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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周政愛上桂芹

2024-09-19 18:41:28 作者: 常山漸青

  徐世林的老婆張桂芹不僅長得年輕漂亮、頗有姿色,而且在為人處世方面還顯得特別通情達理、溫柔賢惠和精明能幹,可謂是女人當中才貌雙全和秀外慧中的絕佳典範,她的好名聲早就在他的單位里被傳播成了盡人皆知的事情。他在盡情地享受著這種特殊的榮耀給他帶來的欣喜和自豪之情的同時,也隱隱擔心著自己早晚有一天會駕馭不了她這頭相當優秀的梅花鹿。當然,他的擔心並不是毫無道理的胡思亂想,也不是他這個人小心眼子,而是有著極為確切的證據的,至少在他眼裡這些證據是十分醒目和刺眼的。比如,無論他們兩人在家裡鬧得有多麼的不愉快,只要出了家門見了外人,她總是能迅速地表現出那種天生的熱情和魅力來對待別人。不管在工作和生活上遇到了什麼傷心的事情和難以逾越的溝溝坎坎,她總是能雷打不動地保持著一臉真誠的笑意來面對眼前的一切。對他來講她就是個神一樣的存在,這個存在一直都在威脅著他的存在,讓他總是感覺不怎麼踏實。

  如果她是一個男人的話,那麼她一定具有鋼鐵般堅強的意志和金剛石一樣的內心,比大名鼎鼎的保爾?柯察金還要厲害不少,比久負盛名的鐵人王進喜還要強悍許多。在他眼裡她簡直就是用某種特殊材料做成的,做事總是不畏艱辛、不怕困難和不辭勞苦,好像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退縮和畏懼,什麼叫猶豫不決和左右為難,也仿佛從來就不懂得什麼是彷徨和迷茫,什麼是遲疑和困惑。他感覺有時候她甚至根本就不像是一個溫情脈脈的柔若無骨的女人,而更像是一尊神,一尊挺拔地站在高高的雪山頂上的女神,表面上看著也挺栩栩動人和笑容可掬的,實際上卻又和他遠隔萬里且遙不可及。他經常面對著這樣一種情況,那就是既對她的一些言行感到不可思議和難以理解,又不得不無奈地去認可她和贊同她。對於這一點他總是覺得十分鬱悶,十分惱火,卻又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和方式來發泄。人如果敬畏什麼通常就會憎恨什麼,這簡直是一定的,他當然也逃脫不了這個魔咒的制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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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他在形式和程序上一直都事無巨細地牢牢把持著這個小家庭一切大小權力,但他仍然不得不暗地裡承認他正向著當一個有名無實的傀儡「皇帝」的方向走得越來越快了,他已經明顯地感覺到現在他已經完全無法再返回到最初的那種自然狀態了。他既不知道這種可怕的變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也不知道其最終會演化成什麼結果,但是有一點他能肯定,那就是他內心的恐慌和憂慮正在與日俱增,並且越發變得強烈和厚重起來,都壓迫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了。他終於開始意識到娶一個強悍而又出眾的妻子並不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儘管外觀上可能很好看,也很有面子,內里的實際感受恐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他無疑是深愛著她的,這幾乎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卻愛得那麼辛苦,那麼虛弱,那麼不明就裡和糊裡糊塗,僅僅因為愛的方式只和他本身有關,而又不能推而廣之,因此並不具有普遍的社會學意義。對於這份奇異的特殊的另類的愛,他既感到自己早已深陷其中而難以自拔,又感到它已經好景不長且來日無多了,恐怕最後會在某個特殊時刻轉瞬即逝或者慢慢地消失在那看不見的遠方。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感到絕望和痛苦過,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眼前的這場危機,他有時甚至要靠仔細回憶童年的幸福生活和認真憧憬虛無縹緲的美好未來,來沖淡這種揮之不去的非常討厭和煩悶的惡劣情緒。

  在桂芹的精心操持和積極努力之下她的培訓學校越辦越紅火了,也越辦越出名了,至少在欄山區外語培訓圈裡康橋英語這塊牌子的含金量還是很高的。世林所供職的系統內的人,甚至是很多頭頭腦腦的小孩都慕名到她的培訓學校來學習英語。她本來就心眼子很活,再加上腦袋瓜子轉得也比一般女人快,所以總是能根據不同的情況酌情減免部分學生的培訓費用,而且還專門把一些背景關係比較重要的孩子單獨編班並親自給他們授課。她的這種務實做法不僅迅速地提高了她所關照的孩子們的英語成績,而且還不顯山不露水地就拉近了她和那些權貴家長們之間的關係。很多家長和她的私人關係早就突破了一般意義上學生家長和社會培訓機構授課老師或校長之間的界限,彼此成為了很要好的朋友,比如欄山區分局的副局長周政就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

