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 退場（1）

  （珀琉斯上。）

  珀琉斯佛提亞的女人們，你們回答我的話吧，因為我聽見一種浮說，墨涅拉俄斯的女兒離開了這家，跑了去了。我趕快前來打聽，這是不是真的，因為在家裡的人須得要照顧外出的朋友的事情［189］呀。

  歌隊珀琉斯，你聽見的話是真的，我們遇著這樣的壞事情，不好把它隱藏起來。那王后是走了，逃出這家去了。

  珀琉斯她怕的是什麼呢？完全告訴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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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隊她怕她的丈夫，要把她趕出家去。

  珀琉斯是為了謀害那孩子的事麼？

  歌隊是的，她也怕那俘擄的女人。

  珀琉斯她同了她父親離家的，還是同了什麼人呢？

  歌隊阿伽門農的兒子帶著她離開此地的。

  珀琉斯他懷著什麼希望呢？想要娶她麼？

  歌隊是的，他還準備殺害你的孫子［190］。

  珀琉斯埋伏著呢，還是出面來戰鬥呢？

  歌隊在羅克西阿斯［191］的聖殿裡，同了得爾福的人們。

  珀琉斯阿呀！這真可怕！誰趕快往皮托的神灶［192］去，把這裡發生的事告訴給我們的朋友，不要等阿喀琉斯的兒子給那敵人們殺死了。［193］

  （使者上。）

  使者禍事呀，禍事！我帶了這樣的惡消息給你啊老人家啊和那些愛這主君的朋友們。

  珀琉斯阿呀，我的先知的心好像是有了什麼預感了！

  使者老人家珀琉斯，你知道你的孫子是不在了。他受了得爾福人和密刻奈來的生客［194］的劍傷。

  歌隊啊，啊，老人家，你幹什麼呢？不要倒下去呀！你支撐住自己吧！［195］

  珀琉斯我是沒有了，我完了。我的聲音消滅了，我的下肢也都軟了。

  使者你聽吧，若是你想要替你的朋友報復，你就挺起你的身子來，聽那事件的情形吧。

  珀琉斯啊，運命呵，你怎麼這樣的圍困不幸的我，老得已經到了極端的人呀！——他是怎麼死的呢，我那獨子的獨子？你告訴我，雖是我所不願意聽的話，我也想要聽。

  使者我們去到福玻斯的聞名的地方的時候，花了三個光明的白晝［196］，把我們的眼睛用在遊覽上面。這卻似乎引起了疑惑：住在神廟近旁的民眾一群群的聚集了，那阿伽門農的兒子在城市中往來行走，向各人的耳朵說些惡意的話。「你們看見那人麼？他在神的岩窟寶庫間來往，那裡充滿著人們貢獻的金寶，他第二次來這裡，還是為了前回的目的，想要搶劫福玻斯的神廟哩！」［197］而自此以後在城市裡湧起了一種壞的流言，長官們聚集到會議所里去，那管神廟寶物的人私下派了衛士站在廟裡柱廊中間。但是我們並不知道這些事，買得幾隻吃帕耳那索斯山的草葉長成的綿羊走去，站在神壇前面，同了那些知客官［198］和皮托的乩示人。一個人說道：「青年人呵，我們將給你怎麼的求神呢？你為什麼緣故來這裡的呢？」他答說道：「我想對福玻斯來補償我過去的過失，因為我以前曾經為了我父親的流血要求他賠償。」可是在那裡俄瑞斯忒斯的流言顯得力量很大，說我的主人是在說誑，［199］他乃是為了那可恥的目的而來的。他走進了神殿的階口，在乩示所前面向福玻斯禱告著，正在忙著燔祭，那時一群帶劍的人埋伏在桂樹陰里等候著他，中間有一個是克呂泰涅斯特拉的兒子，就是這一切計畫的主謀人。［200］他在眾人的眼前站著，對神禱告，那些人拿著鋒利的劍偷偷的去刺那阿喀琉斯的沒有盾甲的兒子。他退後一步，受了傷卻沒有中要害，抽出〔劍〕來，搶過掛在柱釘上的甲仗［201］，站在祭壇前面，顯得是一個看了可怕的甲士。他對著得爾福的子弟們大聲呼號，這樣問道：「為什麼你們要殺我這前來虔誠朝拜的人呢？我為了什麼罪案應當死的呢？」但是在那裡的千百人中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是從他們手裡拋出石塊來打他。

