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發病

2024-09-15 09:34:02 作者: 一塊好石頭

  101 發病

  黃栯梨坐在便利店裡,邊搜索大西北的攻略,正在興頭上時,元菘一條信息適時顯示出來。

  「跟團,不要自己一個人去。」

  「交通方便的大城市,你想自己一個人,我不管你,去西北必須跟團!」

  眼皮蹙了蹙,黃栯梨咬的牙要碎,咬著吸管,無聲吐槽了元菘好幾句,手指在屏幕點點觸觸,正編輯著「你真是老媽子」時,眼角餘光就捕捉到一個一閃而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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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一咯噔,急忙追出去,沒注意手指點了發送。

  她喊了郁樂一聲,對方腳步匆匆,沒發現她。她跑快幾步,發現了滴在地上的血滴。

  「我去。」黃栯梨蹲了下來,望著郁樂離開的方向,「大老闆是去鬼混嗎?還是跟人干架了?」

  心裡琢磨,手機已經拿在手上了,看著元菘新鮮發過來的信息,眉心蹙緊,罵了句「老媽子」,咬了咬唇,摁下撥打,下一秒手上一空。

  ——手機被人拿了。

  黃栯梨倏地轉身,看到了臉色有點蒼白的郁樂。那聲「大老闆」未出口,郁樂已經將掛斷電話的手機還給她,說了句:「沒必要讓他知道。」

  吵架了?

  她想也沒想地跟上,沒幾步就緊急停下,因為郁樂轉頭問她,「你家在哪?」

  郁樂本來想著買止血貼就能搞定的,沒想到傷口出乎他意料的深,如果去醫院讓護士縫合,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暴起。

  思來想去時,遇到了黃栯梨。

  她多少能幫上自己的忙。

  黃栯梨悔死了,腳步匆匆,一會家裡,一會樓下的藥店,跑上跑下,跟著郁樂的指令行事,途中,夾著那塊帶血的棉花球,哇的一聲就哭起來。

  「傷口感染怎麼辦?」

  「大老闆,我們去醫院吧。」

  「我要跟老闆講,讓他來看。」

  ……

  郁樂頭更大了。

  音量忍不住大了一分,「別哭,一點小傷口,至於嗎?」話落,黃栯梨就哆肩膀繼續給他止血。

  眼淚一邊流,一邊夾棉花,清理傷口,半晌後說:「大老闆,我……有點想暈……」

  話落,肩膀就慢慢頹下去。

  郁樂一把扶住,看她的臉色,「你暈血?」

  黃栯梨點頭,「有點吧。」話落,就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郁樂瞪大眼睛,看她接著往自己鼻孔塞了兩團棉花,還掐了掐大腿肉,接著才重新拿起鑷子。

  好狠。

  約莫十五分鐘後,黃栯梨看著那圈繃帶,站起來,拍了拍手,「哈哈……老娘可以出師了。」

  郁樂穿好衣服,跟她道謝,又再囑咐不能跟元菘講,得到黃栯梨的承諾後才準備離開。

  「你要去哪?」黃栯梨跑出來,邊走邊拿下塞在鼻孔里的棉花。

  郁樂頭也沒回,只說:「回家。」但他是回西景那邊的家。

  黃栯梨明知郁樂聽不見,還是哦了聲,揉著發癢的鼻子,拿出手機,撥通了元菘的電話。

  她叱吒商場三年多,跟幾位大哥大姐學到最多的就是,該瞞就瞞,猶豫的就先答應,後面再視情況決定瞞不瞞。

  於是,她琢磨了幾秒,覺得這事還是要讓元菘知道為好,順便抓住這個機會教訓下元菘。

  ——完美的決定。

  耳邊傳來一聲「餵」後,黃栯梨咳了聲,「元菘,你是不是跟郁樂吵架了?」一手叉腰,一手拿著手機,不給元菘回答的時間,直接打斷他,「長得人高馬大的,不會讓著人嗎?小氣鬼。」