  周政這個人身材中等,體態略微發胖,顯得很敦實穩重的樣子。他有著一頭標誌性的濃黑幹練的短髮,白淨的麵皮中泛著勻稱溫潤的淡黃色,左眼角處有一個不太明顯的看著又比較立體的疤痕,給他那一貫莊嚴凝重的臉上增添了不少的人情味。此人自1988年從海西某學校畢業後,先從某基層所干起,然後通過扎紮實實的奮鬥,一步一個腳印,幾年一個台階,最後在33歲時當上了分局的副局長,仕途可謂一帆風順,毫無波瀾,也好生讓人羨慕。

  他有一個正在上小學三年級的漂亮女兒,名字叫周茜。周茜這個小女孩各科學習成績也挺好的,就是英語學起來比較吃力,很讓他這個當爹的擔心和頭疼。其實這個問題說起來根本就不是個問題,大多數小孩子本來就對學習外語的興趣不高,再加上還處在貪玩的年齡,外語成績好點差點其實根本就無所謂的。不過,他和大多數望子成龍、望女成鳳,不願意看到孩子輸在所謂「起跑線」上的庸俗的家長一樣,老是認為要學好不能不學好的外語就必須從小抓起,所以一點也不敢放鬆周茜的外語學習,於是他也像單位里不少同事那樣,把孩子送到了桂芹辦的康橋英語學校里參加專門的培訓。

  這事說起來也很有意思的,周茜自打進入桂芹親自授課的培訓班並進行了一段時間針對性很強的系統性訓練之後,學起英語來竟然變得毫不費力了,而且她越學越有興趣,越學越願意學,甚至開始把學習英語當成一種離不開的主要愛好了。在教學之餘桂芹和她的這位小學生的關係也特別好,兩人好得就像一對母女一樣親密無間、無話不談。桂芹喜歡周茜的聰明伶俐和漂亮可愛,周茜則喜歡張老師的溫柔體貼和循循善誘,在她眼裡張老師幾乎就是她親媽媽的完美化身。

  桂芹在第一次接觸周茜的時候就敏感地感覺到,這個小女孩身上似乎永遠都帶著一股濃濃的哀愁和憂鬱,和其幼小的年齡極不相稱,很不協調。過不多久,等她和周茜真正成為要好的朋友之後她才知道,原來周茜的媽媽在前年就因病去世了。媽媽的去世對周茜來講毫無疑問是一個極其沉重的打擊,以致於她久久都不能從失去媽媽的巨大痛苦中解脫出來,直到她遇到和藹可親的如春風般溫暖可人的張老師,這種比較悲傷的情況才開始漸漸有了好轉。

  周政妻子的意外病逝除了給他帶來無盡的哀傷和悲痛,讓他的婚姻和家庭過早地夭折之外,還使他非常意外地獲得了重情重義和愛妻如命的好名聲。所有熟悉他的人都認為他在妻子接近一年的痛苦病程當中,除了默默無聞地干好本職工作之外,還完美無瑕地盡到了一個做丈夫的全部責任和義務。他用實實在在的行動在妻子的病床前向大家真實地詮釋了什麼叫夫妻情深,什麼叫相伴相隨,什麼叫一朝許諾便永不放棄。所以,當他後來被提拔為副局長的時候,不僅系統內從上到下都是一片讚許和支持的聲音,就連單位外邊的親朋好友們也都一致認為這次提拔是對他過去行為的一種獎賞,一種回報,這一切都是他應該得到的,好人就應該有好報才對。所有的人都認為一個對結髮妻子那麼疼愛、體貼和義重情深的男人,肯定也會是一個堅強勇敢、認真負責的能勝任更高一級崗位的柔情鐵漢和熱血英雄。

  在最開始的時候,周政通過女兒的關係和桂芹有了些許星星點點的接觸,兩人彼此之間只是泛泛地互相欽佩或者互相欣賞而已,並沒有參雜著太多的其他感情。但是,隨著時間的慢慢推移和彼此之間了解程度的逐漸加深,他越來越覺得這個小張老師太完美也太有魅力了。他不知道究竟怎麼回事,有一次當他在接孩子的時候看到張老師那張熠熠生輝、光彩照人的迷人面容時,居然會有一點點臉紅的感覺,居然會有一點點心動的感覺,而這種久違的奇妙的感覺大概已經有三年多的時間不曾在他身上出現了。為此,他感到陣陣莫名其妙的憤怒和不由自主的哀嘆,他進而開始看不起自己,鄙視自己,甚至一度認為自己的思想已經變得骯髒不堪,靈魂已經開始向深不可測的地獄墮落。他曾一度感覺就連身上那套代表著威嚴和正義的服裝都好像在無情地嘲笑著他,挖苦著他,奚落著他,特別是當他想到這個既讓他煩惱不已又讓他難以忘懷的小張老師就是徐世林的妻子時。

  她怎麼會是徐世林的妻子呢?真是匪夷所思。

  「為什麼好女人都已經嫁人了呢?」有一次,周政呆呆地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毫無道理地極其固執地不停地想著這個幼稚的問題,此時的他還不懂得萬事都經不起細琢磨這個道理,「就像,就像周茜的媽媽已經在眾人羨慕和嫉妒的眼光中嫁給了我一樣。」

