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第二次婚禮
2024-09-19 18:46:20
作者: 常山漸青
五一這麼熱鬧的大日子,本來應該非常適合結婚的,竟然被留仙湖私房菜館的老闆娘張桂芹和欄山區※※分局的局長周政這對看起來並不俗的人精選來結婚了,這確實令人感覺有點意外。其實從眾所周知的消費者權益日那天起,她那本該如約而至的老朋友就沒再來過,到現在她和他結婚這天,她實際上已經正兒八經地懷孕2個來月了。懷孕2個月的肚子當然是可以輕易掩飾的,但也不是一點風險都沒有,所以她和他只能選擇儘快結婚了,而五一就是個打馬虎眼的好日子。
聰明人竟然也會辦糊塗事,說的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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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所謂的婚禮並不張揚惹眼,只是在她開的留仙湖私房菜館裡辦了兩桌,約了雙方都比較知近的一些朋友參加而已。他們甚至連彼此家裡的人都沒請來參加這次旨在對外宣告兩人合理合法結合的簡短婚宴,因為他們都覺得這根本就稱不上什麼婚禮,而僅僅只是一個在很小的範圍內舉辦的儀式。既然是儀式,只要有足夠的儀式感就行了。
精緻簡約、內斂含蓄的婚宴正順順利利、溫文爾雅地進行著呢,正笑意盈盈、滿面春風地陪著一屋子的客人說話的桂芹偶一轉臉,突然發現徐世林這個不速之客竟然飄進來了。剛一瞟見這個一看就是專門來給她和周政的婚宴添堵的傢伙,她的心裡不禁驟然一緊,就如同被一把尖利而又冰冷的匕首冷不丁地捅了一下一樣,身子不由自主地當場晃了兩晃,差一點把嶄新的高跟鞋的鞋跟給扭斷。她臉上那原本燦爛光潔的笑容瞬間就凝固了,一股濃濃的腥膻污穢之氣剎那間就湧上了她的嗓子眼,同時也頂上了她的腦門,令她幾乎就要昏死過去。事實上她已經昏死過去了,只是很快就甦醒過來了,因為她不能昏死過去。
正儒雅而又瀟灑地站著陪一些關係要好的男賓喝酒的周政和其他大多數客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發現了桂芹十分異樣的表現,並隨著她的視線尋找到了這個突如其來的不和諧事件的源頭。各色各樣的目光迅速地聚焦到了世林的臉上,大家都安靜異常地觀望著他下一步的表現。除了桂芹那邊為數不多的幾個特殊的女性好朋友之外,今天到場的客人基本上都是同一個小圈子裡的人,所以也都和世林比較熟識,也都知道他和周政這對二婚夫婦之間的特殊關係。從一般的社會經驗方面來講,眾人心裡都明白得很,雖然今天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的世林應該不會幹出什麼太出格的事,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這傢伙會鬧出什麼驚人之舉的可能性。像諸如血濺鴛鴦樓、斗殺西門慶、醉打蔣門神之類的恐怖情景也未必就不出現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因此,包括周政和桂芹兩口子在內,其實現在大家的心裡都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生怕接下來會出現什麼無法預料也無法收拾的可怕場面。
空氣當然瞬間就凝固起來了。
在感到萬分擔心和不知究竟該如何應對的同時,大家也都普遍認為,即便是世林這傢伙眼睜睜地看著他曾經的老婆嫁給同一個圈子裡比他混得好的人而覺得心情十分不爽,那麼他今天怎麼著也得顧慮一下自己的社會形象,怎麼著也得有點紳士風度,否則的話他肯定會被圈內所有的人孤立和鄙視的,任何企圖找事的舉動都是非常不得人心的。在眾人的眼神里,既包含著某種可以理解和想像的詫異和不解,也包含著某種純道義上的對他那種不可預知的行為的無形震懾,更包含著對周政夫婦和他三人之間能夠妥善處理這種微妙關係的善良期待和虔誠祈禱。
「但願他只是來送上祝福的,而不是故意來找事的。」這個想法很自然地就占據了大家的頭腦,只是不知道世林這傢伙會不會按照大家所希望的那樣做,畢竟他這個人的智商還是很有限的,比他那個精明得有些過分的老爹差老鼻子了。
「哎,我說各位,都愣著幹什麼呀?」世林竟然非常意外地沖大家笑道,白淨的臉龐上不知何時長滿了片片斑駁的紅暈,似乎是喝醉了,但是又不怎麼太像,「怎麼,大家不歡迎我的到來嗎?」
