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第一場

  歌隊　你看，閨女厄勒克特拉，你站在旁邊，看你的兄弟可不要不知不覺的就死去了。因為他的那副衰弱的樣子我看了不大喜歡呢。

  俄瑞斯忒斯　（醒過來）啊，睡眠的可愛的魔力，疾病的救星呵，你對於我來得多麼甜美，多麼及時呵。啊，使人忘憂的女王，多麼聖明，為不幸的人們所祈求的女神呵！（向厄勒克特拉）我從哪裡來到這裡的？我是怎麼來的呢？因為我忘記了，以前的思想全都消滅了。

  厄勒克特拉　最親愛的兄弟，你睡著了，使得我多麼喜歡呀！你要我抱了你舉起一點來麼？

  俄瑞斯忒斯　請你抱起，抱起［48］我來，為我這可憐的人從嘴上和眼上擦掉那些凝結的泡沫吧。

  厄勒克特拉　你看，［49］這種服侍是甜美的，我也不嫌用姊妹的手來侍奉兄弟的肢體。

  俄瑞斯忒斯　用你的腰支住了我的腰，給我從臉上把亂發拂開，因為我的眼睛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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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厄勒克特拉　啊，可憐的頭，頭髮那麼的腌臢，你長久不洗了，顯得多麼的難看相呀！

  俄瑞斯忒斯　再把我放在床上吧。在發狂的病減退了的時候，我覺得骨節散了，四肢無力。

  厄勒克特拉　你看，病人歡迎他的床榻，這是討厭的東西，可是也是必要的。［50］

  俄瑞斯忒斯　把我再直坐起來，轉過身來吧。病人因為動彈不來，所以很不容易侍候呀。

  厄勒克特拉　你想要把腳放在地上，在這許多時光之後來試走一步麼？變換是最愉快的事情呵。

  俄瑞斯忒斯　那很好，因為這仿佛像是恢復健康了。這「仿佛」也比沒有更好，雖然它不是真實。

  厄勒克特拉　我的兄弟，你聽我說吧，現在那報仇女神們［51］讓你清醒著的時候。

  俄瑞斯忒斯　你有什麼新聞要說麼？如果那是好的，你就給了我好處，若是那有什麼害處，那末我的災難也夠受了。

  厄勒克特拉　你父親的兄弟墨涅拉俄斯到來了，他的船隻停泊在瑙普利亞哩。

  俄瑞斯忒斯　你說什麼？他來了，來給我和你的災難上放一道光明麼，那個我們的同族，受了我們父親恩惠的人麼？

  厄勒克特拉　他到來了。你把我這話當作證明吧，——他從特洛亞的城牆裡邊帶了海倫來了。

  俄瑞斯忒斯　假如他獨自平安回來，那麼他更是可以羨慕了。如果他帶著他的妻子，那他就帶了大的禍祟回來了。

  厄勒克特拉　廷達瑞俄斯生了一群女兒，在希臘都以被責罵和不名譽聞名的。［52］

  俄瑞斯忒斯　（忽然發狂）你該同那些壞種不一樣，因為你是能夠如此，你不要單是說，還要這麼想！

  厄勒克特拉　啊呀，我的兄弟呵！你的眼珠亂滾，你剛才是清醒的，一會兒又變得發狂了。

  俄瑞斯忒斯　啊，母親呵！我請求你，別放那些眼睛流血，頭髮是蛇的閨女們來攻我呀！她們，她們走近，要向我撲過來了！［53］

  厄勒克特拉　啊，不幸的人，安靜的睡在床上吧！因為你並沒有看見你所想像的那些東西。

  俄瑞斯忒斯　啊，福玻斯呵！她們將殺害我，那些狗臉的，凶眼的地下的女祭司，［54］可怕的女神們！

  厄勒克特拉　我不放鬆你！我兩手抱住了你，要阻止你這可憐的亂蹦亂跳。

  俄瑞斯忒斯　放開吧！你就是逼我的報仇女神的一個，抱住我的腰，要把我拋進塔耳塔洛斯［55］里去！

  厄勒克特拉　啊，不幸的我呀！我能去找到什麼援助呢，現在我們遇著神意和我們為敵？

  俄瑞斯忒斯　給我那張角弓［56］，阿波羅［57］的禮物，他告訴我用了這弓可以自衛，抵抗那些女神，如果她們要用風狂來嚇唬我。一個女神也將為凡人的手所傷害，［58］如不是她從我的眼前消失了。你沒有聽見麼？你沒有看見那羽箭從我的遠射的弓上要發出去了麼？哈，哈，你們還為什麼停留著？張著翅膀往上空去吧，去譴責福玻斯的乩示吧！

  唉，為什麼我是在胡說，為什麼喘氣的呢？往哪裡，我從床上往哪裡蹦跳呢？在一場風浪之後，我又看見風平浪靜了。

  姊姊，你為什麼哭著，你的頭蒙在衣衫里呢？我感覺羞恥，使你分擔我的苦惱，因了我的病痛叫一個閨女受累。不再為了我的災難的緣故再煩惱吧，因為你雖然也贊成這事，但這乃是我灑了我母親的血的。我譴責羅克西阿斯，他慫勇我去干一件最是逆天背理的事，只用語言來鼓勵我，卻沒有實際的幫助。我相信，假如我當面去問我的父親，是不是應當去殺母親，他一定反覆的，憑了這鬍子［59］懇求我，切勿把劍去插入生身的母親的喉頭，因為他自己既不能因此再看見陽光，［60］我這可憐的卻要喝完這一滿杯的災難。

  親愛的姊姊，現在你打開遮蓋，止住眼淚吧。雖然我們很是不幸。在你看見我頹唐喪氣的時候，你來鎮定安慰我心裡狂亂的恐怖，在你悲嘆時，我也常在你的旁邊，和婉的勸阻你。因為這是美事，給親愛的人們這樣的幫助。

  但是，可憐的姊姊，［61］你走進房裡去，躺了下來，給那缺睡的眼睛一點睡眠吧。吃點食物，洗洗你的身體。因為若是你離開我，或者因了看護我得了什麼病，那末我就完了，我單是倚靠你的幫助，別的是如你所看見，全都沒有了呀。

  厄勒克特拉　決不會的！［62］我決心和你一同生死。因為這是一樣的，如果你死了，我一個女人怎麼辦呢？怎麼能夠獨自生存，沒有兄弟，沒有父親，也沒有朋友？

  可是假如你要我這樣，那末我也必當照做。但是你在床上躺下吧，不要太注意那些恐怖，嚇得你從床里跳出來，只是靜臥在鋪上吧。因為即使你沒有病，但是想像以為生了病的話，那在凡人也是一個苦惱的困難。［63］

  （厄勒克特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