  「唉,那個可憐至極而又幸運至極的,我一生中最親最愛的,各方面的表現都是最優秀的女人啊,她在那邊還好嗎?」他隨後又不由自主地想道,一種非常熟悉的無限淒涼的感覺又不請自來了,「她現在冷不冷,餓不餓呀?她是不是也想我和茜茜了?」

  一想到曾經朝夕相伴、相濡以沫的妻子生前的音容笑貌,他又不由得流下了兩行冰冷亦或者滾熱的淚水。這些含義複雜且成分多變的淚水只有他一個人能夠見到和感受到,並清楚裡面所孕育著的一切不能輕易為外人所道的內容。他從來都不允許任何其他的人目睹他傷心流淚的模樣,包括他的父母和女兒在內,因為他要把對亡妻的愛永遠地埋藏在內心的最深處,讓它像天然的琥珀一樣長久地保持著晶瑩透亮的狀態,以便他隨時隨地寄託自己無盡的哀思和惆悵。他一度覺得他會愛他的妻子一萬年的,或者至少是三生三世的,在他看來那都不是問題。

  「徐世林,嗯,這個混蛋小子,」他的思緒不知何時又轉到了桂芹的老公身上,他在恍恍惚惚當中已經把他當成了可惡的情敵來看待來考慮了,「他簡直就是一棵從小就在高檔溫室里長大的大白菜,或者像一頭在高度現代化的養殖場裡剛剛發育好的小肥豬,白白嫩嫩,搖搖晃晃的。他這個傢伙究竟有何德何能啊,居然會走了狗屎運娶到小張老師這樣的好女人?唉,老天啊,他老人家可真會亂點鴛鴦譜!」

  他在淚眼朦朧中仿佛看見徐世林真的就變成了一頭小肥豬,正傻乎乎地拱著自己的腳脖子,還不時地哼哼幾聲以證明自己確實是一頭正兒八經的並不可愛的小豬。想想也是,豬怎麼會可愛呢?不管它有多小,它又不是天生就惹人喜歡的狗和貓。

  「這種完全沒有性格、沒有特色、沒有稜角,」他非常狂妄地不甚滿足地想道,「同時也沒有什麼潛力可以挖掘的人,不僅能力平平而且資質還很一般,偏偏就是艷福不淺,生就的好命,竟然能找到那麼出色的好老婆,唉,這都是些什麼事啊?」

  「看來還是古代的皇帝好,」他在接下來的胡思亂想中不知不覺地就失去了些許做人的理智和基本的道德要求,「能光明正大地擁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噢,光明正大,對,就是理直氣壯,無所畏懼!是個男人都會有一個永難破滅的帝王夢,只不過很多人已經過早地放棄了這個根本就不切實際的夢想罷了。我雖然不是什麼人中龍鳳或精英豪傑,但是也絕非混吃等死的凡夫俗子之流,應該還可以適當地做一做這種看起來比較高端的帝王夢吧?」

  「這種想法絕對不應該是一種罪過,因為它根本就不是罪過,這又何罪之有呢?」他進而自我安慰道,以期能夠儘快平復波濤洶湧的內心世界,「說到底我不過只是一個在河邊玩耍的小男孩罷了,我難道不能擁有自己的真實夢想嗎?對,我能,我必須能!」

  他身上與生俱來的那股子韌勁和不服輸的精神在不經意間重又滿血復活了,使得他很快便熱血沸騰、激情萬丈,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處又魂安何方了。他幻想著他是至高無上的王,而她就是萬人敬仰的後,他最最喜歡的天下都無人能夠代替的後。

  「聽說他很快就要被提拔為辦公室主任了,」他又把這種可笑的幻想進一步地推向前了,而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什麼可恥的地方,「嗯,這小子確實挺走運的,不費吹灰之力就混到了辦公室主任的位置上了,運氣真是好得要命。」

  「當然了,這種狗屁位置在我眼裡根本就不算什麼,」他又非常鄙夷地想道,並覺得自己的思考對象真是一文不值,「但是對於他這頭小胖豬來講,對於他這個整天渾渾噩噩和碌碌無為的酒囊飯袋,也就是小張老師的所謂的親老公來講,他還是受之有愧了,他不配,他真的不配,在任何人看來這都是標準的德不配位!」

  「不過,我還是應當實事求是地承認,」他又想道,此舉表明目前他還沒狂妄到失去理智的程度,「越是不配得到某些特別珍貴東西的人,往往就越是能得到那些東西,無論是大把的金錢,還是崇高的地位,亦或是人見人愛的大美女,統統都是這樣。」

