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櫻桃大棚里的桂明

  桂明向來對出老殯這類農村的爛事不感興趣的，所以就在差不多全村人都跑去看熱鬧的時候，他依然在他的櫻桃大棚里領著幾個幹活的人自得其樂地忙活著呢。兩個多月的時間轉瞬間就過去了，現在他的身體已經恢復得很好了，特別是精神上的創傷也基本上痊癒了，如果他曾經有過精神創傷的話。

  「人生有些事情的確可以重來，比如，一樹繁花，一席盛筵，還有眉宇間的心事，紅唇邊的暖言，耳畔的細語……」幹活干累了，他瀟灑地點燃一根煙坐在地邊上不緊不慢地吸起來，然後掏出手機來翻看著叩婷婷昨晚發給他的一些簡訊。

  「它是否意味著人生的終點，」他並不喜歡她發過來的這句話，雖然他不由自主地多讀了幾遍，「抑或另一段美好時光的開篇？」

  「人生有什麼事情可以重來呢？」片刻之後他又忍不住有些厭惡地想道，似乎忘了她也是一個長相俊美的十分可愛的溫柔女孩，「難道她指的是談戀愛這件事嗎？至於什麼繁花、盛筵、心事、暖言、細語等等這些爛玩意，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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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什麼才是她眼裡人生的終點呢？」他頗為費力地想道，同時彈了彈早就變長了的半截菸灰，「她才多大年紀啊，就會扯這些虛頭巴腦的根本就沒影的破事啊……」

  「三年前的那一夜，我記得很清楚，也是被這樣靜謐而又神秘的，溫暖而又聖潔的微光一點點地包圍著，」接下來他又喜不自勝地讀著她的另一條簡訊，並試圖進一步理解這些話語當中隱藏著的某些深意，同時逐漸覺得他腦子裡剛才忍不住冒出來的那種厭惡情緒確實是不應該產生的，「我獨自一人，守著一室清寒在異鄉細讀久聞大名的《飄》這本名著。今夜，當我再次觀看這部令人感覺盪氣迴腸的，波瀾壯闊如史詩般的經典《Gone With the Wind》時，我才清醒地意識到，自己一如當時的郝思嘉：You're throwing away happiness with both hands. And reaching out for something that will never make you happy。生命中那些令人遺憾的錯過，當年的無知和任性，或許都源於太愛惜自己，太珍重自己吧，亦或許是太希望有一份單純的美好長留心間，並且希望有人能將自己的青春永遠珍藏。」

  「三年前的那一夜，她真的是在讀《飄》這本書嗎？」他又開始懷疑她了，他近來總喜歡干他並不擅長的事情，且覺得其中大有趣味、頗具深意，他以為這是一種非常有價值的成長，「獨在異鄉，哼，在那種情況下她真的能管好她自己嗎？」

  「她會不會本來就是一個瘋瘋張張的女孩子，只是後來因為什麼原因才變老實了呢？」他進而又想道，疑心的小閘門一旦打開便再也關不上了，「啊，讓我仔細看看，這些英語都是什麼意思？」

  「嗯，大概是，你將自己的幸福拱手相讓，卻去追求一些根本不會讓你幸福的東西，是這個意思嗎？」他如此嘟囔道，卻以為自己是在認真地思考著人生這局大棋，「嗯，大約是差不多的，幸好我還能翻譯得出來，可見我當年的英語也沒白學。」

