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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對話曉櫻(2)

2024-09-19 18:44:05 作者: 常山漸青

  「哎呀,你這樣講,置白郡於何種不堪的境地呀?」她一語中的地問道,言語中很是不滿,畢竟她和白郡也是榮辱與共、休戚相關的鐵桿關係,「她就是一個那麼有眼無珠的人嗎?」

  「在你面前,我不想說假話。」他詭辯道。

  

  「不過呢,你這所謂的真話未免也太難聽了點,」她搖搖頭嘆道,一副心有不甘的可愛樣子,充分顯示了她與他之間那業已存在的極為協調和密切的關係,「一點也不給人家留面子,也就是我能勉強跟得上你這天馬行空的忽東忽西的思路,還有你這一激動起來就毫不避諱的口不擇言的壞習慣。剛才我應該再給你加一個句話的,就是你這個人說話還喜歡含沙射影和指桑道槐,對於看不慣的事情在知近的人面前非要說出來不可,雖然說了也沒什麼用處。」

  「關鍵是,在別人跟前我也不這樣說呀!」他討好道。

  「不說就好,不說就好啊,」她轉而微笑道,好像又一次輕而易舉地相信了他的狡辯,從而犯了從前一犯再犯的錯誤,好像這都是某種完全不能逃避的輪迴,「因為有些話,我希望你只對我一個人說,而且說過就說過了,從此不再對別人提起——」

  「曉櫻,你這也有點太直接了吧,」他佯裝一臉壞笑地說道,心中自然是狂喜不已,因為他終於聽到了此前求之不得的話,以至於他都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了,「有些話,我肯定會單獨對你一個人說的,不過要等到恰當的時機,而不是此時此刻,應著此情此景。」

  「如果那個時機永遠都不會到來呢?」她有些杞人憂天地問道,心中隱隱的焦慮又增加了幾分,這大大出乎他的意外。

  近來她的這個毛病犯得愈發頻繁和嚴重了,即對任何事情似乎都失去了足夠的把握和信心,總覺得自己哪些方面做得還不夠好或者還不到位,總以為別人會因此看輕或否定自己。這是完美主義者的通病,只不過她病得比較厲害而已,但是有時候她卻覺得自己得了某種絕症。

  「那我會一直等下去的。」他堅定地說道,表演味也很濃,並不遜於他所討厭的王繼秋,正是老鴰落在豬身上,睜著眼也沒看到自己黑。盲目的人總是容易樂觀的,正如樂觀的人總是容易盲目的一樣。

  「哼,桂卿,你太天真了,」她突然刺撓他道,大有不說不快的意思,也就顧不得什麼錦心繡口了,「這不是我想要的那種境界,這也不是你應該達到的那種境界。」

  「哦,竟有此事?」他揚眉疑問道。

  「有些事情,你理解不了的,」她猶豫道,說了句他不愛聽的話,然後就變得頗為誠惶誠恐了,「因為我——」

  「你不要說了,我明白——」桂卿在這個時候居然還自以為是地如此回道,卻不知這句話在他的一生中錯得有多麼離譜和令人扼腕痛惜,是他今後無論採取什麼措施永遠都難以挽回的巨大損失。他像生活中無數的普通人一樣,最終毀在了極難克服的自高自大上面而不自知,虧得他平日裡還經常自詡為一個能看透世事的明白人。

  「好吧,既然你明白,那就好,」曉櫻如釋重負地說道,就像從一場連續劇般的惡夢中剛剛醒來,睜眼就看見了窗外的明媚亮麗的藍天白雲一樣,「我們還是先說說邊雪山吧,因為畢竟是我先從他那裡開的頭,我得做到有始有終才行。我覺得吧,白大爺——呃,是你的白大爺,不是我的白大爺啊,因為我還是說不習慣——自從你的白大爺出了這事之後,反倒是更加堅定了邊雪山追求白郡的步伐,這一點真是很值得玩味啊,這也算是一個蝴蝶效應的範本吧……」

  「你看到的也許只是一個虛假的表象,而且還是一個很殘忍的表現,」他意味深長地笑道,有些故弄玄虛的意思而不自知,並且覺得她在自己面前已經淪陷多時了,自己無論說什麼都用不著再擔驚受怕或者小心翼翼的了,「這事對白郡來講鐵定是天大的壞事,說是天崩地裂也不為過,但是對邊雪山來講卻是天大的好事,他在心裡高興還來不及呢,根本就不會感到一絲痛苦的,反正出事的又不是他的親爹——」

