆了他一句。
「再說了,你的肚子一共就那麼大的空,還得勻給兩個孩子長,這兩個孩子怎麼可能都那麼大呢?」他又趁機發揮道,不去專門做學問都有點可惜了,「我還是那句話,醫生的話可以聽,但也不能全聽,關鍵時候也得有自己的主見……」
「你聽出恁娘的意思了嗎?」說這話時她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好像都照亮了整個昏暗的病房,讓他心中不禁猛然一顫,「她橫豎就是不想讓咱在人民醫院生,也不想讓我剖,我也看出來了,她翻來覆去就是一個字,嫌貴,她只是沒明說罷了。」
「俺娘當然不敢明說了,」他裝作沒心沒肺地樣子,在絕對不影響他人的情況下大聲地笑道,「就算是她真有那個想法也不敢說,現在的老婆婆有幾個不怕兒媳婦的?」
「哼,別扯了,恁娘就不怕我!」她將水靈靈的杏眼一睜,挺著脖子反駁道,顯得理由和事實都特別充分,「她不光不怕我,還變著法地欺負我,踩擠我。」
他憨厚地笑笑,裝也得裝裝。
「不過呢,」她又自我貼金道,「她要是真敢當著我的面說怕花錢,我就挺著肚子到鎮衛生院去生,那樣就顯得她好看了。」
「有錢誰不知道上大醫院生去啊?」他接著苦笑道,同時也是在和她開玩笑,好讓她趕緊輕鬆一下,「我還想去湖東區的市立醫院生呢,可問題是現在我有那個條件嗎?」
「哎,恁那個夥計梁光洲不是在市里醫院工作嗎?」她異想天開地說道,這種異想天開不現實到連她自己後來都覺得有些可笑和幼稚了,「你是不是可以找找他呀,讓他打個招呼照顧照顧咱唄,怎麼著有個熟人也比沒有強吧?」
「哎呀,你怎麼還迷呢?」他帶著無可奈何的悲哀笑道,心裡就好比硬生生地吃下了一個好大好大的活刺蝟,「他就是在那裡當院長又有什麼用?關鍵不是咱手裡沒錢嘛,咱總不能拿著個臉去生孩子吧?我難道說要伸著個頭去讓人彈嗎?」
「那咱手裡現在一共有多少錢?」她瞪大眼睛愉快地問道,儘管依然天真得要命,可畢竟她那瞬間產生的迷夢很快就醒了,因為錢就是最好的清醒劑,能讓她迅速回到現實中來。
「你上次沒在人民醫院住院前,好像還有個3000來塊錢吧,現在估計也就剩2000來塊錢了,」他微微紅著臉道,一副強作歡顏和苦中尋樂的可憐樣子,「具體多少我也沒仔細看,反正差不多是這個數,我覺得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嗯,就算是順產的話,」她翻著可愛的眼皮,細細地盯著天花板上那個鏽跡斑斑的淺綠色的電風扇,帶著調皮的神情自言自語道,「在這裡怎麼著也得花到一千多吧,最後那也剩不了幾個錢了,還得留著給小孩買奶粉……」
「嗯,確實得省著點花,」她小聲地盤算著,讓他很是感動,「可不能再浪費了,也許我真不該在人民醫院住那幾天的,白白花了那麼多錢,也沒起到什麼作用。」
「其實不要恁娘說什麼,」她道,「我心裡也不好受——」
聽她這麼一說,他只覺得一陣陣難以抑制的心酸之感在體內翻騰奔涌著,一股股感情的洪水很快就要決堤了。雖然他已經結婚了,就是人家說的成家了,並且馬上就要是兩個孩子的爹了,但是目前來講他依然還很年輕,思想還很單純,很幼稚,還不能承受太重的生活壓力,所以他本能地想要逃避眼前這種一觸即發的感情崩潰之態。於是,他輕輕將臉轉向別處,去看另一個戴著厚棉帽的孕婦究竟是怎麼抱孩子餵奶的。那是他媳婦未來最有可能的狀態,足夠吸引他的注意力了。
這是兩間大屋,一共有6張簡陋的病床,住滿了待產和已產的年輕孕婦,當然還有一些剛出生的小嬰兒,被巧妙地藏在一些年輕母親的旁邊。屋子裡什麼味道都有,汗臭味、奶粉味、屎尿味等等,混合著醫院特有的那種藥水的味道,充滿了屋子裡所有的角角落落,讓人躲也沒法躲,藏也沒處藏。因為屋裡住的都是孕產婦,所以窗戶當然是關得死死的,外面清涼的風照例是一點也透不進來的。
這裡不是那種大人都有可能鬼哭狼叫的外科,這裡是新生命的誕生地,當然也是母親是受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