  他雖是被從各方來的暴風雪〔似的石頭〕所打傷，手裡撐著盾牌抵禦，這邊那邊地去阻當拋擲來的東西。可是這沒有用，同時有許多的標槍，羽箭，投槍［202］，輕的雙尖叉［203］，以及殺牛的屠刀，都落到他的腳邊。多麼可怕的陣前舞呀，你可以看見你那孩子在跳舞著，去避開那些擲來的刀槍。［204］後來他們把他包圍住了，不讓他喘一口氣，他就離開了祭壇的安放羊羔的大爐，用他兩腳跳了那特洛亞的一跳［205］，向他們奔去。他們轉過身去便跑，正如鴿子見到了鷂鷹。許多人在混亂中跌倒死了，有的受了傷，有的在狹隘的出口給人踏在腳下，在肅靜的神廟中發生了不祥的呼號，在山岩間迴響過來。［206］我的主君還是安靜的站在那裡，兵器閃閃的發光，直到從聖堂深處有人發出一個尖利可怕的聲音，鼓動他們再轉向戰鬥。［207］那時阿喀琉斯的兒子倒下了，被一個得爾福的漢子［208］鋒利的劍刺在腰間，那人同了許多幫手殺害了他。在他倒在地上的時候，有誰不用力刺，不拋石塊來打擲〔那死體〕的呢？他的全個身體，原是那麼端正的，都為那蠻野的傷痕所毀壞了。［209］他的屍體躺在神壇的近旁，他們把他拋出在有祭獻的馨香的神廟的外邊。我們趕快親手去搶了過來，抬回來給你，老人家呵，讓你好悲嘆號哭，把他埋葬在墳里。

  就是這麼樣的，那給別人宣示神意的主者，那給一切凡人判斷是非的法官他對於阿喀琉斯的兒子施行報復，像是一個惡人一般，記著舊惡，那麼，他怎麼會得是聰明呢？［210］

  （使者下。從者抬涅俄普托勒摩斯的屍體上。）

  歌隊那主君抬在舁床上，已從得爾福地方移近家來了。不幸的是受禍的人，不幸的也是你，老人家呵！因為〔這樣〕去迎接阿喀琉斯的那獅兒回家來，並不是像你所心愿的，你自己也遇著了同他一樣的惡運了。［211］

  珀琉斯（哀歌第一曲首節）阿呀，這是什麼悲慘的事呀，我所看見，所親手接到我的家裡來的！唉唉！啊，忒薩利亞城呵，我是死了，完了！再沒有我的種族了，再沒有子孫留在家裡了！啊，我受的災難多麼不幸呀！我轉眼到哪方面去［212］可以得到喜悅呀？啊，親愛的嘴呀，面頰呀，手呀！但願有神使你死在伊利翁城下，在西摩厄斯河邊倒也罷了。

  歌隊那時他若是死了，他就因此得了光榮，你老人家，你的境況也將更是幸福了。

  珀琉斯（第一曲次節）啊，婚姻呀，婚姻呀！［213］你毀壞了我的家，毀壞了我的城市！唉唉！我的孩子，但願那赫耳彌俄涅的家族，那對於我的子姓和家庭是不祥的，不曾因了和你的結婚，我的兒呵，撒了死亡的〔網〕在你的上邊，［214］但願霹靂先毀滅了她呀！願你也不曾因為那射死人的事，把你那神生［215］的父親的血債加在福玻斯身上，一個凡人去控訴神人呀！