  「哦,是嗎?」她問道,當然是不相信他的話。

  「絕對了,」他頗為自負地說道,想要掩飾的卻是一種天然的不自信,因而臉上免不了流露出一種洋洋得意的神態,這種可笑的神態當然也是逃不過她的法眼的,只是她不想用眼神點破而已,「說難聽一點,也許他早就盼望著能有這麼一件從天而降的倒霉事落到白郡家,以便他乘虛而入好接近她呢,因為通常來講,沒有意外的變故就沒有足夠的機會,穩定的生活狀態最容易麻痹人的意志和決心了。我們身邊的大多數人都是被世俗生活的滾滾洪流推動著前進的,很少有人會主動地奮勇向前或者眼前有著非常明確的偉大的目標,除了追求金錢和美女這兩方面的時候之外。當然了,我這裡說的主要是指男人,而對於女人,我理解得還不是多深刻和透徹,畢竟我不是女人……」

  「那麼,男人都這麼可怕嗎?」她繼續誘敵深入道,故意抓住他話語中的核心部分,而置其他的意思於不顧。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有時候,對個別人來說就是這樣。」他不容置疑地說道,看起來是老媽媽跳河,尖腳(堅決)到底了。

  為了表達出自信的迷人風格,有時候他寧願把話說得偏激一些,而很少考慮到得與失、利與弊的問題,因此在他身上會經常出現因小失大和顧此失彼的可憐狀況,胸有成竹在多數情況下都是會付出代價的。

  「但願你不是這種人。」她用懷疑的目光細細地看著他,幽幽地說道,像是在盯著一份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想要給他施加一種額外的壓力,這是他應該得到的,不然就對不起他剛才滔滔不絕的說辭了。

  「我雖然不是這種人,」他顛三倒四地說道,也顧不得能不能自圓其說了,煮熟的鴨子,就是嘴硬,「或者說干不出這種事來,但是卻未必不這樣想,或者說未必就想不到這一點。人嘛,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其實說起來都是差不多的,並沒有什麼大的來去……」

  「這應該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他在她溫柔至極的眼神的鼓勵下繼續顯擺道,越發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了,「邊雪山恰好也抓住了,所以我有充分的理由認為,他們兩人的好事很快就要成了,不成簡直都不行啊,因為現在的情形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她依然保持著剛才的架勢,觀而不語。

  「你看這事弄的,」他感慨道,終於開始想到結束了,「就像三流電視劇一樣,既庸俗不堪,又真實可信。」

  「白郡動搖了——」她在淡淡地笑過之後有氣無力地說道,神色很是茫然和神秘,讓他不能理解這到底算是什麼語氣?

  「是受到感動了嗎?」他不解地追問道。

  「是,」她又頗為平靜地說道,令他不得不肅然起敬的樣子,「不過她之所以動搖,是因為另外的事情。」

  「哦,另外的事情?」他好奇地問道,任憑自己腦子再好使,也決計想不到會有什麼另外的事情。

  「對,就在這事之前,」她猶豫了一下後,有些不得已地開口道,「其實已經有很長時間了,她發現邊雪山有找小姐的毛病——」

  「吃喝嫖賭抽從來都是配套的,都是相通的,」他顯得比較客觀地闡發道,其實是在不折不扣地補刀,而且他也知道她為什麼沒說這是一種壞毛病,「他既然能嫖,那肯定也少不了別的毛病,我猜測。」

  「至於其他的事,咱就不知道了,」她頗為憐惜和同情地說道,似乎也覺得自己有些失口了,但是臉上的歉意卻又不是很明顯,好像這些秘密她早就想告訴他了,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白郡也沒和我細說,不過找小姐這事肯定是有的,我都見她因為這個事哭過好幾回了,當然也是惱得很,試想天底下有哪個女的能容忍這種事情呢?」

  「她和邊雪山現在又沒結婚,她幹嘛非得認定了要嫁給他呢?」他用笨腦袋瓜仔細地想了想,然後有些不解地問道,其實也不指望能當場得到什麼很好的答案,「你說她這不是自尋煩惱嗎?而且,她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性格又那麼的倔強,眼界一向也挺高的,怎麼會在這件事上想不開呢?有些事真是當局者迷啊,別人還真不好說什麼。」

  「這就叫騎虎難下,你明白嗎?」她直接揭示道,讓他瞬間就明白了,真相其實都很簡單,遠沒有那麼複雜。

  「是不是因為滿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女朋友了,所以她才不好從這裡邊退出來?」桂卿試著探究道,且覺得自己的話很在理,他以為邊雪山此前之所以那麼高調地和白郡談戀愛,恐怕也是出於這種非常實際的考慮。對於男人普遍擁有的聰明或狡詐品性,以及那些或明或暗的小伎倆什麼的,他還是略知一二的。

  「也可能是這個原因吧,」曉櫻含含糊糊地回應道,其實心裡是認可了他的說法的,她和他到底還是能夠談得來的好朋友的,雖然有時候溝通起來也不是多麼流暢,「畢竟青雲是個小地方,特別是在所謂的官場,你說誰還不知道誰的啊。」

