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第三場

  （報信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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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信人　夫人們，［141］我帶來了很好的消息，——我在那次打仗里被俘，其時那七個死亡的首領的隊伍在狄耳刻的水泉［142］旁邊備戰，——現在我自己逃脫了，來傳報忒修斯的得勝消息。但是我將省去你們冗長的問話。我乃是卡帕紐斯的家臣，他便是由宙斯用了灼熱的霹靂所燒毀了的。

  歌隊　啊，最親愛的朋友，你的回來和關於忒修斯的報告都是很好，如果雅典的軍隊是平安的，那末你就報導了一切好消息了。

  報信人　他們是平安的，而且幹得很好，正如我願望阿德剌斯托斯那時同了阿耳戈斯人能這麼的干，他帶著他們從伊那科斯出發，去攻打卡德摩斯的城邦。［143］

  歌隊　那末埃勾斯的兒子怎麼的和他的同行的戰士對於宙斯豎立起克敵紀念［144］來的呢？請你說來，讓你在場的人使得不在的〔聽了〕喜歡吧。

  報信人　明亮的太陽光，清楚的一線，［145］直打擊著地面，我在厄勒克特拉城門［146］旁邊，站在一個可以望遠的敵樓上觀看。我看見三軍的三個部隊，武裝的人民展開在伊斯墨諾斯河邊，向著高地上去。這是據說如此。我見到國王本人，埃勾斯的有名的兒子，帶著他自己的隊伍，列陣在右角，［147］同了古老的刻克洛庇亞［148］的住民，是同一的數目。［149］那些戰車，以及那海邊的裝備著長槍的人，在戰神的水泉近旁，騎兵排列在戰陣的兩邊。卡德摩斯的人民卻在城門前面列隊，後邊陳列著那些死屍，——即是這回的爭端，——在安菲翁［150］的莊嚴的墳墓的下面。這樣武裝的騎兵與騎兵對立，馬車和四馬的車相抗。於是忒修斯的傳令人對大眾這麼說道：「人們，肅靜！肅靜，卡德摩斯的行伍，你們聽著吧！我們來此為的想要埋葬那些死人，保全整個希臘的禮法，並不是要延長那流血的事。」

  但是克瑞翁沒有叫傳令人回答話，只是帶了甲仗沉默著。於是那四馬車［151］的御者就開始了戰鬥，他們趕車子互相走過之後，讓同乘者加入戰線。有些人用了鋼刀奮鬥，有些人［152］把馬迴轉過來，再來幫助那同乘的人。福耳巴斯是厄瑞克透斯方面的馬隊的一個隊長，［153］看見這許多車子的混戰，他便和那些率領忒拜的騎兵的人們打起仗來，打的互有勝負。這個是我所看見，不是聽到的，因為我是在那裡，正是戰車和乘者交戰的地方。那裡有許多可怕的事情，我不知道先說哪一件好，是說塵土那麼多一直衝到天空呢，還是人被韁繩纏住，上下的拖著走，流著鮮血，有的死了，有的戰車破壞了，重重的頭碰著地，在車子的碎片中間完結了生命。［154］

  但是克瑞翁看到這邊馬隊在一角上得了勝，他在友軍將要人心沮喪之前，趕緊手捏著盾牌，衝上前去。在全線中間兩面接觸，有的殺人，有的被殺，大家都互相大聲號令。說——「殺呀！用你的槍對付厄瑞克透斯的子孫！」［155］可是忒修斯的時運［156］並不因惶恐而弄壞了，他立即抓起明亮的武器，奔上前去。［157］但是那些從蛇牙［158］長大成人的隊伍乃是可怕的對手［159］，因為我們的左角有點彎曲了，可是他們被右角所挫，所以只好退卻：那爭戰總是得個平手。我們的將軍是應得讚美的，因為他不單是在這裡得到勝利，卻又跑到自家軍隊有點支持不住的那裡去，大聲叫喚，使得大地都發出迴響：「啊，兒郎們，你們如不抵住龍種的人的強矛，那末帕拉斯［160］就完了！」這使所有克剌那俄斯［161］的隊伍都鼓起了勇氣。他自己拿起厄庇道洛斯的兵器，［162］那可怕的狼牙棒來，左右揮舞，用了這木棍，像割稻一樣，打掉許多脖頸和戴著盔帽的頭顱。這時候那些人好容易才轉過身來敗逃了。我高聲歡呼，跳舞了起來，拍著我的雙手。他們則向著城門跑去。城裡少的老的都發出叫喚和號哭，因了恐怖擠滿了廟宇。［163］但是雖然可以進城去了，忒修斯卻停了下來。他說道，「我並不是來毀滅這城邦，乃是為了討還屍首來的。」

