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美女姜寧
2024-09-19 18:45:13
作者: 常山漸青
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桂芹的康橋培訓學校已經停課多日了,且複課的日子遙遙無期,也沒個准信。姜寧在停課之後並沒有回到青雲老家,而是選擇在學校里繼續住下去。本來桂芹也曾關切地問過她,要不要趁著現在學校停課回老家過一段時間,只不過她當時告訴桂芹說現在非典疫情比較嚴重,不管哪個地方對流動人口管理得都比較嚴格,所以她現在就先不回老家了。桂芹聽她這樣講,覺得也很有道理,於是也沒再多說什麼,就同意她留下來等到學校重新開張再接著干,工資什麼的還是一分不少照樣發給她。這當然是一種很大的恩情了,誰都知道的。
其實就北埠市和青雲縣當時的情況來看,雖然說對從各個疫區來的人都比較注意,也都對出現發熱症狀的疑似病人採取了較為嚴格的隔離措施,但是遠未達到絕對禁止人員往來的地步。對於沒有任何明顯症狀的普通人來說,在北埠和青雲之間來去還是沒有什麼大問題的。對於這一點姜寧自己心裡也和明鏡似的,她之所以不願意趁機回家其實還另有隱情,而非典疫情的阻攔只不過是她拋出來的一個藉口而已。
首先,從生活習慣的逐步改變和個人情感的實際傾向方面來講,她現在已經完全適應了在北埠這樣的大城市裡生活,而很難再忍受農村老家愚昧、落後、骯髒的那一套東西了。自從和桂芹偶然認識併到康橋英語學校幹活以來,這個原本淳樸善良、天真無邪的農村女孩子就逐漸變得越來越不像她本來的樣子了。北埠這個熱鬧繁華的花花世界徹底改變了她身上舊有的一切,無論是從穿著打扮到言談舉止,還是從思想境界到靈魂深處,她都徹底變了個樣,像個會蛻皮的小青蛇。她和當年初來北埠的桂芹一樣,憑藉著無師自通的那點聰明勁很快就全身心地融入了這個大城市裡面,從而成為這個城市龐大肌體上密不可分的一個細胞。有時候桂芹之所以對她特別友好,特別親近,就是因為在她身上依稀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
當年她哥哥姜峰畢業之後在北埠剛一落腳的時候,她就曾經來過這個充滿活力和變數的城市,從那個時候起她就在心底默默地愛上了這裡的一切,她做夢都想著將來有一天,自己能真真切切地生活和工作在這裡。後來,哥哥姜峰不幸去世以後,她在禮貌性地去了幾回嫂子那裡之後便不怎麼往那裡去了。從內心深處來講,她覺得既然哥哥都沒有了,那麼嫂子也就不是她的嫂子了。起初,她還對和嫂子之間的這種逐漸淡漠和疏遠感覺十分內疚和自責,到後來則乾脆不再考慮著方面的事了,仿佛她從來就沒有過什麼親哥哥一樣。
對於自己的傻妹妹姜靜,她也由當初的震驚、痛惜和無助,慢慢地變得麻木和無所謂了,以至於到後來她竟然開始反感和討厭起她了。很多時候她之所以不想回家,一是因為她不想再回到那個爛七八糟的窮得要命的家庭,二是因為她不想直接面對妹妹姜靜。鴕鳥策略雖然聽起來非常不堪,但是實際使用起來卻是效果非凡,她漸漸地開始喜歡上用這種辦法來處理比較難對付的問題了。
「不管碰到多大的困難,遭遇到多大的意外,人怎麼能隨隨便便地瘋掉呢?」她不止一次地這樣想過,而且怎麼也控制不住自己,就像嬰兒餓了要吃奶,果子熟了要落下一樣,而並沒有意識到這其實也是一種不可理喻的病態表現,「她這樣做豈不是太自私了嗎?」
「她瘋了,她傻了,她自己倒是解脫了,可是這給別人帶來了多大的累贅和負擔呀!」她也時常這樣嘆道,腦袋中的想法一旦扭曲便再也回不到正常的狀態了,「哥哥已經去世了,俺爹俺娘的年紀也越來越大了,她怎麼可以自己瘋掉呢?本來上學是讓人學聰明的,是讓人增加本事的,可是她卻越上越傻,越上越憨,真是個沒用的貨。」