  「換句話說,即使她和邊雪山分手了,那麼她也找不到多合適的人了,對不對?」他直愣愣地說道,秉承了他一貫的在喜歡的人面前有什麼就直接說什麼的風格,反正他那侷促狹小的腦子裡從來也沒有那麼多的彎彎繞,從本性來講他就是個一張嘴就能看到地的直人。

  「大體上是這麼個情況,你說得很對。」她承認道,聽起來有些累了,畢竟泄露別人的隱私還是很耗費心神的。

  「其實這也很好理解,」他接著補充道,自信心也變得更強了,因為得到了她的肯定,「像白郡這種人,第一,她肯定不會找個家庭條件不好的,或者比邊雪山家再差點的,這是確定無疑的,如果她要找的話,最後不是當官的,就是有錢的家庭,而且官小了或者錢少了還不行。」

  「第二,」他一五一十地繼續分析道,像做一道並不十分複雜的高數題一樣,「她肯定得找個長得比較漂亮的吧,最低也得是一般化的長相吧,稍微有點丑的人,她肯定是看不上眼的,再說了,那和她也不般配呀。如果一個男的同時具備以上兩條硬槓槓,這個人還得不熱衷於吃喝嫖賭抽,那麼你想想,這樣的人上哪去找啊?」

  「嗯,是不好找。」她贊同道。

  「咱退一萬步講,」他像個頗為健談的農村老娘們一樣說道,都有點剎不住車了,「就算是現實生活中有這種難得的好人,那也不一定就能輪到她啊,你說是不是?」

  「很是。」她言簡意賅地答道。

  「你比如我吧,我倒是沒有那些壞毛病,可是人家能看得上我嗎?」他又乘興說道,也覺得自己確實是在美女面前諞嘴,「因為我的家庭條件不行啊,這是不能改變的硬傷,對不對?」

  「你可真會開玩笑啊。」她格格地笑道。

  「開玩笑,」他板著臉回道,「我從來都是認真的。」

  「這麼說,你挺喜歡白郡的了?」她挑釁道。

  「我否認這一點有什麼意義嗎?」他停頓了一下,感覺到一股熱血湧上了頭頂,然後便不顧一切地說道,「就像我否認我經常會忍不住地想念你一樣,其實都是一種極其虛偽的表現。」

  接下來,他就像一個等待著法官做出最後裁決的重刑犯一樣,用期盼而熱切的驚懼而焦灼的眼神定定地望著她,希望儘快得到她的回應,不管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回應,也不管他能否接受得了或者消化得了。他想仰頭問一句,這個世界上有誰願意長期飽受情感的痛苦折磨呢?

  「她確實是個百里挑一的好女孩,」她裝作很隨意的樣子回道,同時十分嫻熟地避開了他的靈魂逼問,惹得他不禁有些懊惱和傷心,覺得她是在有意無意地戲弄他,「你有勇氣說出這一點來,本身就很值得佩服,一般的人在她面前恐怕早就知趣地退縮了,就更別提什麼能理直氣壯地表露這一點了,這就是你的最大優點所在——」

  「我就很欣賞你的實誠,不虛偽,不做作。」她補充道。

  「你在迴避主要矛盾。」他直接出了一招。

  「哦,至於你想念我的事情嘛,」對於他的尖銳提問,她終於想到了萬全的應對之策,於是非常輕鬆地笑著回道,「但願你想到的都是我最美好的形象,否則的話我心裡可是非常惶恐不安了。」

  「壁立千仞,無欲則剛嘛,」他忽然笑著自我解嘲道,一股難耐的心酸勁剎那間湧上了心頭,也不知是為了什麼,猶如唐僧狠心離開女兒國時的那種心境,「凡事不想那麼多,也就沒有那麼多苦惱了。」

  「你能這樣想,那就再好不過了。」她仍然微笑道。

  「我又沒痴心妄想地要找她當媳婦,幹嘛要畏懼她呀?」隨後他便來了這麼一句,直接把話題給岔開了,既解了自己心頭的枷鎖,也去了對方心頭的枷鎖,可謂是與人方便,與己也方便。

  「我看了,你這個人這輩子最大的缺點就是,無論幹什麼都太理智了,也太認真了。」她又盈盈地笑道,恰似溫柔地給了他一刀,或者是一劍,反正都是不偏不倚直插心臟的來路。

  「如果這是我的缺點的話,那麼這更是你的缺點,」他有些耿耿於懷地說道,只為了在她面前保留最後一點尊嚴,「而且你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你從來都不願意承認罷了。」