  歌隊（第二曲首節）阿呀，阿呀！我將開始悲悼那死去的主人，依了對於死人向來的風俗。［216］

  珀琉斯（第二曲次節）阿呀，阿呀！我也將哭著接著哭，啊，可憐的我呀，老而不幸的我！

  歌隊（第三曲首節）這乃是神意呀！神給與你的災禍。

  珀琉斯啊，親愛的人，你撇下這家那麼荒涼的，［217］阿呀，拋棄了這受苦難的我，沒有子孫的老人！

  歌隊（第四曲首節）老人家，你該死在，死在兒孫們以前的！

  珀琉斯我不該拔我的頭髮麼？不該用手在我的頭上重重的打擊麼？啊，城邦呵，福玻斯奪去了我兩個兒孫！

  歌隊（第五曲首節）啊，你不幸的老人，你身受著，眼見著這些災禍，以後你將過著什麼樣的歲月呢？

  珀琉斯（第五曲次節）沒有子孫，孤獨的，憂患沒有止境，我將吸乾辛苦〔的杯〕，直到冥土裡去吧！

  歌隊（第三曲次節）在結婚那時神們祝福你的全是徒然呀！［218］

  珀琉斯全都飛走了，遠去了，我的那些高大的矜誇。

  歌隊（第四曲次節）你將去獨自住在孤寂的家中。

  珀琉斯再也沒有我的城邦了，這王杖［219］我拋在地上！你，涅柔斯的女兒呵，在那幽暗的洞穴里，將要看見這完全毀滅的我跌倒在地面上吧！［220］（哀歌終）

  歌隊喴，喴！什麼在動著呀？我感覺到有什麼神到了！女郎們，留心看吧，瞧呀，有神靈渡過清明的天空，下降到產馬的佛提亞原上來了！

  （忒提斯從空中下降。［221］）

  忒提斯珀琉斯呵，我忒提斯為了以前和你結婚的關係，才離開了涅柔斯的家來到這裡。我首先要勸告你，不要過分的去悲嘆你現在的憂患，因為我本來應生下兒子不該有死的，［222］卻也喪失了我給你生的兒子，那快腳的阿喀琉斯，希臘的第一個〔英雄〕。其次我將說明我的來意，你聽著吧。你把那死人阿喀琉斯的兒子，帶到皮托的祭壇前去，便埋葬在那裡，作為對於得爾福人的譴責，這墳墓便會聲明他橫死在俄瑞斯忒斯手裡。那個俘擄的妻女，我說的是安德洛瑪刻，老人呵，你須得讓她住下在摩羅西亞［223］地方，和赫勒諾斯去正式結婚，［224］還同了那個孩子，他乃是埃阿科斯家系［225］唯一遺留的人了。從他生出來將有許多國王，一代代地幸福地統治著摩羅西亞，因為，老人呵，你的和我的各族都不該斷絕，而且特洛亞的也是如此，因神們還是顧念著它，雖然因了帕拉斯［226］的願望它已經陷落了。

  你呢，你也當知道和我為婚姻的恩惠，［227］我生為女神，是父神的女兒，［228］將解除你一切凡人的苦惱，將使你不死不滅，成為一個神人。這以後你將和我同住在涅柔斯的家裡，像是男神同了女神。你從那裡海里起來，腳也不濕，［229］可以看見你我的最愛的兒子阿喀琉斯住在他島上的家裡，住在好客海［230］河口的白沙灘。現在你前往得爾福人的那神造的城市，帶了這死屍去，埋葬在地下，隨後去到那古老的墨魚岩［231］下的洞窟里，坐在那裡，等候我從海裡帶了五十個內海神女［232］的歌隊前去接引你。所有命定的事你必須完成，因為宙斯是要如此的。你停止對於死者的悲嘆吧，因為這是神分配給一切人類的命運，大家都得用死來償還。［233］

  珀琉斯啊，女王呵，我高貴的配偶［234］呵，涅柔斯的兒女呵，你好！你所做的事真不辱沒了你自己，不辱沒了你所生的！女神呵，我聽從你停止悲嘆，埋葬了他，便往珀利翁山洞［235］里，就是在那裡我曾抱了你最美麗的身體在我懷中的。

  （忒提斯下。）

  凡是謹慎的人，想要嫁娶的，還不該去找高貴的人家麼？不可羨慕那些壞妻子，即使帶了莫大的嫁資來家，也是不可以的。這樣人們便不會再從神那裡得到禍患了。［236］

  歌隊神們的舉動是多樣的，神們做出許多的事出於人的意外。我們以為應有的並不曾實現，所不曾期待的事神給找著了出路。現在的事件也便是這樣的結局。［237］

  （同下。）

  注釋

  ［1］「精華」原文古代注家解作妝飾，特別是說美容。忒拜（Thêbai）後世因原文系複數，通稱Thebes，與雅典原文為雅典奈（Athenai）之稱Athens相同。今譯音從原本，雅典因久已通行，不好再改了。古代這個名稱的地方有幾處，其一在上埃及，相傳有「百城門」，其二在希臘本部，有「七城門」，在傳說上最著名，前後「七人攻忒拜」即說的是此地。這裡的忒拜乃是指安德洛瑪刻的誕生的故鄉，在小亞細亞，位於特洛亞的南方，她的父親名厄厄提翁（êeti?n），是那地方的國王。

  ［2］「妝奩」最初是新郎送給新娘父母的財物，在買賣婚姻時代原是作為償付新娘的身價的，應當稱作「財禮」，但後來習俗轉變，反由新娘父母給許多陪嫁的東西，送到新郎家去，所以譯語也只得改變了。「生兒育女」原文直譯是「製造小孩」，這字的意義是很重大的，因為它表明那是正妻，與妾侍不同，希臘政治家得摩斯忒涅斯（Demosthenês）曾說，結婚為的是合法的生兒育女。「普里阿摩斯的王家」原文雲「普里阿摩斯王的灶邊」，古時灶即代表家庭，是最尊貴的地方。在取火艱難的時代，大概在神廟或王與酋長家裡設有長明火，以供祭祀和臨時缺乏的人家取用。神話中有灶火女神名曰赫斯提亞（Hestia）為十二大神之一，系宙斯之女，雖別無特殊的故事，其地位卻頗尊，蓋即是灶的神格化，赫斯提亞原文亦只是灶字的意思。

