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要跟我回家嗎？

  070 要跟我回家嗎？

  元菘拿著鍋鏟，一邊時不時應付藍牙耳機里老人的問話，「有的……張伯，我……」話音還沒開始，又被打斷，聽著老人的話，皺了皺眉，「他吃呀，沒有不吃。」

  張伯沉默了，半晌後出聲，「少爺口口聲聲跟我說過他不吃任何內臟的！」末了哼了聲，「看人下菜碟。」

  元菘輕輕笑了聲。

  「算了算了，我把他愛吃的幾道菜的菜譜發給你……你照著做就行。」

  話落，電話就被掛斷，緊接著就發過來幾道菜譜，元菘瀏覽了下，挑起一側眉，走到客廳，「知樂，你這麼挑食？」他印象中，郁樂沒這麼挑食，這菜譜看著，知樂簡直快趕上只有空氣可吃了。

  郁樂扭頭看了眼圖片，又轉回頭去，才說：「沒，張伯老愛問我什麼不吃，什麼愛吃，我就把討厭過的都跟他講了。」他偏頭思考了下，「我不挑食。」

  元菘拿回手機，含笑問他，「今天中午想吃什麼？」

  

  「芒果糯米飯。」

  元菘愣住，那句「我不挑食」還在腦中迴蕩，再往前一個鍾，那句「海鮮炒飯」適時穿插了進來。這次有了前車之鑑，於是追加問道：「有忌口的沒？」

  「想加西柚上去。不想吃椰漿的，想吃椰汁做的那種。」

  元菘嘴巴一張一合，無聲重複郁樂那句「我不挑食」，他多此一舉了，就不該來問的。

  「為什麼做兩份？」郁樂拿起勺子，挖了一口糯米飯，咀嚼，眼睛倏地一亮，又挖了慢慢一大勺，眼睛分神盯著旁邊那份海鮮炒飯。

  元菘將盤子推過去，眸底帶著笑意，「也是你的。」末了補充一句，「全部吃完。」

  郁樂拿勺子的手一頓，垮下臉。

  「吃，也就兩小碗米飯的量，一個三歲小女孩的飯量都快追上你了。」元菘臉上帶著「沒得商量」的決絕。

  郁樂平時一天的米飯攝入量頂多三湯匙，然後再吃一點點菜跟肉，因為空閒時間零食不斷。

  算起來，這是兩人重逢後同居的第二天，元菘用了半天就摸索清楚郁樂的飲食習慣。

  ——零食才是主要食物來源。

  看來他不在郁樂身邊的這些年，這個習慣不僅死灰復燃，還已經到了根深蒂固的程度。

  必須拗回來。

  「兩份都吃完了，我幫你把零食櫃添滿。」

  郁樂瞪大眼睛，一臉懷疑，「沒騙人？」

  「不騙你。」吃飽了哪有空閒肚子吃零食。

  ——小樣。

  郁樂這才拉了椅子坐下來，末了想起一事，「什么小孩三歲就能吃兩碗飯？」不怕撐到嗎？

  元菘轉身去廚房拿自己要吃的那份健康餐，聽到郁樂的問題，回了句：「聶之芝。」

  「誰？」

  元菘又重複了一遍，神秘一笑，「過兩天要跟她視頻，你到時也見見。」睨到他勺子戳著飯就是沒動，食指點了點桌子，「吃下去。」

  「你不能一口氣把我塞成胖子。」郁樂耷拉著肩膀，一臉生無可戀。

  元菘剛站起來往零食櫃方向走了一步，郁樂急忙塞了一口炒飯，瞳底帶著怨恨。一陣鈴聲打斷了兩人的僵持，元菘接起，張伯的吼叫立馬傳了過來：

  「郁樂呢，人呢？他姨媽都找到我這了。多大了，還不接電話，也不回信息！」

  兩人面面相覷。

  「我手機呢？」

  「你手機呢？」

  張伯似乎聽到這句話也沒，繼續吼：「立馬給她回信息，煩死了——爺爺馬上過去。」張伯音量壓低，「我小孫女好不容易才願意我陪她玩，你們幾個人沒啥事別來煩我。」

  元菘看著被掛斷的電話，心裡哇呼了句，被吼得有點莫名其妙。轉身看樓上，只見郁樂坐在樓梯上，拿著剛找出來的手機，看著屏幕，皺著眉頭，擡頭看了看他這邊，又低頭看信息，緊接著嘆了口氣。

