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戴著鐐銬的親情
2024-09-15 10:01:53
作者: 鮮梨多
第八十二章 戴著鐐銬的親情
蘇曉臉上的譏諷都快化成一柄刀刃,狠狠地扎在蘇橙的心臟上,蘇橙要不是動不了,早就湊上去照著他那張欠揍的臉甩上一巴掌。
蘇橙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你幹嘛來了?」
蘇橙以為蘇曉那張吐不出象牙的狗嘴裡會再說出嘲弄的話,他也準備好一籮筐的髒話回敬。
不料,蘇曉只是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臉頰看,眸色幽深像是藏著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莫名叫人心驚膽戰,直冒雞皮疙瘩。
「干......幹嘛?」蘇橙自覺氣勢上矮了蘇曉一截,於是挺了挺胸膛,眼睛瞪得更大更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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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收回視線,垂眸凝思片刻,才嘆了口氣,神情竟然染著一絲落寞:「蘇橙,我們之間一定要劍拔弩張嗎?」
蘇曉罕見的示弱令蘇橙大吃一驚,他怔怔地盯著蘇曉,隨後,他臉上的震驚被狐疑取締,試探性地問了句:「你今天吃錯藥啦?」
蘇曉幽幽地望過來,眼中似有若無的警告明白告訴他,他是認真的。
蘇橙撇撇嘴,他訕訕地看向窗外,此刻天光正盛,一棵花樹隨風輕搖慢晃,潔白的不知名花朵就像少女的裙擺迎風搖曳。
不知為何,心裡悶悶的,喉嚨里也跟被什麼堵住似的,蘇橙執拗地不肯再去看一眼神情專注的蘇曉。
這傢伙平時不是使手段欺負他,就是刷陰招陷害他,現在怎麼還有臉跟他說這些?
蘇橙的腦海里不受控制地播放一幀幀被蘇曉狠狠欺負的畫面,他真是越想越生氣,本來因病痛折磨得蒼白的臉頰也染上層緋紅,眼睛也紅得跟小兔子一樣。
蘇曉忽然伸出纖細冰冷的手指,強硬地捏住蘇橙的臉頰板正,他真摯地望進那雙通紅的眼睛裡,破天荒地低聲道歉:「對不起,以後不會再欺負你了。」
蘇橙的瞳孔緩緩地放大,最後定格成一個驚恐的眼神,他呆呆地任由蘇曉鉗制住臉頰,久久無法回神。
潛意識裡他確定一件事,那就是蘇曉真的吃錯藥了。
蘇曉見蘇橙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還有種撞了個鬼的驚慌失措,他就煩躁地鬆開手,眉宇緊緊地擰在一起,臉上的表情似苦惱、似後悔,又無可奈何。
就像一頭被關押在密不透風囚籠中的野獸,急於出去卻不得章法,橫衝直撞、頭破血流卻不甘心放棄反抗。
電光火石之間,蘇橙似乎明白了什麼,他艱澀地開口:「你想要什麼?」
蘇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抱希望似的說:「我想跟你和好,你信麼?」說完仿佛自己都覺得可笑,他輕嗤一聲,唇角上揚起嘲弄的弧度。
眼裡卻是深刻的苦澀,蘇橙看得很清楚。
蘇橙本來打算惡語相向,狠狠羞辱蘇曉一頓的,但精心組織的髒話卻卡在喉嚨口,他怎麼都吐不出來,憋得胸腔酸脹難忍。
橫亘在他們之間那個心照不宣的秘密,誰都不敢提,誰都害怕這段本就岌岌可危的親情瀕臨崩潰。
暗流涌動中,誰都沒有再說話。
蘇曉絕望地閉上雙眼,忍著心頭荒涼的酸澀,一字一頓地說:「我有愛人了,你該叫他一聲嫂子。」
字字誅心,誅的是蘇曉自己的心。
蘇橙安靜地聽著,他沒有很意外,喬頌吟早就給他打過預防針,之前他還以為喬頌吟是在蘇曉的授意下才給他打電話呢,看樣子,應該不是。但是,蘇曉又跟他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是雙性人,現在懷了我的孩子。」蘇曉微微揚起下巴,幽暗深邃的眼眸倒映出一樹繁花,裡面深深壓抑著濃郁的痛苦。
蘇橙猛地擡起頭,三魂七魄都差點被震散。
就算在腦中預演過無數遍,也早就痛到麻木,但真正到了此時此刻,要徹底狠下心放棄蘇橙的時候,蘇曉的心臟還是不可遏制地縮緊、縮緊、再縮緊,五臟六腑都傳來錯位般的疼痛,每根骨頭、每滴血液、每個細胞都叫囂著銳痛。
可是,他不能停下,所以他幾乎是逼迫著自己說出那句話:「既然你要安全感,我就在你我之間劃一條界線,只請你不要遠離我。」他已經無法控制自己顫抖的聲線。
丟臉就丟臉吧,就讓他親手給這段脆弱的親情戴上鐐銬吧。
蘇橙不知不覺間已把下唇撕咬得血跡斑斑,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外......
或許是蘇曉的眼神太悲傷,神情太落寞,氣息太痛苦,蘇橙雖然無法感同身受,但還是感到一絲迷惘與失措,放棄一個不該愛的人,有這麼痛徹心扉嗎?
