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他化自在,萬源歸巢
2024-09-19 03:54:20
作者: 花下一壺酒
天策府中的年輕人們,除了府主楚元宵應約去了北海羅酆山,其餘眾人都還呆在各自該呆的地方,各忙各的事。
這座將山門開在鹽官鎮東側那座劍山蟄龍背上的仙家府邸,整個九洲江湖最新的三品仙門,開門之後卻跟中土的那座荒無人煙的法家山頭一樣,眾人齊聚立了個山頭之後就又下山各忙各的去了。
讓整個九洲江湖沸沸揚揚的新晉三品天策府,開門儀典並不盛大,本就家在小鎮的一群年輕人相約在同一天登山而上,在那座已經沒有了青龍之靈鎮守的劍山之巔立了一塊碑,再加上如李玉瑤、姜沉漁、喬浩然還有歐陽這些江湖同齡人觀禮,就算是一座三品仙門真正開宗立派了。
天策府一位府主加上四大長老,還有供奉長老如柳清秋、喬浩然等人,人人背後都有一座山門,且還都不盡相同,所以嚴格說起來,天策府也不知道該算是諸子百家哪一脈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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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在蟄龍背的山巔也並沒有立起所謂祖師堂,更沒有供奉祖宗牌位,一群人真如法家一脈當年立碑一樣,簡簡單單在山巔立了一塊碑,就算了解。
小胖子朱禛從蟄龍背下山之後回了一趟朱氏大宅,給父母留了下天材地寶一類的好東西之後,沒過多久就離開了小鎮,重新去找他那位既是兵家也是商門的師父,雲遊四海去了。
雲海間的生意在如今的九洲陸地越做越大,跟銅雀樓合夥搭起來趕路法器的買賣,又在銅雀樓的邸報生意上插了一腳,集合全九洲之力打造跨洲渡船的那一樁浩大工程,也有雲海間的身影。
另外,人族九洲與異族之間的戰爭已經持續了數年,『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是個實在話,人吃馬嚼是個大問題,雲海間作為天下間真正最有錢的仙家,加之剛好又是分號開遍九洲,故而算帳調配一類的事情,自然也就順理成章要落在他們頭上。
如今幾乎成了商門一脈二掌柜的小胖子朱禛,在這數年間也算是忙得夠嗆,一刻不得閒。
……
陳濟從陳氏離開之後出了小鎮,重新跨洲越海回返了楠溪洲,不過這一次倒是沒有直接回返穎山陳氏,而是去了一趟他當初曾被抓去參軍的那座四品王朝春花國。
當年那位因為對燕雲王朝失望,所以乾脆離家出走的儒家文士葉先生,曾在春花國見了正要參軍的楚元宵,之後就徹底開始在春花國隱居了下來,真正成了個隱逸世外的隱修。
陳濟去了一趟春花國見了一趟那位葉大先生,隨後就離開了楠溪洲,直接去往剛剛光復不久的金釵洲,開始以一身儒門所學重新教化塗炭生靈的金釵洲。
金釵洲被置於海妖一脈治下多年,一洲陸地大半人族戰死,剩下的那一小半幾乎都成了半人半妖的怪物,沒辦法跟著被打退的海妖一脈撤回四海,最後就成了人族其餘八洲光復金釵洲之後,接在手裡最頭疼的一筆爛帳。
天下大勢不是一家一姓可以說了算的,尤其是小國寡民芸芸眾生,有朝一日雄威滔天的妖族大軍出現在天地交界的地平線上的時候,擺在普通百姓面前的其實就只剩了兩條路,要麼轟轟烈烈直接戰死,要麼委曲求全苟活一命。
那些已然戰死陣前的人族,無論修為高低都會受到必然該有的尊崇,金釵洲剛剛光復之後,臨淵學宮便牽頭重新堆起了瓶山,並在山上立了一大片英靈碑,將當初瓶山一戰陣亡的那二十萬金釵洲脊樑的姓名全部刻在碑上,也包括後來金釵洲各地對抗妖軍,陸續陣亡的將士姓名。
一座比原來還要高出千仞的新瓶山,密密麻麻立滿了一塊又一塊碑文,沒有太多華麗辭藻,也沒有長篇大論的奠文,只有一個個簡簡單單的名字刻在碑上,與世長存,與人族共存。
但是,那些成了半妖的人族卻成了一個令人頭疼的問題,都已經不能算是純粹的人族,嗜血又兇殘,但又不能直接當作妖族來一朝坑殺,畢竟他們成了如今這個樣子,人族九洲至少也要負一多半的征戰不利的責任。
