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不能畫畫了
2024-09-15 10:02:19
作者: 鮮梨多
第一百零一章 不能畫畫了
蘇橙的眼裡,除了滿溢出的淚水,還蒙了層濃重的陰翳,仿佛整個世界轟然坍塌在眼前。
「蘇橙......」就連李驚木叫他的名字,他都覺得耳邊的聲音忽遠忽近,他就像被拋進深不見底的海水裡,有透明的泡泡溫柔地將他包裹。
八號趾高氣揚地站起拳擊台上,叉腰居高臨下地睥睨蘇橙,桃花眼中滿是不加掩飾的惡意,他說的話,如同從深淵傳出的惡魔低咒:「我要切掉四號的右手中指。」
全場倒吸一口涼氣,以前也不是沒見過這種殘忍的懲罰手段,但像八號這樣勝之不武還耀武揚威的人還是極為罕見。
請記住𝖻𝖺𝗇𝗑𝗂𝖺𝖻𝖺.𝖼𝗈𝗆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他們都紛紛將同情的目光投到蘇橙身上,默默為這個倒霉的年輕小孩兒祈禱,待會兒切斷手指的時候不要太痛。
憤怒快要叫李驚木失去理智,他的手指捏得咯吱作響,從未有過的殺人慾望像毒蛇纏繞住他的心臟。
忽然,一隻冰涼濡濕的手輕輕抓住他的手指,他驚愕地低下頭,蘇橙對他虛弱一笑,清澈的眼眸中重新煥發出光彩,如此微末,像狂風中一根燃燒著的燭。
李驚木心疼得揪起來,他手腳冰冷,卻緊緊又固執地抱住蘇橙,將下巴溫柔地擱在蘇橙柔軟的發間。
「把我扶起來,我沒有輸,只是失去了一次成功的機會。」蘇橙堅定地說,他扯了扯李驚木短短的袖口,仰頭就看見李驚木悄然紅了的眼圈,他心臟一處柔軟下來,像哄孩子似的輕聲細語說道:「我既然來了這裡,就要守這裡的規矩,又不是要我的命,你幹嘛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李驚木默不作聲,手臂將蘇橙圈得更緊,眼睛越來越紅。
主持人不知想到什麼,早就嚇傻了,還是裁判悄悄走到他身邊提醒了下,他才從驚天霹靂中艱難回過神,安撫好觀眾的情緒後,他偷偷瞥了眼二樓的某個方向,最後還是認命地叫人去準備東西。
李驚木還是把蘇橙扶到了拳擊台邊,早就有侍者端著個紅絲絨托盤候在那裡,一把鋥亮鋒利的匕首靜靜地躺在上面,猩紅襯托得刀刃更加雪白,泛著冰冷瘮人的光。
不久前被蘇橙打敗的三號、一號都湊上來,他們臉上都是明顯的憤怒,不約而同地瞪著洋洋得意的八號,那眼神恨不得衝上去撕碎那傢伙。
在Death,沒有人會說不公平,更不會有人為不公平挺身而出。
李驚木抓緊蘇橙的手腕,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毅然決然地說:「我帶你走。」
蘇橙搖搖頭,他拒絕得斬釘截鐵:「連我這個門外漢都知道,不守Death規矩的人,連這裡的大門都出不去。」
李驚木眸中閃過一絲掙扎的痛苦,他可以一意孤行,可代價卻是葬送他和蘇橙的性命。
蘇橙說過,他不能死。
李驚木動作僵硬地鬆開蘇橙的手腕,不忍地將頭撇向一邊,如果他親眼看見蘇橙切斷手指,他一定會不管不顧地衝上去。
後果,連他都不敢設想。
蘇橙拖著劇痛到麻木的右腿,慢慢地挪到紅漆托盤面前,短短几步路,他就累得臉色更白幾分,額頭上的冷汗涔涔落下,他無畏地擡起頭,倨傲地看向氣焰囂張的八號,然後,他再次朝八號豎起中指,無聲地動了動嘴唇:「sb。」
八號瞬間臉色紅得跟爛番茄一樣,表情扭曲又醜惡。
蘇橙冷哼一聲,他伸出左手拿起匕首,然後,他就挽了個漂亮的刀花,雪亮的冷光在他臉上一閃而過。
大多觀眾雖然都覺得可惜,但更多的還是伸長脖頸,探著個腦袋使勁兒往蘇橙方向看。
獵奇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這兒還是Death,崇尚的就是暴力、血腥。殘酷。
蘇橙眼中似乎空無一物,他將右手放在托盤上,分開五指,匕首貼著中指比劃,寒涼的觸感像附骨的毒蛇,伸出尖細的分叉信子,舔舐過每一寸肌膚,留下濕漉漉的痕跡。
他深吸一口氣,左手驟然用力,照著中指狠狠往下一切!