  「比如我們現在的頭,一個什麼不是的混帳東西,看著挺有魄力和膽識的,其實骨子裡就是個不論路的彪子,不照樣人五人六地指揮著我和其他一大幫人嗎?」他又憤憤不平地想道,居然像個涉世不深的憤青一樣愚不可及,「哦,一把手嘛,說到底無非就是一個『干』字,所謂的副職和下級嘛,說到底無非就是一個『忍』字!那麼什麼是忍呢?就是人心上插著一把血淋淋的尖刀啊!對於徐大主任來說不也是一個可惡至極的『干』字嗎?作為一種隱秘至極的呼應和配套,在可愛至極的小張老師那裡就應該是一個大寫的『忍』字。」

  「對啊,」他狀若恍然大悟地想道,同時為自己思路之寬廣和視野之開闊而驕傲不已,「任何光鮮亮麗的外表之下必然有著不為人知的悲涼和悽苦,我的小張老師也不應該有什麼例外。」

  「那麼,好吧,她到底有什麼需要『忍』的地方呢?」周政非常善解人意地想著,唯恐哪裡考慮不周惹得桂芹不高興,「喔,讓我仔細想想,她需要『忍』的地方簡直太多了,多得滿世界都放不下了,要不然的話她根本就沒法在徐家活下去。而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因為她嫁了一個扶不起來的劉阿斗,對,劉阿斗!」

  想到這裡他猛然站起身來,用極其鄙視和厭惡的眼光看了一下空無一人的前方,就好像那裡正站著豬狗不如的「徐阿斗」一樣,那個在永遠平淡無奇的日子裡唯有裝逼與諞能不可或缺的令人極其厭惡的傢伙。只是看了那麼一小會兒,他就迅速地把臉轉向了畫面模糊的窗外,他一眼都不願意多看那個若隱若現的死纏著亡魂不散的「徐阿斗」了。他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他完全地絕對地無可爭議地擁有對徐世林這種人視而不見並從內心徹底對其進行忽視的高高在上的權力,而且普天之下就沒有人能夠隨意地剝奪他的這項權力。

  「他應該是沾了他老爹的光了,」他躺在寬大舒服的老闆椅上就這樣迷迷糊糊地睡著了,而一直都在高速運轉的腦子卻沒有跟著閒下來,因為他太關心和桂芹有關的事情了,「亦或者是沾了他老婆的光了,這都是很難說的事,要不然的話他憑什麼能混到今天的樣子呢?」

  沒有哪個聰明的小鬼能回答他心中的問題。

  「簡直太沒有道理了!」他堅持這樣認為,且永遠都不打算改變這種明顯偏激的想法,「一切都是不可理喻的,一切都是瘋狂可笑的,就連我也是瘋狂可笑的,特別是在茜茜她媽媽走了之後,我是徹頭徹尾變得瘋狂和可笑了。我知道,我瞞不了我自己,而且我也沒必要瞞我自己。一個人獨自存在的時候,裸體和穿衣服又有什麼區別?身體上如此,思想上也是如此,沒什麼兩樣。」

  他太累了,幾乎達到身心疲憊的程度了,儘管這些像摻了大量水的棉絮一樣沉重的煩惱都是他自找的,與旁人無甚關係。自此之後他終於弄明白了,原來這個世界上還真有所謂的「相思病」這種病,而且發作起來還真的非常傷人心神,害人身體,並不比那些人人談之色變的癌症什麼的輕多少。他現在確定無疑地害了相思病,而且病得還比較嚴重,唯有在現實中得到桂芹才能真正救得了他,才能將他從難言的病痛中拉出來。她就是他唯一的解藥,他如此矯情地想著,不知羞恥,不顧身份,不念及死去的妻子,那個他曾經發誓要愛她一萬年的妻子。

  他想念和在意關於桂芹的一切,包括她身上從頭到腳每一寸皮膚,無論什麼皮膚,每一個眼神,無論什麼眼神,每一個呼吸,無論什麼呼吸,每一個動作,無論什麼動作。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她提出的每一個問題,哪怕不是他親耳聽到的,回去之後他都要琢磨老半天,並且會想出十幾個或者幾十個答案來。幾乎是每時每刻,只要他的腦袋能有機會停下來,他都在想她在幹什麼、她幸福嗎、她快樂嗎這一類的問題。無論碰到什麼東西,他都會想如果她看到這樣東西會有什麼想法,會有什麼感受,又會開口評論些什麼。比如,就是在商場裡看見一件比較漂亮的女式衣服,他都會想如果這件衣服穿在她的身上會是什麼樣子,究竟好看不好看,漂亮不漂亮等。他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地幻想著,如果他和她以後真的能生活在一起的話,那麼將會是怎樣一番令他心馳蕩漾的情景。如果和她有獨處的機會,當然是彼此交了心之後,那麼他該會怎麼擁抱她,怎麼和她恰到好處地親昵呢?對這個充滿無窮魔力的問題他曾給出了數不勝數的形形色色的答案,答給他自己聽,也答給周圍的空氣聽。或許可以深情地看著她的眼睛並輕輕地從前邊抱著她,當然也可以從後邊舒展雙臂抱著她,溫柔地攬住她的小蠻腰,反正怎麼做都是極度幸福的,牢不可破的幸福。他不僅夜裡在想,而且白天也在想,即使在夢裡也會想,既忍不住又改不了。

