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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現實版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2024-09-19 03:06:03 作者: 不南01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對於手術割掉腦前葉,失去人類最基本情緒、感情的人來說,李正輝這種審訊方式完全沒有用處。

  許毅然另闢蹊徑,引起仇恨,計較得失與利益價值,呂梁勇終於是抵擋不住誘惑而鬆口。

  也有賴於在審訊談話之前,做了大量的背景調查工作,成為堅船利炮,一步步擊潰犯人厚厚的心理防線。

  躺在病床上講述起來的呂梁勇,宛若以第三者的旁觀人態度,以極度漠視的情緒,把自己悲慘的過去全部坦露出來。

  其實講述過程中,他好像忘記腿部中槍,也似乎忘記身處的地方。

  把眼前的許毅然當成是多年來,可以交心傾訴的對象。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跟人坦露心跡了。

  如今坦白說話,如決堤的洪水滔滔不絕。

  呂梁勇出生在山陽縣邊陲小山村郎布村,正是曹敏賢所在的村落。

  村里僅有兩戶人家姓呂,他讀小學時候,另外一家大爺爺的呂家便搬離村落,到了南江市謀生計。

  呂梁勇一家四口聽上去完完美美,父母健全,下面還有一個妹妹。

  在那個逐漸脫離計劃生產的年代,經濟騰飛的初始,一切都處在動盪和過渡,自從受到批鬥的爺爺鬱鬱而終,不知從何時起,他母親患上嚴重的精神疾病。

  厄難專挑苦命人,麻繩斷在細小處!

  他記得很清楚,讀小學五年級,一天的傍晚,按照往常上學回家。

  突然間發現家裡圍堵很多人,里三層外三層,警察到場。

  他看到,屋子裡面鮮血橫流,母親和妹妹倒在血泊中,父親跪在門口悻悻怯弱,不敢向前踏入拿到殘破的門檻,雙膝跪倒在地上哀嚎痛哭。

  「公安同志說,我媽精神病發,受不住妹妹哭鬧不止,強烈情緒爆發,拿著菜刀.....把......把她鏟砍成幾段!」

  這是呂梁勇的原話。

  「從此以後,我經常做噩夢,揮之不去,陷入長期痛苦。」

  「本來我學習成績很好,家裡的牆壁上,糊滿了我的獎狀,父母都為我自豪,妹妹也說長大後讀書要想我學習,我就是她的榜樣!」

  成績後來很自然地一落千丈,高中畢業剛年滿十八歲,他就通過村裡的叔伯關係,挑兵參軍去。

  那時候,窮人家讀書不好的孩子,參軍服兵役是一條很好的出路。

  而呂梁勇確實做到了。

  在服役期間因為表現優秀,年滿兩年後被留在隊中。

  隔了兩年選派到邊境城市麻城,距離山陽縣比較近的地方,時常能回家看望孤獨的父親。

  那幾年,是他最快樂,最愜意,最開心的日子。

  孤獨在家的父親有盼頭,村民們以他為榮,時不時部隊裡面,傳來他屢立戰功的喜訊。

  這事兒,跟曹敏賢的爸爸說辭對得上。

  確實歷經磨難後見到風雨中的彩虹,一切有嚮往,有盼頭,有希望。

  遭逢厄難的家庭,重擔子全部放在年幼的呂梁勇身上,他並未自暴自棄,反而是上演了一場逆襲的人生,通過自身的努力,獲得別人的尊重!

  這是很難的!

  也是他所自豪的東西。

  他解釋為什麼割掉腦前葉的問題。

  「那是一次任務的中槍,子彈恰好卡在可以割除的腦前葉,於是乎,軍中醫生給我做了手術。」

  「自那以後,我變得不再做噩夢,似乎逐漸不記得媽媽和妹妹是長什麼樣子了。」

  說到這兒,他不免帶著戲謔的自嘲。

  許毅然心裡誹腹道:看來那位給你做手術的醫生,水平不怎麼樣吧?沒有把你的腦前葉全部割乾淨,還保留內心深處的極端情緒!

  呂梁勇眼神帶著審視瞥了一眼旁人,察覺到那種微妙的情緒,繼續把他的故事說下去。

  失去部分人類應有情緒的他,在當時混亂無比的邊境麻城,幾乎每個小時都有犯罪案件發生的地方,成為了他所喜歡的樂園。

  幾乎每次任務,他都殺人!

