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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互生情愫

2024-09-19 18:37:58 作者: 常山漸青

  這一天,薛薇從家裡帶了一個小小的脆瓜到公司準備把它當做點心吃掉。上午十點多的左右她突然感到頭暈噁心,不一會兒就大汗淋漓疼得受不了了。桂明眼看著她體力明顯不支並把頭伏在了桌子上,一手墊著前額一手捂著胸口,表情很痛苦的樣子。

  這時尹勝蘭正好進來聊天,她看見薛薇很難受的樣子,就張口問道:「小薛,你早上吃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嗎?」

  薛薇依舊低著頭,微微顫抖著身子,她有氣無力地答道:「也沒吃什麼呀,就是上午九點多吃了一點小脆瓜,我估計可能是那個脆瓜上的農藥問題,大概是沒洗乾淨……」

  

  話沒說完,她就忍不住從口中向辦公桌前吐了一地。她當然感到非常不好意思,於是十分難為情地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去清理那一地的嘔吐物。可是她還未站穩身子呢,就又來了一股子特別想吐的感覺,她連忙猛力壓制住,同時眼裡全是清清的淚水,頭髮也跟著凌亂不堪了。她從未在他面前如此狼狽過。

  尹勝蘭趕緊扶著她到沙發上去躺著,好讓她休息一下,並問要不要送她去醫院看看。她微笑著擺擺手示意暫時不需要去醫院,並說自己休息一會就好了,應該沒什麼大事。

  桂明一看眼前這陣勢,感覺自己不能袖手旁觀,總得做點什麼才好。他想了想,覺得還是馬上清理嘔吐物要緊,於是就拿著鐵簸箕到樓下去鏟了一些土上來,用掃帚把薛薇的嘔吐物給清理了,然後又用拖把仔細把地拖了幾遍,才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尹勝蘭也已經給薛薇倒了一杯溫開水,看著她慢慢地喝下去,清清喉嚨暖暖胃,然後好好地歇歇,讓她別再干別的了。

  薛薇慢慢地緩過勁來之後感覺好多了,就在沙發上休息了一陣子,然後她跟尹勝蘭請了個假就回家了,下午也沒來上班。

  對於這件小事桂明壓根就沒往心裡去,但是在薛薇看來卻十分令她感動,對此她一直都念念不忘。她知道,她要是在自己家裡這樣稀里嘩啦地吐了,程迎春不僅不會幫她清理嘔吐物,說不定還會狠狠地罵上幾句,抱怨她沒事找事亂吃東西,然後極其厭惡地甩袖而去。而且,她還必須得在他回家之前清理乾淨一切,否則迎接她的肯定又是一頓不可預知後果的暴風驟雨。她都能想像得到她所謂的丈夫說話時的可怕情景,他一定會雙手叉著腰,嘴裡叼著個令人厭惡的煙屁股,十分高聲地叫罵道:「你個熊娘們,老子給你說了,叫你趕快弄乾淨,趕快弄乾淨,你怎麼還沒弄乾淨?你死了,是吧?你趕緊給我滾起來……」儘管他自己經常喝得醉醺醺的回家,也沒少在家裡吐酒,但是他卻從來不主動清理自己的嘔吐物。而更可氣的是,要是她伺候他稍微慢了點,沒及時幫著他收拾乾淨,那也是她的錯,他肯定會藉機大發雷霆,對她又怒又吼、又踢又打的,他就是這麼一個揍瞎的人。

  「怎麼樣,你昨天沒事吧?」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桂明看薛薇的氣色明顯好多了,就半開玩笑地問候她道,心中裝滿了助人為樂後很自然地產生的幸福感覺,「想不到一個小小的脆瓜就能把你折磨成那樣,你可真脆弱啊。」

  她的眼裡立刻就充滿了感激的溫情,當然這裡面也有程序化的應景的東西,但其比例顯然不多,主導她心情的依然是對他莫名產生的好感和對未來的美好憧憬。他非常慶幸能夠遇到這種年輕的同事。

