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2024-09-15 12:58:26
作者: 湛夏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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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說出水產市場上的海鮮更便宜, 霍祈安是有勤儉持家的潛質在的。
他這副賢惠的樣子讓池霏苒有點不適應。
要知道,霍祈安從前在讀軍校的時候,是從來不顧家的, 仿佛他這個人烙上國家的標記以後, 從此就只為國家效忠了。
他難得有這樣為家庭付出的時刻。
就在池霏苒回家的路上,見到了獨自推著嬰兒車在路上走的母親, 手上提著幾袋不同品類的重物,單手推起嬰兒車特別難控制滾輪的方向。
人行道旁有道坎,女人的手腕難以施力, 一連推了幾下都沒將嬰兒車推上去。
池霏苒見狀上前搭了把手。
女人十分感謝她的幫助, 連聲說了幾個「謝謝」。
池霏苒走近了才發現對方和自己的年紀差得不遠, 骨相勻稱端正, 額前和眼角也沒有皺紋, 就是膚質看起來特別暗黃粗糙,整張臉都泛著油光。
女人的身材走了樣,孩子都已經一兩歲了, 身材仍然沒有恢復如初。
身上的穿著也談不上衣品了,就是最普通舒適的兜帽衛衣和水洗牛仔褲, 緊繃繃地包裹住堆疊出褶皺的贅肉,看上去異常臃腫。
池霏苒看著她把手上的大包小包箍到手腕上, 提手化為纖細的繩索將她的手腕勒出一道鮮明的紅痕。
女人似乎是要證明自己力大無窮, 在感謝了池霏苒幫忙後,馬上就接手了嬰兒車。
池霏苒作為一個陌生人,也很難有立場為對方做些什麼。
她們在一個岔路口分道揚鑣, 可池霏苒還是忘不了女人剛才努力推車時的神色。
池霏苒一下就想到了在蘇黎世的自己。
剛到蘇黎世的時候她是想散心的。
蘇黎世是世界公認的適合修身養性過慢生活的療愈之地。
街上沒有那麼多金碧輝煌的建築物, 只是中世紀的氛圍還在。街道乾淨整潔,碧空如洗, 河流穿城而過,白帆周圍繚繞著翺翔的飛鳥。給人的第一印象是舒適而愜意的。
但是她大著肚子,去哪都不太方便,尤其是國外的交通其實遠沒有國內這麼發達,日常出行都有點困難,傍晚散步不敢走得太遠,天黑以后街道上就見不到人影了,也不會有人在夜晚大聲喧譁。
她租住的房子距離港口很近,推開窗就能看到港口來往的船隻和來去匆忙的異國勞工。
一望無際的大海和無垠的天空相接,好像不論是睜開眼還是閉著眼,腦海里的煩惱都不復存在了。
國外的物價和國內不是一個層次,她第一次感受到僅僅維持日常生活就花錢如流水。
和同在海外的留學生不同,她的經濟並不是很寬裕,且身後沒有家庭接濟。
想要打工賺取收入,懷著孕的身體不允許。
她每天就只能看著銀行卡里的錢漸漸支出。
存款一天比一天少。
如果不是她懷孕前工作能力出眾,因此攢下了不少積蓄,恐怕還沒等到她分娩,錢袋就先空了。
就這樣日復一日地過著枯燥無聊的待產期,她終於等到了羊水破了的那一天。
她被推進產房,被面無表情的醫護人員包圍。
那些日耳曼人五官都精緻得像展示在櫥窗里的假人,溝通時用的不再是國際通用的英語,而是他們自己國家的語言。
她聽不懂一個單詞,只有在護士助產時才會用英語指導她該怎麼做,讓她舒緩呼吸,不要喊叫。
她在產房裡滿頭大汗、五官猙獰地痛苦用力時,腦海里浮現的不是霍祈安那清雋俊朗的面孔,是悔恨。
她要是知道生產是這麼痛苦,過程是這麼令她惶恐。
她寧願流掉這個孩子。
她在做決定時向來是堅定的。
甚至為了讓自己不動搖,她會毅然決然地斬斷所有後路。
這還是她第一次為自己的決定而後悔。
她覺得她的決定匆忙而草率,原因單純且泛著愚蠢,以至於她在狼狽失態地慘叫時發現她給自己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腳。
接著,孩子呱呱墜地。
她順理成章地成為了一名母親。
產後的後遺症在月子裡日漸明顯,讓她無力再自己照顧自己的身體,遑論出生不久的嬰兒。
於是她被迫喊來了江熙蓉,把她的孩子先行帶走,開始了為期一個月的自愈。
整個過程她一度想要放棄自己的宏圖霸業,凋零在異國他鄉。
後來是連續幾夜夢到盧芙,才讓她咬牙堅持了下去。
之後她擦乾血淚,想方設法讓自己辛苦的付出變得更有價值,這才有了歸國後的後續。
這些苦難她一點也不t想說給霍祈安聽,就怕變成霍祈安反手刺向她的利刃。
她堅韌獨立,卻沒有絲毫安全感。
回到國內以後,看到糟糕的大環境,緘口不言的信念便更強了。
她眼前看到的婚後女性,在她看來實在的太普遍了,只有未婚的女性是自由瀟灑的。
假使霍祈安的負責,僅僅體現在和她領證,用一紙輕飄飄的婚書買斷她今後的人生,她會覺得不值得。
可霍祈安是愛她的。
他愛她勝過了世俗。
他沒有因為她隨口編的假話就當她供認不諱。
他會自己去考據查證,非要證明她是清白無辜的不可。
他和世人不一樣。
他從不給她定罪。
她在他面前的身份永遠不會是代罪之人,而是至高無上不可替代的唯一愛人。
池霏苒清醒地知道,在這個險惡的社會上,連自保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根本沒有閒心多管閒事。
但她堅定不移地認為,女性是一個群體。
只有這個群體的利益得以保障,她的個人利益才能獲得滿足。
所以她才會這麼努力的為盧芙正名,看到遭遇痛苦的人便目光憐憫。
就算盧芙這件事告一段落,真正的戰鬥也還沒有結束。
她依然會活得放肆又張揚,恣意又灑脫,把自己和他人的命運都玩弄於鼓掌中。
她不會向任何人投誠。
只要她還手握利刃,定會不容置疑地揮劍斬向纏繞在女性身上的荊棘。
世人用道德評判她又怎樣?