「要是她不瘋掉,好好地上學,」她進而又不止一次地想道,並且越想越覺得虧得慌,越想越生氣,「或者乾脆早早地找個條件好點的家庭嫁掉,那麼俺家還有翻身的希望和可能。」
「這下什麼都完了,一點指望都沒有了。」她絕望過很多次。
「我的腿都成這個樣子了,」一想到自己的事情,她就變得更加氣憤難平了,於是便抱怨得更狠了,「按理說我應該更痛苦更難受呀,可我也沒像她那樣瘋掉啊……」
瘋掉一種特權,可惜她沒爭到這個特權。
曾經,每當想起苦命的哥哥姜峰和傻傻的妹妹姜靜時,她都會在沒人的地方嚎啕大哭一場,如果當時的場合和時間不合適的話,她也會心裡猛然一酸,眼淚旋即在眼睛裡打起轉來,以宣洩一下積鬱在心中的煩惱和壓抑之情。後來,隨著時間的悄悄流逝,歲月的慢慢推移,她心中那種難以自控的悲痛欲絕之感逐漸遠離了她,她變得不再隨意傷心落淚了。最初,她以為是自己經歷了那麼多的坎坷和苦難,所以才逐漸變得成熟和理智了,後來她才慢慢地發現,其實事情並不是這樣的。她不得不重新面對一種更加可怕的現實情況,那就是她似乎從來就沒深愛過她的家庭和曾經與她朝夕相伴的親人。當她意識到自己骨子裡其實並不怎麼在乎爹娘、哥哥嫂子和妹妹的時候,她感到十分恐懼,十分震驚,她甚至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陷入了一種絕望和窒息的境地,她以為自己就是可憐而又可悲的行屍走肉罷了,根本就不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女孩子。她恨自己的出身,她恨自己的家庭,她恨自己平生所遇到的一切問題和麻煩,她甚至恨老家的那個村子,那個鎮,那個縣。她唯獨不恨的大概就是她的容貌和桂芹對她的無私幫助了,除此之外她仇恨這世間的一切。
仇恨就像水和空氣,她須臾都離不開。
她不能坦然地接受自己,但是又必須得捏著鼻子接受自己,這讓她感到無限的矛盾和痛苦。她始終都找不到人生的出路究竟在哪裡,也從來沒有看到任何能給她帶來希望的轉機。
她的絕望不止一次,而是不計其數。
其次,她之以選擇在這樣一個特殊時期留在北埠廝混,還因為另外一個更加不堪的女人,那就是唐建華的地下情婦劉鶯鶯。因為桂芹曾經多次在不同的場合帶著她或世林和唐建華或劉鶯鶯接觸過,所以她才得以認識劉鶯鶯這個女人並隨之和對方逐漸熟絡起來。
原來劉鶯鶯沒事的時候多是找桂芹一塊玩,後來因為有了姜寧這個小妹妹,小老鄉,再加上桂芹有時候確實也比較忙,所以劉鶯鶯和姜寧自然而然地就好上了。特別是當唐建華不在北埠的時候,姜寧更是成了劉鶯鶯平時遊玩享樂的首選夥伴。
毫無疑問,當她和劉鶯鶯這種專業小三接觸的時間長了,肯定或多或少地會受其影響,特別是對於她這種原本就特別沒有主見沒有頭腦的農村女孩來說,更是沒有任何免疫力。本來桂芹帶她出來和唐建華、劉鶯鶯這類人適當地接觸一下的目的是為了讓她開闊眼界和增加見識,但是沒想到這居然成了她變成小拜金女的捷徑。
她或者早就忘記了,當她第一次見劉鶯鶯的時候,無論是從內心感覺還是從面部表情上來講,她都是那麼的鄙視和看不起對方,她為此還曾經在事後感覺沾沾自喜和頗為自豪呢。但是後來,隨著彼此之間接觸的逐漸頻繁,了解的逐步加深,她不僅不討厭劉鶯鶯了,而且還變得越來越佩服她和喜歡她了。