  ［3］原文第七行，即「在一切曾經」云云一句，校訂家認為系後人添加，並非真本。

  ［4］赫克托耳被殺，事見荷馬史詩《伊利阿德》（Ilias，通稱Iliad）卷二十二；阿斯隄阿那克斯事見悲劇《特洛亞婦女》，此劇有羅念生氏譯本。

  ［5］涅俄普托勒摩斯的國土在忒薩利亞的南部，原是希臘本土，這裡說島主乃是指以前的一個故事，雲阿喀琉斯因其母忒提斯不願他從征特洛亞，把他改作女裝，寄放在斯庫洛斯島（Skyros）的王呂科墨得斯宮中，後為俄底修斯所識破，拉他同去。阿喀琉斯與王女得達彌亞私通，生一子，發紅黃色，名曰皮耳洛斯（Pyrrhos），意雲火色，戰事延至十年，阿喀琉斯死，特洛亞仍未下，乃又由俄底修斯往招皮耳洛斯來，因系後到，稱之曰涅俄普托勒摩斯（Neoptolemos），意即是新兵。因此，他是島國出身的。希臘人說到「島人」意存輕視，如悲劇《赫剌克勒斯的兒女》中伊俄拉俄斯回答歌隊說，「我們並不是過島國生活的人，乃是從密刻奈到你們這地方來的。」

  ［6］戰事掠物中特別好的部分，選取出來給予主要的武將，《特洛亞婦女》中曾說阿喀琉斯的兒子將她即安德洛瑪刻作為特選的東西。《舊約·士師記》第五章中有雲，「他們莫非得財而分，每人得了一兩個女子。」武功的獎品原文doros geras，意雲從槍上來的榮譽。

  ［7］「朝笏」原文雲Skêptron，本意只是拄杖，在首領的手裡便成為指揮的東西，後來帝王也都拿著，仿佛是權威的一種象徵了。這在中國或者與圭有點近似，但是太古舊了，姑且代以朝笏，雖然意義是不十分相像的。《舊約》上譯稱曰權杖。

  ［8］「斯巴達女人」原文雲Lakaina，此劇大概作於公元前四百二十年頃，正當珀羅蓬涅索斯即希臘南部戰爭中期，雅典與斯巴達交惡，故對於斯巴達人顯示憎惡之情，不但在安德洛瑪刻與珀琉斯的話里概括地表示出來，即描寫赫耳彌俄涅與墨涅拉俄斯的性格也隨處可見。

  ［9］「奴婢的枕席」原文doulon lekhos，直譯意譯卻難得恰好。劇文中常以lekhos一語用作婚姻或配偶，中國雖亦有床笫枕席等慣用語，用來卻總嫌生硬。

  ［10］第三七行，即「偉大的宙斯知道」一句，瑙克以為當系出於後人偽作。

  ［11］古代習慣神廟是不可侵犯的，有人受到迫害，如跑去坐在神壇下，請求保護，任何人不得再殺害他。走到人家灶下去，或是跪在主人面前，抱住他的膝頭，或用手抓住鬍鬚，請予救援，則依據禮俗也須加以適當的庇護。

  ［12］羅克西阿斯（Loxías）系阿波羅（Apoll?n，通稱Apollo）的別名。相傳意雲彎曲或曖昧，因為他的乩示照例語多隱曲，不大明了，但現代解說則雲此字不從斜（Loxos）出，或當與救助字（alex?）有關。福玻斯（Phoíbos，通稱Phoebus），也是阿波羅的名稱，意雲光明，因為他又是光明之神，有時與日神相混。他的廟很多，最有名的在得爾福（Delphoi，通稱Delphi），一名皮托（Pyth?），因為傳說雲那裡本有地母的廟和乩場，有大蛇皮同（Pyth?n）看守著，阿波羅殺了蛇把廟搶了過來，故其地又有此名。

  ［13］阿喀琉斯在特洛亞為帕里斯射中腳跟而死，據說這箭乃是由於阿波羅的引導，所以能中，涅俄普托勒摩斯遂往得爾福對神要求報償，後來卻又悔悟，再去祭祀乞恕。這是本劇里所說的故事，雖然也有別的不同的說法，如說他是想去搶劫廟裡的寶物，或雲去求乩示，問怎樣可以使得赫耳彌俄涅生育。但與本劇自然都是不合的了。

  ［14］「新消息」原文雲neos logos，用在悲劇里這「新」字大抵含有什麼意外的災禍的意思。

  ［15］「同伴奴婢」（xundoulos）即是說奴隸的同僚，卻沒有「僚婿」似的那麼的現成名詞，這裡安德洛瑪刻說這話又很有一種親密之感，譯語更難得恰好。

  ［16］作者的意思是說女人多有計謀，總有方法可以騙得過去，對於婦女可能是含有譏刺，雖然在悲劇上他也寫了有不少善良與勇敢的女性。

  ［17］這個意思在希臘悲劇上是很普通的，大抵是以哲人索隆（Sol?n）的格言為根據，希羅多德（Hêrodotos）《史記》卷一中記述他對呂狄亞王克洛索斯所說的話，謂富貴不足恃，必須能備諸福德，始終保持，平安的死去，乃可稱為有福，故在結局之前不當稱任何人為幸福雲。