「哪裡,哪裡啊,」還是桂芹腦子反應快,她趕緊化恐懼和尷尬為驚喜和讚賞,立即伸出右手去拉自己前夫的胖胳膊,同時嘴上甜甜脆脆地說道,「世林,我們怎麼會不歡迎你呢?」
「你今天能過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她繼續神態自若地寒暄道,應對得還算妥當,「這讓我和周政,還有大夥之間的小聚變得更加圓滿,也更加有意義了——」
「真的,世林!」她又補充道,眼裡波光流動。
「噢,只要不掃了你們的興致,攪了你們的局就好,」原本不怎麼會開玩笑的世林這回竟然破天荒地瀟灑了起來,學著他想像中的那種教科書式的寬容大度的樣子大聲地說道,「本來嘛,大家都知道的,鑑於我這種特殊的身份,是不大適合出席今天這種喜慶場合的,但是後來我想了想,覺得還是有必要過來一趟,因為不管怎麼說,桂芹這個人還是很不錯的,同時我對周政哥哥也是充滿敬意的,而且我們平時關係也不錯,如果我硬要不來的話,也顯得我太沒水平和度量了……」
雖然眾人聽著他這番貌似中規中矩,實則奇奇怪怪的話都感到有些很不自在,很不舒服,但是一想到他在這種場合能這樣說和這樣做,總比使性子大鬧一場要好上一萬倍,於是也就不再介意他說話時所表現出來的那種陰陽難定的語氣、忽高忽低的語調、難以琢磨的表情和不可預測的內容了。一個胸無點墨、毫無特色、庸俗可憎的草包官二代,能當眾講出或者背出這麼一番電影對白式的話語來,本身就是一種難能可貴的奇蹟了,大家怎麼能再奢望他把這種表演進行得如同行雲流水一般自然呢?一個回回都考100分的孩子若是偶爾一回考了90分,當然不如一個回回都考50分的孩子偶爾考了一回60分那樣讓人感動欣慰和高興。所以,對於世林這位不速之客而言,大家也是抱著這種心態來看待的。豬能說人話就已經很不錯了,別人還能要它怎樣?
當然,幾乎所有的人都不能否認,其實今天他還是不來的好,但是既然他已經硬生生地來了,那麼以他剛才的那番表現來看,他這個人總起來看還是可以的。基於這種非常樸實的心理,包括周政和桂芹在內,大家很快就對他不再持有懷疑、驚愕和排斥的態度了,而是開始用大家都能接受的那種檯面上的方式來和他談笑起來了。
「今天只要他不找事,」眾人一邊興高采烈、喜氣洋洋地把他往某張桌子的主賓位置上讓,一邊如此這般地想著,「那就阿彌陀佛燒高香了,那就算他積德行善了。當然,一會肯定不能讓他多喝酒,否則的話弄不好會前功盡棄,再惹出什麼大事來的……」
既然來的客人都能這樣考慮,周政和桂芹當然也能這樣考慮,所以他們兩人不約而同地都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一心要小心翼翼、恭恭敬敬地招待好徐世林這位特殊的客人,說什麼也得讓他滿意,讓他盡興,讓他好好地來,好好地走。於是乎,這一大間裝修典雅精緻的房間裡便在賓主雙方的共同努力下,很快就進入了一種在外人看起來十分溫馨、高雅和融洽的氣氛里,這種人為刻意營造出來的特殊氣氛進而又使大家那種普遍想好的心理得到了進一步的發酵和擴展,遂使得原本很假的東西慢慢就變得和真的一樣了。
燈光是最柔和溫熱的,菜品是最香酥可口的,餐具是最乾淨衛生的,音樂是最輕柔歡快的,服務員是最甜美可愛的,牆壁上尺幅巨大的《報春圖》是最接近於原作的,來賓們都是文明高雅的,虛情假意也是真的虛情假意,毫無做作的成分,一切的一切都是超乎想像的圓滿……
待客人們幾乎都走得差不多的時候,萬眾矚目的略帶酒意的世林不動聲色地找個機會把周政拉到了一邊,笑眯眯地交給了他一個灰黃色的牛皮紙大信封,然後又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子,就瀟灑地離開了菜館,就像他瀟灑地來一樣,舉手投足間就將瀟灑的派頭演繹到了極點,給這個接近灰色的世界留下一抹靚麗的精彩。
周政起初以為信封裡面裝的禮金,所以還十分不好意思地和世林客氣了一番,並且還暗自納悶這傢伙怎麼不用紅包包著禮金,而是用公家的牛皮紙信封包著。等對方走後,他才非常意外地感覺到信封里裝的根本就不可能是禮金,因為僅憑手感他就能判斷出裡面明顯是一個硬硬的圓圓的薄薄的東西,至於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就不好猜測了。
