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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2024-09-15 12:58:13 作者: 湛夏

  第三十九章

  

  商崇硯從池霏苒的話音里嗅出了來者不善。

  這麼多年, 池霏苒就沒有讓他好受過,說是心腹之患也不為過。

  他給路邊對他齜牙的野狗丟塊骨頭,狗都知道收起獠牙對他示好, 池霏苒卻總是高昂著頭顱, 一再跟他作對。

  在池霏苒和王莉芳進家門之前,他的生活雖然枯燥, 但安寧平靜。

  他和商慶之,父子兩個人,也能把日子過好。

  商慶之的商業頭腦在當初那一批下海的人里脫穎而出, 直接實現了階級的躍遷。

  托商慶之的庇蔭, 他從小上的是私立貴族學校, 交際圈也都是名流的富家子弟, 就算考不上大學, 他日後也不用為生計發愁。

  但是商慶之非常注重知識的學習,信了富不過三代的傳言,擔心自己辛苦創下的家業垮在他這一代, 也讓他受到了傳統的苦難式教育。

  商慶之覺得讓他多跟池霏苒這樣貧窮出身的小屁孩一起歷練,會成長得更快。

  每當他準備和朋友聚會的時候, 商慶之就讓他去找上補習班的池霏苒。

  池霏苒上補習班不是她跟著老師學習,是她在補習班給別人上課。

  她的成績出類拔萃, 在全市都是數一數二的。

  因此在她還是學生的時候, 就學會給人做家教掙外快,效果比某些大學生教出來的還顯著。

  家長們樂得合不攏嘴,顧不上念及自己是不是在僱傭童工了。

  就是她的耀眼, 讓他在商慶之面前擡不起頭來。

  他的學習成績是極好的, 參加國內的高考也能取得優異的成績,名列前茅。

  可跟池霏苒比起來, 完全是被碾壓的。

  池霏苒的出現打破了他安穩的生活,讓他有了危機感。

  起初他是瞧不起池霏苒的,可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入侵他生活的池霏苒茁壯成長,以頑強的韌性侵略性地搶奪起他的資源和領地。

  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再任由她這麼野蠻生長了。

  當年的池霏苒不僅學習成績一騎絕塵,武力值也相當可觀。

  她的戰鬥力還不是天生的天賦,而是起源於她在他書架上看到了一本被他用來充數武學專業著作,不但借去看了,還投入了實踐。

  她借走那本書的時候,他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只當她是故意示好,借著借書的由頭來緩和他們的關係。

  他還在心裡輕蔑地冷笑,認為她求饒也沒有用。

  誰知道她是真的照著這本「武學秘籍」去練了,意料之外的沒有練廢,反而成功了。

  離譜程度讓人難以置信。

  他總覺得這本書只是引起了池霏苒對武術的興趣,她背後三不知還有高人指點,師從世外高人。

  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怎麼發現池霏苒能打的。

  當時池霏苒有一個很好的朋友叫做盧芙。

  小姑娘長得很可愛,一張娃娃臉,纖瘦的身形,把幼態展現得淋漓盡致,看起來比池霏苒好欺負一萬倍。

  果不其然被池霏苒學校后街的混混纏上,遭遇了輕薄,池霏苒大顯身手,把那群人嚇得屁滾尿流,順勢就把盧芙帶回了家裡。

  沒有經過他這個主人的允許。

  王莉芳拖家帶口把她也領進了商家,就讓他夠t不痛快了。

  沒想到池霏苒竟然得寸進尺,把毫無關係的路人也帶到家裡。

  是可忍熟不可忍。

  他當即讓池霏苒和盧芙都從他家滾出去。

  小姑娘嚇得縮起肩膀,鎖骨更加嶙峋消瘦。

  池霏苒熟視無睹,依舊淡定地給手臂被牆磚擦傷的盧芙塗紫藥水,反倒對他惡語相向:「你是狗嗎?領地意識這麼強。」

  要是盧芙是豪門千金大小姐,他也就不是這個態度了。

  可盧芙是和池霏苒一樣出身卑微的貧民,對他的前途和商家沒有任何助益。

  而且她被池霏苒帶回家的時候髒兮兮的,像一條滿身泥濘的喪家之犬,他頓時覺得自己家裡進了一群令人厭惡的臭蟲。

  渺小,無力,骯髒,成群結隊地出現在他視野里的任何角落,無孔不入,無處不在。

  噁心得要命,存在感卻是這樣強烈。

  他上大學後,很少回家了,也是偶然才看到了這一幕的。

  但由此產生的不適感就像一根刺一樣扎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

  他實在想不通,就這樣的螻蟻之輩,商慶之還養著,慣著,任由他們侵犯他原本的權益。

  他們憑什麼和他相提並論,甚至平起平坐。

  這樣想著,除之而後快的心理愈演愈烈。

  終於讓他逮住一個機會。

  他的圈層,良莠不齊,唯一的特徵就是有錢。

  個人素質就一言難盡了。

  上了大學以後,他的功利性愈發明顯,開始有意識地討好社會地位比自己高的人,以拓展自己的人脈,好讓未來的前途更加光明。

  為此犧牲一些耗材一樣要多少有多少的普通人,簡直不值一提。

  在陪某個知名企業的太子爺在KTV唱歌時,他聽到對方說喜歡那種像島國片姐一樣「卡哇伊」的未成年人時,他就捨棄作為人類的良知了。

  把盧芙「獻」給對方,既能讓對方滿意,又能打擊到失去朋友的池霏苒,一箭雙鵰,何樂而不為?