  他從前是比較喜歡喝酒的,無論白酒、紅酒或啤酒都可以,尤其是他在特別高興或者特別不高興的時候更是如此,但是現在卻不敢了,他怕自己喝醉酒之後干出許多意想不到的傻事。雖然他的自制力也是比較驚人的,但是他從來也不敢拿對她的思念來考驗自己,這種愚蠢的考驗註定是會失敗的,甚至連想都不用想。他多麼迫切地希望能從她身上找到一些他難以容忍的缺點啊,可惜總也找不到,就是找不到,怎麼努力也不行。偶爾站在旁人的角度從她身上勉強找出來一點微不足道的特點,當然並不是真的缺點,他看著也是那麼的誘人,那麼的充滿吸引力。至於她身上本來就存在的那些優點,那更不需要再單獨提起了,如果提起來他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了,因為他會直接暈倒的。

  他把圍繞在她身邊的他所知道的所有的男人都琢磨了好多遍,想弄清楚她在那些男人身上有沒有投入一種特別的感情,也就是男女之間的那種感情。如果他感覺有,哪怕僅僅是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那麼他也會痛苦萬分的。不過好在這種情況極少極少,甚至根本就不曾存在過,他有時不禁嘲笑自己太輕易地就犯了有罪推定的嚴重錯誤。當然,他偶爾也會吃一些毫不相干的醋,比如他恰好看見她和別的男人多說了那麼幾句話。正因為毫不相干,所以這個醋吃起來才格外的難受,不能光明正大地去幹的事情總是讓人難以忍受。

  他想知道關於她的一切,包括她所有的親戚關係,所有的朋友關係,所有的同學關係,她過去的全部經歷,過去的所思所想,過去的一切,當然也包括現在的一切。他覺得無論她過去是個什麼樣的人,無論她的過往有多麼的不堪和惡俗,都阻擋不了他對她的那種強烈到極點的絕對不可遏制的愛,如果她的過去真是那樣的話……

  一向都顯得周吳鄭王的周政同志甚至這樣想,既然他那麼那麼地非同尋常地愛著桂芹,比一般二流三流的男人都要強上好多倍,她稍微出格地愛他一點點又有何妨呢?哪怕只是簡簡單單地曖昧一下也行啊。對她來講不過就是九牛一毛或者舉手之勞的事情,就是給他點微不足道的陽光就能讓他燦爛老半天的事情,就是僅僅只需要她給出一個輕度風流的微笑或者一個小小嫵媚的眼神就能讓他快活到極點的事情,她怎麼就能一次又一次地狠下心不那樣做呢?

  迷戀上一個特別值得迷戀的女人很快就讓他的心態變得年輕不少,讓他感覺渾身上下都充滿了一種高級生命所獨有的非常原始和巨大的洪荒之力,這種異樣的力量不斷地催生著他體內一切靈動的妙不可言的隱秘的東西。他應該是比一般人要快樂很多的,也是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可以做的,至少是不怎麼無聊的,但是在很多時候他實際上是處於一種極度的痛苦和鬱悶當中的,因為他還沒有在真正意義上得到她。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他非常鄙視這種愚不可及的觀點,他以為無論是得之還是失之都是他的命,只不過與此同時他還天真地以為他歷來都喜歡和命運進行不屈不撓的抗爭。得不到,痛苦,得到了,又會無聊,這個道理他自然也是明白的,可是他卻說服不了自己不去想這件事。

  他周政是個何等聰明伶俐和英明神武的人物啊,他麼會不清楚這其中的厲害關係呢?可是,在一旁深深地愛上一個人顯然不是他自己一個人就能當家作主的事,他覺得在男女之情的大旋渦里他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受害者,無能為力的可憐兮兮的受害者。老天雖然賦予了人類愛和被愛的基本能力,卻又不能及時和充分地滿足人類因為擁有這種能力而產生的種種強烈的欲望,這確實是非常殘忍的事情,也是非常荒唐的事情,但是時至今日卻依然沒有什麼好的解決之道。

  他認為自己的不良意圖可能違背了社會上普遍存在的道德約束,卻並沒有怎麼違背天意或者違背自然界的運行規律。他迫切需要給自己的荒唐行為找點尋常的理由和藉口,以平息心中那份不斷激盪著的來自世俗的自責和內疚,也好掃除心理上的巨大障礙。很快,他就有了一種替天行道和除暴安良的強烈感覺,覺得自己是在干一件很正義和很偉大的事情。既然是正義和偉大的事情,那麼就需要刻不容緩地去進行了,他就是這樣一種好人。

