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第四場
2024-09-19 17:33:42
作者： 周作人
（忒俄克呂墨諾斯上，帶著些獵狗和拿著獵具等的一班從人。）
忒俄克呂墨諾斯 啊，我的父親的墳，你好！我葬你在門口，普洛透斯，這便因為我好招呼你。平常進出這家門，你的兒子忒俄克呂墨諾斯總對你致敬，［446］我的父親呵。（向從人們）家人們，你們帶這些狗和獵網都到王宮裡去吧！（從人們下。）
我屢次責備我自己，不曾用死刑懲辦那些壞人。現在我剛知道有一個希臘人公然來到此地，瞞過了那些守衛的人，一定是什麼間諜，或是偷偷的想要搶走海倫的吧。他非死不可，只要他一被抓住了。——啊呀，這好像是，看來那事［447］是已經全然成功了！因為廷達瑞俄斯的女兒［448］離開墳邊的坐位，空著了，已被運出這地方去了！——喴，打開門閂吧，家人們，開了馬號，拉出馬車來，盡我們努力做去，不要讓我看中的新娘瞞過了我逃出這國土去。——可是住了！因為我看見我要去追的那人現在宮裡，還不曾逃走哩。
（海倫上。）［449］
你為什麼在身上穿了黑衣，替換了白的，又在你高貴的頭上用了鋼剪截去了頭髮，新湧出來的眼淚濕了你的面頰，為什麼哭著呢？這是受了夜夢的影響所以悲嘆，還是聽到什麼家裡的［450］消息，因了悲哀以致心神錯亂了麼？
海倫 啊，主公呵！——現在我用這名字叫你了。［451］我完了！我的事情全完，［452］我已經是不行了！
忒俄克呂墨諾斯 你是在什麼災難里？碰見的是什麼事呢？
海倫 墨涅拉俄斯——啊呀！我怎麼說呢？死了！
忒俄克呂墨諾斯 我聽你的話不能高興，可是這給我運氣。［453］
海倫 ……［454］
忒俄克呂墨諾斯 你怎麼知道？這可不是忒俄諾厄告訴你的麼？
海倫 是她說的，還有那在他死的時候在場的人。
忒俄克呂墨諾斯 有誰到來，報告這的確信息的麼？
海倫 他到來了。但願他能到，有如我自己也想能到呀。［455］
忒俄克呂墨諾斯 那是誰？他在哪裡？好讓我知道得更確實點。
海倫 那個跼作一團坐在墳邊的人。［456］
忒俄克呂墨諾斯 阿波羅呵！［457］他的服裝顯得多麼難看呀！
海倫 啊呀，我猜想我的丈夫也是那麼個樣子。［458］
忒俄克呂墨諾斯 他是哪裡人？從什麼地方來到這裡的呢？
海倫 他是希臘人，一個阿開俄斯人，是我丈夫同船的人。
忒俄克呂墨諾斯 他說墨涅拉俄斯是怎麼樣死的呢？［459］
海倫 頂可憐的〔死〕在大海的波浪里。［460］
忒俄克呂墨諾斯 在蠻夷［461］海面什麼地點航行著呢？
海倫 是撞在利彼亞［462］的沒有港口的岩石上了。
忒俄克呂墨諾斯 那麼同船的這人為什麼不曾死的呢？
海倫 有些時候卑賤的人比高貴的更有運氣。［463］
忒俄克呂墨諾斯 他到這裡來，是在什麼地方離開那破船的呢？
海倫 就在那遭殃的地方，［464］——但願墨涅拉俄斯沒有在內！［465］
忒俄克呂墨諾斯 他已經完了。［466］那人是坐了什麼船來的呢？
海倫 據他說，水手們碰著他，把他救起來了。
忒俄克呂墨諾斯 那個替代了你送到特洛亞去的禍祟［467］在哪裡呢？
海倫 你說那雲的幻像麼？她跑到空中去了！
忒俄克呂墨諾斯 啊，普里阿摩斯和特洛亞地方呀！你真是白白的毀滅了！
海倫 我也同普里阿摩斯的一家分受了災難。
忒俄克呂墨諾斯 他拋下你的丈夫沒有埋葬，還是把他埋在地下了呢？
海倫 沒有埋葬。啊呀，我有這些災難真是不幸呀！［468］
忒俄克呂墨諾斯 為了這個緣故，你剪去了你金黃的頭髮的麼？
海倫 是呀，因為他是親愛的，那被懷念的人，他是在那裡。［469］
忒俄克呂墨諾斯 你真是為了這災難而哭的麼？［470］
海倫 那麼容易的瞞過你的姊妹麼？［471］
忒俄克呂墨諾斯 那是不行的。那麼怎麼樣？你還在這墳頭住下去麼？
海倫 你為什麼嘲笑我？不肯放過死人呢？［472］
忒俄克呂墨諾斯 你對你丈夫守節，逃避著我。
海倫 可是我不再那麼了。現在你去準備我的婚事吧。
忒俄克呂墨諾斯 這個來得很遲，但是我總是一樣感謝［473］的。
海倫 那麼你知道該怎麼辦？我們把過去的事忘了吧。
