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號

2024-09-15 10:03:04 作者: 琬音

  信號

  下午的時間比上午要更難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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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三點鐘正是一天中,溫度最高的時候,午睡的點也讓人懶洋洋的,眼皮都在打顫,仿佛下一秒鐘就要昏睡過去。

  蟬鳴不知疲倦地叫著,像是一首催眠曲。

  江稚寧強撐著打起精神來,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沒出錯,還被教官表揚了一番。

  肉眼可見的,一雙乾淨清透的圓潤雙眸里,浮現出細碎的光。

  到了休息時間,她有些累,倒是沒過去再打擾徐葉謙,而是蹲在原地,一直跟幾個舍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卻沒想到,宋柚突然咳嗽了幾聲,用手臂碰了碰她。

  「怎麼了?」

  「徐學長,一直在往這邊看呢。」

  邊說著,還邊擠眉弄眼,笑眯眯地。

  江稚寧心臟猛的懸空,有些吃驚又不可置信,是在看她?

  還是有什麼事?

  她像蝸牛一樣慢吞吞地轉了轉腦袋,卻剎那間,撞進了他黑曜石般的雙眸。

  隱隱約約之間。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

  江稚寧調整了一下呼吸,半是猜測地說:「可能有什麼事吧,我先過去一下?」

  「去吧我的寶!」

  她站起身來,卻因為蹲的時間太久,頭昏腦漲了片刻,腳步踉蹌了好幾下,所幸,沒有摔倒。

  不然就丟人了。

  一步一步的,向他走過去,但唇角上揚的弧度卻在一點一點彎鉤起來。

  江稚寧維持著幾分矜持:「學長,有什麼事嗎?」

  兩人所處的位置較為偏僻,在操場的主席台後面樓梯那兒,一片陰影處。

  徐葉謙沒說話,而是慢慢地從背後拿出一瓶草莓味的酸奶,動作很快地遞給了她。

  收回手的時候,還帶著幾分倉皇失措。

  眼神避開跟她對視,一直盯著地面,語調裹挾著幾分清淡地說:「給你。」

  江稚寧愣住了。

  甚至——好幾秒鐘都沒有回過神來。

  腦海里像是被一個巨大的驚喜砸中,她差點咬到舌頭,有些口齒不清:「給……給我的?」

  這事雖然正常,但放在徐葉謙身上,不下於太陽打西邊出來。

  更不下於她哥萬年單身狗,措不及防給她帶個嫂子回來。

  江稚寧挺翹的睫毛不停地上下顫動著,接過他的酸奶。

  仿佛手裡還有他剛才握過的觸感。

  就像是,錯位牽了牽手。

  眼神還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灼熱又有些許不同的意味。

  少女圓潤的眼眸瀲灩如水,頰邊酒窩深深,讓人忍不住想要戳一下。

  不知怎麼的,好像空氣中的溫度愈加讓人感到燥熱了。

  徐葉謙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難得地解釋了一句,雖然看起來有些生硬。

  「還你,早飯。」

  「以後別買了,謝謝。」

  頃刻間。

  原本還喜笑顏開的人兒,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哦」了一聲。

  江稚寧原本因為歡喜劇烈跳起來的心臟,也慢慢地回歸了正常。

  就說。

  怎麼可能。

  是她多想了。

  不解人情!!!大冰塊。

  她唇角下垂,半是幽怨又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我知道了,謝謝學長。」

  而後,一步三回頭,背影羸弱又可憐,把一個被負心情郎傷透了心的柔弱女子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徹底轉過身的那一刻,這表情收放自如。

  幸好,她就沒抱太大希望。

  徐葉謙要是這麼好拿下,多沒意思。

  只不過,這酸奶還挺好看的。

  是了。

  江稚寧拿到東西,第一看的都是它的外表。

  人也一樣。

  她沒心沒肺地想著,拿著酸奶看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沒有喝,塞到了一旁的粉色小書包里。