對劉鶯鶯這個人,當她的內心從厭惡和牴觸變成平淡和無所謂,再到變成喜歡和欣賞的時候,她其實早就在這個過程中迷失了自己。她認同劉鶯鶯的價值觀和人生觀,讚賞她敢作敢為的潑辣性格,佩服她壓根就不在乎別人怎麼議論而總是敢當小三的勇氣,更羨慕她大手大腳花錢時所表現出來的那種氣魄和瀟灑,尤其喜歡她免費帶她出入各種令人流連忘返的高檔娛樂和購物場所的行為。她曾經唾棄她,鄙視她,連和她握手都覺得髒得要命,但是現在卻變成了她無話不談、無事不說的鐵桿閨密,有時候僅僅是想想這一切神奇無比的變化,她都覺得可笑至極。
雖然從內心來講姜寧是不願意當小三的,但是她又無比羨慕當小三所能獲得的那種安逸、奢靡和隨意的生活;她非常鄙視唐建華那種沒什麼文化的土豪暴發戶,但是卻又極其眼紅對方所表現出來的那個大方、瀟灑和豪爽的氣派;她特別佩服和感激桂芹為她付出的一切,但是卻又學不來她身上那種積極進取、樂觀爽朗和永不服輸的精神和勁頭,也做不到像她那樣端莊大方、典雅賢惠和熱情似火,無論碰到什麼事都能多替別人考慮,始終能讓別人有一種如沐春風的舒服感覺。
最後,她不願意離開北埠的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早在去年夏天的時候,她其實就已經被徐世林這個正宗的衣冠禽獸,這個卑鄙無恥的傢伙給拿下了。她說不清楚在此之前,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世林由厭惡、害怕和逃避慢慢轉變為不那麼討厭、反感和憎惡他的,更說不清最後怎麼就變成幾天不見他居然還有點不適應和不舒服的,有時候甚至對他還有一點莫名其妙的想念和渴望。她曾一度費力地思索,難道說憎恨和厭惡一個人會成為愛上這個人的理由之一嗎?對此,她既想不出什麼令她自己和別人都能信服的合格答案,也沒有那個能力去繼續深入地分析和思考一下,因為這原本就不是她的強項,她壓根就干不好。她從來都不願意主動去回憶她被他連哄帶騙地弄上床的那一幕,但是卻不能不時刻面對著這樣一個可怕而又骯髒的事實,那就是她已經不可動搖地毫無疑問地愛上了他,這個她曾經無比憎惡和討厭的披著人皮的下賤胚子,隱匿在這個美好世間的流氓加惡棍。每每想到她和他之間業已存在的那層罪惡、無恥和下賤的關係,她就感覺極端憤怒和委屈,同時也感到極端興奮和滿足。
當小三原來是這麼的爽,可惜她知道得晚了些,因而在不知羞恥和肆無忌憚方面做得還不夠好,獲得的實際利益還不夠多,換言之就是她目前心眼子還不夠壞,臉皮還不夠厚,還沒徹底墮落到完全不可收拾的地步。嚴格來講她是一點點滑向人生的深淵的,而不是一下子就落入這個巨大陷阱的,雖然這其中有那麼一個特定的點,決定了事情的性質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所以用「咎由自取」來形容她還是比較恰當的。
「做壞事大概能很好地平復人心頭的焦慮、恐懼和絕望吧,要不然我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步呢?」她也經常在深夜裡這樣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儘管在語言上表達得可能不是那麼的精確和透徹,但大體意思還是有的,「或者,原本這就不是我自己的錯吧,因為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和他這種一包心眼子的人接觸的,也從沒想過他這種老實人會打我的壞主意,更沒想到我最終會和他難捨難分,搞成現在這個樣子。」
「其實,說到底還是他挖空心思強迫的我,我自始至終都是被迫的,都是無奈的,都是沒有任何辦法的。」她當然更會找各種理由來為自己的無恥行為進行開脫,「我一個好端端的黃花大閨女,竟然淪落到了去當劉鶯鶯那種爛人的地步,徐世林這個狗東西就是最大的兇手,也是唯一的兇手。」