  「今天我就承認了,那又如何?」她逞起了女英雄。

  「那倒是不必了,」他出人意料地突然笑道,同時認真地欣賞著她臉上呈現出來的疑惑和不解之色,還有那份女英雄的獨特氣質,「因為這會讓我頓生憐香惜玉之感的,倒好像是我強迫你怎麼怎麼了。」

  「怎麼說呢,她嫁給邊雪山,確實是有點虧了,」她沒有理會他的玩笑話,而是很生硬地又把話題給切換了一下,就像是給老式黑白電視機換頻道一樣,「更何況,邊雪山他爸還是那樣一種人。」

  「哦,哪樣一種人?」他問得很快,因為心中的那道坎已經過去了,就像暴雨或者暴雪之後便是無邊的寧靜了一樣。

  「我給你舉個例子,你就知道了,」曉櫻乖巧而又神秘地說道,八卦起來也不比一般的女孩遜色多少,只是風格上更具個人特色,「據說有一次,單位下邊的一個人去給邊雪山的爸爸邊曉民送禮,他爸爸於是就打開儲藏室的門讓人家把東西直接放到裡邊去。結果倒好,那個人在他家的儲藏室里發現了滿滿半屋子的礦泉水,當時直接就愣住了。」

  「為什麼?」桂卿不解地問道,沒明白怎麼回事。

  「因為那些礦泉水,」她接著就答疑解惑道,都不忍心讓他多迷糊一會兒,因為他對這些事確實一竅不通,「就是前幾天縣裡的大人物慰問街頭一線執勤人員時送的。那些在太陽底下曬得要死的小伙子們都沒撈著喝上幾瓶的礦泉水,最後居然出現在了隊長家的儲藏室里,你說這事可笑不可笑?」

  「這不是可笑,是可恥,是可悲!」他面露怒色地直接罵道,恨不能直接上前打邊曉民幾耳光,雖然他根本就打不起人家。

  「後來這事自然就傳出來了,」她開心地笑道,並且越說越覺得有意思,她就喜歡看他雖然義憤填膺但是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人人背後都罵邊曉民是個血孬種,標準的下三濫,連上頭慰問一線執勤人員的礦泉水都好意思往家裡拉,你說還有什麼他看不上眼的東西?」

  「這種人他家裡肯定也不差那幾箱礦泉水,他就是平時占公家便宜占習慣了,狗改不了吃屎唄!」他氣憤之下說了句髒話,但是卻並不後悔,相反還覺得罵得不過癮,不解恨呢。

  「而且,」他又冷笑著諷刺道,「這種人在家裡可能還特別莊戶刁呢,說不定一粒米掉地上,他都會撿起來放嘴裡吃了。但是一到了單位,就不由自主地鋪張浪費和奢侈浮華起來,好像公家的東西都是大水淌來的一樣,不撈白不撈,不拿白不拿,不貪點占點心裡就難受……」

  「你想想啊,」她有些猶猶豫豫地說道,就像一個剛出道的小偷或剛進門的小媳婦一樣,她不想順著他的意思再說下去了,「說句難聽話,有這樣的爹,有這樣的家庭,你說能培養出什麼樣的好孩子來啊?況且,如果白郡嫁過去的話,那邊曉民可就是她貨真價實的老公公啊。」

  「哎呦,這事想想就可怕!」她又拍著胸脯表演道。

  「雖然咱這樣想可能有點多餘,」他用漫不經心的語氣回道,心裡還是覺得憤憤不平的,想不到天下還有這樣貪婪和無恥的人,「不過窺一豹能見全身,可想而知白郡未來的婚姻生活可能會是什麼樣子了。」

  「在白郡和邊雪山之間,」她很認真地分析道,仿佛自己就是人家不請自來的大媒人,有責任和義務要為人家的婚後生活負責,「我感覺倒是不存在什麼大的問題,因為不管怎麼樣她肯定能降得了邊雪山,她從來都不是那種屈居人下的主。至於她的家庭和邊雪山的家庭之間,哼,那就不好說了,指不定以後會鬧出什麼么蛾子來呢。當然了,邊雪山吃喝嫖賭的毛病恐怕也不是那麼好改的,今後他們兩人之間肯定也少不了要惹氣的,雖然不一定會鬧到要離婚的地步。」

  「哎,我怎麼覺得咱們兩人都有點杞人憂天的意思啊,或者說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你說對不對?」他在沒頭緒地暢想了一陣子白郡的婚後生活之後猛然想到了這一點,於是不得不好心地提醒道,「你說這不年不節的,咱這是操的哪門子閒心啊?」