  那時候,軍中的領導肯定意識到問題所在,奈何採取以暴制暴的手段,把呂梁勇這個殺人冷血武器,運用到了極致。

  也正是那時候,他的獎章和功勳,基本上每一年都有。

  聲名和威望,達到前所未有的赫赫濃重。

  隨著邊境城市逐漸走向穩定,有評定功勞的領導分批調離高升,他也慢慢遭受冷落。

  甚至很多時候,因為極端的性格,出任務時不留情,遭到指責,軟禁,最後算是體面的勸退回家。

  那一年,他才二十五歲!

  帶著上士的軍官頭銜,二等功和三等功的功勳光環,回到家鄉接受退伍軍人的安排。

  其實他曾經暗示過自己,既然退下來了,那就好好回歸融入社會,穩定工作,守在年邁的父親身邊,多盡孝道。

  因此,縱使發現有人暗箱操作,把原本屬於他的位置竊取掉,換個合同工的崗位,他選擇掐著鼻子承受。

  奈何回到家鄉里,他受到十里八鄉的親朋尊重,每逢見面碰上,都會喊他一聲『英雄、『大英雄』、『人民的弟子兵』等等。

  年紀輕輕初初回歸社會,他有些飄然是不可避免。

  而在單位,成為最底層員工,處處受到擠兌,迫害,乃至於霸凌。

  巨大落差感,憋屈的每一日在積累,疊加!

  他早已恨不得,如在軍中般,掄起拳頭砸過去,往那一張張虛偽的臭臉上。

  父親在身邊日夜叮囑,才抑制住他衝動如猛獸出籠,即將發瘋的性格。

  那時候單位上班壓力其實不大,應該直白地說,簡直不要太輕鬆寫意。

  尤其是人事局,每日基本上都是喝茶看報,到處晃悠溜達。

  對於呂梁勇來說,則是一種無形的煎熬!

  他閒不下來,要鼓搗點什麼事。

  安穩日子過了差不多一年,在春節後跟三兩個老同學鼓搗農業種植黃皮果樹,那時候很興起,市場上賣得也貴。

  加上國家貿易長足進步,運輸業的發展,帶動當地農作物產品能走向更遠的地方。

  往外地銷售能有不錯的價錢和利潤。

  很多時候想法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像他們這種沒有任何經驗的愣頭青,攢點兒錢貿然投資拿下一處果園種植,最後賠得連褲衩子都不剩。

  好在那個時代大家思想還比較陳舊,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花花腸子。

  賠了也就算,即便借了點錢,都是鄉親鄰里,明白困難處境,很少催。

  壓垮他的有兩件事。

  第一件事,為了儘早償還欠款,他打算劍走偏鋒,冒險吃點回扣,拿點錢去填補。

  這本來沒啥問題,畢竟大環境是如此,大家幾乎都習慣了這種政治生態模式,吃拿卡要變成常態。

  問題是他太貪心,做事沒有考慮到同事,或者領導的需求,分配名額和暗中孝敬的禮金。

  單位領導看在眼裡,記在心中,在一次調崗的分配上,給他穿了小鞋,發配到鄉鎮裡去。

  對於這種沒點兒眼裡經的下屬,領導心知肚明,卻不敢做得太出格,保留了他一線生機。

  只是積怨已久的他,早已心生怨恨,蓄而不發,徘徊在爆發的邊緣。

  另外一件事,徹底把他壓垮!

  父親罹患癌症,酗酒抽菸,咽喉癌末期!

  醫生提前宣判死刑,準備身後事,還有不到一個月的在世光陰。

  這下,徹底摧毀了呂梁勇!

