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飛翔
2024-09-19 18:14:49
作者: 王曉方
經過一宿的休息,姚淼終於恢復了體力。
早晨一起床,我就問:「咱們到哪兒去玩?」
姚淼把頭枕在我懷裡說:「昆明西部有一個玉龍灣風景區,有世外桃源的美譽,去那兒怎麼樣?」
我就喜歡這種遠離塵囂自然風貌原始古樸的地方,便欣然應允。我們在酒店租了一輛本田車,自己駕車來到玉龍灣。
這真是一個風光旖旎,密林幽深的好地方。像我這種神經外科醫生,整天與人的生死打交道,難得有這麼輕鬆的心情,又是與自己心愛的女人遊玩,更是有一種逃出心獄的快感。很顯然,離別使姚淼和我的感情更加醇厚了。
我們在這裡走藤橋、過溜索、穿密林、瞠小溪,在這片秀麗嫵媚的大自然中,充分感受到回歸大自然的妙趣。
我們又一起來到湖邊,我提議水上泛舟。姚淼卻望了一眼距離水面五十米的人工跳台。
「慶堂,我們一起蹦極吧。」
我望了一眼高高的跳台,心裡倒吸了一口涼氣,因為我從小就有恐高症,就怕登高。我心裡發虛,臉上並未露出來。
「寶貝兒,太危險,還是划船吧。」我勸道。
「危險是檢驗一個人是否勇敢的唯一標準,如果你愛我就陪我跳一次!」姚淼堅決地說。
我被將住了。我知道姚淼喜歡挑戰自己,她迫不及待地報了名,爬上了跳台。我也只好隨她一起爬上了跳台。沒錯,是爬,因為那樓梯的角度簡直就是直上直下。
五十米高的跳台,人站在上面往下看一眼便頭暈目眩,耳邊風聲鶴唳,我不免腿有些發軟。
兩位膚色黝黑的教練員正在為一位小伙子繫繩索,系好後,「五,四,三,二,一」,小伙子一個倒栽蔥一頭扎了下去。我在上面看到他隨著繩子飄來盪去,心想,一旦繩索不安全就慘了。
姚淼看了興奮不已,躍躍欲試。我畢竟是一個看慣了生死的人,愛可以讓人勇敢,一根維繫生命的繩索牽著一腔勇敢的激情,愛的力量是巨大的,它戰勝了幾十米的深淵,讓我決心為愛人做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投身。
蹦極就是勇敢者的行為,與自己愛的女人像鳥兒一樣展翅,即使墜入深淵,也是幸福的。因為血液是沸騰的,自信讓人美麗。
「慶堂,人生就像爬上這跳台一樣,每往上走一步,都需要勇氣,」姚淼嫵媚地說,「能走到這裡的人就已經不能後悔了,你能陪我上來,說明你對我的愛不會改變。我希望我們一起跳下去。」
「姚淼,我聽你的話像是殉情。」
「就當是一次殉情的遊戲吧。慶堂,我只希望能和你承受同樣的命運。」
我被姚淼的話感動了。風很大,把跳台吹得上下晃動。在教練的指導下,我彎彎腰、壓壓腿、伸展身體,做好了預先準備。經過教練的幫助,把牽引繩套在我和姚淼的腳上。
我們站到跳台邊,姚淼雙手平舉在兩側,我抱著姚淼,教練將我們的腰束在一起。我望著遠處的山峰,眼前忽然浮現出一幅畫面:在電影《鐵達尼號》中,露絲在邁克的鼓勵下,站在船頭,舉起雙手,面對大海,她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自己的煩惱,感覺在飛翔。
此時,我沒有感覺到任何恐懼,而是一種輕鬆、一種自由、有一種跳下去就解脫了的感覺。姚淼也沒有害怕,她眼望腳下平靜的湖水,像是忘記T—切。
「五,四,三,二,一」,我和姚淼驚呼著墜了下去,我們緊緊抱在一起,所有的物體都被拉成了一條線,眼前的事物什麼也看不見,只有懷中的姚淼和即將融入的湖水。眼看距離湖面越來越近,感覺馬上就要完全融入湖水。突然被牽引繩拉住,一下子反彈上去,心像被重重地甩到九霄雲外,整個人又向上騰飛了起來,朝著藍天,像兩隻展翅飛翔的天鵝。
姚淼驚聲尖叫著我的名字:「慶堂,慶堂!」
不知道是害怕到了極點,還是痛快到了極點,也就是十幾秒鐘後,當那條彈簧繩終於筋疲力盡不再上下起伏時,我和姚淼緊緊地吻到了一起。
「慶堂,我真的不想停下來。」姚淼幸福地說。
「為什麼?」
「我想和你化作一片雲、一縷風,永遠這樣飛翔。」