  「謝謝你的關心!」她溫柔地回道,笑得自然而又溫馨,「到晚上我就沒事了。看來這個瓜果梨桃的還真是不能隨便吃,腸胃不好的人還真得多注意。對了,昨天真是得謝謝你啊,實在是不好意思,把辦公室都弄髒了,也讓你見笑了。」

  「嗨,多大的事啊,」他隨即嘿嘿笑道,身上有些不起眼的憨厚恰好能讓她感覺舒服,「你身體既然不舒服,那總不能再讓你自己去打掃吧?就是我不在場,尹經理恐怕也會幫你打掃的,對不對?所以啊,這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沒什麼的。」

  她知情地笑了,臉上灑滿了盛夏的陽光,就像田野里正在茁壯成長的玉米那樣鮮亮芬芳、綠意盎然,連空氣中都飄蕩著醉人的清香。心情舒暢起來之後,她的話就自覺不自覺地開始多起來了,像是報答他似的。

  「你平時喜歡看電視劇嗎?」於是她開始問他。

  「平時我也就是看看新聞之類的節目,不太怎麼看電視劇的,」他見她心情不錯,自己也覺得心胸開闊了許多,於是高興地回道,「當然了,特別精彩的武打片除外,我總覺得電視劇都婆婆媽媽的,特別是那些家庭垃圾肥皂劇,演起來拉拉扯扯、沒完沒了的,很沒意思。不過,最近我帶眼看了幾集正在熱播的《永不瞑目》,結果你猜怎麼著,還真有點著迷了呢,哎呀,真是意想不到啊。我覺得這部電視劇確實拍得不錯,能吸引我。」

  「哎呦,真沒想到你也會追電視劇啊,」她眼裡立刻閃出來一片奇異的亮光,且比平時的速度要快許多,她像遇到知音一般情緒立即高昂起來,不禁脫口道,「看來我平時還是以為錯了,按照一般男人想像你了,犯了經驗型的錯誤。這部電視劇以前我看過一遍了,但是覺得不過癮,這回又跟著看了起來。」

  「哦,是嗎?」他問。

  「哦,我想問一下,你最喜歡裡面哪個角色啊?」她問非所答,因為這才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他裝模作樣地想了想,然後又故作深沉地笑了笑,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他輕輕地望著她那雙美麗的渴望的眼睛緩緩地說道:「這個怎麼說呢,作為一個男人,我只能從女性角色中選擇自己最喜歡的人了,是不是?」

  「要說漂亮火辣、嫵媚動人,當然還是歐陽蘭蘭來勁,」他稍微頓了頓,並趁機看了一眼她,見她輕輕地點了點頭,接著又道,「但是要說到有氣質有內涵,我感覺還是歐慶春更勝一籌,她身上始終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成熟味道,非常吸引人。」

  「如果你是肖童,那麼你最終會選擇誰呢?」她乘機追問道,有點鍥而不捨的執著味道,也不知是為了滿足心中的哪條需求,「當然了,選擇的前提是,拋開歐慶春和歐陽蘭蘭各自的社會身份和家庭背景,單從她們本人的角度出發。」

  「我會選擇歐慶春,」他沉思了一下,讓她以為他確實會沉思,而不是隨隨便便地糊弄她,然後才緩緩地回道,「和肖童一樣,我認為她成熟堅強、美麗大方,有責任心有愛心,是個非常難得的好女人。」

  她會心地笑了,突然間產生了一種充滿溫情的希冀,此刻的她多麼想讓自己變成電視劇中的歐慶春,讓他變成青澀而又痴情的肖童啊。做一個美麗的夢誰不會啊?這麼簡單的事。其實,她在家裡一個人看電視劇的時候,何嘗不是把自己當成了其中一個主要角色呢?何況她的內心戲本來也不少,看電視劇歷來都有很強的代入感。