陳濟這一趟金釵洲之行,就算是替儒門一脈去負責,雖然沒有人真的要求他這麼去做,但是作為儒家仁道的學生,有些事自該當仁不讓。
九洲外戰還在繼續,楚元宵當仁不讓去跟那位墨千秋下棋,陳濟這個當師兄的就自然而然去了金釵洲,去做他認為該做的事情。
……
韓元賦倒是沒有離開鹽官鎮,在他父母開起來的那幾間鋪面裡頭忙忙碌碌,每日裡端茶遞水,擦桌掃地,好像忙得也挺高興。
不過,這位年紀輕輕就擔任了三品仙門知事的韓長老,私底下也沒閒著,如今穹頂之下的這場大戰已經到了最後一步,有些該他做的事自然也落不下他。
楚元宵先前與那位道門三掌教聊過,風雪樓曾經送了一枚紅頭令牌給楚元宵。龍池洲的那個目盲年輕人本身也是墨千秋的分身之一,又是堂堂風雪樓的樓主,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心,在北海一戰開始前又將樓主之位也扔到了楚元宵手中。
結果去北海下棋的年輕人,轉手又當了一出甩手掌柜,如今那塊令牌則落在了韓元賦手中,更直接順手將風雪樓的樓主信物也拿在了手中,所以他韓元賦就不可避免成了代樓主,直接成了正兒八經負責邸報的知事長老。
不僅要看天下,同時還得抬起一隻眼盯著天上。
……
趙繼成回返興和洲,重新開始與相王府背後的那座雲龍山較勁。
天下龍脈的其中一處聚首之地,山高萬仞,龍氣繚繞,隱隱約約有虛龍之影逐漸在雲龍山之巔浮現。
登山而上的年輕人如今早就超過了山腰的位置,一座雲龍山算成十成,他已經能站在九成九的位置,距離那座真正的山頭也只差了一步之遙。
山巔逐漸浮現出來的那些虛龍之影,大概是因為等到了某個冥冥之中註定了的身影,所以當趙繼成越來越靠近那處真正的山巔時,終於像是徹底被激活了一樣,直接出現在了山巔的雲海之中。
如今的趙繼成雖然不像楚元宵一樣,機緣巧合被迫無奈走上了三徑同修,但那一身武道拳勁相比於所學駁雜的楚元宵而言,反而更加霸道和精純。
當初楚元宵一行到達石磯洲之後,曾在馬鞍渡口以南的大運河上遇見過一頭攔路的大鰲。
兵家武廟在當時曾送出了兩份禮物,一份兵法給了小胖子朱禛,而另一份武運則送到了金釵洲,只不過被揮拳開路的楚元宵給一拳打了出去。
兵家武廟都是武人,不愛做送禮還要收回去的事,將那份武運送出去之後就直接關上了武廟的大門,結果那一份成了無主之物的武運自己兜兜轉轉,最後就跑到了興和洲的雲龍山上去了。
趙繼成倒也是個有骨氣的傢伙,在那份武運偷偷摸摸自己竄上山,又鬼鬼祟祟出現在他附近的時候,他只抬了抬眸就看出了那份武運的來歷。
當年還算少年人的趙家子,遞拳上山半點不客氣,在那份武運想要認主的那一刻,乾脆直接一拳轟了出去,同樣不收武廟漏出來的這一份機緣,直接把它轟飛出了雲龍山。
那份被四處嫌棄的武運也算倒霉,還有些委屈,飄飄蕩蕩在九洲逛了一大圈,最後落在了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孩身上,這一次倒是沒有再出現被轟出來的慘澹場景,也算是各得其所。
詩家有雲「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天下的好事不能全算在一個人的頭上,也總要有些家底是留給後來人的,光陰流轉,生生不息,人間萬年松長青。
趙繼成雖然將那份被楚元宵送回的武運又重新打了出去,但他遞拳登山的步伐卻始終不曾停下過,一步步登山而上直奔山巔而去。
趙繼成與楚元宵都是蘇三載門下,一先一後成了師兄弟,一身武道其實也還是同出一門。
當初蘇三載在楚元宵起程離開涼州時,曾看著那個漸漸遠行的少年背影,輕聲念叨了一句「希望你有朝一日,拳高於天,青出於藍,拳勁所到,有理有據,撐高人間武道三丈三」。
這句話在如今的楚元宵這裡還不是很顯眼,但沒想到同處一門的趙繼成反倒是先離得更近了一步,等到他真正踏上雲龍山巔的那一刻,就是遞拳於天,去報了他那位瘸腿的父親當年的一劍之仇。
……
天策府門中的這些開山祖師們,大概在立起山頭的那一刻就已經做好了各自的分工,有些事是已經在兩軍陣前的楚元宵該做的,另外一些事則交給了已算同門的其他人去做,最後剛剛好就是一場各得其所的恰如其分!