「他這個人忒下流了,」她偶然也會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裝模作樣地罵兩句,「忒不要臉了,也忒有心機了……」
「可是,說句跑不了的實話,除了他這傢伙之外,在北埠我還能找到什麼樣的男人呢?」有時候她又會這樣想,顯然這又是一種高難度的動作了,所以她操作起來還是非常消耗腦力和體力的,「俺家裡偏偏又是那個破爛樣子,讓誰看了都不能入人眼,都會看不起的。俺家哪怕是能有農村一般家庭那樣的經濟條件也行啊,平常我的心又不高。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至少會比現在要更有原則一點,也更能堅持住不讓他順利得手,或者說我手裡的籌碼能更值錢一些。」
「唉,老天呀,你真是忒能欺負人了,你真是忒不公平了。」她有時又會像個東施效顰的小小竇娥一樣胡亂地感嘆道,而不懂得再辯證地看待和分析一下自己的看法,「除了那個我哪眼看見哪眼煩的爛家之外,偏偏我的腿又是這個樣子,我哪怕有一雙正常人的好腿也行啊,要是那樣的話,至少我可以去干點體力活,去出力掙點錢啊。唉,其實我干點什麼都比和他這個養漢頭生的混蛋偷著好要強上一百倍啊……」
屈指算來,她踏上他的賊船差不多快一年了。
她是沒看過列夫?托爾斯泰的名著《復活》的,自然不知道書中男主人公聶赫留朵夫是如何引誘他姑媽家的養女兼女僕瑪絲洛娃的,但是想來那其中的情節也應該是差不多的,畢竟太陽底下原無新事嘛。像這種爛事除了在當事人的內心能夠留下永難磨滅且歷久彌新的印象和回憶之外,恐怕對於任何外人來說都不過是一樁僅僅能被當成茶餘飯後廉價談資的普通風流韻事罷了。當然,若要能有足夠的資格成為那種有趣的談資,這還得是在事情敗露之後不長的時間裡,也就是在約定俗成的保鮮期內才行,而且這些所謂的外人還得是對這些事情略感興趣才行。想想北埠之大以及天下之大,男女苟且之事數不勝數,她和他之間的那點破事自然也就沒什麼特別之處了。誰稀罕在意她這個外來妹,還有那個她的他?說穿了也就是桂芹一個人罷了,偏偏她又不知道這個事。不知道當然好了,免得惹出是非,壞了她的好事。
桂芹當然是看過《復活》的,而且也看過著名的《紅與黑》,特別是對於年輕、俊俏、聰明、敏感的於連和瑞那夫人、瑪特爾小姐之間的感情糾葛和肌體關係的描寫極其熟悉,甚至都到了能夠粗略背誦的程度。不過令人感到遺憾和悲哀的卻是,她在醉心于欣賞小說樸實簡潔的情節描寫和令人擊節讚嘆的心裡描寫,沉迷於細細地感受小說極強的思想性和深邃的藝術性的同時,卻並未能及時地發現就在她眼皮子底下發生的這件苟且之事。
一個是她的丈夫,她的法定男人,曾經於她有大恩的人,一個是她的小老鄉,自打她與其認識之後就一直有恩於對方的人,這兩個人竟然恬不知恥地匪夷所思地搞在一起了,如果她要是知曉此事的話,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
不過僥倖的是,至少到目前為止,這三個人之間的關係表面上看起來都還是風平浪靜和相安無事的,除了那一對狗男女之間可以想像得到的時不早晚就會掀起的那種齷齪不堪的下流污穢的風風浪浪之外。出軌的人和其情人之間,歷來也不是順順利利或者一切都好的,恐怕連傻子都能知道這個情況,連瘋子都能原諒這種情況。