  他有一種熱血翻湧、難以自制的感覺。

  他感覺有些口渴了,嗓子眼很不舒服,便端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他也意識到了談論這個電視劇給他們兩人所帶來的無限遐想,尤其是她。不過,他並不討厭這種漫無目的的充滿玫瑰色的遐想,甚至還有些喜歡或沉迷。藝術既然來源於生活,那麼藝術應該同樣能夠啟發和引導生活,通過和她的一番討論,他更加喜歡這部電視劇了,他決心抽空認真地把它看完,以後好和她繼續討論下去。

  喝完水之後,他問:「你還沒說你欣賞哪個角色呢?」

  他用了「欣賞」這個詞,而沒用「喜歡」這個詞。

  她就那麼淡淡地看著他,眨了眨一雙並不是太過深沉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忽閃了幾下,然後故意模仿他的語氣和神情調侃道:「怎麼說呢,作為一個女人,我只能從男性角色中選擇自己最喜歡的人了,是不是?」

  他理所當然地被逗笑了。

  「要說英俊瀟灑,還是肖童來勁,」她繼續模仿他道,「但是要說到有氣質有內涵,還是李春強更勝一籌,哈哈。」

  話未說完她就開心地笑了,露出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樣子非常迷人,他從來沒見她這樣笑過。牙齒的健康很重要,他認識到,似乎漂亮的女人都有一口好的牙齒,她也不例外。

  「你說謊了!」他等她充分地笑完,直直地向著她宣布道,「我覺得從你的內心來講,其實你更欣賞肖童,因為他單純、執著、陽光,願意為自己喜歡的人付出一切,而不在乎什麼流言蜚語。」

  她聽後愣住了,笑容在她臉上凝固了一陣子,半餉後她才對著窗外自言自語道:「是啊,誰不喜歡願意為自己喜歡的人付出一切的人呢?只是我們平時輕易遇不到而已——」

  這回輪到他沉默了,他無言以對,因為這是個陌生的領域。

  薛薇起身整理了一下窗台上的花盆,藉此動作休整了一會頭腦中有些紛亂的情緒。她很喜歡那個花盆裡的花,尤其是當它受到了桂明的矚目以後更是如此,她覺得自己從前選花的眼光真的不俗。

  「作為小弟,」為了緩解多少有些沉悶壓抑的氣氛,她便有意地改變話題道,同時也是在尋找能引起共鳴的話題,「你和我的欣賞水平應該不在一個層次上,你應該更加先鋒和前衛一些,有銳氣,有朝氣,應該更能追上時代潮流的發展趨勢。不像我,腦袋裡老是晃蕩著過去那些散發著絲絲霉味的舊東西,很難接受充滿激情和奇思妙想的的新事物。比如電視劇,除了《永不瞑目》之外,眼下熱播的那些肥皂劇,我覺得還真沒幾個好看的呢,都是大同小異,千篇一律……」

  「這個看電視劇就和看書一樣,」他開口道,簡直和個真大人似的,儘管事實上他是在模仿他心中的大人,「都是在精不在多,不能單純地拿數量說事。有那麼幾部經典的劇目自己只要看熟了,就遠勝過粗粗拉拉地看上一百部垃圾劇的效果,你說是嗎?」

  「是啊,你說得對,」她愉快地贊同道,像一隻剛剛成熟的小喜鵲站在春天的樹梢上想要用自己稚嫩清純的叫聲喚醒眼前的整個世界,來陪它一起歡快地歌唱一樣,「我一直比較喜歡94年播出的一部電視劇《情滿珠江》,我不僅喜歡它的名字,還特別喜歡裡面的一首歌,我覺得它旋律不錯,歌詞也挺好的。」

  他搶道:「是不是甘萍唱的《所有的往事》?」

  「哇,真沒想到,這麼古老的電視劇你也會知道,」她驚奇地嘆道,眼裡再一次閃過明亮的光澤,那副表情就像一個小孩歷盡曲折終於看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動畫片一樣,她似乎從來都不喜歡掩飾自己歡欣愉悅的情緒,尤其是在他面前,「我還以為沒有幾個人會記得它呢,況且這部電視劇拍得也不是特別的好,嚴格來講根本不能算是經典之作,因為我們的經典電視劇太多太多了,怎麼數都數不上它……」