她是玲瓏寶塔也鎮不住的妖。
即便是在商崇硯家樓下吐成那副樣子,池霏苒回到霍祈安身邊時也沒有灰頭土臉,顯露出絲毫頹喪。
她笑吟吟地望著換回家居服霍祈安,親手幫他扣上了襯衫最上面的那顆扣子。
霍祈安抄著鍋鏟,茫然看著她不明所以的舉動。
她吐息如蘭,曖昧地笑著說:「做飯就要有做飯的樣子,想脫可以飯後再脫。」
霍祈安簡直覺得她的行為神經兮兮,卻看出她是心情不好故意找茬,也不戳穿她,氣定神閒地說:「我做的飯,洗了手才能吃。」
言下之意是要她現在去洗手。
「我不信。」 池霏苒攬住他的脖子,不容置喙地說,「你餵我,我替你嘗嘗鹹淡。」
霍祈安一聲不吭。
就在這時,剛完成工作任務的育兒嫂手裡拿著脫下不久的統一工作服,興沖沖地過來說:「霍先生,孩子的尿布我給換了,孩子我剛剛也給哄睡了,那我就——」
「下班」兩個字生生堵在了嗓子眼。
育兒嫂看見主人家摟摟抱抱的奇怪姿勢,連忙捂住雙眼,就差沒把「此地無銀三百兩」寫臉上了,慌亂地說:「我什麼也沒看見!下班了明天再見!」
說不尷尬是假的。
池霏苒徒勞地咽了咽口水,試圖緩解尷尬的情緒,佯裝漫不經心地看向別處,掛在霍祈安脖頸上的胳膊卻沒挪動分毫。
霍祈安也靜靜地看著她強作鎮定,不動聲色地將手裡的鍋鏟換成了筷子,隨後將筷子在空盤上杵了杵,對齊兩根筷子,淡定地戳了一塊海鱸魚餵到她嘴邊。
「不是要嘗鹹淡?張嘴。」
池霏苒僵著身子,木訥地張嘴,隨即就感到冷硬的筷子戳到了自己的舌苔上,一塊鮮嫩的軟肉落在了舌尖。
魚肉的鮮甜和濃郁的醬汁碰撞,喚醒了她被預製菜麻痹的味蕾。
她好久都沒嘗到這麼可口的菜了。
延遲的滿足會讓她貪心。
霍祈安的臉近在咫尺,鼻息都噴在了她敏感的眉梢,池霏苒頂著一股無形籠罩在她頭頂的壓力細嚼慢咽,從容地給出了評價:「不咸不淡,可以出鍋了。」
說完她就想走。
結果霍祈安一把摟住她的腰把她圈回來,惜字如金地吐出兩個字:「端菜。」
聲音和語氣再怎麼溫柔,說出口的也是祈使句,便有著不容置喙的壓迫感。
池霏苒心想他下班以後又在廚房幹了這麼久的活,是該鼓勵一下。
她踮起腳尖輕輕吻了吻他的唇:「那也得你盛出來我再端,不鬆手怎麼盛?」
一秒。
兩秒。
三秒。
霍祈安終於鬆開了環在她腰上的手,措置裕如地端起鍋,重新拿起鍋鏟,雙手配合著把鍋里的海鱸魚裝進了盤子裡。
他盛完以後沒有將盤子端起來遞到她手裡,而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轉身把鍋架在了水池裡,打開水龍頭沖刷了起來。
池霏苒倒吸了一口涼氣,突然發現霍祈安比原來難控制了很多,開始不按套路出牌了。
他好像不會再因為她的忽冷忽熱被她調動情緒。
成熟了。
也更有男人味了。
是特別的新鮮感。
新鮮感就是催/情劑。
池霏苒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啊——
她現在也同意先重談戀愛,好好修復一下他們的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