  「你一這樣說,我倒是真感覺有點不好意思了,」她的臉色非常恰當地微微一紅,特別羞赧地說道,「我出賣了她的一些隱私,真是天大的罪過啊,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我更喜歡你有一些小的缺點和毛病,」他抬起頭來用明亮的眼神看著她,看似有些恭維地說道,「否則的話,你那麼神聖完美,我會不敢接近你的,會不由自主地有點畏懼的感覺。」

  「嗯,我有那麼恐怖嗎?」她笑著疑問道。

  「就像天上的月亮,」他有些玩世不恭地指著天空說道,索性把自己豁出去了,據說這樣可以適當緩解焦慮情緒,「雖然十分美好誘人,但是因為註定是得不到的,所以很少有人會去痴心妄想地要去接近它。因為渴望所以絕望,因為絕望所以更渴望,正如因為太愛所以太恨,因為太恨所以更愛,難道不是嗎?」

  「你不覺得我是在扯老婆舌頭嗎?」她開始反省了,同時也是開啟了另外一個話題,因為她需要迴避她解決不了的主要矛盾。

  「你有負罪感和內疚感嗎?」他問。

  「有。」她如實回道。

  「那你為什麼還要告訴我這些?」他又追問。

  「因為你這個同志非常值得信任啊,」她鼓起勇氣勉強解釋道,儘管這理由說起來也是不倫不類的,不過是有聊勝於無罷了,「你對我,對白郡,都沒有任何的惡意,無論做什麼肯定都不會傷害到我們的,無論在任何時候,在任何情況下。」

  「如果你看走眼了呢?」他直勾勾地盯著她問。

  「那又怎樣?」她理直氣壯而又蠻不講理地回道,好像今生今世就是認定了他是個好人,誰也改變不了她的這個任性的決定,即給他發了一張貨真價實的好人牌,「如果你非要自甘墮落,搖唇鼓舌地把我給你說的話當成一種笑話去傳播,誰又能阻止得了你呢?反正你自己看著辦吧,我也懶得多說什麼了,想來你也不是那種人。」

  「看來我是用不著給你保證什麼嘍?」他又趕緊笑道。

  「對於任何形式上的東西,我從來都不怎麼在意,」她咬著嘴唇道,想要清晰地表明自己的某些原則和立場,因為有些東西是絕對不能妥協和讓步的,「我更看重一個人本質的東西,就是骨子的東西。」

  「那麼,承蒙你看重在下,」他接著笑道,想要略盡綿薄之力改變一下眼前的嚴肅氣氛,「我向蒼天發誓,一定不辜負你的信任。」

  「這不是真實的你——」她指出。

  「好吧,我承認你的眼光,」他重又嚴肅起來,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里都表現出一種繼續豁出去了的架勢,認認真真地說道,「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話,我就單單問你,你到底怎麼看待我?或者說,你到底對我有沒有那種感覺?」

  「我不想讓你承認或者承諾什麼,」他進一步補充道,再也不肯輕易地丟掉任何一個表白的機會了,他等這一刻等得太辛苦了,「只要你肯發自內心地說一句真話就行。當然,你也用不著可憐我,同情我,你只要實話實說就行了,其他的不用多顧慮。」

  「你幹嘛要這麼執著呢?」她有些惱怒和著急了,因為禁不住他的咄咄逼人,更禁不住自己身心的不停顫抖,「你為什麼一心要打破眼前這道最美好的風景呢?」

  「因為我覺得,以後會有更美好的風景。」他坦言道。

  「桂卿,我覺得未必,」她心情沉重地說道,顯然她的意見和他的想法並不一致,而且她覺得自己的意見更為重要和關鍵,這回必須得當面說清楚才行,「其實眼下的才是最好的,因為過去的已然過去,都成了既定事實,未來的還未來到,無法做出準確的預判。對於當下,你還缺乏一種欣賞的眼光,缺乏一種成熟的認定,因而才會寄希望於飄搖不定的未來。其實,所謂的未來並不一定就值得期待——」

  「可是,我從來就不缺乏對你的感情呀,你知道嗎?」桂卿激動地說道,一顆快要被撕裂的心在胸腔里旁若無人地怦怦亂跳。

  他既希望此刻的曉櫻只是聽到了自己的聲音,而看不清自己滾燙的臉和熾熱的眼睛,又希望能夠悄無聲息地收回自己剛剛說出口的駭人情話。他當然是發自內心地喜歡她的,但是卻不願意面臨當前這種極其窘迫和緊張的境地,畢竟他還是不習慣這樣的。

  「我當然知道了,並且因此我還非常感激你,」她也情緒激動地努力解釋著,仿佛在對牛彈琴一樣費力,可是此情此景又和對牛彈琴不完全一樣,這就比較難辦了,「可是,我真的不能坦然地接受你的這份感情,關於這一點,我也不想再含含糊糊的了——」