  「哦,你會唱那首歌嗎,《所有的往事》?」她又問。

  「我不會唱,」他老實地回道,「但我記得其中幾句歌詞。」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腦海里努力地搜索著那些殘缺不全的歌詞,並隨口哼唱起了其中幾句:

  所有的往事

  都刻在心裡

  所有的真情

  都給了你

  腳下的世界已經改變

  這份愛卻始終為你牽掛

  過去的一切

  也許有點傻

  自己的眼淚

  讓我自己擦

  默默地穿過你的黑夜

  想一想曾經付出的代價

  失去一顆心

  是不是就只能浪跡天涯

  得到一個人

  是不是就不再有風吹雨打

  她聽著那熟悉的歌詞和旋律,不由得跟著哼唱起了那首她最喜歡的歌曲。她的聲音是那樣的清脆婉轉,又是那樣的悽美無奈,裡面深深地埋藏著她過去所有的辛酸和淚水,或許還有曾經的歡樂和快慰。唱著唱著,她的眼睛就潮濕了,就不願意睜開了,心也跟著軟了,化了。

  他看著直接背過臉去的她,不知道她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他想起了甘萍的另一首歌《潮濕的心》,但覺得此時把歌名改成《潮濕的眼睛》或許會更好一些。他本不是多心的人,但是依然覺得她唱得比原唱都好,因為她的演唱給這首老歌增添了新的內涵和品味。

  「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她如泣如訴般地輕聲唱完那首歌,然後又悄然轉過臉來,強迫自己破涕為笑道,「我確實非常喜歡這首歌,每次唱的時候我都會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真是不爭氣。你說我這個人是不是太脆弱了?我這樣你不會笑話我吧?」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能輕易說出來的傷心往事,」他試著安慰她道,並且努力地挖掘著自己順應別人心思的全部潛能,這是他能迅速走近她的方式之一,他當然不想輕易地錯過,「就像每首歌的背後都有一個動人的故事一樣。當一首歌的歌詞和旋律恰好契合我們過去某種特殊的經歷和心境時,我們就特別容易被它打動,或者說是引起某種共鳴。」

  「你比如說我吧,」為了進一步解釋這種他也覺得深度稍顯不夠的安慰,他繼續是是而非地解釋道,「我就特別喜歡田震的《野花》這首歌,特別是那幾句,搖搖擺擺的花呀,她也需要你的撫慰,別讓她在等待中老去枯萎……聽起來真是魅力無窮,特別能動人心扉,讓人馬上產生一種柔腸百結、難以釋懷的感覺,我有時候也會有流淚的衝動,只是不輕易表達罷了,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啊。」

  她的情緒大約已經從剛才哼唱甘萍歌曲的低迷中走了出來,顯得輕鬆了不少。她嘆了一口氣道:「唉,想不到你的記憶力那麼好,能完整地背出來這首歌的歌詞,看來不簡單啊。」

  「你可別再誇我了,」他隨即自嘲道,兩眼似乎也有些靈動,雖然不及她的靈動,「要不然我都找不著北了。其實記住歌詞並不難,只要是你喜歡的歌,能打動你心靈的歌,你就很容易記住它的,對不對?」

  「你說得很對,我也是這樣想的,」她點點頭贊同道,像只受了一點輕傷後很快痊癒的小燕子,「就像剛才我們說的電視劇《永不瞑目》,你只要喜歡它,就一定會記住它的主要情節和主題歌的。孫楠唱的《你快回來》裡面有幾句歌詞就讓人過耳不忘,聽了還想聽,比如那句『走到思念的盡頭我終於相信,沒有你,愛都無法給予』,我只聽一遍就記住了,而且永遠不會再忘了。」

  他指著她的胸口笑道:「那是因為他唱到你的心裡去了,戳到了你靈魂的軟肋,呵呵。」

  她低頭含羞,單以長發遮目,算是承認了他的指控。

  「我有一張9月23日的演出門票,是李玟的個人演唱會,你願不願意去看一下?」隨後,薛薇從小巧的坤包里變魔術一般拿出了一張以紫藍色為主基調的演出門票,然後她把那張長長的門票放到桂明的桌子上,繼續含羞帶笑地講道,「我私下裡擅自覺得,你應該會很喜歡李玟的風格,對吧?她也是我比較喜歡的幾個女歌手之一……」

  這是她對他幫助自己清理嘔吐物的感謝?