  實在這樣的將領是選擇得對的，他在急難中間有勇氣，卻是恨那些狂妄的人：他們在幸運的時候，想要爬上梯子的最高級去，失掉了現在享受的幸福。

  歌隊　現在我看到了這意外的日子，我相信有神，覺得我的災難輕些了，因為那些人得了懲罰。

  阿德剌斯托斯　啊，宙斯呵！怎麼人們說，那不幸的凡人是聰明呢？因為我們所倚靠的和我們所乾的那些事，都只是由於你的意志罷了。在我們看來，阿耳戈斯乃是無敵的，有眾多人數，少壯腕力的隊伍，在厄忒俄克勒斯提議講和的時候，［164］雖是條件中和，我們卻不肯接受，隨即敗亡了。但是這回得到幸運的人，好像是窮人抓著新得來的資產，狂妄起來了，於是那愚痴的卡德摩斯人民也在狂妄中得了滅亡。你們空虛的凡人們，扳了弓向著靶子外邊的，在正義手裡受到許多災難，你們不肯聽從友人，只是去聽從環境。［165］還有那些城邦呵，本來可以通過商議避開災禍，卻不去選取語言，只用兇殺來解決你們的問題。

  可是我為什麼說這些話呢？我只想要打聽，你是怎麼逃脫的？隨後我再問別的吧。

  報信人　在刀兵的混亂震動著全城的時候，軍隊正在走進去，我便出了城門來了。

  阿德剌斯托斯　你把那成為爭端的死人帶回來了麼？

  報信人　所有那七個率領有名的部落的人。

  阿德剌斯托斯　你怎麼說？那些別的死亡的人是在哪裡呢？［166］

  報信人　埋在墳墓里，在喀泰戎的［167］山谷中間了。

  阿德剌斯托斯　在那邊呢，還是這邊？［168］是誰給埋葬的呢？

  報信人　是忒修斯，在厄琉忒賴［169］的陰影的山岩下。

  阿德剌斯托斯　那些沒有埋葬的死人，［170］你在什麼地方離開他們的呢？

  報信人　不遠的地方，因為急忙使得一切都近了。

  阿德剌斯托斯　僕人們從血泊里收拾他們，一定很有點兒嫌惡的吧？

  報信人　沒有一個奴僕在幹這件事情。

  阿德剌斯托斯　……［171］

  報信人　你要這麼說，如果你在場〔見到〕他對於死人們的愛撫哩。

  阿德剌斯托斯　他自己洗那些不幸的人們的刀傷麼？

  報信人　他還給攤開靈床［172］，把屍身遮蓋起來。

  阿德剌斯托斯　這是一個可怕的任務，還帶著有點恥辱。

  報信人　可是，同類的災難對於人們算是什麼恥辱呢？

  阿德剌斯托斯　啊呀，我多麼願意同他們一起死了呀！

  報信人　你悲嘆是無益的，去引動她們來流淚。

  阿德剌斯托斯　我想這乃是她們教〔我哭泣的〕。但是，且讓我舉起手來，［173］來迎接那死人們，流著眼淚傾注出冥土的哀歌，呼叫著親友，他們的死亡使得我不幸的人孤獨的在呼號。因為只這一件事對於凡人是無可補償的，在耗費去了的時候，這便是在凡人的性命，雖然財產還有方法〔可以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