  他回到單位,抹開尊嚴,跪下懇求領導不要調離下鄉,想陪伴病倒的父親身邊,遭到嚴厲的拒絕,爆發衝突,當眾動手,把那位給他穿小鞋的領導,打了個半死。

  也埋怨自己好不容易攢了點錢,全部敗光。

  以至於父親換上癌症看病的錢,都是村里四處籌備借款。

  其中就有很講義氣的曹敏賢一家子。

  所以他的感情很複雜。

  對村里叔伯兄弟,他滿是愧疚,最後連父親的喪葬費,也是村中籌款辦好。

  所欠的款項,多年來人家也並未催促,即便是呂梁勇也少有的感動。

  後來他離開了村,不是待不下去,不是沒有臉面,而是生怕連累。

  丟掉人事局的工作,他熬過艱難的日子,有過輝煌的時期,踩過時代的紅利,賺了不少錢。

  加倍償還村里叔伯兄弟的欠款,還以匿名捐款,替村中修建籃球場,康樂設備等。

  「離開山陽,我最後做的一件事,就是去公安改名字。」

  呂梁勇變成呂勇,皆因他認為家庭所遭受的一切厄難,都是拜他母親所賜,所以他把『梁』字拿掉。

  故事聽到這裡,在場的人盡皆沉默。

  悲慘的身世,並未壓垮鐵骨錚錚的男子漢,反倒是被社會的不公正,暗箱操作的無奈,現實的厄運所擊潰!

  「出到社會裡面反倒是靠不少曾經的戰友,生活逐步的好起來,有過一段不幸的婚姻,算不上美滿的家庭。」

  「之所以指使人把卜松林打一頓,你應該猜到了,當年就是他把屬於我的事業編制名額,賣給了別人。」

  「那個人叫做黃永基,恰好我們是同期退伍再就業,等分配的人民弟子兵。」

  黃永基?

  現任山陽縣住建局的局長!

  常務副縣長劉偉達的連襟老表!

  他們兩個早認識,私下有交易。

  劉偉達在此充當了什麼角色?

  一個個問題浮現在許毅然的腦海裡面。

  「弄死他也不算冤枉,這傢伙不干正事,妄為山陽縣的書記,管理一方城市的領導。」

  「我跟他的恩怨情仇可不止如此。」

  「在村里打聽到消息,中醫院旁邊惡意圈定的村落地塊,前幾年還好好的,鬧騰也不過大家嘴皮子上的事兒。」

  「這兩年他們做官的霸道無比!」

  「不但用圍牆把地塊圈禁起來,每逢清明重陽,還派人守在附近,不讓人進裡面祭拜掃墓。」

  「我爸......就葬在那裡!」

  勾起往日不好的記憶,呂梁勇目眥欲裂,肉眼可見的憤怒,一雙眼睛欲要噴出火來。

  難怪你對卜松林如此的仇恨,原來跟老曹一家的情況差不多。

  圈地把人家的墳都框在裡面,這也就算了,還在敏感的清明重陽,祭拜掃墓的傳統節日,派人去守住不讓人進。

  如果那是歸屬中醫院的土地,這種操作無可厚非,至少在法律層面上說得過去。

  也就是現實操作和道德層面上的摩擦罷了。

  但土地的歸屬仍有爭議,故意挑起矛盾,拱火,分明是沒事找事。

  隨著農業大力發展,許毅然家裡清明掃墓有兩三處老祖宗的墳地,都杵在別人的果園裡頭。

  但人家也理解,即便是有欄杆鐵門,在那個感人先輩的節日裡,會放家屬進來祭拜。

  只是告誡路過別多手損壞了人家的東西就好,甚至好心的還會提供幫助,比如可以用水洗手洗腳洗東西。

  卜松林的行為過於霸道。

  「只是老曹家暗中調查,這件事並未牽涉到卜書記,反倒是劉偉達的明軒公司在從中作梗,他們很想承包中醫院的擴建工程,主體大樓以及擴建的項目。」

  「早年間,劉偉達和卜松林便有了合作,這裡面暫時不能排除是否有卜書記的推動。」

  許毅然心思縝密,結合多方獲取的信息,仔細揣摩推敲。

  李哥和孫明海互相對視一眼,暗中鬆一口氣。

  原來眼前這位犯人是曾經立下赫赫軍功的功勳戰士,難怪中槍後還能扛得住,靈活走位,敏捷逃跑,要不是路人的協助,怕很難生擒。

  隨著呂梁勇久疏戰陣,年紀逐漸大了,身體不如往日,但那敏銳的戰鬥意識,還是可以看出其經驗的豐富和老到。

  「那你是怎麼聯繫到陳小龍,在他身邊潛伏當司機的?」

  「還有,怎麼出現在蔣書記所在的公務用車後尾箱裡頭?」

  許毅然問出了關鍵。

  呂梁勇淡然地看了一眼,嘴角揚起一抹弧度笑著說:「聽說山陽縣姓許的副縣長,被譽為南江神探,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難道你猜不到嗎?」