現在,出於防控非典疫情的迫切需要,基本上北埠市各個封閉的小區都已經按照上級要求實行嚴格的出入管制了,小區所有的居民必須憑卡進出,來訪者也需認真登記才能進入。這就給姜寧進出桂芹的家裡和世林幽會帶來了非常實際的困難,狗男女也有自己的需求。本來桂芹打算也給姜寧辦一張出入卡的,但是當時世林不知道哪根神經搭錯了,竟然提出別給她辦了,說是非典期間還是少來往的好。桂芹一想也確實是那麼回事,畢竟還是安全最重要,於是就沒再提這事。
世林之所以不讓桂芹給姜寧辦出入卡,主要是出於想麻痹桂芹的心理,因為他覺得如此一來,桂芹自然就不會想到姜寧會在非典期間到家裡來了,這就給他和姜寧在家裡偷情帶來了很大的方便。據說,最危險的地方往往也最安全,他這個把那股後天硬學來的狡猾勁用錯地方的傢伙多少也知道這個情理。當然了,這個令他自己都佩服不已的理由是他事後才想起來的,以他那個豬腦子當時是斷然想不到這個層面的,他只是因為心虛才會本能地阻止桂芹的舉動的。浪人自然是多心的,但與此同時浪人還會害怕呢,雖然這種害怕的感覺還天然地離不開膽大包天的意味。色和酒一樣,都能壯慫人膽,反正誰用誰知道。
此事他既然陷進去了,一時半會是拔不出來的。
除了費盡心機地在家裡偷偷地幽會之外,他們兩個還在康橋培訓學校姜寧住的房間裡見過幾回面,只不過次數很有限,時間也很短,基本上沒怎麼過癮。向來苟且之事怎麼可能來得那麼從容不迫和風輕雲淡?這又不是在西湖邊溜達著玩看風景。本來培訓學校是一個很不錯的幽會地點,特別是晚上沒有學生來上課時更是如此,但是學校門口那個看大門的王老頭卻一直是個很棘手的問題,他總是要到晚上十點多之後才上床睡覺,所以世林想來這裡找姜寧也不是多方便。他偷偷來過的為數不多的那幾回,都是趁王老頭睡著之後,悄悄開門進來的,像個十足的小偷。他每次到這裡來都感覺風險太高,也太辛苦,因為一旦被王老頭逮住了就很難脫身,而且也很難解釋。那個王老頭既沒腦子又特別愛管閒事,最要命的是他還非常的倔強,對于越是弄不明白的事情他越要咋咋呼呼地去弄明白,以滿足自己那點可憐的好奇心。
每次一想到這個可惡的王老頭,世林就在心裡恨得牙根痒痒,要不是怕引起桂芹的懷疑,他早就建議她換掉王老頭了。其實他恨王老頭並不是因為王老頭看門礙著他偷情了,看門原本就是人家的職責,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而是因為王老頭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正是那句不知天高地厚的非常沒有分寸話徹底惹惱了他。
有一回他因為有事去培訓學校找桂芹,恰好桂芹在一個班級里和帶課老師一起開家長會,而姜寧也在接待處解答一幫家長的諮詢,於是他便禮賢下士地和王老頭閒聊了一會。當時他們兩人聊的什麼內容他已經記不清楚了,但是王老頭冷不丁地插了一句話,卻讓他心裡猛然一驚,像是不小心吃了一頭腐爛的野生氂牛一般。
「我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有什麼事看不透啊?」王老頭當時手裡捏著半截菸頭,抬頭仰望著灰濛濛的天空,嘆了一口氣後頗為藝術地自言自語道,「我還有什麼事弄不明白呀?」
世林心裡又一哆嗦。
「哼,別管什麼,也不過就是那麼回事罷了……」王老頭又道,就像個隱居在鬧市區的老神仙一般。
世林聽了王老頭的話後並沒有言語,而是愣在那裡幽幽地想了半天,如同在等肚子裡的大便往下水道口慢慢蠕動一般。
「這個討厭的王老頭說這話,沒頭沒尾冒冒失失的,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呢?」他心裡七上八下地暗自思忖著,儘量表現得不漏聲色和安穩如常,免得自己先亂了陣腳,「要說他是有意的吧,可他平時看起來就是一個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農村小老頭,也沒有什麼特別機智過人的地方嘛。要說他是無意的吧,可他這話卻怎麼聽著都像是在提醒和警告我,因為他平時從來都不這樣說話。」