剎那鮮血噴涌而出,猩紅的血液覆蓋住白骨,他疼得縮回手,臉上的汗流得跟暴雨似的。
李驚木猛地衝上去,不知所措地立在蘇橙面前,他眼前似乎閃耀著萬丈白光,一瞬間,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
蘇橙睜著一雙血紅的眼睛看向八號,嘴角勉強勾起一抹不屑的笑,他拼盡全身力氣把那把染血的匕首擲到八號的腳邊,姿態傲慢得就像一隻永遠也打不敗的獵豹。
八號嘴唇哆嗦著,好不容易才定下心神,他被蘇橙的挑釁又激起滿腔怒火,所以,他徑直走過去,冷眼瞥了下托盤中的斷指,他的嘴角忽然咧開一抹陰險的弧度。接著,他就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拎起那根血淋淋的斷指塞進褲子口袋裡,不一會兒,他的褲子就洇成紫紅色。
這是不讓人接上手指頭的意思,有人憤懣,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你他媽找死呢!」李驚木低聲吼了出來,他作勢就要衝上台去,卻被蘇橙一把攔住,他說的每個字都擲地有聲:「別惹事,咱們走!」
「可是......」李驚木餘光瞥見幾個黑衣保鏢朝他們這邊走來,他神色一冷,心頭的火種越燒越旺,卻無計可施,他再次痛恨唾棄沒用的自己。
「我說,走!」蘇橙擡起左手抹了把臉上的冷汗,他踉踉蹌蹌地轉過身,人群自動分開,留出一條道來,李驚木啐了口,就連忙轉身扶住他,一步步往會場外走去。
所有的繁華、喧鬧、榮耀皆拋諸腦後,蘇橙硬撐著走出會場,他眼前一黑,身體就軟軟倒下去,
李驚木立馬接住蘇橙,然後攔腰抱起大步往外走,剛衝到馬路上,就有一輛低調奢華的黑色轎車停在他面前,幾個訓練有素的黑衣保鏢走下來,其中一個走到李驚木的身邊低聲耳語。
李驚木眉頭越皺越深,他終究是凝重地點了點頭,抱著蘇橙鑽進轎車內。
會場二樓的包廂中,江綏依舊沒開燈,黑色沉重地壓下來,他感到一陣心悸,有點呼吸不過來。
他又想起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
少年支起一隻腿半臥在飄窗上,膝蓋處抵著張畫板,他修長白皙的指間握著一隻畫筆,眉目繾綣生動,明眸中笑意盈盈,精緻漂亮的五官在午後陽光的照耀下,更顯可愛柔和。
白紗般的窗簾隨風舞動,輕柔地飄蕩在少年的身側,宛如若即若離的雙手。
忽然,美好的回憶被猩紅的鮮血覆蓋,江綏的心臟仿佛被一根細小的鋼針扎了下,綿綿密密的刺痛緩緩蔓延到了全身,他的眼眶乾澀得發疼。
一道人影悄然鑽進來,湊到江綏的身邊恭敬地匯報:「江總,已經安排李驚木帶他去您旗下的私立醫院,行蹤保密。」
江綏微微頷首,望著拳擊台上、仿佛吸納了全部光彩的八號,他慢條斯理地吩咐:「結束後,他從Death拿走什麼,就原封不動地奪回來,還有,記得送他去見上帝。」
助理早已見怪不怪,他點點頭應下後,再次悄無聲息地退下。
蘇橙醒來的時候,竟然發現自己沒躺在醫院中,也沒有躺在李驚木的家裡,而是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是間豪華、寬敞、冷色調的超大臥室,他慌了一秒鐘又平靜下來,這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比剝奪了他名字、性命更可怕的呢?
他嘗試動了動右膝蓋,頓時穿來骨頭的錯位摩擦感,疼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他又從被子中抽出右手,傷口倒是處理過了,中指卻是空落落的。
蘇橙緩了一分鐘,終於接受了他再次斷了右腿,斷了右手中指的事實,他的內心毫無波瀾,這只是告訴他,走這條路是行不通的,他也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僅此而已。
就在他努力思索接下來的計劃,臥房厚重的房門就被人緩緩推開,江綏堂而皇之地走進來,西裝革履、身姿筆挺,就像剛從一場隆重的酒宴下來,每根髮絲都閃爍著精緻的光。
直到江綏走到蘇橙的跟前,蘇橙才終於想起來要呼吸,他激動地左右看了下,拼命扭動身體想找個趁手的武器,最好一下子就能敲碎江綏的狗頭!
可是,視線在房內逡巡一圈,蘇橙都沒找到尖銳的東西,漫天的絕望砸到腦門上,他無力地跌回柔軟的床鋪,恨得眼圈都紅了,怨毒地瞪著江綏。
江綏的眸光靜靜地落在蘇橙右手中指上,包纏的厚厚紗布滲出了星星點點的血跡,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坐在床邊,憐憫地望進蘇橙的眼睛裡:「對不起,八號帶著你的手指跳進泄洪的水庫里了,你今後再也不能畫畫了。」
「我畫你麻了個巴子,江綏,跳河的怎麼不是你!」蘇橙氣得爆出一連串國粹,越罵越髒,罵到最後都語無倫次、口乾舌燥。
江綏淡然地聽完,時不時還要輕輕點頭以示認可,蘇橙更氣了,他感到深深的羞辱,覺得自己就像在江綏面前唱了出戲一樣。
「罵累了?喝點水吧。」江綏站起身,走出去又很快回來,手中拿著一個裝水的玻璃杯。
蘇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