  元菘推開窗戶,讓冷風吹掉室內一些煙味,拿下手機看了看,確認沒接錯電話,才講,「你做錯什麼了?」

  什麼叫做我做錯了什麼?是你做錯了什麼?黃栯梨聽到這句話差點血灑樓梯。

  她手指點牆面,仿佛這樣就是戳著元菘額頭,「應該是你自己想想做錯了什麼,大老闆都不想讓你知道……」

  話被元菘打斷。

  「他受傷了啊,說沒必要讓你知道,他說沒必要!」黃栯梨咬牙切齒,「你想想……」

  「嘟嘟——」聲響起。

  黃栯梨看著被撳斷的電話,冷哼了聲,心說:我就幫你到這了,省得你老是插手我的偉大旅行計劃。

  ***

  「在哪呢?」

  郁樂:「回家。」

  「西景?」元菘挑眉,望著樓下停車的地方。

  郁樂分神嗯了聲。

  「那你好好開車。到家說一聲。」

  郁樂還沒反應過來,電話已經被掛斷了,只覺得元菘怎麼突然變得好說話,但沒想多久,視線就又被后座那個鐵盒子吸引了注意力。

  他只燒了照片,但還沒看日記,因為在打開日記本的那一瞬間,一個畫面驟地閃過腦海,於是臨時決定回西景。

  「如果……如果你真跟李檀月有關係……」郁樂話還沒說完,驟然間胃部一陣痙攣,一股噁心反胃衝上嗓子眼。

  郁樂抿緊嘴,打彎停在馬路牙子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額頭,後背不一會就布了一層薄薄的細汗。

  如果此時有人在車上,那會發現他的額角,脖頸,手背處處青筋凸顯,皮肉在幾不可見地變紅,痙攣。

  攥著方向盤的指尖發白得厲害。雙唇血色盡褪,哆哆嗦嗦,似乎張張合合想要講話。

  郁樂嘴巴張開,『啊』幾聲,又咳又吠,想要發出聲音,但所有音節走到嗓子眼時又被推了回去。

  他發不出任何一個音節,沒人知道他,沒人發現他……

  他沒辦法求救。

  這時,耳邊傳來一個擔憂的聲音,模模糊糊的,有些熟悉,在由遠及近。

  ***

  「我知道,這段時間先辛苦你了,有什麼問題就及時聯繫,我會儘快找新經理。」元菘一邊回著高正的話,一邊用鑰匙開門,但鑰匙一插進去,門就開了。

  眉心微蹙,心中滑過一絲不安,隨便找了句話搪塞了高正,結束了通話。

  「啪」一把撳亮玄關的燈。

  「知樂?」

  沒人回應。

  「難道出去了?忘記鎖門?」元菘將一樓所有的燈都開了,目光巡視了屋內一圈,沒放過任何一個細小的角落。

  沒發現異常的地方後,才擡腳往二樓走。不斷撥打電話,走到一個房間就將房間打開。

  二樓三樓所有房間都找了遍,電話還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難道回去隔壁了?元菘心想,腳步比他大腦還快速移動。

  十分鐘後。

  「張伯……」他還沒說明來意,張伯已經猜中了幾分。

  「找不到人了?」張伯壓著聲線講話,聽元菘講,半晌後才說:「閣樓找了嗎?」

  元菘捏了捏眉心,聲音掩不住疲憊,「找了。沒人。」想起可能還有一個地方,便問:「張伯,知樂是不是還有另外一處房子?」

  張伯啊了聲,「有嗎?不可能吧,之前聽他提起過,但那時只是講講而已。」又嘀咕了兩聲:「我用家裡打他電話試試。」

  元菘嗯了聲,腿腳沒停。

  在張伯那聲「也沒人接」傳進耳朵時,元菘也走到了天台,他看著不遠處坐在火盆前的身影,小聲說:「找到了。」

  元菘放輕腳步靠近,迎著逆風,「知樂。」

  郁樂驟地轉過頭來,臉上沒來得及收惶恐。

  元菘假裝沒看注意,走過去,「燒什麼呢?」

  郁樂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等到元菘的手摸上他的臉時,一個激靈,思緒回籠,磕磕巴巴地講:「一些東西。」

