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你不想長生不老嗎？

  陸景望著虛空，似有哀嘆，「孤已經將二人賜死。」

  陸淵點頭，這才是一國之君應該做的。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陸景提起酒壺，給陸淵倒了一杯清茶，他垂首望著透亮的黃湯，「孤年事已高，也活不了幾年了，如今太子薨了，東宮之位空懸。」

  他故意停下，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

  陸淵眉睫微動，看來陸景有心試探自己。

  陸淵道：「父皇兒臣講這些，是想聽聽兒臣的想法嗎？」

  陸景頗有興趣道：「你覺得身為一個皇帝應該具備什麼樣的品質？」

  陸淵沉思片刻，「皇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是歷代皇子趨之若鶩的東西。但是，他們都忽略了一個問題，他們是享受巔峰權力帶來的快感還是真的想造福百姓？」

  

  陸景揚眉，「你繼續。」

  陸景道：「為君者，不僅要胸懷寬廣，有治國才幹，還要有一顆仁心。以仁心對待百姓，以仁心對待后妃以及皇子。但是若是太過仁，則會顯得懦弱，若是沒有仁愛之心，則會顯得無情冷漠，令朝臣不敢進言。」

  陸景微微頷首，唇角露出一抹滿意笑容。

  陸景道：「這兩者平衡最難把握，但是若是能把握好，即便不是明君也是位好皇帝。」

  陸景道：「你覺得孤算是明君嗎？」

  他這話問的全是套路。

  內侍臉色大變。

  這要讓楚王怎麼回答？

  要是說是位明君，顯得楚王拍馬屁。

  但，若是說不是……

  算了，誰敢當著皇帝的面說他不是明君？

  這不是找死嗎？

  陸淵沉默了一下，「說實話嗎？」

  陸景見狀，「看來在你心中，孤不算是個明君。」

  陸淵垂首，望著清亮茶湯，一陣茶香撲鼻而來，他道：「父皇這一生為了百姓殫精竭慮，大興改革，想要帶著百姓走向富強繁榮之路，使大齊成為天下第一大國。實際上，父皇的確是做到了，在父皇的帶領下，百姓的日子越來越好，貪官污吏也少了很多，但是父皇目前還沒完成自己的宏圖壯志，是不是？」

  陸景道：「孤的宏圖之志？」

  陸淵：「兼併他國。」

  陸景輕輕啜飲一口清茶，茶香四溢，他眼神深邃，「孤年輕時的確想過操戈他國，但是國內百廢待興，想要兼外，必須先強內。本以為很快，可是一晃眼，竟然二十多年過去了。孤，再也不是當年意氣風發的想要一展宏圖的三皇子了。」

  陸淵沉思片刻，「強國之路本就艱難，兼併大國並非一夕一朝可以完成。父皇這一生，上不愧於天，下不要愧於地，就夠了。」

  陸淵頓了下，「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國家發展是需要很多代人的努力。」

  陸景喟嘆一句，「若是孤年輕時有你這個覺悟就好了，最近幾年，孤身子每況愈下，也漸漸明白，很多事情並非孤一人能改變的。」

  陸景本以為陸淵只會帶兵打仗，沒想到對於政治以及社會發展可以看的如此通透。

  為帝王者，不僅要有胸懷天下的壯志豪情，更要有深入社會民生的覺悟，深諳百姓疾苦，才知道如何對症下藥，這樣才是能夠成為明君。

  陸淵道：「父皇這一生的確是對大齊做了很多貢獻，但有兩件事，是父皇這一世的敗筆。」

  陸景揚眉，「洗耳恭聽。」

  陸淵聲音沉靜，「一，父皇不應該立許氏為後。許氏心術不正，城府有又深，善妒護短，壓根沒有半點國母風範，對內殘害後宮妃嬪子嗣，對外糾集勢力，扶植太子。二，父皇不應該聽信妖后讒言，立陸華為儲君，陸華雖為嫡長子，但是資質平庸，好大喜功，壓根不是治國之才。」

  陸景一瞬不瞬地盯著陸淵，面色微沉。

  縱然知道自己做的有問題，但是還沒哪個朝臣、皇子敢這麼尖銳地講問題提出來。

  陸淵亦是不退讓，眼神毫無畏懼，「父皇讓兒臣回答，以上就是兒臣的答案。」

  陸景倏然笑出聲，他拍拍陸淵的肩膀，「朝中大臣都懼怕孤的權勢，即使進諫也是小心翼翼，腹稿不知道要打多少遍。只有你，敢直言不諱。」

  陸淵溫道：「父皇乃是明君，明君斷然不會傷害一心為國的朝臣，更不會傷害一個他欣賞的兒子。」

  陸景笑笑。

  這些年，他的精力要麼放在處理政事上，要麼放在才太子陸華身上，對其他皇子、王爺關心甚少，就連晉王，也極少關注。

  他當真沒想到，自己的兒子中還有這麼優秀的。

  是自己這個做父親失職了。

  二人又閒聊了一會兒，陸景揮手，命他離開。

  陸淵起身，行禮，轉身的那一瞬間，他溫和的眼眸猛然一深。

  陸延，我本沒興趣與你爭太子之位，可是你們母子殺害我母親，我是不會袖手旁觀的。

  回去的路上，正好看到陸延朝這邊行來，陸淵如同往日一樣，跟他寒暄。

  陸延一臉狐疑，「你方才是從未央宮出來的？」

  陸淵道：「聽聞父皇病重，從大周回來之後，便直接過來了。」

  陸延上前兩步，低聲道：「聽聞趙靈引出了長生泉？」

  陸淵微微頷首，「是。」

  陸延眸光深邃，「大周為小國，之所以多年平安無事，不就是因為長生泉嗎？趙靈為你的王妃，若是我們也有長生泉，大齊定然能夠兼併他國，稱霸天下。」

  陸淵掃了陸延一眼，「長生泉數量稀少，每年鳳凰族族人進貢之後便所剩不多。」

  陸延笑笑，「五弟啊，你真是糊塗啊，長生泉正是因為長生泉稀少，所以才珍貴啊。你乃是趙靈的夫君，近水樓台先得月。」

  陸淵道：「趙靈是個有原則的人，她不會給我的。再說了，那本就是鳳凰族的東西。如今太子薨了，三哥再無對手，有沒有那長生泉影響都不大。」

  陸延道：「退一步說，你不想長生不老、永葆青春？能夠長生不老，乃是無數凡人的夢寐以求之事。」

  陸淵不說話。

  他若是說不想，一定是假話，但是他不能從趙靈手中奪取長生泉。

  這對大周不公平，對鳳凰族人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