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復禮無需克己

  小飯館的牆上吊著一個小小的黑色呈立方體形狀的彩色電視機，裡面正在半死不活地播著一部叫《中國式離婚》的電視劇，鳳賢像個天生的傻子一樣看得津津有味的，都忘了去喝酒和夾菜了。聞景也不怎麼理會鳳賢這廝，只是在那裡很隨意地吃著喝著吸溜著，並不時地和桂卿聊上幾句不高不低不成局勢的閒話。桂卿則一邊心不在焉地應付著聞景，一邊抽空看幾眼他最喜歡的女主角蔣雯麗。

  他非常喜歡蔣雯麗的臉和她的笑容，以及她的聲音。

  「那麼，什麼是愛情呢？」一集電視劇終了之時，鳳賢突然半半吊吊地說道，他顯然是有了什麼重大發現，就像女人突然懷孕了一樣，「我覺得總結起來就是享受、接受、領受、忍受，這四個受，到最後就是逆來順受，反正是難受好受都得受。」

  「當然了，」他接著自我陶醉地顯擺道，同時努力地想將一雙眼睛睜開而始終都睜不開，「這裡邊肯定是有一個曲曲折折的稀里嘩啦的過程的，普遍來講也就是由甜到苦，由美好到平庸，然後再到極度的噁心和厭倦，最後發展成為莫大的仇敵。前世要不是天大的仇敵，今生肯定成不了夫妻，我覺得真實的情況就是這個樣子……」

  「唉，又喝多了？」聞景不加掩飾地譏笑道。

  「所謂的受與授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鳳賢並未搭理聞景，而是自顧自地眯縫著小眼繼續諞能道，這是他酒後的規定動作，「就像強和弱也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一樣，只不過大部分人都只理解強和弱的概念，而不怎麼會理解受與授的意思……」

  

  「關於現實中的婚姻生活，」他終於說得比較接地氣了，同時也讓另外兩位容易理解了，「我覺得同樣適用這樣的道理，即小合作要放下態度，彼此間多些尊重；大合作要放下利益，彼此間多些平衡；一輩子的合作要放下性格，彼此間才能互相成就。所以呢，要過好我們的這一生，就必須做到努力地放下自我。如果你不能放下自我，那麼你將永遠生活在無盡的痛苦和折磨當中。」

  「與此同時，」他又喋喋不休地說道，連唾沫星子都飛出來了，因為他想要讓自己的觀點展現得更加完美，「還有一點非常重要，那就是要學會和自己和解，學會接受自己，與自己和平相處……」

  「聞景你說，」他在進行完一通長篇大論之後，又眯縫著小眼問道，好像在找人打架一樣，「我們現階段社會的主要矛盾是什麼？」

  「小樣，你這是考我呢？」聞景吊兒郎當地回道，同時將綠色的西瓜頭一歪，變形的瓜子臉一偏，小眼珠子一轉，「這個還用問嗎？就是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同落後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呀，小時候我就背得滾瓜爛熟了，都背得膩歪了。」

  「對，很好，」鳳賢洋洋自得地說道，如同公羊見到了朝思暮想的那隻小母羊一般，想來他要的應該就是這個效果，現在終於很輕鬆地就實現了，「但是我覺得呢，除了這個矛盾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社會矛盾，那就是廣大女同胞對美好生活的強烈需要和追求，同絕大多數男同胞做得實在不怎麼樣的現實表現之間的矛盾，這個也是影響社會穩定與和諧的重要因素之一，絕對不容忽視……」

  「你喝呀，桂卿，」聞景揚起下巴來對桂卿安排道，他顯然不願意再搭理鳳賢這傢伙，聽他在那裡沒完沒了地吹死牛※了，「別在那裡閒著，好不好？」

  「你這樣，我看著就難受。」他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哦，我最近酒量下降得很厲害，」桂卿悻悻地回道，儘管語氣顯得很輕微和隨意，但是說的都是不上檯面的隱情，「因為媳婦管得嚴嘛，平時都不讓我喝酒的，今天我都有點過分了，沒很好地執行老婆的禁令，還希望你多多理解啊。」

  「嗤，復禮何需克己呢？」鳳賢頗顯醉意地說道，滿嘴都是濃濃的酒氣，熏死旁人而不自熏，「該怎麼來就怎麼來，想到哪就是哪，生活中哪有那麼多的條條框框和規矩呀？」

  「有一首古詩寫得很好啊，叫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你說這是什麼意思？」他醉醺醺地賣弄道，老是莫名其妙地覺得三個人裡邊就屬他的才情最高，學問最深，「就是說，我走的時候你還是個人見人愛的黃花大閨女，等我老人家回來的時候你已經是不能入人眼的老娘們了，那麼你是叫誰糟蹋了呢？」

  「叫豬拱了唄。」桂卿笑道。

  「反正不是我，」鳳賢醉眼迷離地笑道，其實他早就準備好答案了，這個是不言而喻的事情，「肯定不是我，也確實不是我，所以我覺得很虧啊，所以我得及時出手啊，對吧？」

  「豈能不對？」桂卿再笑道。

  「正所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使金樽空對月嘛。」鳳賢非常瀟灑地拽道，猶如被詩仙和詩聖同時附體了一般。

  「鴛鴦雙棲蝶雙飛，滿園春色惹人醉，悄悄問聖僧，女兒美不美，女兒美不美？」桂卿隨即附和著哼唱了起來，雖然他沒多喝，但也是帶著很深的酒意了，於是權當這裡是簡陋版的歌廳了，「說什麼王權富貴，怕什麼戒律清規，只願天長地久，與我意中人兒緊相隨。愛戀依，愛戀依，願今生常相隨，願今生常相隨，常相隨——」

  「對，做人就要這樣嘛，」鳳賢興高采烈地讚賞道，他覺得桂卿現在的做法非常符合他心中的意思和口中的話語，「男人就要騎最快的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用最利的刀，殺最狠的人。」

  「不對，應該是殺最恨的人吧？」桂卿故意疑問道。

  「你別打岔！」鳳賢呵斥道，於是桂卿便閉了嘴。

  「這個女人嘛，我覺得首先的一條就是得漂亮，」他隨後又開始賣弄他那一箱子積壓已久的個人觀點了，並且覺得這些個觀點還很有個性，很值得推而廣之和大肆宣揚，他要讓天下的女人和男人都明白其中的價值所在，「不漂亮的話得苗條，不苗條的話得溫柔，不溫柔的得有點才藝，沒點才藝的話得有錢，實在沒錢的話也不要緊，至少她還可以有機會嫁給傳說中的愛情。而男人嘛，嘿嘿，首先得有錢，沒錢的話得英俊，不英俊的話身體得好，身體不好的話得嘴好，要是連個好嘴都沒有的話，那麼，他至少得有錢……」

  他越說越庸俗不堪了，都不能入人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