  全程大大方方的,只不過在經過他面前時,含情似水的雙眸又看了他一眼,摻雜著很多複雜的情緒。

  極其容易,讓人多想。

  她重新回了隊伍,繼續著接下來的軍訓,結束的時候,背著書包跟舍友一同往食堂走去。

  淡黃色的陽光依舊打落在地面上,沒有半分落下去的感覺,但溫度比起中午來稍微低了些,時而還吹來些許微涼的風。

  「寧寧,我看到你往書包里塞東西了!所以徐學長叫你過去,是給你東西的?」

  宋柚平日裡最愛的就是到處吃瓜,表白牆基本上也每天都逛,剛來幾天,已經成了半個校園百曉通了。

  江稚寧沒什麼精神地「嗯」了一聲,「一瓶酸奶,還我人情。」

  說著,她擺了擺手:「我算是理解了,他確實挺油鹽不進的,分的清清楚楚。」

  不和陌生人,建立一絲一毫的聯繫。

  看起來很多時候,也願意解答問題,卻從不欠人人情,從不占人便宜。

  不太明晰的,江稚寧有種感覺,他好像遺世獨立於這個世界上。

  踽踽獨行。

  沒有人能真正走進他的心。

  —

  接下來的幾天,軍訓有序地進行著,江稚寧也逐漸地習慣了這個強度,雖然晚上回宿舍的時候,腰酸背痛的,也會哀嚎幾聲,但總體來說,還是撐了下來。

  在距離結束還有兩三天的時候,還是沒有絲毫進度和發展。

  宋柚正刷著一個撩漢攻略,不經意間瞥到了其中一條建議。

  瞬間眼睛亮了起來:「寧寧,不然明天你試試,在他走過來的時候,裝暈?」

  「這肢體接觸嘛,多抱幾次說不定就動心了。」

  江稚寧在腦海里想了一下,難得地考慮到某人冷心冷情,半是擔憂:「萬一他不接住我怎麼辦?」

  「摔毀容了,好像更嚴重。」

  徐葉謙嘛,追不到也無所謂。

  無暇白皙的臉,磕到了可不行。

  但宋柚的話也給了她一點點靈感,她可以控制好傾倒的幅度,假如沒有接住,及時再站穩。

  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江稚寧越發覺得這個戰略措施絕佳。

  甚至滿臉都是笑意地進入了夢鄉。

  而另一邊,某人卻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腦海里不停地閃現出今天,他冷漠拒絕之後,少女滿是受傷的盈盈水眸。

  怎麼也揮之不去。

  是不是他……有些過分了。

  但不合適就是不合適,快刀斬亂麻,總比拖著吊著,讓人家姑娘受傷比較好。

  這麼安慰了一下自己,到凌晨三點多,徐葉謙才堪堪入睡。

  他的皮膚是冷白皮,果不其然,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眼下有一層淡淡的烏青色。

  精氣神也沒有之前足了,有些疲倦又裹挾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愧疚。

  —

  外面已是亮白色的天,蟬和鳥一大早就開始不停歇地鳴叫著。

  美美的睡了一覺,江稚寧神色清明,扎了一個高馬尾,又照常抹了好幾層防曬霜和噴霧,最後還上了一層唇蜜。

  顯得更加嬌嫩,顏色也是清純又帶著幾分無辜。

  明明九月十幾已經入秋的時節,這幾天卻像是返到了盛夏一般,陽光灼熱地刺眼,亮閃閃地恍在頭頂。

  天氣預報上三十八度的高溫,江稚寧原本還在思索著,今天什麼時候走到他面前裝暈比較合適,卻感覺到呼吸越來越急促。

  甚至頭腦白茫茫一片,昏昏漲漲,完全來不及再思考。

  下一秒鐘,失去了知覺和意識。

  耳邊只依稀聽聞,幾聲此起彼伏的驚呼。

  最後一個念頭竟然是——她不會真的摔毀容了吧?