  幾趟來回，終於在元菘瞪視下，郁樂托腮，苦惱道：「姨媽讓我今晚去她那吃飯……」

  元菘嗯了聲，心說去唄，我又不是綁著你，不讓你見人。「你是怕你姨媽問你病情的事？」

  郁樂搖了搖頭，眉心蹙得更緊。

  沉默半晌後，手指向元菘，「她讓我帶你去，我在想要用什麼理由說你去不了……」畢竟晏慧茹挺難騙的，她看著和藹可親，但是有八百個心眼，晏聞山心中的最佳繼承者，六十來歲還能徒手擒賊。

  元菘垮下臉，怒道：「因為我逼你吃飯？」頓了下，「還是覺得我帶不出去？讓你丟臉？」

  郁樂沒忍住，笑了，笑得人仰馬翻。

  元菘沒笑，冷眼看他，等郁樂回過神來才發現他是真生氣了。

  剛才吃了一份糯米飯還吃了三勺海鮮炒飯，這已經是他三四天的米飯刻度了，現在肚子撐的有點難受。

  郁樂一手輕拍肚子，一手扶著樓梯扶手站起來，吐出一口氣，「姨媽一直都認為我喜歡的是女生，我不知道怎麼跟她解釋……」

  元菘看他那樣子，沒說話，去翻醫藥箱，找了一排消食片，「三顆，吃了，」末了啐了聲，「我讓你吃，你也不用那麼猴急塞進去。」

  眼見郁樂嚼了消食片，又喝了水，才補了句：「那就今晚一起見唄，反正她遲早都要知道。」

  傍晚六點。

  晏慧茹聽到門鈴聲急忙從廚房跑過來開門，一開門，笑容在看到郁樂背後的元菘時僵了下，尷尬地笑了下，頭往外伸，只看到去樓下買醬油回來的張禹明。

  她「嘿嘿」乾笑了幾聲，指著元菘，還沒出聲，後面的張禹明開口了，「怎麼都杵在門口，進去坐。」

  晏慧茹訕訕讓路，思路還沒清晰過來，努力回憶郁樂早上給她的信息，那分明說的是：好，我過去。

  她急忙掏出手機，郁樂後面又給她發了一條信息，但她沒細看，講的是：姨媽，我帶他過去，你不要嫌棄他。

  「叮——」腦子裡的那盞燈募地被撳亮了。

  這個他，原來是他，不是她。

  張禹明喊了她幾聲，她才遲遲回過神來，快步走到客廳，手往旁邊撣了撣，郁樂見狀連忙退開幾步，下一秒就見晏慧茹摘下圍裙，往後一丟，張禹明無奈接住，開口，「行吧，我做飯。」

  晏慧茹全程沒有往後看一眼，眼睛只盯著元菘，臉上的笑容，嗯，滲人。

  元菘被她盯得發怵，盯得脊骨發酸，後背不一會就起了一層冷汗。

  早在門口那會，他在看到晏慧茹的那瞬間，恍惚看到了晏慧慈，於是那聲「阿姨」一說出口，都帶著顫音。明明是七八分相像的臉，但給人的感覺卻是南轅北轍。

  晏慧慈，就是溫柔的，溫暖的代名詞，晏慧茹，雖笑著，但那笑容里明顯藏著刀子。例如此刻，她這句：「請問貴姓？」

  元菘腿差點就酸了。

  還是張禹明及時出來解了圍，「元菘，元芝月她弟弟。」本以為他是好心，但是，「是不是挺孬的？哈哈……」

  元菘氣得牙癢，卻只能保持客氣的微笑，保持著一百二十分的涵養朝晏慧茹微笑頷首。

  「我認識你姐姐。她很厲害。」

  元芝月從小都厲害。元菘在心裡默默補了句，客氣道：「晏局長誇獎了……」話還沒說完就被晏慧茹打斷了，「你看著確實不如你姐姐。」

  郁樂撲哧笑出聲。

  「……」元菘嘴角些微抽搐，不敢說話。

  「但我有的是時間，希望我能對你改觀。」晏慧茹笑道，指了指沙發，「坐吧，不用拘謹，你姐姐可不會像你這麼客氣。」

  元菘連連點頭。心裡嘀咕了句那能一樣嗎？身份不一樣啊。

  晏慧茹偷偷瞅了眼郁樂，發現他從入門後就一直淡然處之的狀態，於是等到元菘坐下時，問郁樂：「小樂開心嗎？」話落，眼角餘光就瞥到元菘立馬站起來，不安，拘謹，但又莫名讓她看出來了護犢子的滋味來。