——
北海羅酆山以南五百里的戰場之上。
兩軍大戰兩處戰場,兵連禍結,殺氣盈霄,唯獨留下了兩座戰場之間的那一片對弈之處,也算是為第三局留了一處戰場。
再次對面而立的一對別樣意義上的師徒,此刻看著對方都沒有說話。
兩邊的大戰還在繼續,流血漂櫓,血流成河,已被圍在其中的魔鬼兩族大軍,到底還是落在了下風上。
聯營三千里的楚王府麾下,厲兵秣馬上萬年都不曾有過戰事,最後將積攢了萬年之久的殺氣,猶如銀瓶乍破,鐵騎突出,在護船罡氣大開的那一瞬間,直接將早就備好的殺手鐧,全數傾倒在了陣法聯結而成的魔族大軍身上。
沉默許久,墨千秋最後還是先一步開口說話了,「第一局算是和棋,第二局在如今看來是我酆都落在了下風上,你們人族一脈如今也算是不輸求勝了,一場籌謀算計煞費苦心,不算白費。」
楚元宵聞言頓了頓,隨後又輕輕搖了搖頭,「今日這個局面,人族拿到手的這些結局裡,有一部分也是大先生的功勞,所以真要說贏,那也還是個雙贏,並不能算是大先生輸。」
墨千秋笑了笑,擺了擺手有些感嘆道:「天下的智謀之士都太相信自己的腦子,棋道一事上講求舍小就大,但到了人間大局上,就免不了總還是要想一想諸局皆勝。」
這位酆都第一聰明人,話說到這裡突然搖頭笑了笑,似乎是多了幾分自嘲。
「既想贏了天下之局,又想贏天上之局,用你們人族的話來說,這就叫『人力有時窮』,再聰明的人物也總有力有不逮的時候。」
墨千秋抬頭看了眼對面的年輕人,笑道:「其實我現在看著你,心情是很有些複雜的,你越強就意味著我酆都輸的可能性越大,但你越強也意味著將來天上一戰,人間的贏面更大,這種又輸又贏的場面,屬實讓人有些心緒難言。」
楚元宵聞言也跟著笑了笑,「大先生一個人算完了人間一半以上的大局,有些小局之間的籌謀也同樣得心應手,如此智謀說一句人間無出其右亦不為過,足以自傲了。」
墨千秋挑了挑眉,「打架之前先戴一頂高帽子,這種示敵以弱的手段應該不是蘇三載交給你的吧?」
楚元宵笑著聳了聳肩,「說句實在話,學生這一路上跟著旁人學了很多東西,有些習慣怎麼來的我自己也不清楚,說是蘇先生教給我的,也不是沒有可能。」
墨大先生輕輕點了點頭,似乎是也有些不解,「我雖然放了太多分身出去,但有時候也有些奇怪,這些可能已經都不算是我的傢伙們,好像都有些奇奇怪怪的路數,每每通過他們的視野看人間的時候,我都很想自問一句,難不成我也帶了這種臭毛病?」
楚元宵聞言想了想,「大先生若是不擔著某些自加於身的重任,真要放開了手腳去人間逛盪幾趟,說不準還真就能看出來一些有意思的地方。」
墨大先生輕輕點了點頭,隨後又笑著搖了搖頭,「如今看來,唯獨此事恐怕是沒有機會了,關於那些人間眾生平常事,既然分身們看過了,也就算是我看過了。至於以後還有機會遍觀人間煙火的話,如果你能活著,希望也能帶上我的那一份。」
年輕人聞言默了默,「同樣的話,也送給大先生。」
墨千秋不置可否,抬眸遠眺了一眼前後兩處戰場,隨後笑道:「廢話說得太多不是個好習慣,很容易招人煩,以前我不這樣,不過今日看到你之後我倒是嘮叨了許多。」
楚元宵笑著點了點頭,拱手抱拳躬身一禮,「那就有勞大先生賜教了!」
墨千秋輕輕點了點頭,也沒再多說什麼,直接張開雙臂,輕聲念叨了一句,「他化自在,萬源歸巢。」
……