  ［18］據許斯洛普（A. R. F. Hyslop）校本，此一句當譯作：「帕里斯帶到伊利翁高城來的不是婚姻，乃是禍祟，在他帶了海倫進內房去做他的妻室的時候。」「婚姻」原文雲gamos，本意正是婚姻，雖然也常用作妻子講。此處「妻」字原文雲eunaia，本意雲屬於床的，普通與「禍祟」連結雲eunaianiatan，今乃把這字當作與海倫同位，意亦可通，譯本且從舊解。eunê與lekhos均由「床」字轉用，唯二字本義略有殊異，前者雲枕席，後者則床榻也。

  ［19］「看著陽光」原文雲Phengos horasthai，希臘人常用語，意思即是生活在世上。

  ［20］特洛亞是在小亞細亞的西北角，所以說是亞細亞出身。希臘人對於外國人悉稱為Barbaroi，今姑譯為蠻夷，大意說他們不用希臘語，那麼「吧爾吧爾」的，與中國古時所說蠻（左周右鳥）鳥舌有點相像。但是二者的區分還是重要在於文化上希臘人有智慧，行事知道節制，蠻夷則由於愚昧，多犯過惡，因此希臘人對於外國人常存有一種輕視的態度。

  ［21］這本來是一句普通的話，但在希臘別有根據，哲人塔勒斯（Thalês）的格言最有名的一句便是「知道你自己」（gnothi seauton）可以作為代表。

  ［22］「宙斯的女兒」即是海倫，赫耳彌俄涅是海倫的女兒，所以這裡如此說，卻不便改變，雖然下文珀琉斯的「兒子的兒子」也曾改譯為「孫子」。

  ［23］「斯巴達土地」原文作「拉科尼亞的斯巴達人的土地」，斯巴達是拉科尼亞的首都，但這裡斯巴達人並非普通所記那地方的人，乃是指的國內的貴族，即是武士階級，原文雲斯巴提阿泰（Spartiatai），所以此處含有矜誇的意思，譯文上卻表示不出，只好從簡略了。

  ［24］從這句里可以推測出來，在歌隊所說的末尾，或者有幾句對赫耳彌俄涅說的話，現在卻遺失了。又或如上文所說，她們對於安德洛瑪刻的事雖守著沉默，可是心裡懷著憐惜，可能赫耳彌俄涅從她們的態度上看得出這個意思，所以如此回答她們。許斯洛普的這解釋似頗有理。

  ［25］「槍尖獲得的」（doriktêtos）與doros geras意義大旨相近，參看注［6］。

  ［26］「法術」（pharmakon）原意雲藥，藥能治病，也可以害人，由毒藥迷藥，轉為符咒法術。如墨得亞（Mêdeia）銼藥草入鍋內，殺老羊共煮，旋即成為羔羊跳出，是其本義（見神話），又如斯邁塔（Smaitha）對月轉紡輪，焚燒麥子和桂樹葉，詛咒他的愛人，（見忒俄克利托斯《牧歌》二），那即是法術，題目雲《行法術的女人們》（Pharmakeutriai），也就是用的這個字。

  ［27］「大陸的女人」意思是說亞細亞，即蠻夷的女人，因為安德洛瑪刻是從小亞細亞來的。雖然希臘也可以說是大陸，但習慣上多用以稱亞洲，文人及戲劇家常稱波斯人為大陸人或大陸民族。

  ［28］「水露」只是水罷了，原文意雲「阿刻羅俄斯河的露水」，阿刻羅俄斯（Akhel?os）為希臘大河之一，長約二百公里。河神在神話中最有名，即曾與赫剌克勒斯（Hêraklês）角力爭妻，變形為牛，折其一角者。希臘羅馬人於詩文中均以阿刻羅俄斯為一切淡水的代表，此處即其一例。

  ［29］特洛亞傳說是黃金鋪地，歐里庇得斯劇中稱佛律癸亞的城市流著黃金，又荷馬詩中有雲多金的密刻奈。近代席利曼發掘各地古城址，發見古代各種黃金製品不少，證明此說不謬。

  ［30］「荒唐」原文直譯雲「無學」，即是愚昧，為蠻夷人的特徵，參看注［20］。許斯洛普解作淫逸，意亦可能，正如有智慧，知節制，便有德行，無學者墮於愚昧，自然容易流入於放肆淫逸了。