蘇橙不理解,無法共情,但蘇曉是他的哥哥,這是無法更改的事實。
此去經年,當蘇橙真正懂得其中滋味時,已經太遲太遲。
「不要傷心,不要......難過。」蘇橙驚悚地發現他的內心竟然生出一絲愧疚,對無法回應蘇曉的情深義重而感到抱歉。
他趕緊把那絲不該有的念想拋諸腦後,開什麼玩笑!他有這麼聖父嘛!
蘇曉已經冷靜下來,他平淡地收回視線,望向蘇橙的目光波瀾不驚:「我們和好吧,從今往後,你只是我的弟弟。」
蘇橙是真無語了,他撇撇嘴嘟囔:「本來就是啊,要不是你一直欺負我,我是真的會好好孝敬你的!」
蘇曉的哀傷戛然而止:「......」
他就不該給這傢伙和顏悅色。
「我走了,往後我會抽空來看你,三天後做手術我會來簽字,你給我乖一點。」蘇曉站起來,理了理微皺的西裝袖口,金絲邊框眼鏡折射出冰涼的光。
他又恢復了一派斯文敗類的模樣,蘇橙不以為然地哼唧一聲。
蘇曉走到幽暗的長廊上時,恰好遇見迎面而來的池予白,他手裡提著個精緻的食盒以及一朵小白花。
小白花應該是地上撿的,看著就不新鮮,蘇曉不屑地冷笑,落在池予白臉上的目光也帶著幾分輕佻嘲諷,他還當蘇橙的眼光多高呢。
看著就跟尋常的小白花沒什麼區別。
啊,是跟落在地上被人碾碎的小白花沒什麼區別。
池予白面對蘇曉無聲的嘲諷無動於衷,連眼神都沒分到他身上,表情冷得像是結了層冰霜。
被完完全全無視的蘇曉,本來就憋著一團火,池予白無疑是導火索,他轟一下就燃起來,拽起池予白的領口就把人摜在牆壁上,像毒蛇一般的目光一寸寸游移在池予白身上:「你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被蘇橙挑中,就真的敢在我面前耀武揚威?」蘇曉眼裡的妒火都快把池予白燒個對穿,雖然理智叫他停止這場無聊的挑釁,但他卻失控了。
池予白眉梢一挑,嘴角綻放出妖冶的笑,不知所謂地引以為傲:「謝謝誇讚。」
他的目光上下打量一圈蘇曉,欣賞著他氣急敗壞的模樣,笑得更加不知死活:「蘇總不抵我半分姿色呢,怪不得蘇橙瞧不上你。」
蘇曉的胸膛劇烈起伏著,陰毒的眸光死死地釘在池予白身上,理智回籠,他一把推開池予白,趁著自己還保有一絲清明,還沒衝上去掐死這個人,他立即扭身咬牙切齒地離開。
池予白冷眼看著蘇曉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上揚起一抹陰冷的弧度,面無表情地寒聲道:「不自量力。」
他嫌棄地揉了揉皺巴巴的衣領,一邊想著被髒東西碰過的衣服不能要了,一邊掛著溫和的笑容走進蘇橙的病房。
蘇橙失神地望著那蓬搖曳的雪白花樹,心思莫名其妙地飛到喬頌吟和蘇曉身上,止不住地猜想,他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甚至,喬頌吟還懷孕了。
他真得凌亂了。
男孩子也可以生孩子?蘇橙感覺腦袋瓜子嗡嗡得疼。
「橙哥,你在想什麼呢?餓了吧,我去食堂給你打了飯菜,今天的菜品都很可口。」池予白笑意盈盈地走到病床邊坐下,輕車熟路地打開保溫盒,然後,將裡面的盤子拿出來一一擺好,最後,他就像變魔術一樣從口袋中摸出一朵嫩生生的花骨朵兒。
「誒,你哪兒摘的?」蘇橙眼前一亮,他暫且把煩心事拋到腦後,笑得揚起嘴角。
「我可不會摘花,我從地上撿的。」池予白見蘇橙喜歡,笑逐顏開地湊上去,把花骨朵兒塞進他的手掌心,「橙哥要是喜歡,我待會兒再下去轉轉。」
蘇橙開開心心地點頭,他想到什麼,又偏頭去看池予白,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是覺得這花兒跟你的氣質有點像,所以格外喜歡。」
池予白的呼吸微微一窒,看向蘇橙的目光有些錯愕,隨後,淡淡的甜蜜就湧上心頭,他忍不住輕柔地執起蘇橙的手,在那隻柔軟的手背上落下一枚濕漉漉的吻。
他想,除非蘇橙親口讓他走,否則誰也不能將他和蘇橙分開。
這時候的池予白單純得要命,他不知道這個殘酷的現實,會有成千上萬種法子讓相愛的兩人天各一方。
蘇橙彎腰將頭枕在池予白的掌心,他愜意地蹭了蹭,就滿足地閉上眼睛,輕輕嗅著他身上帶來的乾淨氣息,糅雜著甜美的花香,清淡的草香,一切都美好得令人心醉神迷。
「白妹,今天蘇曉來找我了,他說會把我當成弟弟看待,不會再欺負我,我真的很高興。」蘇橙享受著池予白的指腹按揉在他的頭皮上,他勾起嘴角,笑得一團孩子氣,「我其實一直沒有把他當敵人,雖然今天的他很怪,但說的話是真心的,我也是有哥哥的人啦。」
「嗯。」池予白低聲回應,眸中卻晦暗不明。
呵,蘇橙果然好騙,好了傷疤就忘了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