  得……得不償失啊!

  校醫務室。

  病床上。

  牆壁上的鐘表指針一分一秒地轉著,發出啪嗒啪嗒的響聲,周圍靜悄悄的。

  也不知道昏過去了多少秒鐘,江稚寧才悠悠轉醒。

  眼睫輕輕顫動了好幾下,意識還沒有徹底回籠,她愣愣地看著陌生的地方。

  直到,眼球的光慢慢聚焦,看到了那個穿著藍綠色軍訓服挺拔的身影。

  但第一反應,是先摸自己的臉。

  好像沒有血。

  應該……沒事?

  眼前的人像是察覺到了什麼,轉過身來,一步步地走到窗前,嗓音清涼溫潤:「醒了。」

  江稚寧呆呆地點頭:「學長,你……我……」

  她支支吾吾了好一會兒,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

  心裡有個隱隱的猜測,但不太敢確認。

  徐葉謙仿佛明白了她想問什麼,主動解釋道:「你有些輕微中暑,加上低血糖體力不支昏過去了。」

  他緊接著有些不自在,修長如玉的指尖微微蜷縮,又輕咳了一聲:「教官讓我送你來醫務室。」

  客氣又官方,禮貌又疏離。

  這個度把握地剛剛好。

  把一個認真負責,照顧學妹的正義學長形象,刻畫得生動真實。

  但江稚寧的身體潛在意識告訴她,好像沒有摔倒在地上。

  原本直球不怎麼思考的大腦,在這一刻轉動得飛速。

  「我暈倒,是你接住的嗎?」她圓潤的雙眸看向他,帶著幾分好奇。

  不摻雜別的任何情緒。

  徐葉謙呼吸都收斂了幾分,氣音低聲道:「是。」

  何時何地,清正到骨子裡的人,都做不出撒謊的行為。

  「也就是說,學長第一時間接住了我。」江稚寧眨眨眼,語氣帶著幾分嬌俏活潑,滿是驚喜地說。

  「我……剛好視察,走到那兒看到了。」

  徐葉謙保持著鎮定,語氣平靜地說。

  「注意多休息。」

  「小徐啊——」

  校醫的聲音傳過來,恰好解救了徐葉謙。

  他連忙跑過去,腳步還有幾分踉蹌,雖然不那麼明顯。

  江稚寧看著他的背影,時而笑了幾聲。

  他剛才,緊張的耳朵都泛著點點的紅。

  唔,長得好看,性格……也有點可愛。

  更想追到手了。

  江稚寧緩和了幾分鐘,倒是不似之前那樣難受了。

  她閉著眼睛,儲蓄恢復著體力和精神。

  頃刻後,熟悉的腳步聲再次傳來。

  「江……學妹,喝點糖水。」

  嗓音如山間汩汩的清泉,清涼入耳,分外舒適。

  這一刻,她發現自己不但有點顏控。

  還聲控。

  想一直聽著他的聲音睡覺,想聽他唱歌。

  她不動聲色地掩藏著萌生的心思,慢吞吞地坐起來,笑容甜軟:「謝謝學長!」

  但卻沒有伸手要接。

  反而垂眸看了一眼他端著一次性紙杯的手,骨節分明,皙白得像是上好的玉石,但虎口和其他地方,有些薄繭。

  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帶著幾分力量感。

  對於一切美的事物,都有著欣賞和痴迷。

  江稚寧一時間有些看得入神。

  直到他繼續在耳邊低喚:「學妹。」

  透過空氣一寸寸地傳入耳膜,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江稚寧略微嬌氣得佯裝咳嗽了幾聲:「學長,我沒有力氣。」

  還把細嫩的手伸出來,剛擡高又虛弱得垂落了下去。

  她咬著下唇,半是撒嬌地說:「能不能,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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