  ［31］這裡所列舉的惡俗，據古代注家說，原是說波斯人的事，赫耳彌俄涅胡亂地拿來歸在特洛亞人身上，其實是不對的。希臘神話中偶有亂倫的事，如謀殺阿伽門農（Agamemn?n）的埃癸斯托斯（Aigisthos）乃是堤厄斯忒斯和他女兒所生，又俄狄浦斯（Oidipous，通稱Oedipus）王的母子為婚，卻是當初並不知道的。兄弟姊妹成婚原是古代埃及王家的成法，《舊約·利未記》第十八章中曾有說及，「你們從前住的埃及地，那裡人的行為你們不可效法。」即指此事。希羅多德《史記》卷三中記波斯王坎彼塞斯（Kambysês）娶他的兩個姊妹為妻，雖然波斯法律上並不許可弟兄娶姊妹為妻，但是波斯王照例得以隨心所欲行事，所以這就不成問題了。「在鮮血上行走」即是互相殺害，希羅多德《史記》同卷記有坎彼塞斯謀殺他的兄弟斯墨耳狄斯的事。在近東專制國家歷代為爭王位而殺戮近親，史上多有，中國也有清朝雍正的故事，即其一例。

  ［32］「駕御」原文雲hena hênias ekhain，意思是說用一副韁繩，加在兩個女人上頭，譯語只保存得大意而已。

  ［33］「結婚的愛人」全用意譯，原文雲eunaian kuprin，直譯當為「同床的愛神」，愛的女神（Aphroditê）生於庫普洛斯（Kypros，通稱Cyprus）島，故別號庫普里斯。赫耳彌俄涅的這一番話可以分幾個層次來看，最初誇示嫁資的虛榮，標榜斯巴達的傲慢，其次說安德洛瑪刻用法術害她，很沒有理性，又說人神都救助不得，要她的情敵徹底破滅或是屈服，顯示出自私的兇狠性來了。本劇作者蓋意在譴責斯巴達人，在這裡開始，到後來乃由安德洛瑪刻（第四四五行以下）珀琉斯（第七二五行）總結地加以打擊了。

  ［34］「並立的妻室」原文意雲「共為婚姻的」，此處用作複數即是共嫁一夫的妻女。下文第八三六行作Sungamos，即Syngamos，但在那裡是專指一人即安德洛瑪刻，所以就簡單地譯作「對手」了。

  ［35］安德洛瑪刻的這一篇說話，和後邊對墨涅拉俄斯所說的話（第三三三行以下），都是本劇作者常用的手法，是用了那時雅典的法庭辯論的形式，大篇的說理，喜劇家阿里斯托法涅斯（Aristophanês）曾經很譏笑過他。古代雅典法庭採用一種民主方式，由市民陪審，投票表決，兩造辯論中在各正申訴之外，要求公平聽訟，運用情理，感動聽眾，有利於自己，也是很重要之點，這首節的用意便是為此。本文雖說得頗巧妙，但在劇中情節未免不相適合，所以也可以說是一個缺點。

  ［36］「因此」即是因為自己是奴隸的關係，即使說的有理，也仍不能得到勝利。

  ［37］原文自「我害怕」以下為一整句，意思是「我害怕這樣，這樣，可是我還不……」，譯文截為兩句，關係不大明白了。末了云云，據許斯洛普說，應譯作「我將要小心不至於為人所乘」，但意思不甚明了，故仍依從勒布叢書本。

  ［38］原本稍有不同，意雲，「是斯巴達的城市比佛律癸亞更小，我比你更有好運」，云云，丁多耳夫加以校改，許斯洛普採用其說，以為較為意義明了。

  ［39］「累贅」（epholkida）原文意雲「拖船」。

  ［40］這裡「我的」著重說，表明自己的身分，不是自由人，不是正室，孩子沒有即王位的可能，赫耳彌俄涅只是妒忌，對於這一個顯明的事實也看不清楚了。

  ［41］這是針對赫耳彌俄涅上文的話而說，即是「這裡沒有赫克托耳」云云。

  ［42］「相思藥」直譯雲「媚藥」，嫌是古文。安德洛瑪刻不承認用了法術去害赫耳彌俄涅，這裡卻給她藥方，可以夫妻和合，正是文章上的狡獪。

  ［43］「德性」原文正雲aretai，古代注釋家雲，對於男人（丈夫）的和順，解說得很好。「和順」原意雲一心一意。有人以為如安德洛瑪刻下文所說，她愛她丈夫的外室，給他養育私生子，這不能算是女子的「德」，意思是很不錯的，但是在古代和東方那正是稱為德性的。中國俗語裡有這一個字，可以適用的恰好與廣泛的道德也有差別。

  ［44］斯庫洛斯（Skyros，通稱Scyras）是希臘東邊的一個小島，周圍一百公里，距歐玻亞五十公里弱，涅俄普托勒摩斯生長在那裡，算是他的故鄉。參看注［5］。

  ［45］特剌刻（Thrakê，通稱Thrace）在希臘的東北方，所以這裡說它蓋滿了雪，今在羅馬尼亞國境內。古時傳說特剌刻人系戰神的兒子特剌克斯（Thrax）的子孫，凶暴善戰，用人祭神，這裡說他們一夫多妻，也就只是把他與東方蠻夷一起看待罷了。