  在不知不覺間強烈而不可遏制地愛上了一個有夫之婦,這件事說出去自然是極不光彩的,也是極不應該的,可是對此他又能怎麼樣呢?他明知道這樣想和這樣做都是不對的,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簡直和著魔了一樣,天天夜夜都迷得神魂顛倒和暈暈乎乎的,根本就不成個樣子。內心是如此的痛苦,明面上卻又難以找人痛痛快快地進行傾訴和發泄,於是此種感覺愈加變得讓他不能忍受了。他忽然間想起來張愛玲和胡蘭成之間的愛情,覺得憑張愛玲的非凡才情難道她就看不透胡蘭成的惡劣人品嗎?真實的情況顯然不是這樣的,可是最後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倒在了他的懷裡,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其核心的東西自是不言而喻的。飛蛾自然能去或者敢去投火,那只是因為它是飛蛾而已,飛蛾就是能夠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也要去奔向它心中的光明,而不是像一隻毫無追求的令人唾棄的蒼蠅那樣只知道去追腥逐臭。如果不是一種人,根本就沒什麼可說的,只有同是一類人,才有無盡的話可說。

  要是非常僥倖或意外地得到了她,他會像一般男人那樣發現最後的結果根本就不值得嗎?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事情也是常有的,說起來並不稀奇,他自己就曾有幸親眼見過許多起。他會發現她身上其實也有著他難以容忍的各種各樣的缺點和毛病嗎?兩人會不會最後也變成徹頭徹尾的仇敵,從而不共戴天或水火不容嗎?他不止一次地想過這些本該令人不寒而慄和知難而退的問題,但是卻依然堅定地認為自己需要勇敢地往前走,不該退縮或猶豫。總所周知,月亮上面什麼都沒有,即沒有水和空氣也沒有任何的生命和綠色,白天熱死人,晚上凍死人,人類不還是想拼了老命地往上跑嗎?她就是他心中的一輪皎潔的明月,有生之年他必須得登陸上去才行,否則的話他會死不瞑目的,誰叫這世界上只有她一個月亮呢?而且還偏巧讓他給趕上了,真是冤孽啊。

  自從三生有幸遇見了她,他的心中就有了一團明亮異常的火,那是田震在《野花》中所提到的一團火,是天上暴躁的雷電不小心引燃的,此時燒得太急太旺,仿佛那火底下的炭是不要錢的一樣,讓他整日整夜都口乾舌燥的,特別難受。

  多年以前,他的一個夥計曾經貧死濫厭地笑著告訴他,說四大天王之一的黎明唱的《今夜你會不會來》這首歌很好聽的,當時他很不以為然,覺得那廝的口味未免太遜,水平未免太渣,怎麼專一地喜歡那些甜膩膩、軟綿綿、爛乎乎的靡靡之音呢?根本就不像他或他這樣的人,即非常地自以為很男人的人,對田震這樣的鏗鏘女人情有獨鍾,反正就是沒來由地喜歡她的歌和她不俗的嗓音,表現出一副非她不娶的可怕架勢,就算是一百頭母牛共同出現也拉不回來的樣子。後來,包括再後來,直到十分難捱的現在,他才終於弄明白感情他和那位夥計差了整整兩個時代。初聞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既然今生註定遇見她,他怎麼會輕易地離開她呢?他默默地哭了,流淚了,旁人不知道是為了誰和因為什麼,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是他愛了一個不該愛的人。庸俗嗎?可笑嗎?荒唐嗎?可事實就是這樣的,他一個凡夫俗子又能怎樣呢?

  他覺得古人是不幸福的,後人也是不幸福的,天下的男人都是不幸福的,連那個吊兒郎當的徐世林也不例外,因為前人和後人都無緣遇見她,所以不幸福,而徐世林那個混頭雖然有緣遇見她,卻始終是配不上她的,所以也不幸福。古往今來只有他周政一個人是最幸福的,因為是他在今生今世碰巧遇見了她,既不早也不晚。即使最後不能得到她,那又怎樣呢?至少他非常真切地知道,這個世界有她這麼一個無與倫比的女人和他認識,和他熟悉,和他偶爾地能見上一面,難道這還不夠嗎?除此之外他還想奢望什麼?人,當然是不能貪得無厭和得寸進尺的,必須得知足才行,必須得懂得進退才行。

  他平日裡雖然表現得比較沉默寡言,也疏於和旁人交流和溝通,這並不是因為他不愛說話,只是因為知音難覓和好友難尋罷了。他雖然有些與生俱來的高傲,卻又不願意讓別人以為他高傲,他雖然慢慢變得孤單,卻又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正在孤單。他覺得社會上形形色色的三教九流的人雖然很多,但是能在精神和思想上和他站在同一個高度的人卻少之又少,甚至於幾乎沒有,包括那些看起來非常有能力和才華的目前正值春風得意的所謂上級。他沒來由地以為她就是那個極其罕見的例外,到目前為止他雖然和她沒有什麼深交,但他卻自認為已經看清楚了她全部的頭腦和內心。他能肯定的是,她就是他要尋找的那個人,那種人,只可惜已經不小心嫁做人妻了。不過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相信隨著時間的不斷推移,所有的一切都是會改變的。在寂靜無邊的黑夜裡,他選擇默默而又殘忍地等待著,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同時又空洞無比,讓人可憐,讓人不屑……