中土神洲雲夢澤外圍的那片十萬大山的某處山口集市,有個路邊酒館今日少有酒客在其中。
有個一身黑衣的年輕人成了酒館中唯一的一位酒客,跟店家要了一盤花生米,又要了一盤豆腐乾,最後再要了一壺陳年花雕,自斟自飲,津津有味。
酒館今日沒什麼生意,所以在此處做生意久了的店家也不太喜歡空耗光陰,攏著袖子蹲在酒館門口邊,背靠著敞開的門板,眼巴巴望著那位唯一的酒客能早些喝完酒,然後就離開酒肆,這樣他也好早下關門打烊,回家去見才來這集市尋他不久的老婆孩子。
蘇三載坐在酒桌邊,對於酒館中的清淡光景視而不見,好像也沒察覺到那個眼巴巴望著自己背影的酒館掌柜,專心致志跟酒桌上那兩盤下酒菜還有一壺花雕較勁。
這些年他雖然擔著各種頭銜,比如法家一脈的聖人之一,又比如青雲帝國的當朝國師,但其實他最愛做的事情還是雲遊九洲,到處去跟人講理。
一場場天災人禍的罪責歸誰,可以去跟禍首講,也可以去跟苦主講,掰開了揉碎了滔滔不絕說一大堆的車軲轆話,到最後也都能講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不過,講理講了這麼多年,最讓他印象深刻的其實也就那麼幾回,比如在鹽官鎮跟小鎮朱氏撒潑打滾搶銀子,跟雲林宗急赤白臉搶家底,再比如在巴山渡口跟青雲國主的那位近臣撒潑打滾…好像每一件事都跟他的某個弟子有關係。
當然,雲遊江湖也有不用講理的時候,他就會偷偷摸摸去翻一些文人筆記,看一看人間九洲讀書人們都在想什麼做什麼,有沒有什麼有意思的事情。
此刻眼前酒桌上那一盤花生米和一盤豆腐乾,就是他有次閒極無聊雲遊到石磯洲的時候,從一個大名鼎鼎的讀書人那裡偷學來的,說是花生米與豆腐乾同嚼,會有一些不一樣的味道。
今日到了這座山口集市上,心有所感加上心血來潮的黑衣年輕人,突然就想起了當年偷學來的這一門吃法,很想試一試,還真就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下酒菜太好吃,都讓他忘了還有一壺花雕作陪。
自娛自樂的蘇三載喝完了一壺花雕酒,仍覺不盡興,於是就轉回身去看了眼那個蹲在門口,等得都有些不耐煩了的酒館掌柜,笑眯眯道:「小生今日路過寶地,酒癮犯得有些厲害,叨擾了店家實在抱歉,只是不知能否請掌柜的再來一壺花雕,再上兩盤下酒菜,這酒錢可以按客滿的價錢來算,小生一個人掏了便是,總不能叫掌柜的空耗光陰不是?」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加上這個孤零零的酒客出手闊綽,放話了要按客滿的價錢掏銀子,酒館掌柜雖然覺得這麼做不大地道,但畢竟誰也不能跟錢過不去嘛,所以立刻起身樂樂呵呵應了一聲,然後笑眯眯去櫃檯那邊打酒去了。
黑衣年輕人一個人坐在桌邊,目送著那個酒館掌柜去櫃檯後面打酒。
掌柜的忙忙碌碌,年輕人想了想之後先一步從懷中掏出來一枚十兩銀錠放在了酒桌上。
這間酒館面積不大,做一天滿客生意的話,能掙個十兩銀子也就算是到頂了,估計不會虧了店家。
蘇三載之所以如此,自然是因為他已經感受到了來自北海方向的某種,似有若無的召喚之感,冥冥之中如有天定。萬一到時候要是一個不留神,真讓他被莫名其妙地給叫走,那豈不是要白吃了酒館掌柜幾盤下酒菜,白喝了幾壺花雕酒?