  ［46］這裡所說的「病」即是上文「無厭的枕席的欲望」，在希波克剌忒斯（Hippokratês）的醫書上便以病為淫慾。

  ［47］「隱藏」原文雲prostênai，意雲放在前面，這裡從許斯洛普的解釋，謂站在前面將其擋住，不使顯露，別本作制御管理解亦可通，但在文法上需要與格或屬格補足，似有不合。古代注家解為「我們將它好好地包裹了，我們不會被發現」，這意思與許斯普洛卻正相合。

  ［48］希臘古代雖是一夫一妻，但習慣上於正式的妻子之外常有外室，只是像安德洛瑪刻所說的那樣寬容大概要算是例外，荷馬史詩《伊利阿德》卷五中說忒阿諾曾給她的丈夫安忒諾耳養育私生子（中國古代當稱庶子，其不合法性卻很減少了，所以這裡不相適），但那也是在亞洲的特洛亞人，在希臘人說來仍是蠻夷也。

  ［49］赫耳彌俄涅因為妒忌，不讓涅俄普托勒摩斯夜間外出，連「天空的一滴露水」都不許落在身上，這與中國古代說野田草露多少有點相近。

  ［50］「追求男人」原文雲「喜歡男人」，這是壞的方面的意思，在好的方面也可以作「愛丈夫」講。赫耳彌俄涅的母親海倫從帕里斯私奔，為特洛亞戰爭的起源，在悲劇上常被譴責，這裡因為是斯巴達的關係更多受指摘，雖然作者在別一悲劇《海倫》中採用別的傳說，謂海倫本人留在埃及，往特洛亞的只是海倫的一個幻影雲。

  ［51］這裡的「節制」是上文「無厭的欲望」的反面，原意雲健全的心，用在兩性關係上，無節制即是說淫蕩。

  ［52］「剛才的話」指赫耳彌俄涅上節所說，主要是要獨占涅俄普托勒摩斯，那麼露骨地表示出來。

  ［53］赫耳彌俄涅說女人把戀愛的事看得最重，安德洛瑪刻答以這須得和女伴們要好，意思即是不妒忌，這裡仍是以妒為惡德的古代道德觀念。

  ［54］上文說「看著」，原意是說從別的事物轉過來專看這一件，赫耳彌俄涅所以把女神看著她自己的意思變換為轉過眼去不看安德洛瑪刻，解釋為因為她恨安德洛瑪刻和她的緣故，正是女人們的一種鬥嘴罷了。

  ［55］所謂為此而來，即是下文所說，她來打聽安德洛瑪刻是否肯離開女神的廟的事。

  ［56］這裡承上文會死與否說，所以「這」字是指安德洛瑪刻的死。

  ［57］這裡承上文涅俄普托勒摩斯回來與否說，所以「這」字是指他的回來。

  ［58］即是說上有神明鑑臨，你這樣做終將得到懲罰，與下文第二六〇行意思相同。

  ［59］「餌食」（delear）難得恰好的譯語，這裡說的是用她的兒子摩羅索斯來引誘她離開神廟，有如釣魚捕獸所用的餌，只是她現在且不說它出來。

  ［60］安德洛瑪刻坐在神壇前不肯動，這裡就用神像做譬喻，諸神的像大抵用熔鉛焊接，與台座相連，普路塔耳科斯（Plourtarkhos，通稱Plutarch）文中曾說神像是釘住或焊住在台座上面雲。

  ［61］「邁亞（Maia）和宙斯（Zeus）的兒子」即是赫耳墨斯（Hermês，羅馬作Mercurius，通稱Mercury），在神話中是諸神的使者，赫拉與雅典娜和阿佛洛狄忒比美，宙斯不能決，乃命赫耳墨斯帶領她們去找帕里斯，叫他作審判員，決定誰是最美。

  ［62］這一句又可以譯作「引導著美麗裝駕的三個女神的一隊」，即將車字解作駕車的一聯或隊。「三馬」原作「三匹馬駒」，習慣上常以「馬駒」代用女郎，謂即指女神自己，說雖稍新，似不及舊讀之妥適，故今仍從之。

  ［63］帕里斯少時養育在伊得山牧場，及長仍在那裡，女神們便到山上去找他去。

  ［64］希臘神話，赫拉等三女神競爭誰是最美者，去請帕里斯決定，三人各允許給報酬，赫拉所許的是王國，雅典娜是武功，阿佛洛狄忒則是世間的美婦人。帕里斯接受了最後的贈品，說阿佛洛狄忒最美，愛的女神乃引他到斯巴達，使王后海倫愛上了他，一同逃回特洛亞去。斯巴達王墨涅拉俄斯乃與其兄密刻奈王阿伽門農招集希臘各邦勇士，往征特洛亞，經過十年始到目的地，又歷十年遂攻下特洛亞城。此二十年說見於阿波羅多洛斯（Apollod?ros）神話書中，似可憑信，因為阿喀琉斯逃避出征，躲在斯庫洛斯王宮中，生了皮耳洛斯，即後來的涅阿普托勒摩斯，及戰役末了皮耳洛斯被召赴特洛亞，年約二十，與事情正合，若依照普通十年之說，那時他才有十歲，不可能做「新兵」，與安德洛瑪刻的年齡也相距太遠了。