  在扯扯不斷的睡夢中,他那意識時而模糊時而清醒的難以為任何其他粗苯不堪的靈魂所捕捉和吸引的靈魂,蕩蕩悠悠地又回到了周一晚上元旦晚會的熱鬧現場,那是一場由欄山區某單位主辦、某單位承辦的,他作為分管負責人親自操辦的迎新晚會。在那個一年一度的例行晚會上,桂芹作為徐世林最正宗的家屬傾情演唱了一首韻味十足的令所有人都難以忘懷的英文歌曲《Bressanone》。她的嗓音聽起來餘韻悠遠,如訴如泣,飽含著悽美而又憂傷的意味,既宛如天籟之音又似空谷仙樂,淋漓盡致地打動著現場每一個人的耳朵和內心。當天晚上他就像個有生以來第一次沉浸在熱戀中的小伙子一樣,想方設法找到了這首歌的歌詞,並把吃奶的勁都使出了才把歌詞的內容背誦到滾瓜爛熟地地步:

  Here I stand in Bressanone

  With the stars up in the sky

  Are they shinning over Brenner

  And upon the other side

  You would be a sweet surrender

  I must go the other way

  And my train will carry me onward

  Though my heart would surely stay

  Wo,my heart would surely stay

  Now the clouds are flying by me

  And the moon is on the rise

  I have left the stars behind me

  They were diamonds in your skies

  You would be a sweet surrender

  I must go the other way

  And my train will carry me onward

  Though my heart would surely stay

  Wo,my heart would surely stay

  當他心中光彩照人的閃耀著絕世光芒的小張老師演唱的這首訴說離愁的歌曲的曠遠憂傷的獨特旋律在他耳畔不斷迴響的時候,那如詩如畫、如夢如幻的奇特意境和那略帶沙啞而又甘醇醉人迷人嗓音,都令他一直都陶醉在外文歌曲所營造的瑰麗奇異且充滿魔性的世界中久久不能自拔。他不可救藥且毫無理智地用一種極其庸俗無聊的令人憎惡萬分的方式,深深地愛上了眼前這個才剛新婚不久的極具才情的女人,儘管此時他還一點都不了解她。

  他許久都不能理解也不能原諒自己,他為什麼會在晚會最後,在所有既定的節目都已經表演完畢的情況下,鬼使神差地跨步走上了五光十色的舞台,順手拿著黑黑的話筒,極度自信而又瀟灑地邀請她和他共同演唱一首張信哲和劉嘉玲的對唱情歌,《有一點動心》。

  「是啊,人最怕就是動了情,」他無比痛苦地想著,並且在此之後又想了無數遍,連自己都覺得有些魔道了,「雖然是不想不看也不聽,最後卻還是陷入愛里不能自拔。」

  「從頭至尾這到底算是怎麼一回事啊?」他似有似無地自省著,其實不過是在裝樣子欺騙自己罷了,他心裡明白得很,「簡直就是在胡鬧嘛,如果換做別人這樣做的話我一定會嗤之以鼻的。如果人家桂芹不會唱這首歌怎麼辦?這真是有點太冒險了,而且在大庭廣眾之下當著系統內那麼多領導和同事的面,這樣做真是太瘋狂了。這肯定不是一個分局的副局長和上級機關工作人員的妻子應該幹的事情,這樣做太幼稚,也太可笑了,根本就不該發生!」

  周政迷瞪了一會後終於從睡夢中醒來,然後就這樣無休止地毫不留情地譴責和批判著自己,像個會嚴格地一日三省吾身的正人君子一樣。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一點用也沒有,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如同一片枯黃的樹葉漂浮在不停流動的溪水之上,根本就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可是,當時的我難道不開心嗎?」他就像一個以被告人的身份走上法庭的資深律師一樣不停地為自己辯護著,企圖通過如簧的巧舌來減輕自己的罪責,雖然他也清楚地知道在明察秋毫的剛正不阿的法官眼裡這些舉動不過都是掩人耳目的拙劣把戲罷了,「當時的我難道不幸福嗎?誰又能否認當時我所感受到的那份極度的甜蜜和超乎想像的溫暖呢?好吧,我錯了,但是,我可以用我一生的榮譽和信譽擔保,我錯得既光明磊落又義無反顧,我願意為了這份憂傷而又美麗的衝動受到人世間一切可能的懲罰。不管是什麼樣痛苦的懲罰,和風情萬種的顧盼生姿的她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呢?問人世間所有自詡為痴情的男子漢們,你們有誰曾經和她如此深情款款地對唱過,對唱過如此動人心魄的情歌呢?沒有,恐怕一個都沒有,連他徐世林恐怕都沒有得到過這種殊榮。」