  「是的,我早該料到是這樣的結局,是我有些不自量力——」他頹然地說道,帶著些許無奈的苦意,像只一上場就鬥敗了的小公雞,蔫頭耷拉腦的,絲毫都沒有繼續活下去的激情和勇氣。

  這個時候的他不想表現得像個紳士一樣大度,因為完全沒必要,既然都已經這樣了,再過於糾纏這個事就沒意思了。

  「你千萬別這樣說,其實我心裡也很難受的。」她輕輕地祈求道,痛苦不堪的表情再一次表明她內心的波動要遠遠大於表情上的變化。

  她心裡雖然有許多話要解釋,但是目前能說出口的也就是這一句了,這已經夠難為她的了,她又不是鋼筋鐵骨的身子。

  「難道說,你一定要找一個你不喜歡的人嗎?」他同樣痛苦地追問道,同時覺得這應該是一個痴情的女人對一個絕情的男人說的話,並且隨即就在腦海里輕輕鬆鬆地演繹出了一副與此相符的活生生的動畫。

  他認為自己該去當導演的,這樣就能盡情地指揮著若干優秀的男女演員去扮演各自的角色了。他想主導自己的生命,但是卻始終都做不到,因而只能靠腦子想像一下而已。他精於此道許久了,因而做起來並不費力,這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他心中巨大的痛苦。

  「其實對我來講,這些都不重要,」她定定地說道,就像臨終前在給最親的親人留言一樣,臉色看起來也可怕得要命,「只要你有一顆想念我的心就足夠了,別的東西,我不敢奢求,更不能奢求。」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道,並不肯輕易地放棄,有些話他希望親耳聽她說出來。

  「將來你自然會明白的,」她有些神秘地說道,看那憂傷、壓抑和無奈的樣子是不打算再深入地和他探討什麼了,「現在我不也想再多說什麼了,而且我覺得你也不會再繼續問下去了,因為你不是一個喜歡咄咄逼人的人,而且也不是一個無聊的人。」

  她將心靈的大門就此向他關閉了,卻又不說清楚具體是什麼原因。這對她而言當然也是一個極其痛苦的決定,不然的話她表現出來的也就不會是這樣一種極為罕見的表情了。他似乎很熟悉她的表情和用意,但是在現實中確實又沒遇見過,因而心情也是很矛盾的。

  「你有什麼難言的苦衷嗎?」他設身處地地替她想了想,然後還是厚著臉皮問了,他實在是不怎麼甘心就此不問了,「或者說有什麼東西阻礙你承認自己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感受嗎?」

  「沒有,真的什麼都沒有!」她異常冷靜地回應道,把他說的兩個方面的可能原因都給徹底否定了,整個嬌小柔嫩的臉上也隨之籠罩了一層神聖而又迷濛的輕霧。

  她想給他一個清晰而又明確的態度,但是這種看似無情的做法又進一步引發了他更多的關注和猜測,從而違背了她一開始的意圖,歸根結底她畢竟還是一個心地非常善良的女孩。

  「恕我冒昧地問一句,你真的很喜歡我嗎?」接著她又換了個更為吸引他的姿勢和表情,非常乾脆地問他,這都是在不經意間很自然地就完成的行動。

  於她而言這簡直就是一種驚天動地的完全可以彪炳她的人生史冊的英雄壯舉了。她一舉超越了平時的自己,順利地完成了一個驚天的逆轉動作,取得了人生新的輝煌。不管結果如何,也不管他如何看待,她都特別佩服自己具有超人的膽略和無畏的勇氣。

  「我覺得你問得有些多餘,」他微怒道,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冒犯,他需要拿出一點脾氣來,讓她知道他的厲害,「而且,我還覺得你這是對我的不尊重。」

  「正面回答我。」她如此要求,甚至是祈求著。

  「曉櫻,說句充心的話,我真的很喜歡你,而且永遠都喜歡!」他用堅毅而沉著的目光火辣辣地看著她那雙美麗無比的深邃而又清澈的眼睛非常莊嚴地說道,就如同他第一次帶著濃濃的故土之情審視自己的家鄉時那樣,「至於愛這個字,我是不敢輕易吐口的,也是不敢輕易許諾的,也是不應該輕易許諾的,儘管我心裡也有這種神聖的感情,而且還很強烈,但是因為這個字里包含的責任更多更深,所以現在我還承擔不起,不能當面對你說。希望你能充分理解我現在的心情,我對你的感情是真心實意的,我也確實是這樣想的——」

  「那麼,就請你把我埋在你的心底吧,桂卿,」她眯縫著潮濕的眼睛,抬頭看著灰濛濛的沒有邊際的天空,異常艱難而又痛苦地說道,「永遠,永遠——我說的話全是認真的,我相信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其他的,我就不多說了。」