「難道說他已經發現我和姜寧之間的醜事了?」接著他又不無心驚地想著,並且越想心裡越沒底,「就算是他偶然發現了這事,如果他要是聰明的話,就不該逞能在我面前提這個事啊。因為一般來講,像這種情況,他背地裡在別人跟前怎麼說都行,可就是不該在我面前當這個小勝人蛋,因為這可是做人的大忌啊,要是把我給惹急眼了,搞不好我真會弄死他。就像有很多小偷進別人的家偷東西,原來並沒打算殺人的,結果被主人發現後死死地纏住不放,那就只好起殺心了。另外,他要是真聰明的話,即使在背地裡也不應該說啊,因為這事無論擱誰身上,只要是聽到他這麼念叨了,絕對都會忌恨他一輩子的。他這種人要是當大臣的話,早晚都會因為管不住自己的嘴而被皇上給弄死的。」
「這個※※※死老頭子,」他在心裡使勁痛罵道,一時間小白臉都給氣綠了,喘口氣都覺得十分費勁了,「要說閉上嘴不說吧,他還淨想諞那個熊能,要說說吧,他還不痛痛快快地把話說清楚,真是可惡透頂了。他要真是好心好意,哪怕是粗粗拉拉地直接提醒我一下也好呀,也不枉我和桂芹平時對他的一番好。可惜他在這裡陰風陽氣地說偏說彎,明明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糊塗蛋,還淨充自以為是的明白人,真是個老不死的狗東西,可惡至極,死有餘辜!」
他忐忑不安地用眼睛的餘光看著王老頭那副自以為高深莫測、神出鬼沒,實則粗鄙不堪、不倫不類、不死不活的小聰明嘴臉,心頭不禁升騰起一股無名的怒火來,恨不能一腳踢死眼前這頭不知死活的老驢。他以為人家是不知死活的不懂人情世故的老驢,人家還以為自己是條世間難得的忠犬呢,大約也是互相看不順眼吧。
「要麼是真正的傻子,傻得可愛也行啊,」他想了好久,一句話翻來覆去地倒騰多少遍而不自覺,簡直像魔怔了一樣,「要麼是真正的智者,看透而不說也行啊,最恨他這種一瓶子不滿半瓶子逛盪的下流貨色了,究竟是※※什麼東西啊,說話吞吞吐吐,神神秘秘的!」
打那之後,他再也沒去培訓學校找過姜寧,再也沒拿正眼瞧過那個不識竅的王老頭。他一直都正義凜然地覺得,即使自己再卑鄙、再無恥、再下流,也比那個恬不知恥的自以為是的老東西強一萬倍,因為至少他是個真小人,而對方卻連個偽君子都算不上。他沒想到他這輩子還會和王老頭這種爛人暗暗地生這個窩囊氣,真是鬱悶死了。
另外,就算沒有這個畫虎不成反類犬的王老頭在那裡有意無意地噁心他,他也不打算再把培訓學校當成幽會地點之一了,因為他覺得本來和姜寧見面廝混是一件很銷魂也很瀟灑的事情,結果每次都搞得他像個盜墓的蟊賊一樣,不能盡興地玩個夠,那這樣的事還有什麼意思和價值呢?為了這事,他曾經有好幾回都忍不住想要建議桂芹,乾脆讓姜寧晚上兼看大門得了,這樣還能節省一點開支,只是這話他一直都沒說出口。想來這事如果沒有過硬的理由,恐怕桂芹是萬萬不能答應的,所以他也就索性沒說出口。還有一條,他還擔心萬一不這不那地突然把王老頭給辭了,說不定這個老傢伙真會把他知道的事告訴桂芹,要是那樣的話一切可就完了。而從王老頭當時說那句話時的樣子來看,這個老東西應該是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的。老而不死是為賊,現在他終於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