  ［65］這一節是追訴既往，可惜在帕里斯誕生的時候，不曾聽了卡珊德拉的預言，把他殺了。帕里斯的母親赫卡柏夢見自己生產了一根燃燒的木橛，她的女兒卡珊德拉能預言，便說生下來的小孩將成為特洛亞的禍根，非加以消滅不可。當時家中的人未能聽從，只把小孩棄置在山中，經牧人收養，以後便在伊得山牧牛，直至三女神去找他的時候他還在那裡。

  ［66］假如沒有帕里斯，便自然沒有特洛亞戰爭，在普里阿摩斯死後，赫克托耳嗣位為國王，安德洛瑪刻也就是王后了。

  ［67］這是希臘人立場的話，特洛亞戰役雖是得了勝，但受的苦痛損失也不少，希臘詩人常有說及，並不只單面地誇示勝利。

  ［68］這一篇也是作者大發議論之作，首先說虛假的名聲不足憑信，其次，若因爭寵而殺了她，赫耳彌俄涅將更是不幸，末後又說她即使用了法術得罪，也當由涅俄普托勒摩斯來查究才行。

  ［69］第三三〇至三三二行，即「那些似乎」云云以下，瑙克認為此三行系是偽作。

  ［70］「血染的污穢」與流血的罪惡意義不同，蓋後者是法律上的罪，而前者則是宗教上的穢。殺人的罪可以赦免，穢仍存在，須要另行祓除，如俄瑞斯忒斯（Orestês）為父報仇而殺母，雅典公審予以赦免，但狂疾則別經祓除後始得免除，是最顯著的例。俄瑞斯忒斯因為殺母，情節自更重大，但一般也是如此，凡殺人者照例流放出國，以免因了污穢危害地方，在外邊找到人給他祓除，經過若干時期，乃得回本國來。

  ［71］涅俄普托勒摩斯在特洛亞戰爭中的勇敢是很顯著的，他使得敵人不敢出城來，希臘人用木馬潛伏甲士的時候，是他首先走進馬里去的。他繼承阿喀琉斯的暴烈的性格，攻入特洛亞城之後，他在神壇下殺了普里阿摩斯，又把波呂克塞娜殺了祭他的父親，後來又魯莽地譴責阿波羅以至得禍，如本劇中所說。

  ［72］這裡的「貞靜」即是上文所說的「節制」，參看注［51］。

  ［73］「家人」原文意雲「婚姻關係的人」，如丈夫，姊妹之夫妻兄弟，或妻父，均可以用，但這裡所指應是赫耳彌俄涅夫家的人，即是涅俄普托勒摩斯和珀琉斯。上文規戒墨涅拉俄斯不可小題大做，像女人的那麼樣，這裡接下去說，〔你不必那麼做，〕因為我如有罪，願意聽他家的裁判。原文「因為」一字的意思這樣才可明了。在希臘古代，沒有子女是很重大的一個不幸，因為這一家裡的神的祭祀斷絕了，與中國之著重在祖先的系統不同。參看第七一四行珀琉斯所說的話。

  ［74］這裡又是諷刺墨涅拉俄斯，因了海倫引起特洛亞戰爭的事。

  ［75］原文雲「你心的節制〔把箭〕射完了」，古代注家解作射不中的，今從許斯洛普說，謂箭已射完，古人常以箭比喻言語，盡情地放言猶射者亂射，將箭用盡。

  ［76］「我家的人」即指他的女兒赫耳彌俄涅。

  ［77］意思是說我拈著了可以活的鬮，兒子是死了，活著也是悲慘的生活，若是拈不著，那麼她自己就得死了。

  ［78］原因是涅俄普托勒摩斯的強迫，結果是安德洛瑪刻的被強迫，所以如追究原因，便應當去殺那負責的強迫的人。

  ［79］自第三九四行至四〇五行這十二行，原本意思很有點凌亂，顯見得前後次序有錯亂之處，今依許斯洛普校本，稍加變動，文義比較地順遂了。其新舊行數異同列舉於後，以資比較：

  三九四行舊四〇四行

  三九五行四〇五行

  三九六行三九九行

  三九七行四〇〇行

  三九八行四〇一行

  三九九行四〇二行

  四〇〇行四〇三行

  四〇一行三九四行

  四〇二行三九五行

  四〇三行三九六行

  四〇四行三九七行

  四〇五行三九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