他瞅准機會迅速地躲開桂芹等人,悄悄地找了一個相對比較隱蔽點的地方,把信封里的東西悄悄地掏了出來,結果發現信封里裝的竟然是一張亮閃閃的光碟。憑著特有的職業敏感和對姓徐的那種人某種天然的警惕性,他很強烈地預感到光碟裡面的內容絕對非同尋常,一定事關重大,他絕對不可等閒對待。他很本能地陰沉著臉,心情十分沉重和不安地把那個裝有光碟的中號牛皮紙信封裝到自己上衣的內兜里,隨即又轉臉仔細觀察了一下周圍,發現並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全部奇怪舉動,遂就稍微放心了一下。一直到整個婚宴完全結束,他都沒在桂芹和其他人面前表現出任何的異常,因為他猜測光碟里的內容十有八九和他的新任老婆桂芹有莫大的關係。
他的猜測當然是對的,因為當他終於有機會在辦公室里單獨查看那張光碟裡面的內容時,他身上所有能被動用的感覺器官直接就被震驚到極點了。光碟里並沒有別的內容,就是一段時長半小時左右的桂芹被幾個男人肆意侮辱的錄像,而且一望而知當時的桂芹是昏迷著的,幾乎是完全不省人事。身為省城一個大區的※※※※局長,他自己情投意合且仰慕許久的,歷經諸多波折和磨難才得以終成眷屬的二婚妻子,竟然在某個遙不可知的過去被多個男人隨心所欲地糟蹋過,而且整個過程還被人拍成了錄像,而且這個錄像竟然還掌握在她的前夫手裡,而且她的這個前夫竟然還在他周局長結婚的當天把這個錄像交給了他,最最關鍵的問題是,交給他錄像的這個人還是他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上級部門的工作人員,這一切的一切對於他而言該是多麼大的諷刺和侮辱啊。他當然是一個鐵打鋼鑄的海西漢子,但是這回他也非常無奈、非常可笑、非常可悲地被如此殘忍、野蠻和令人髮指的現實給擊垮了,而且垮得是那樣的猝不及防和狼狽不堪,甚至是那樣的屈辱至極和難以提及。
原來可憐的無辜的桂芹是只知道有那種照片而不知道有那種錄像這回事的,而且從頭至尾她都不知道。這份錄像說起來還是在世林和她結婚之後,曹召蘭這個蛇蠍女人背地裡寄給他的。在他和她的婚姻續存期間,他始終都沒向她透露哪怕是一點點這方面的信息,連若有若無的暗示都沒有。能夠把錄像的事在她面前保住密,大概是他這一輩子幹過的最偉大或者最積德行善的事情了,可惜他後來又把錄像交給周政,這又徹底抹殺了他前邊所有的功德。他應該能知道,他後邊的這一舉動差不多是能把他給送進地獄的,可是他依然還是這麼幹了,這對於他而言也是非常決絕的一件事情。此前,他就沒進行過激烈的思想鬥爭嗎?顯然不是的,這就更能說明問題了。
雖然周政現在已經貴為※※單位的局長了,而且手中的權力遠在副局長王建林和西祠所所長曹召貴之上,但是此刻他並不知道自己手下的這兩個羽人和曹召蘭共同犯下的罪行,所以他目前還只能是把某種極其強烈的情緒暫時先集中在姓徐的這孩子身上。當然,他心裡也明白得很,對姓徐的這個※※※他最多也只能是感到極端的噁心和厭惡而已,要說有多恨這孩子,目前還遠遠談不上,因為這傢伙本身就是,也應該就是曾經受到過嚴重羞辱的人,而不是具體參與犯罪的人之一。說得嚴格和準確一點,其實他和對方應該屬於難兄難弟的關係才對,他們都是被某些壞人侮辱了的,只是先後順序不同而已。
「要是這個孫子不把錄像交給我的話,」他如同吃了一頭已經腐爛多日的非洲老犀牛一樣極力地強迫自己分析道,同時左眼角上的那個疤痕變得似乎更加突出了,「那麼他一定會經常暗暗地鄙視我,鄙視我不光飢不擇食地找了個二婚的女人,而且這個二婚女人還曾經被一幫人糟蹋過。他既然能幹出這種缺德事來,這就足以說明他的內心其實是極度嫉妒和空虛的,他心裡肯定是感覺特別不平衡的,尤其是考慮到我們竟然還是一個系統的。」
「當然,他要是不給我這個錄像,」他不斷地裁心著,然後又理所當然地考慮到這一點了,「也許有可能我永遠都不知道這個事了。無論是知道的好,還是不知道的好,反正我現在已經知道了,那麼我就沒有什麼退路可以選擇了……」
在連續暗自痛苦和沉迷了多日之後,他終於給出了兩個非常重要的決定:一是錄像的事永遠都不主動告訴桂芹,除非是她自己通過某種途徑知道了;二是竭盡全力查清這起惡性案件的來龍去脈,把所有涉案的犯罪分子統統抓獲。當然,如果有可能的話,他一定會找機會親手去報復一番那幫敢於侮辱他媳婦的※※※※傢伙以泄心頭之恨的。他覺得他將來要是不那樣做的話,肯定會有被氣死的可能。至于姓徐的那個豬狗不如的東西,他倒是覺得完全沒必要再將其在放在心上了,因為從他收到這份錄像開始,那個傢伙就已經不配和他同在一方天空下了生活了。他甚至都覺得,連鄙視對方一下都是對他自己的某種玷污。
「最大的鄙視就是完全無視他的存在。」他冷冷地想道,這已經是他所具備的最高思維層次了,當然比世林要高許多,而且剛剛夠桂芹喜歡的,既不多也不少,也就是這麼些了。
他和桂芹是舉案齊眉嗎?應該可以是吧,反正日子都在人過,只要兩個人大體上般配就行了,誰也不能強求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