  「至於當時台下徐世林看我和他老婆對唱時所表現出來的那種兇狠、嫉妒和憤怒的眼神,我才懶得管它呢!」他的理智變得更加瘋狂了,想的問題也變得更加離經叛道了,但是他卻不必擔心什麼,因為沒有誰會宣判他的思想有罪,「那其實就是弱者的眼神,失敗者的眼神,既不足掛齒又不值一懼,它甚至連一般的小偷和強盜的眼神都不如,都沒有一點值得敬佩的血性!哦,他這樣一個可有可無的可憐至極的人,憑什麼擁有桂芹那樣的好媳婦啊?」

  「這是多麼真切而又鮮活的一出人間悲劇啊,」無所畏懼而又所向披靡的極其盲目的自信心就像烈炭一樣又在他體內燃燒起來了,他稍微想像了一下徐世林的可憐樣子,又得意地冷笑了一聲,繼續天馬行空地想道,「而悲劇又總是讓人著迷和難以忘懷的,就像有毒的藥品一樣,任誰也戒不掉,我自然也戒不掉。」

  他為了她失眠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認為已經很對得起她了,已經夠痴情的了,且這種失眠和以往不大經常出現的失眠無論在形式還是在內容上都不大一樣,就是確切無疑地無論怎麼閉眼睛都睡不著的那種失眠,簡直是無藥可救了,除非能夠真正得到她這個人。在無數個難眠的夜晚裡,他起身寫下很多的話,比如下面這些:

  人生是什麼,

  我不太懂,

  只知道風一程雨一程,

  齟齬蹣跚著向前行。

  塵世的煙火,

  牽住了我的腳步,

  靈魂也跟著受苦。

  只為保留一點卑微的尊嚴,

  維持一點可憐的驕傲。

  我需要一面鏡子,

  來照清我自己,

  可惜為了你,

  我臉也沒有洗,

  直到今日。

  我們所有的一切,

  不是太快了,

  就是太慢了,

  所以我站在寂寥的高巔,

  茫然四顧,

  又是一騎絕塵,

  再無旁人。

  天晚了,

  你走了,

  漆黑的曠野里,

  徒留下,

  滿地的嘆息。

  你不懂我,

  我不怪你,

  你又不是我,

  怎知我深深地愛你?

  我演不好這角色,

  更逃不脫這齣戲,

  因為戲裡戲外全是你。

  一朝幕布落下,

  便又是一重新天,

  從此山水豈能再相見?

  從來都是,

  有多少歡笑就有多少淚水,

  有多少仰慕就有多少鄙夷。

  自從遇見你,

  我便低到塵埃里。

  這塵埃里,

  開不出更嬌艷的花朵來,

  只有一片冰冷的岩漿,

  獨自寂寞著,

  到地老天荒。

  他傾注心血寫下的每一句話倘若被當成高考作文題目的話,都可以擴展出一篇很好的文章出來,且都情真意切或牽愁照恨的。窗外經久不眠的夜將氣溫渲染得更冷更涼了,屋裡的暖氣也不怎麼熱乎了。他經常想起詩人海子的話,明日天寒地凍,路遠馬亡,經常地不知道這會不會就是真的。一個悽慘而又可怕的境地似乎就在不遠處等著他,或者說是吸引著他,連同至高無上的甜蜜和幸福,再加上永恆的滿足感,或者是厭倦感也未可知。

  最甜的蜜一定是刀尖上的蜜,但是他不畏死。

  如果不能和她生在一起,活在一起,那麼他倒是願意和她死在一起。桃園三結義里不是就有這麼一段感人至深的話嘛,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死。死,他是早就看淡了的,本是無所謂的,就看是怎麼個死法了。犧牲當然是最好的結果,但那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從前的他或許會這樣求,但現在卻不這樣求了。他希望能有機會浪漫地陪著她死,一塊死。他對她的愛真是到了一種嚴重走火入魔的地步,對此他自己也非常清楚。他相信,一旦得到她,他永遠都不會厭倦她的,沒有什麼所謂的七年之癢,十七年之癢,二十七年之癢,甚至是三十七年之癢等,那都是給凡夫俗子們準備的東西。

  他以為,要愛就深愛,要麼不愛,像個稀世情種似的。

  他就像一條惶惶不可終日的喪家之犬,一切都了無牽掛,除了那個在他心中揮之不去的她,在雪夜的街頭不停的徘徊,孤孤單單,形影相弔,只為找到那扇他心中的門,無論是白的或是黑的,無論是厚的或是薄的,無論是黃瓜味的或是大海味的,也無論是什麼形狀的,反正是一切都好,只要可以進去溫暖和飽餐一頓。一條可憐透頂的狗,活得還不如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誰讓他滿腦子裡有了一種極其罪惡的企圖呢?真是自作孽不可饒恕,老天怎麼能輕易地饒恕他呢?這個有罪的人,心靈上背負著沉重的十字架,只渴望著一場來自人生末日的審判,條條指控全都成立,一條也不能否認或辯解,因為那根本就用不著。

  為此,他得先去犯罪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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