  「李玟一直都很有國際范的,」他直接笑了,帶著幾分被人洞穿內心後的尷尬之情高興地辯解道,「她一向擅長熱歌勁舞,她唱起歌來現場感比一般人強多了,要是能到她的演唱會現場聽她演唱那真是太值了。不過,這演唱會的門票也一定不便宜吧?」

  「嗨,你少磨磨唧唧的了,」她輕快地揶揄他道,知道自己的禮物算是準備對了,「去還是不去,趕緊給個痛快話,想看的人多著呢,我可不是送不出去啊。好多男同胞都擠破頭了想去一睹李大美女的風采啊,所謂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你可要想清楚哦。」

  他知道她這句話的潛台詞,如果她手裡有兩張票的話,那就意味著他要和她一塊去看這場必定極為精彩的演出,可是這裡面又隱含著很大的風險,因為誰都知道她有一個蠻不講理的無賴老公,平時根本就沒有人想去惹這個麻煩,他當然更不想。如果她手裡只有一張票的話,那倒真是一個很好的謝禮,他當然樂意去欣賞一下性感撩人的CoCo Lee。他猜測,真實的情況應該是前者,那就是她手裡有兩張演出門票。

  「去啊,怎麼不去?」他沉了沉心並穩了穩神,拿出一副撿了個大便宜的驚喜表情強作鎮靜地告訴她,「這麼好的機會,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去,那可是李玟啊,她現在多火了,不去才是傻子呢!」

  他沒去問她手裡是否還有另外一張門票,她也沒告訴他自己手裡是否還有另外一張門票,其實她手裡還真有另外一張門票,要不然的話她就不會送他那張門票了。這兩張門票後來使他們一塊開開心心地欣賞了一場激情澎湃、高潮迭起的高水平演出。那一晚他們兩個就像是悄悄約好的,要趁大人不注意的時候去大衣櫥頂上的塑料盒子裡偷糖果吃的小孩子一樣,興奮而又甜蜜,拘謹而又放鬆。這種事情對他而言太有挑戰性了,對她也是,所以他們久久不能忘懷。

  第三天一上班,朱慶偉幹完公差就來財務部閒逛。

  這傢伙與尹勝蘭年齡相仿,經常與她互相調笑,從來都是沒大沒小、沒輕沒重的,不知道看別人的眼色行事,桂明和薛薇平時都不是很喜歡他,但也不是太煩他,一切也是那麼回事吧。他的腦袋上長年論月地頂著一頭濃密厚實的黑髮,他每天都用很多摩絲把那些頭髮精心梳理得油光可鑑、分毫不亂的。要不是那張出賣他真實年齡的滄桑老臉,外人還真不好單憑著裝打扮去判斷他的年紀。他總愛通過打扮成熟些來裝嫩,正如一些總愛通過讓人討厭的方式妄圖博得他人喜歡的人一樣,這完全是令人厭惡的做人套路,可惜他只會這個。