蘇三載一生講理,從不做虧待人的事情。有些時候雖然他也欺負同輩分的仙家修士,或是因為徒弟有仇就幫他以牙還牙,但這都是仙家中人的事情,不算過分,可要是讓他去賴一個普普通通人間百姓的帳,那就有些丟了名震天下的蘇大先生的臉了。
片刻之後,當那位酒館掌柜樂呵呵從櫃檯後面打了一壺花雕,又放在爐火不旺的火爐上溫了溫,最後與兩盤下酒菜一起放在盤中端過來的時候,那個酒桌邊的年輕人已經消失無蹤了。
酒館掌柜有些疑惑,但更多的則是眼疾手快撈起了酒桌上那隻銀錠,放在嘴邊咬了咬,不由喜笑顏開。
想不到,那個一壺花雕就喝得有些醉醺醺的年輕人,竟然也是個一言九鼎講信義的人物嘞!
……
龍池洲白雲劍山的山下不遠處,有個姓魏的附屬家族。
自從當初白雲劍山一場巨變,差一點就讓當家做主當了數千年的劍山白氏被直接掀翻在地。
那一場動亂最終能被評定,那個如今已是魏氏家主的蒙眼年輕人魏臣居功甚偉。
魏氏當初被魏文侯一人按在手掌底下,很多人是迫不得已朝著魏文侯低頭,還有些人則是左右逢源見機行事,但不論原因如何,在白雲劍山的亂局被平定之後,這些事像是都被忘了一樣,沒有任何人再提過。
消失了三年之後一回家門就搶過了一家權柄的蒙眼魏臣,明說了對過往之事既往不咎,只要以後都能盡心盡力為魏氏出力,為人間守節,那麼魏氏就還會是當初的魏氏,原模原樣,一成不變。
後來的這些年間,蒙眼的年輕人雖然雙目有缺,但治家的本事確實不小,不僅與白雲劍山關係融洽,他甚至做到了曾經魏文侯一夥曾經不惜鋌而走險都沒做到的事,讓魏氏和和睦睦脫離了白雲劍山不說,還直接擠進了九品制,成了真正的五品世家。
可想而知,如今的魏臣對於龍池洲魏氏而言,是何等的眾星捧月,德高望重。
今日,同樣心有所感的蒙眼魏臣,趁著還有時間的時候,將魏氏門中大大小小的長老供奉全部請到了宗祠,然後事無巨細安排了未來甲子之內,魏氏應該走的每一步棋,一絲不苟,一分不差。
宗祠中一大堆上了年紀的老人,聽著這個明明年歲並不是很大的年輕人安排後事,即便是老眼昏花再遲鈍,也總還是能聽出來不對的,只不過雖然所有人眼神都有些哀傷,卻沒有任何人站出來反對。
關於家主魏臣的某些事,雖然沒有人明說過,但族中這些年的流言蜚語也沒斷過,都說他是身懷氣運的天選之子,有朝一日就會離開魏氏,去做一些真正的天下國士應該做的事。
今日看來,這個傳言的日子恐怕是要到了。
魏臣詳詳細細安排完了家族事宜,隨後又確認了一遍沒找出什麼錯漏,終於放下心來的蒙眼年輕人終於長舒了一口氣,抬頭環視了一圈眾人,最後抬起手行了個揖禮,滿臉笑意。
「如各位所料,魏臣有事在身不得不先行一步。」
「這些年有勞各位隨魏臣一起治家修業,往後魏氏的前路也還需要各位繼續費心照料,諸位辛苦了。」
宗祠內人人面色哀傷,但最後都沒有說什麼,各自起身朝著最中央位置的那個年輕身影躬身一禮,「我等恭送家主遠行。」
年輕人笑著點了點頭,最後什麼話都沒說,身形一閃消失不見,只留了一宗祠的老人們,人人淚眼婆娑,心悅誠服。
……
與此同時,已經回返中土涿鹿州的那位魔道祖師爺,陰陽家一脈的某位修為頂天的大聖人,遠在棲霞洲某個偏遠小鎮上的鄉塾先生,石磯洲某座七品王朝的當朝丞相…
一大堆在各自位置上兢兢業業,或有名或無名的人物,在同一時間消散於九洲陸地之間。
……
北海羅酆山南五百里的海面上,那個張開雙臂抬頭望天的酆都墨大先生,數千年間一直停滯在十一境圓滿境界的修為,在這一刻緩緩開始拔升。
九洲方向的一道道光芒跨山越海而來,每有一道進入他的身軀,則他的修為就拔高一層,扶搖直上,氣沖霄漢。
墨千秋一身修為不斷暴漲,但他對此並不在意,只是低下頭看了眼那個年輕人,輕笑了一聲淡淡道:「事到如今,就讓我先替你看一看,這三徑同修到了這一步,會是何等光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