忒俄克呂墨諾斯 什麼條件呢？［474］把恩惠來還報恩惠吧。
海倫 我們來講了和［475］，請你同我和解了。
忒俄克呂墨諾斯 我放下了和你的衝突，叫它飛去了吧。
海倫 現在在你這膝前，因為你是朋友了，——
忒俄克呂墨諾斯 你要求什麼事，伸著手像是乞援於我似的？
海倫 我想要埋葬我那已死的丈夫。
忒俄克呂墨諾斯 怎麼辦？給不在的人造墳，還是要埋葬一個影子呢？
海倫 這是希臘人的風俗，凡是死在海里的人——
忒俄克呂墨諾斯 幹什麼事？珀羅普斯的子孫［476］在這些事情上面是很聰明的。
海倫 就用虛空的壽衣埋葬他們。［477］
忒俄克呂墨諾斯 你辦事去吧，［478］隨意在什麼地方造起墳來。
海倫 我們卻不是這樣的埋葬水淹死的水手的。
忒俄克呂墨諾斯 那麼是怎麼的呢？希臘人的風俗我全不明白。
海倫 我們把應該給死人的東西都送到海里去。
忒俄克呂墨諾斯 那麼我該給你哪些送給死者的東西呢？
海倫 （指著墨涅拉俄斯）他知道。［479］我沒有經驗，因為以前是幸運的。［480］
忒俄克呂墨諾斯 喴，客人！你真的帶來了高興的消息。
墨涅拉俄斯 可是這對於我並不是，或是對於那死者。
忒俄克呂墨諾斯 你們是怎麼的埋葬那死在海里的人的呢？
墨涅拉俄斯 那就要看各人所有的財產的情形。
忒俄克呂墨諾斯 在費用上你儘管說吧，給她打算你想要些什麼？［481］
墨涅拉俄斯 首先是要灑血給那地下的人們。［482］
忒俄克呂墨諾斯 什麼〔犧牲的〕？你告訴我，我去照辦。
墨涅拉俄斯 你自己去決定吧。你給的就足夠了。
忒俄克呂墨諾斯 在蠻夷［483］中間習慣是用一匹馬或一頭公牛。
墨涅拉俄斯 你若是要給，不要給得太寒傖［484］。
忒俄克呂墨諾斯 在我的龐大的家畜群里不缺少這些。
墨涅拉俄斯 其次拿來一張沒有屍首的鋪好的靈床。［485］
忒俄克呂墨諾斯 就這麼辦。此外習慣上還要加添什麼呢？
墨涅拉俄斯 青銅做的兵甲，因為他是愛長槍的。
忒俄克呂墨諾斯 我們送的這些禮物都配得上珀羅普斯的子孫。
墨涅拉俄斯 此外是土地所出的一切美好的花果。
忒俄克呂墨諾斯 隨後怎樣？這些東西怎麼去放到波浪里呢？
墨涅拉俄斯 那必須有一隻船和那些扳槳的人［486］。
忒俄克呂墨諾斯 這船［487］要離陸地多少遠呢？
墨涅拉俄斯 要從陸地不大看得見〔船邊的〕浪花才好。［488］
忒俄克呂墨諾斯 為什麼？希臘為什麼緣故遵守這個風俗的呢？
墨涅拉俄斯 為得使那波浪不再把祭品［489］打了回來。
忒俄克呂墨諾斯 腓尼基的槳［490］很快的可以走到。
墨涅拉俄斯 那很好，也是對於墨涅拉俄斯的一件恩惠。
忒俄克呂墨諾斯 沒有她同去，你幹這事也就行了吧？
墨涅拉俄斯 這是母親，妻子或是子女的事情。
忒俄克呂墨諾斯 那麼你說這是她的職務，去埋葬她的丈夫麼？
墨涅拉俄斯 是呀，講虔敬［491］是不該缺少對於死者應有的儀節的。［492］
忒俄克呂墨諾斯 就是這樣吧。［493］訓練妻子知道虔敬，也是於我們有好處的。我將走進屋裡去，拿出給死人的供品來。［494］還有你，我也不會打發你空手離開此地，因為你給她盡了力。為了你給我帶來了好消息，你將得到衣服和食物，不再是赤身露體的［495］，那你好回到祖國去，因為我現在看你真是一副可憐的樣子。（向海倫）至於你，不幸的人，不要儘是那麼無益的［496］去自尋苦惱。墨涅拉俄斯遇著了他的命運，你的死去的丈夫再也不能活了。
墨涅拉俄斯 啊，公主［497］呵，這是你的職分。對於你現在是你的丈夫應該滿意，但是那不在的你把他擱下吧。［498］因為在你這現狀之下那是於你最好的。如果我回到希臘，能夠平安無事，我將給你消除那以前的壞名聲，若是你對於你自己的配偶［499］顯得是你所應當那麼樣的一個妻子。［500］
海倫 事情就是那麼樣吧。我的丈夫不會責備我的。你自己將在近旁，知道這件事。［501］啊，辛苦的人，現在進去吧，洗了澡，換衣服去吧。我將毫不遲延的來優待你，因為你將對於我最愛的墨涅拉俄斯更是親切的去辦事，若是你從我這裡受到了相當的待遇。
（墨涅拉俄斯，海倫和忒俄克呂墨諾斯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