  「我明白,你這是在給我畫句號呢。」他絕望地說道,心中的淚水還在洶湧著奔向眼眶的路上,還要過一段時間才能順利地出世,藉此機會他還可以好好地整理一下自己快要崩潰的情緒。

  「如果我曾經給你帶來某種傷害或者誤解,」她怯生生地說道,不再敢看他的眼睛一下,「那麼,我請你原諒——」

  「不,你帶給我的,全是最美好的記憶。」他淡淡地回道,又帶著淡淡的微笑,看著就讓她心酸不已,也心疼得要命。

  現在的他已經徹底清醒了,也從天上重又回到了人間,因為眼前濃重的迷霧已經被狂風吹散了,在雲層中隱藏多時的太陽已經噴薄而出了,大地上的一切都又纖毫畢現和栩栩如生了。

  「你為什麼不埋怨我幾句呢?」她有些渴求而又失望地說道,似乎想要努力彌補些什麼,卻又知道一切都已經於事無補了,因而不免變得更加灰心喪氣了,「那樣的話,也許我心裡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就不值得你和我交往了,不是嗎?」他的理智很快就恢復了,重又變成日常的他了,這讓她也放心了不少。

  既然她希望他是君子,那他就只能是君子。

  「看來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她有氣無力地說道,徹底沒了先前的那股精氣神,像是得了某種絕症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一樣。

  人在面對無法治癒的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自己的重大疾病時,毫無疑問是無法長期忍受的,是會逐漸變得絕望和焦躁的,這不是單單依靠堅強的意志就能克服得了的。他覺得她現在的情形和絕大多數普通病人一樣,似乎正處在情緒的最末端,也是處在病情的最末端。他不想給她施加更多的壓力了,那樣做顯得太不人道了。

  「不,不,是我沒法忘記你!」他如此強調道,同時不得已又苦笑了一下,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臉色同樣難看得要命,像條就要斷氣的老狗一樣不停地掙扎著,哀鳴著,一心等待著死神的降臨。

  「這種心情你是沒法體會的。」片刻之後他又補充道。

  「我知道。」她回道,也感覺很是痛苦,和他想的不一樣。

  「一齣戲劇結束了,是嗎?」他還是苦笑著問道,神情頗為淡然和冷漠,但是又不乏某種瘮人的意味,儘管這種意味表現得很輕,也很隱晦,讓她幾乎都察覺不到什麼。

  「看不透你是我的錯,看不透我是你的錯,」曉櫻忽然面無表情而又冷冰冰地說道,同時又給桂卿一種胸中藏著無限憐惜和無限慈悲的奇怪感覺,好像只是因為她的胸腔太小了,才放不下這麼多複雜而又沉重的感覺,「這個世界不是你錯就是我錯,或者是你我皆錯,怎麼都怨不得別人。正所謂命由天造莫問人,自性蓮台自性坐——」

  「嗯?」他被她前邊的話震動了一下,又被她後邊的話迷惑了一下,同時又覺得此話禪意太深,恐怕她離中年婦女的境界又近了一些,於是連忙問道,「自性蓮台自性坐,什麼意思?」

  「噢,這個嘛,」她沒想到他會對這句話有疑問,於是頗感意外地回道,心中成堆的傷感和難過也被迫暫時中斷了一下,這恰好也符合她此時此刻的心思,或者說她正求之不得呢,「這句話出自《清心歌》,也叫《居士歌》,是一個名叫趙文竹的現代隱士寫的,一共二十四首,這是第十一首當中的句子。」

  「你把這首歌完整地說一遍吧。」他有些不禮貌地要求道,因為心裡著實太痛苦了,所以急於換個話題,如鴕鳥一般。

  「好啊,我還以為你讀過呢,」她抽空小小地得意了一下,接著便背誦道,「法非法,佛非佛,拜遍江湖又如何?命由我造莫問人,自性蓮台自性坐。無心合道,淨意解脫,求什麼?」

  「不對啊,你剛才說的是命由天造——」他遂問道。

  「叫我給改了啊,」她一邊說著一邊笑得更加得意和輕鬆了,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真正感受到某種舒服和滿意,只是因為她太了解他的需求了,總想著要幫助他儘快達成他心中的某種願望,「原文是『命由我造』,我給改成了『命由天造』。你仔細想想啊,趙文竹說我的命運由我自己造就,這個應該沒什麼錯,可是『我自己』的命運又是由誰造就的呢?其實說到底不還是老天一手促成的嗎?」