「像飛翔一樣的舞蹈才是真正的舞蹈!」我大聲說。
這時,我們被牽引繩倒掛著慢慢放到了停在湖面上的划艇上,我們終於又回到了陸地。我又望了一眼遠處的跳台,心裡有一種輕鬆感,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我忽然發現天生麗質的姚淼,不僅有容貌的美麗,還有自信的美麗,而自信的美麗更讓人賞心悅目。愛情是生命中最詭異的註定,我和姚淼的愛情雖然是高雅的,但也逃脫不了用緣分這種最不可琢磨的東西來解釋。一切皆緣,蹦極之樂讓我體味到在垂落之時,愛的人性深度。
「慶堂,明天我陪你去香格里拉吧?」姚淼挽著我的胳膊說。
「就是迪慶的中甸嗎?」我興奮地問。
「對,那裡有我許多藏族朋友,我們可以到藏族朋友家做客。」姚淼得意地說。
「太好了,香格里拉可是我夢中的天堂。」我喜形於色地說。
「那裡是相愛的人一起去天堂的入口。將來有一天,我先去天堂了,記著到香格里拉來看我!」姚淼說得很認真,讓我的心裡直發分。
「真的有天堂嗎?」
「當然有,不過只有相愛的人才能去。」
「為什麼?」
「因為只有相愛的人才是最幸福的,不相愛的人在一起是很痛苦的,天堂只接納幸福的人,不接納痛苦。」
「淼,你幸福嗎?」
「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為我有兩個戀人。」
「兩個戀人?」
「傻瓜,一個是你,一個是舞蹈。」
「你嚇死我了!」
「慶堂,我想搞一台題目叫《尋找香格里拉》的大型舞蹈。」
「這個名字起得好,『香格里拉』有不同的含義:天堂、世外桃源、心目中的日月……總之,它是人類夢想的家園。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這大半年,我在田間地頭採風,觀看了無數山寨里土生土長的村民跳的原汁原味的民間舞蹈,我發現這些山民、族人們舞蹈是為了表達對萬物的感情,因為他們相信萬物是有靈性的,需要去溝通,他們跳舞是在和天地對話,這才是與生倶來的舞蹈的本質。我最討厭穿著緊身褲跳藏舞,穿著半高跟鞋跳民族舞,完全不搭邊,這樣發展下去只會亂套,我不懂學院裡的高深理論,我對舞蹈的要求很簡單:去酸,免甜,避雜。說實在的,慶堂,民間那些質樸的、需要人們珍惜卻並未引起關注的、瀕臨消失的舞蹈狀態,讓我非常擔憂,做一部大型原汁原味舞蹈集的念頭油然而生。」
「淼,看來你爸爸媽媽的遺願就要實現了,可是演員和經費怎麼辦?」
「演員就用那些山寨里土生土長的村民,經費我想先把房子賣了再說。」
我被姚淼的決絕震撼了,蔣葉真的前夫蘇洋為了自己的繪畫事業曾經賣掉了房子,當時我就自愧不如,如今姚淼為了我買雷射手術刀把車賣了,為了舞蹈又要賣掉房子,姚淼除了我的愛還剩下什麼?我為能擁有這麼純粹的女人而感到自豪!
我們開車回酒店訂了明天去中甸的飛機票。
晚上,在世博園,姚淼請我吃了正宗的過橋米線,在就餐過程中觀賞民族舞蹈表演,由於猜中了民族服飾,一個漂亮的白族女孩送我一個精美的荷包。
姚淼將荷包戴在我的脖子上,開玩笑地說:「真像個新郎官兒。」
「淼,這輩子最遺憾的就是不能與你結婚。」我無奈地說。
「如果我真的跟你結了婚,再生個孩子,那就不是一個故事了。再說,我可能是一個好的愛人,但是因為我的事業不一定適合做一個好妻子,我也不想為了你和我結婚,搞得你妻離子散,我也於心不忍,對你也不公平,所以你還是不要有非分之想,我只想好好地愛你!」
我聽了姚淼的話心裡很慚愧,我一把握住她的手,不知說什麼好。「慶堂,你是不是以為我們的純愛是一個錯誤?」姚淼凝視著我問。
「不,不是。」我連忙說。
「其實,怕犯錯誤才是最大的錯誤,因為愛一個人和恨一個人都是不容易的。你知道一個女人怎樣才能美麗絕倫嗎?」
我搖搖頭。
「純粹!」姚淼閃爍著秋波說。
我忽然明白了,真正的愛情應該是純粹的,就像香格里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