  但元菘已經看見了,在還沒燒盡的東西上,看到了幾塊熟悉的插畫。

  ——那是郁樂前段時間從虔陵家裡搬回來的,他媽媽的日記本。

  有些東西留在人世間讓還活著的人看了後徒留了抹念想,有時也不算全是好事。

  「我媽的日記,信件,還有李檀月的日記。」郁樂突然開口。

  元菘沒多注意這句話,只嗯了聲。

  郁樂扭頭看他側臉,問他,「元菘,是什麼信念支撐你八年後還想著我?」他的聲音太平靜了,像是在講別人的事情,讓元菘不得不側頭留意。

  可還沒等他開口,郁樂又講,「什麼死心眼都是藉口,你肯定有某些東西是支撐你走下去,對吧?」遲疑一秒,補充:「芝月姐說八年,八年的時間可不短,或許你自己中間愛上過其他人,只是你沒察覺。」

  元菘正要講,就被郁樂打斷,「而且…你怎麼確定你現在心裡還是喜歡郁樂這個人呢?……你有沒有思考過你或許是在跟自己的執念較真?」

  「或者講,是你的執念暗示你,不要留遺憾?又或者講,你的執念太深,導致你產生了你還喜歡郁樂的假象?」

  身邊傳來骨骼因為拳頭攥緊發出的嘎吱聲,但郁樂置若罔聞,繼續講:「你想想,兔子間經常會有假孕的事情發生。」

  「咣噹噹」一聲重響,火盆里的東西被踢翻在地面,成了灰燼隨著風走,還沒的正癟著勁燒饒,幾秒鐘後,卻還是堪堪剩下個輪廓。

  元菘咬牙,眸底凝著層薄怒,「你吃錯藥了嗎?」

  郁樂看著那絮絮灰燼,歪起脖子看他,神色平淡,「我回來就吃藥了。」唇角的笑意越來越甚,「你放在床頭抽屜里,我知道。」

  話音未絕,人已經被元菘拉起來了,拖著往樓下走。

  郁樂任由著他拖,嘴皮子沒停,照舊在說:「郁樂是沒腦子想,也沒空閒去想,生活圈小,所以我能明白他沒忘記你。」

  「但你可……」

  元菘停住腳步,望過來時,眼眶通紅,「知樂在哪?」

  郁樂歪頭,淺淺笑著,「我不就在你面前嗎?」

  元菘眼神陰惻惻地盯著他,咬牙罵了句。

  看著冰冷的水不斷沖刷著對方,即使郁樂蜷縮發抖著身體,大聲罵他,元菘還鬆開抓著他的那隻手,甚至還只是冷著眼,加大水壓。

  要以平和的心理狀態對待精神病人,但元菘心想,自己此時已經很平和,很平靜了。畢竟剛才在天台,他都生了要揍郁樂一頓的念頭。

  「傷口會進水的。」郁樂抹了把水,但不是眼淚還是真的是水。

  元菘關掉花灑,臉上戾氣沒褪,走過來作勢要脫掉郁樂的衣服,但手剛碰上就遇到阻力,一低頭就看到郁樂紅著眼,囁嚅著:「你還沒回答我?」

  元菘盯著他,兩人相對無言一陣後,他先敗下陣,嘆了聲,「剛剛那是誰在旁邊?」頓了下,「諾亞?」

  郁樂瞳孔驟縮,全身都在抖。

  「你跟他關係就這麼好?」

  「他問什麼?我就得回?一個小屁孩,泥巴還沒玩明白,我憑什麼回答他的問題?」

  郁樂抿了抿雙唇,掙脫開他的擒制。

  他發現元菘壓根沒嚴肅對待他精神分裂的問題。他瘋起來,可是會殺人的,雖然每次殺的都是自己,也沒成功過。

  「起來,洗澡。」元菘看他蜷縮在牆角,眉心蹙緊,心煩氣躁地一把拉起人,頓了下,「自己洗,十分鐘後沒出來,我就進來。」

  郁樂挑眉,「十分鐘太短了……我要洗頭。」

  十五分鐘後,元菘準備推開門時,浴室的人先他一步拉開門,頂著濕漉漉的頭髮,身上的睡衣被水滴濕了一大片。

  老媽子這個詞霎時又在腦里閃現。