  「你的意思是說,性格決定命運,但是老天決定性格,所以最終還是老天決定命運?」他順著她的思路說下去,並且確信自己已經準確地理解了她的話。

  「然也。」她高興著肯定道。

  「你說的是實質性的問題,也對。」他讚許道。

  「對呀,」她首先非常高興地再次肯定道,然後又像一隻俊俏而又靈活的百靈鳥一樣嘰嘰喳喳地繼續說下去,似乎只有這樣做她的心裡才沒有什麼額外的負擔,才能好好地站在他面前叫他欣賞和品鑑,「你再想想啊,一個人為什麼是這種性格,而不是那種性格,會有這種表現,而不是那種表現,這個難道不是老天決定的嗎?比如說,有很多成長環境幾乎差不多的雙胞胎兄弟,最後卻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成就了迥然不同的人生,那麼請問,他們之間性格方面的巨大差異又來自哪裡呢?恐怕不能只用環境方面的差異來解釋吧?」

  「當然,你也許會說,」她又滔滔不絕地說下去,好像已然忘記了和他見面的本來目的,就像個忘恩負義的賤人,「人的性格是可以漸變或者突變的,並不是一成不變的。我承認這個說法沒錯,可問題是為什麼有的人可以改變性格,而有的人就改變不了性格呢?還有,為什麼一個人的性格非要往這個方向改變,而不是向另外的其他的方向改變呢?也就是說,一個人究竟能不能改變性格,以及到底怎麼個改變法,最後又能改變到什麼程度,其實都不是這個人本身所能決定的,而是由其潛在的內部的因素決定的,這個潛在的內部的因素不是人力可以控制和左右的,我把它歸為老天的作用,你說對嗎?」

  「你的意思是說,」他接著她的話茬說道,努力適應著她的節奏和意圖,好讓她變得更加開心一些,「即使外界的條件完全一致,不同的人最後的發展方向還是會不完全一致。比如一對同卵雙胞胎,就算他們的外部的人生際遇幾乎完全一致,也有可能一個成為萬眾敬仰的聖賢,一個成為人人唾棄的人渣,對不對?」

  「對,就是這個意思,你闡述得很好。」她讚許道。

  「咦,照你你這麼一說,」他趁機褒貶道,似乎想要在她身上找回點什麼,這樣的話兩人之間的鴻溝就能扯平了,如果真有一道所謂的鴻溝存在的話,「好像你的境界比那位趙居士更高了一點,當然也更悲觀了一點,不是嗎?」

  「嚴格來講,是更偏激了一點,」她耐心地糾正道,神色較之剛才正常了很多,她已經很好地適應了當下的談話氛圍,「我之所以要引用那句話,就是因為你剛才問到我,一齣戲劇是不是結束了,我想通過那句話來告訴你,不管你怎麼理解這個事,或者怎麼理解我們之間的關係,最後我就是堅持一個觀點,那就是,一切結果都是命運,僅憑人力是改變不了的。我既要為所當為,又要順其自然。」

  「你說的是森田療法的原則吧?」他不厚道地問道。

  「對呀,最近我正在看他的書呢。」她嘿嘿笑道,臉上很自然地流露出驚訝和欣喜的神色,瞬間再次吸引了他。

  「難道說,」他像個老學究一樣痴痴地問道,呈現出一副總是揪住他自己最關心的什麼東西就不再輕易放下的可怕樣子,而不去理會什麼森田療法和草田療法了,要是放在平時他肯定會和她就此問題一起好好地討論一番的,而今天明顯就不行了,「我們每一個人都是上帝從空中往地面上扔下的石子,至於我們具體怎麼翻滾,以及最後究竟落到哪裡等等一切問題,其實從被扔下來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決定了,是嗎?」

  「很對,」她加強了語氣非常肯定地說道,沒有絲毫的搖擺,可見其欣喜之情有多強烈,「甚至包括我們平常說的每一句話和做的每一件事,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嚴格的有跡可循的確定性,而實際上卻又無不遵守著一定的內在邏輯和規律,無不受到一隻看不見的大手的嚴格制約和影響……」

  「哦,聽你這麼一說,」他一邊認真地發揮著自己在事實上已經受到某種嚴格限制的想像力,一邊真誠地附和著她的話,儼然已經感受到了由她誘發出來的嚴重的悲劇意味,這種意味或許會伴隨他一生,「我忽然感覺到好像有一張無形的大網,沉重的大網,一直在上空悄悄地緊緊地網著我們,我們就是那網中的鳥,網中的魚,任憑自己再怎麼奮力掙扎,最後都是難以逃脫這張大網的束縛,是不是?」

  「對,我們都是被命運網著的,尤其是我,」她極其悲慘地笑了一下,比悲慘世界還要悲慘幾分,並且非常慈悲地看了一眼他,眼神里充滿了無盡的留戀和不舍,然後又輕輕地嘆道,「不過,你比我似乎也好不到哪裡去。不是我有意要拉你下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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