  他對盧芙知根知底,知道池霏苒的朋友都不是出於什麼惹不起的高門大戶。

  盧芙這姑娘,原生家庭相當糟糕,就算是有朝一日暴屍荒野也無人問津,遑論替她打抱不平。

  受到欺辱,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滿腹委屈無人可以傾訴。

  再者,這位太子爺連他都惹不起,何況是池霏苒?

  她想替好友伸冤也得有那個本事。

  她是什麼東西,在太子爺面前不過是螳臂當車而已。

  他這一招可謂是借刀殺人。

  殺人不見血。

  熟人作案,一向能快速取得對方的信任。

  盧芙出事這天,原本是來找池霏苒的。

  他打著池霏苒的幌子說帶她去見人,盧芙毫不意外地跟著他走了。

  他看著盧芙那雙無辜的大眼睛,沒有半點憐惜,而是滿心想著池霏苒的心神即將受到重創。

  盧芙的弱小代表著他很好善後。

  成本低,且事後不用付出任何代價。

  那個荒廢的密室逃脫店,成為了盧芙無法逃脫的密室。

  沒有光照進那個陰暗封閉的屋子。

  盧芙在裡面叫得悽厲沙啞,喉嚨都要喊破了,卻只能無助地哭泣。

  哭聲從嘹亮變得虛弱。

  整個過程,伴隨著男人猥瑣油膩的調戲和淫/盪囂張的笑聲。

  他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卻置若罔聞。

  他在替富少看門。

  他就是那個站崗放風的幫凶。

  反覆虐待後,太子爺終於盡了性,饜足地提著褲子出來,明目張胆地當著他的面提起了褲腰帶,拍了拍他的肩,誇他幹得不錯。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夠諂媚了,正準備謙虛地說客套話。

  旁邊跟著太子爺來的人嬉皮笑臉地搶先道:「哥,要是這女的將來告你,我替你做幾年牢,到時候出來以後有資格當你的心腹不?我爸看不上我這德行,那我就徹底跟他對著幹。我偏要讓他知道不走正道我也餓不死自己,比他成天求爺爺告奶奶強多了。反正這罪,頂多也就判個三年五載,我還年輕,怎麼不算潛力股呢?你培養培養我,誰跟你作對我削誰。」

  「有。」太子爺隨口答應,「保你跟著爺吃香喝辣,虧待不了你。」

  他聽著他們的對話,心裡的震驚幾乎壓不住,忽然意識到自己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

  太子爺目光凜然地瞥了一眼他,警告道:「如果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就只有變成屍體才穩妥。」

  他當即表態:「我會讓這個秘密爛在肚子裡的。」

  太子爺帶著人大搖大擺地走了,他抱著好奇地心理貼近那扇緊閉的房門,透過門板上原本鑲嵌著貓眼的孔洞看向裡面的場景。

  盧芙那天是穿著運動款的校服來找池霏苒的,一看就是新時代的好青年。

  可災難發生後,她身上的衣服被強行換上了日式的JK,JK破破爛爛,她烏黑的頭髮像稻草一樣凌亂不堪。

  她眼眶通紅,神色萎靡,像被人抽走了力氣,哽咽著跪坐在地上哭泣。

  給人強烈的視覺衝擊。

  他頓時後知後覺地有了恐懼的情緒,連忙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破門而入,惶急地跑到她面前問:「發生了什麼?怎麼會這樣?」

  盧芙淚眼婆娑地叩問他:「難道你不知道嗎?我做錯了什麼?你要這麼對我?」

  他心裡一悸,卻仍然繼續演戲:「我也沒想到幫你們兩個小姑娘找密室逃脫店會找到一家黑店,我去接池霏苒,沒找到她。我現在就帶你去報警,把那些人抓起來。他們什麼時候走的?看清他們往哪個方向離開的了嗎?我追一下說不準能追上。」

  盧芙捂著眼睛,淚如雨下,就連崩潰了說出的話也是善良的。

  她說:「幸虧苒苒沒來。」

  可這句話非但沒喚醒他的良知,還讓他露出了本來面目。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這麼做的目的以及立場。

  他就是要讓池霏苒痛,哪怕眼前無辜的女孩痛不欲生。

  之後在他的哄騙下,盧芙沒有去報警。

  令他失望又慶幸的是,這姑娘為了不讓池霏苒愧疚,對池霏苒隱瞞了他的誘引。

  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有為他的罪行後悔過。

  因為真正的罪魁禍首矇騙了法院,成功塑造了完整的證據鏈。

  真相沉進了深淵裡,池霏苒歇斯底里也沒能攪起波瀾。

  讓他覺得自己終於贏過了池霏苒一次,在今後漫長的歲月里也一定能贏。

  他自始至終清高自負,自以為自己的罪行會被永遠掩埋。

  現在池霏苒卻告訴他,她找到了一座強大的靠山,這座靠山實力了得,連商清樺銷了這麼久的贓物都能追回。

  那麼他的罪行呢?

  會因為池霏苒依附的對象大白於天下嗎?

  想到這裡,他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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