  「她怎麼和俺姐一樣，淨喜歡讀這些不成吃不成咽的玩意呢？」想到此處他又笑了，覺得自己的想像力還可以，「她們兩個真該拜個乾姊妹啊，簡直就和一個娘的一樣。」

  「不過那也好，」他自我安慰道，愈發覺得自己是個天縱英才了，「她當我的媳婦，又和當了俺姐的妹妹有什麼區別呢？」

  「但是，此刻，」他再次微微地笑了笑，仿佛手機里有人在表演三觀低下的小品，而且還要強制他看下去，並強制他在隨後發表一下感慨，但是他實在不喜歡這些帶有轉折意味的詞語，因為他始終駕馭不了它們身上的稀奇古怪屬性，於是只好繼續讀下去，「所有的事物和心境，所有的能指與所指，其實都只與自己有關，而與他人無關，很多人恰恰不明白這個道理，而讓自己活得稀里糊塗和不明就裡。真正的閱讀如此，真正的觀影如此，真正的生活如此，真正的真相亦是如此這般，這般如此。是啊，所有隨風而逝的往事都是屬於昨天的，所有歷經風雨留下來的才是面向未來的，帶著勃勃希望的。因為畢竟，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了。After all tomorrow is another day。夜已深，萬籟俱寂，月色如練，如有人提著一盞明燈，為我照亮前方的路。」

  「是誰提著一盞明燈，給她照亮前方的路呢？」他依然不可遏制地沉浸在沒有任何邏輯性可言的推敲和猜測裡面，根本就不能跳出簡訊本身看待那些簡訊，「如有人？就是說，實際上是沒有人的，嗯，大概是這個意思。所有的感覺都是自己的，無論外人怎麼想和怎麼看，自己的心就是屬於自己的，她應該是這個意思。那麼，很好，我就是喜歡她的這種性格，雖然非常主觀，但是卻很有吸引力……」

  「那一世，我默默地轉山轉水轉佛塔，也不為修來世，只為途中能與你相見，」他覺得她簡訊里的有些話顯然是說給他聽的，於是就笑得更加燦爛無比了，同時也笑得更加愚蠢透頂了，」今生，為能與最美最真誠的自己相見，哪怕跋山涉水，哪怕經過千山萬水……」

  「輕輕地擱筆，緩緩停下纖指，一夜好眠，」他又皺眉讀道，越讀越覺得有點難以理解她了，「噢，我心中的那個他呀。」

  「她心中的那個『他』會是誰呢？」他有些頭疼地想道，但同時也是幸福的，「應該就是我吧，因為，除此之外她心中還能有誰呢？」

  他把她的簡訊看足了，也看夠了，然後又突發奇想地把他手裡存著的一個小笑話發給了她：「兩個男生同時向一位女生表白，女生很淡定地說道，你們週遊世界後再回來跟我說吧。 一個男生立馬就收拾包裹準備出發了，而另個一男生則繞著這位女生轉了一圈，然後說出了歷史性的一句，你就是我的世界。女生當即心如鹿撞，臉泛紅暈，最後她決定選擇兩個男生中比較有錢的那個做她的男朋友。」

  才過了沒幾分鐘，他見她沒有任何回復，便隨手又發了一個笑話給她，簡直就是一個新生代的小舔狗：「一位小伙子在騎車上班的途中遇到一個老人暈倒在路邊，他馬上就將老人扶起並親自送往醫院，當時因為身上沒帶多少錢，於是他就打電話向他女友求援。後來他女友一進病房還沒看清楚病床上躺著的人是誰呢，就開口罵這個小伙子，你腦子有病啊，什麼閒事你都敢管？ 當他女友看清楚躺在病床上的老人之後，立即大吃了一驚，然後又說了句，爸，怎麼是你？老人幽幽地看了女兒一眼，然後對這個小伙子說，孩子啊，你是個大好人，聽我一句話，和我女兒分手吧，她真的配不上你啊！ 出院後，老人對女兒說，像他這種傻瓜，你絕對不能嫁給他！結果他老伴卻在邊上說，死老頭子，你傻啊，這樣的小伙子都不嫁，那你讓打算讓女兒嫁給誰呢？這年頭家裡要是沒有十套八套房子，誰敢扶你個老傢伙啊？」

  發完之後，他又覺得特別無聊，因為她一直都沒回復，他便起身幹活去了，也不想想此刻她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