  「還蠻開心的。」

  哦豁。餘光瞥到元菘攥緊的手鬆了，於是撣了撣手，示意郁樂隨意，她要去給張禹明打下手。

  在臨近廚房門前，霎時轉身，捕捉到了元菘表神色一松，眼神巴巴看著郁樂。

  幾乎是同時發生的動作，元菘立刻注意到她的眼神，騰地坐直，不敢亂動不敢亂瞟，更是悄悄的自覺的與郁樂拉開距離。

  「那孩子挺醒目的，」晏慧茹頓了下，「反應很快。」

  張禹明切著菜，補了句：「我聽元芝月說，元菘是她的靶子。」

  晏慧茹長長吁了聲，「那就是挺厲害的，真看不出來。」

  「要的就是讓人看不出來……所以我才說元家姐弟，就是豺狼虎豹。」張禹明忿忿道，末了，又講，「不過元菘身手不錯，還能保護小樂。」

  晏慧茹看得出來張禹明還算高興，忽然想起被自己忽略的事情，拍了拍他的肩，「你弟喜歡男的？你怎麼不跟我說？」

  張禹明側頭，扭緊眉頭，「林寒沒跟你講？你安排在郁樂身邊的眼線沒跟你講？」

  「眼線是林寒安排的。」

  於是就有了接下來這一通電話。

  「小林，你怎麼不跟我講郁樂跟元芝月她弟在交往？」晏慧茹在對方接起電話時，劈頭蓋臉先一番控訴，「你知道我剛才多失禮嗎？」

  林寒的聲音非常平靜，「晏局，現在是下班時間，說好的儘量給我私人時間。」晏慧茹語塞，想說那好吧，就聽到林寒說：「您只說跟蹤好郁樂，保護他，可沒說要時時刻刻盯著，也沒說要事無巨細的匯報。」

  「我……」

  林寒不給晏慧茹回答的時間，「而且剛才聽局長說了，我猜到您看到元菘時大概是給人下馬威了吧。」

  晏慧茹：「我……」

  張禹明虛空朝林寒豎了個大拇指，心裡暗呼我輩楷模。

  林寒說：「既然您介意，那我現在向您匯報下元菘的情況，元菘，酒吧老闆，名下有十一家店，正常合法營業，是酒吧行業中的楷模。在資產方面，遜色於晏家跟郁家，所以您可以安排他入贅，我相信他樂意。」

  張禹明慶幸廚房的門是關著的。

  林寒繼續講：「父母雙全，父親是五百強公司高管，已退休；母親是知名大學的歷史系教授，已退休；姐姐是元芝月，這您認識，比我還清楚。元菘是高二那年認識郁樂的，因為郁樂轉學到他們班，跟元菘是同桌。」

  晏慧茹立馬急了，「他們那時可還是學生啊……」

  「大學才在一起的。」林寒語氣無奈，「我不多加贅述了，晏局，元菘在我看來，是值得囑託的人，而且據我觀察，郁樂也很依賴他。」

  晏慧茹嗯了聲。

  「我明白晏局是一時沒反應過來同性戀，尤其當中一方還是自己家的小孩時。所以晏局不必自責自己當時是否帶了有色眼鏡，是不是無意中給郁樂帶來傷害，還是傷害了其他人……」

  「當您打通了這通電話，說起第一句話時，晏局就已經贏了很多人。」

  林寒掛斷了電話，嘟嘟聲狹窄的空間響起。

  鍋鏟的聲音重新響起，炒菜哧拉哧拉地響，張禹明偏頭看了眼晏慧茹，笑了下，「媽，元旦時，一起去看看沈隊長如何？」

  「看崇安啊？」晏慧茹回過神，「好，又新的一年了。有空就順便回去看看外公外婆。」

  「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