  「昨晚你們去看李玟的演唱會了嗎?」這天他一進門就咋咋呼呼地問道,「給你們說吧,她可真來勁啊。」

  說完,他特意地咂了咂嘴,宛如一個老酒鬼剛剛喝了一大口偷來的陳釀茅台一樣,絕對的意猶未盡,良久難忘。

  薛薇和桂明心裡頓時一驚,心說難道朱慶偉這傢伙在演唱會上看見他們兩個緊緊地坐在一起了嗎?轉念又一想,不可能啊,當時看演出的觀眾人山人海的,他哪有那麼巧看見他們啊。

  「看來你去看演出嘍?」薛薇略微一笑,佯裝沉著地應對道,「怎麼樣,熱鬧吧?快給我們講講具體是什麼情況。」

  桂明會心一笑,看了一眼她,又把頭轉向朱慶偉。

  「嗨,別提了,好傢夥,」朱慶偉一臉興奮地誇誇而談,完全忘了他自己在別人眼中是個什麼樣子,「那個小娘們唱得跳得真帶勁啊,真是太過癮了,絕對是不虛此行……」

  「那個大嗓子,那個小腰身,」他不知廉恥地講解著,好像賺了天大的便宜,從此就能飛黃騰達了似的,「還有那個扭來扭去的大腚,真是老媽媽上廁所,你不扶(服)肯定是不行的,哎呀,真是絕了,我覺得門票賣1000也值……」

  聽著朱慶偉眉飛色舞地描述李玟演出情況的話,桂明和薛薇都快要笑出眼淚來了,隔壁的尹勝蘭也被吸引到這屋來了。朱慶偉見尹勝蘭進來,有如神助般地越發亢奮起來了,他對著尹勝蘭喊道:「蘭蘭過來,聽恁哥我給你講講李玟演唱會的事,我給你說啊——」

  「你給我死一邊去!」尹勝蘭順勢用手打了他的肩膀一下,就是打情罵俏的那種打,然後裝模作樣地笑罵道,「你要想說,就好好地說,當著大傢伙的面,你喊誰蘭蘭呢?別沒事和我淨充香近的,板正地叫聲尹經理,咱沒事,否則我到老闆那裡告你亂串崗去,把你那兩個小工資都給你罰光,我看你還是不是嘴賤吧。」

  「是,我尊敬的尹經理,」朱慶偉收起剛才的嬉皮笑臉,佯裝正經地回道,他一旦正經起來還不如不正經呢,「昨天的那個演唱會你是沒去啊,我的乖乖唻,李玟的歌聲和身材那真是絕了,尤其是她唱那首什麼歌來著,哦,對,就是《Stay With me》時,當場讓男伴舞給褪去小外套,露出性感撩人的小蠻腰和肚臍眼子。她唱《魔鏡》的時候,那個小手不停地在自己的前胸前摸來摸去,摸來摸去,真是太爽了,簡直爽到極點了,那個味,嗨……」

  「哦,對了,當時我就忍不住想了,」他後來又道,在理論聯繫實際方面顯得非常在行,「咱尹經理長得和李玟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那要是也穿得像李玟那麼性感,也來上那麼一段熱歌勁舞,絕對不比她李玟差哪去,我敢保證絕對正點,絕對火爆……」

  尹勝蘭咧開血盆大嘴哈哈大笑,都忘了去和冤家對頭朱慶偉打情罵俏了。她顯然很受用他的比喻,她甚至感覺自己就是李玟,只是歌沒對方唱得好,舞沒對方跳得有勁而已。想來這「女翻譯」的綽號豈是浪得虛名,她可是個連老外都能擺得平的主,當然承受得起別人任何口味的恭維和誇獎了。

  朱慶偉這傢伙說著說著就下道了,反正他上正道的時候本來也不多,他繼續眉飛色舞、唾沫橫飛地講道:「哎呀,我當時就想了,要是能和這個小娘們睡一夜,就是第二天拉出去槍斃也值了!」

  尹勝蘭聽後馬上拉下臉來,連聲罵他不入路,半熟,邊罵邊踱回自己的辦公室去了,她的耳根子也是需要乾淨的。

  朱慶偉見狀則哈巴狗一般緊接著跟著跑了過去,貌似要給她賠不是去。光腚惹馬蜂,他既然惹了就得硬撐下去,甭管蜇得疼不疼。

  桂明和薛薇都知道尹勝蘭根本就沒生氣。

  俗話說武大郎玩鷹,什麼人玩什麼鳥,尹勝蘭就喜歡人家這樣和她嬉笑謔罵地開玩笑,不然的話她就會覺得生活平淡無味,百無聊賴,沒甚意思。都說湖南人不怕辣,貴州人辣不怕,四川人怕不辣,想來都是有幾分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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