  「也對,神探不是神,哈哈。」

  看似取笑,實際笑聲帶著點兒悲戚。

  許毅然不悅擰緊眉頭說:「是蔣平安排的嗎?」

  呂梁勇緩緩搖頭否認說:「不是。」

  「你應該能猜到的,是陳小光!」

  「陳小光安排我到他弟弟身邊當司機,順便保護一下,陳小龍獨自一人在他鄉受傷,需要人照料。」

  許毅然急切地搶著問:「陳小光和蔣平還有一層不為人知的關係?」

  這次呂梁勇眉頭跳動,頗為驚訝地說:「你知道了?」

  「南江神探,好一個南江神探!」

  「陳小光經常跟我叮囑,說千萬不能小看許毅然這個人,他的嗅覺敏銳,洞察力驚人,稍微一點蛛絲馬跡,就能猜到事情的始末。」

  「你說得沒錯,蔣平和陳小光是親姐弟!」

  「我之所以藏在車尾箱,全是陳小光的一手安排,蔣平是全然不知情的。」

  那麼著急替蔣平撇清關係嗎?

  許毅然邪魅笑著說:「你猜我信不信?」

  嘩啦啦。

  呂梁勇攤手扯動手銬發出碰撞脆響說:「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這樣交代。」

  「你可以找蔣平的專職司機問問,他收了錢的。」

  「陳小龍到銀行里取出大額現金,足足兩百萬,難道都是給那個司機?他有那麼值錢嗎?」

  「許神探,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的行為,僅能代表我個人,不涉及其它人。」

  「不過,我確實問他要了二十萬,他爽快給了;其中,分了部分給那群死去的小伙子,以及那位司機給了五萬,剩餘的我給你這幾天辛苦跟蹤我的阿賢。」

  「你不會以為,他這些天跟在陳小龍身後,我會沒發現吧?」

  「這傻小子,跟以前一樣傻兮兮的,呵呵。」

  提前曹敏賢,曾經的同村親友,他的臉上多了一點別樣色彩,也算有了點人情味。

  「不用問,陳總拿那麼多錢我不知道幹什麼,你想知道可以問他。」

  似乎預料到許毅然接下來的問題,呂梁勇提前預判抬手阻止並加以回答。

  「真的和蔣平無關嗎?」

  許毅然不死心。

  「無關,不信你可以調查。」

  呂梁勇篤定一口咬死。

  「好了,我沒問題。」

  許毅然這才鬆一口氣,視線從病人身上挪開,轉移到門廊邊上。

  「關於案件的始末,你們來處理,我還有事。」

  既然呂梁勇承認了宵夜店偷襲卜書記,下死手把人打殘;竹筍加工廠的兩條人命案件,也是他所為。

  循著審問線索開展調查,推進案件辦理便可以。

  其餘的他沒太大興趣了解。

  孫明海興致勃勃說::「好嘞,大哥,接下來看我的吧。」

  「嘿嘿,徐輝副局長剛到山陽縣,案件就在市區破掉,轉眼打道回府,半日游,哈哈。」

  其實徐輝組建專案小組,用不著那麼敢下鄉前往山陽縣的,主要是看在許毅然的面子上,才火急火燎的去協助。

  只是犯人以如此戲劇性的一幕抓拿,誰也不曾預料到。

  「抽空去李局辦公室賣一下慘,哭訴一下,喊一下疼,這樣更好撈功勞。」

  「會哭的孩子有奶喝。」

  「替我感謝趙法醫,回頭我家鄉釀製的純糧酒,舀兩勺出去給他品嘗一下。」

  臨走前許毅然不忘提醒李哥。

  眼看抓住呂梁勇這位千針引線的幕後操控,以及實施行動的殺人犯,案件算是告一段落。

  卻引出了很多未解之謎,心頭稍稍驅散了一點的霧靄,沒有顯得稀薄,反倒是讓許毅然察覺到更加濃厚了起來。

  要解決的問題接踵而至,剩下的就不是案件了,而是歷久彌新的恩怨情仇,埋藏多年的矛盾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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