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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香格里拉 68.手心手背

2024-09-19 18:14:45 作者: 王曉方

  我有二十天的假期,當然要去雲南。出發前,我感覺腰有點疼,便做了檢查,彩超顯示腎臟沒有問題,又驗了尿,結果發現葡萄糖四個加號,我知道情況不妙,驗了血之後,血糖值是餐前十二,餐後十五,典型的糖尿病。

  我的心情一下子晦暗起來,本來應該住院,可是我急著見姚淼,根本沒心情住院,再者說如何治療糖尿病,我心裡也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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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我沒敢對丹陽說我得了糖尿病,我怕她不讓我出門,也沒敢說去雲南,而是說去成都,飛機票是丹陽給我訂的,直飛成都。

  我迫不及待地踏上了旅途,在成都雙流機場我和姚淼通了電話,她興奮若狂,卻說不方便去機場接我,讓我下飛機後打車去酒店,她在酒店的房間裡等我。

  這是岀乎我意料的!我心想,姚淼為什麼不來接我呢?轉念一想,管她呢,見面再說。我沒出機場就買了去昆明的機票,兩個小時後,我登上了飛往昆明的飛機。

  從機窗俯瞰大地,雲遮霧罩,山河顯隱,在縱橫分布的山水之間,有無數條道路將彼此隔絕的人群、村莊與城市連接起來,然而我與姚淼之間的連接卻是心靈。

  我忽然覺得愛情和婚姻是兩種生命狀態,我與姚淼是愛情,與丹陽是婚姻;與姚淼是手心手背的關係,與丹陽的關係是左手和右手的關係。

  愛情是欲望,婚姻是什麼?其實婚姻就是過日子,能夠溫暖已經足夠了,何必要苛求興奮?然而愛情是離不開興奮的,愛情猶如煙花,是用激情點燃的。

  遺憾的是愛情與婚姻猶如魚與熊掌一樣,所有的情感故事都是由於二者不能兼得開始的。其實,愛情傾向於人性,婚姻傾向於道德。一想到與姚淼相會,我就興奮不已,因為姚淼是我精神的療養院、情緒的治療所。

  走岀昆明機場,我便打車直奔酒店。我一直以為昆明是西南地區的上海,昆明女郎的時尚不亞於上海,雖不一定創新在先,但一定不甘人後,且常有出奇制勝的表現。但昆明的骨子裡還是很純很純的,因為這裡尚有自然原始的人文風貌。這一點是昆明吸引姚淼的地方。

  姚淼的舞蹈善於從天地交合、陰陽協調中獲取靈性,致使她對於生命、愛情與死亡具有一種本能而浪漫的意識。她的靈慧離現實的炊煙很遠很遠,卻離心靈所渴求的東西很近很近。我甚至以為她是一個用肢體舞蹈的詩人。

  偷情好似吸毒,你明知那是不好的,但又抗拒不了誘惑,何況姚淼是我心靈的天使,對我有一種深不可測的魔力。她一舉一動哪怕是彎眉一挑,都猶如微風從一泓止水上空掠過,我寂靜的身體裡便有了細浪追石的聲音。

  什麼事情只要有了開始,就會自己繼續的,不管你願不願意,時間會替你安排一切。我不知道我和姚淼的結局,對於愛來說,結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每當我心靈受傷的時候,姚淼是醫我的藥。

  我按房間門鈴時,好半天才有人來開門。我正納悶時,姚淼穿著睡衣,身披長發,面色憔悴,手扶著牆站在我面前。

  「慶堂,你來得真好,我正想你時,你就來了。」

  「寶貝兒,怎麼了?」我抱住姚淼問。

  「前兩天下去採風,淋了雨,昨天晚上開始發燒。」姚淼有氣無力地說。我一摸姚淼的頭,燙得嚇人,我趕緊抱起她,把她放在床上。

  「燒到多少度?」我心疼地問。

  「不知道,我這兒沒有體溫計。」

  「淼,去醫院吧,我感覺有三十九度多。」

  「慶堂,我不去醫院,我盼星星盼月亮把你盼來了,我要你坐在我身邊陪我,燒就會退的。」

  「淼,那我去給你買點藥,」我扶她躺下說,「可以不去醫院但必須吃藥。」

  我先去洗手間投了一把涼毛巾,疊起放在她的額頭上,姚淼的臉燒得微紅,像撲了淡淡的腮紅,越發透著一種嬌柔的美,這種美是最易喚起男性溫柔的,我憐愛地看了她一眼,走岀房間。

  酒店附近有一家藥店,我買了治感冒和退燒的藥,快速回到房間。這時,姚淼燒得似睡非睡,我趕緊托著她的頭,把退燒藥給她吃上,又給她蓋好被。

  姚淼吃完藥後便昏昏沉沉地睡去,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我不知道姚淼一個人在雲南吃了多少苦,我只知道她是一個以舞蹈為生命的人。

  姚淼醒來時,燒已經全退了。

  「慶堂,我是不是變成醜八怪了?」姚淼羞怯地問。

  「比醜八怪還丑!」我笑著說。

  「我就是要變成醜八怪,看你還愛不愛我?」姚淼嬌嗔道。

  「你丑得還不夠,丑到極點就美麗到了極點。」

  「男人都喜歡自己的女人在別的男人面前丑,在自己面前美。」姚淼嬌柔地說。

  「不對,男人都喜歡女人在別的男人面前是個好女人,在自己面前是個壞女人。」我反駁道。

  「討厭,你真壞。慶堂,我餓了。」

  「想吃什麼?」

  「想吃米線。」

  「你能起來嗎?我們去吃過橋米線。」

  姚淼試著坐起來,頭卻暈得不行。

  「慶堂,我太虛了,還是讓酒店送兩碗肉末米線吧。」

  不一會兒,酒店服務員就送來了兩碗香噴噴的肉末米線。姚淼確實餓了,她幾乎狼吞虎咽地吃了米線。

  「淼,下去釆風吃了不少苦吧?」我把自己碗裡的撥給她一些。

  「這段時間,我走了大半個雲南,我看到了很多民族歌舞,這些本土化的舞蹈讓我痴迷,我幾乎找到了舞蹈的本質。」姚淼自豪地說。

  「那麼什麼是舞蹈的本質?」

  「我在採風時,哈尼寨有個老太太,讓我特別吃驚,腰都彎成拱橋直不起來了,她還在田間地頭跳,拿個樹葉在地上畫著跳。我一下子明白了,舞蹈是生命的需要,是生活的一種方式,舞蹈是人類精神外化的一種表現方式,它就是生活。」

  我被姚淼的舞論驚詫了,我沒想到這個嬌柔得有些弱不禁風的漂亮女人會對事業這麼執著,而且升華到精神境界,我自愧不如。因為我尚未把醫學作為生活的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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