  元菘無奈地捏了捏眉心,閃身走進浴室,找了條干毛巾,回頭沒看到郁樂的身影,不由得一聲大吼,「你要是敢躺床上,信不信我揍你!」

  郁樂噌地從床上彈跳起來,沉著臉杵在床邊。

  「過來。」

  元菘手指插進郁樂的頭髮,一手拿著吹風筒,心想頭髮這麼柔軟,怎麼人能這麼犟。

  「我燒的是我媽的日記還有她寫給我的信,還有李檀月的日記。」

  元菘嗯了聲,這句話二十多分鐘前才聽過。

  「李檀月愛我媽,我媽知道。」郁樂接著講。

  元菘嗯了聲,下一秒「啊」了聲。

  郁樂擡頭看他,將他的震驚收進眼裡,平靜補充,「我下午也跟你一樣震驚。」但更多是生氣,然後是噁心,所以他就想不明白元菘的執念。

  「元菘,我問題的答案呢。」

  元菘沉思了一圈,總算明白了郁樂發病的前因後果。

  ——可憐的娃,幸好有我。

  手上動作沒停,他看著鏡子的人,低垂著眉眼,臉上充斥著置身事外的慌亂,一如很多年前初見那般。

  「我家專出痴情種。」元菘嗤笑道。

  郁樂顯然不樂意這個答案,反諷道:「那你做好心理準備,我家專出渣男渣女。」

  元菘失笑出聲,收起吹風筒,「不能吹太干,對頭髮不好。你等會再睡。」

  ***

  夜半時分,元菘擰開門把,探進半個頭,聽著房內的呼吸聲,知道床上的人還沒睡。

  從窗簾罅隙鑽進來的月光給室內帶來一些光亮。

  元菘站在床頭,迎上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幾秒鐘後蹲下去,輕聲道:「知樂,今天去李檀月家,就看了他的日記嗎?」郁樂沒跟他講傷口的事。

  郁樂看著他,猶豫半晌,「我講過,你不要參與。」

  元菘吐了口濁氣,煩躁地揉了揉眉心,將人往裡推了推,作勢要上床。

  郁樂騰地站起來,抱著枕頭要走,心想吵架要有吵架的氣氛,每回都沒幾個鍾就和好,這吵架顯然…沒一點威懾力。

  下一秒人就被拉回。

  元菘低頭認錯,「行行行,不問。」擒著人不撒手,「我頭疼,睡覺。」

  遠處傳來幾聲狗吠,元菘想起今晚去隔壁房子找郁樂,發現裡面的裝修進度簡直神速,於是問,「隔壁裝修快好了。」

  「我本來就沒打算大改動,那房子留給張伯的。」

  元菘睡意沒了大半,大著舌頭,「送……送給張伯?」

  「我敢送,張伯也不敢收。」郁樂嘲他,什麼腦迴路能想出這麼無厘頭的事情,再說那房子的屋主是郁文俊,不是他。

  「反正他想過來住就過來住,以後他家人過來這邊發展,也不用去外面租房。」

  元菘嘀咕,「你這大腿,我真抱對了……我跟你講,你今晚那問題,就這個答案,保真。」

  郁樂在黑暗中翻了個白眼。

  「……你真實誠。」

  元菘哼了聲,「做生意嘛,不就講誠信兩字。」話落,忍不住抱緊了懷裡的人,半晌後又想起一個十分嚴肅的問題,「現在那個……諾亞在身邊嗎?」

  郁樂一時沒反應過來。

  元菘摁住人,朝著夜色喊,「大人有點事要做,小屁孩走遠點。」

  話落,一聲國粹適時在漆黑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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