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你沒站在我這邊
2024-09-15 09:33:19
作者: 一塊好石頭
067 你沒站在我這邊
元菘執著郁樂的手,湊近到跟前看,「幸好傷口不深,不用縫合,不然我還得跟去醫院按著你。」
郁樂咕噥嗯了聲,沒受傷的手拿著勺子挖著冰淇淋吃,這是買藥回來的時候經過便利店順道買的。因為是可可口味,故此元菘沒有反對冬天不能吃冰淇淋。
「那個鐵錐子也就尖端鋒利了些,邊緣不會,血流那麼多是因為我一開始接住時被尖端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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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一道冷哼,接著就是元菘哎喲了聲,再然後就是諷笑,「你十分厲害。」
元菘不這麼講話,郁樂也能知道他想講什麼,於是承諾道:「以後不這樣了。」
「上次你跳樓時也承諾過。」元菘丟掉帶血棉花球,繼續控訴,「你的承諾跟放屁一樣,只會在那會有效果。」
郁樂眉心蹙緊,張口要反駁,卻發現辯駁的語言蒼白無力。
客廳剎那間就安靜得針落可聞。
一時間就只剩下安靜吞咽冰淇淋的聲音以及金屬鑷子碰到金屬盤的聲音,時不時的「哐當」響。
郁樂咬著勺子,看著元菘拿起一塊藻酸鹽敷料貼,扭捏開口,「他朝我吐口水。」
誰?元菘擡頭,又問了一遍。
「那個嫌疑犯。」
元菘「哦」了聲,看了眼傷口,發現敷料貼大了,霍然起身去找剪刀,背部一直有道炙熱的目光跟著自己移動。他嘴角勾起,假裝嚴肅得腰板筆直,四處找剪刀就是找不到。
直到身後又傳來那句「他朝我吐口水」,這次加重的語氣里多了明晃晃的「你怎麼也不站在我這邊」的委屈。
郁樂想著自己都這樣示弱變相認錯了,元菘還不給他台階下,那他也不想講話了,但是忽然想起一事,順道也一併講了:「肖青榮還銬了我。」
話里話外的意思:我今天差點鐵窗淚。
家裡的物品都是分類儲放的,日常用品一直都放在電視牆下面的柜子里。元菘拿出剪刀,將敷料貼剪成符合傷口大小的條狀,才拿起郁樂的手,對著傷口貼好。
這會才給台階。
「又起應激發應了。」郁樂這個他觸碰沒事,張伯偶爾輕碰也沒事,但其他人一碰就應激的心理病,元菘內心有時開心,但更多時候還是愁。
「知樂,你八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元菘皺緊眉頭,單腿蹲在郁樂面前,看著他的眼睛。高中的時候,大一的時候,郁樂沒這個心理病!
「……」郁樂沉默半晌,「可能是精神分裂的症狀之一?我不知道,反正漢斯沒說這個很嚴重,而且也不影響我的生活。」
元菘深呼一口氣,面無表情收拾東西起身,走了幾步停了下來,扭頭看過去,沙發上的人聽到聲音也迴轉過身來。
只聽見元菘說,嗓音沙啞:「知樂,你口口聲聲說我當初飆車不好,但是你看看你每件事……」他咽了口唾沫,閉上眼,「我被人威脅撞車,你醫院追犯人,今天的跟犯人對峙,這幾件事,你都有自我毀滅的跡象。」
他睜開眼,將垃圾分類好裝在垃圾袋裡,再走去洗手間那邊的洗手台洗手,每一步的步伐都沉重得像把錘子狠狠錘在郁樂的心臟上。
元菘再度開口時,是已經回到了郁樂面前,此時臉上仿佛帶著一層寒冰,說出的話也讓郁樂仿佛墜入冰窖般,「今天重新開始吃藥……」
郁樂嘴唇嚅動,肩膀抖動,低下頭,眼眶唰的一下就紅了。
沒吃完的冰淇淋已經融化成液體在盒子晃晃蕩盪的。元菘睨了一眼,居高臨下看著沙發上發顫的身體,無奈地捏了捏眉心,但說出的話還是不容置喙,「你的藥呢,從現在起,我盯著你吃藥。」
「……不吃。」如果吃冰淇淋就再接著吃藥,那以後所有可可口味的東西都不香了。話落就聽到一道抽氣聲,急忙補充,「明天再吃……今晚不吃。」末了,舀了口甜膩膩的「湯」喝下去。
行吧。元菘在心裡嘆了句,再強制下去,估計下一秒就要二話不說直接走人了。
想起一事,於是問,「你的車呢?」今天他去警局時,有看到郁樂那輛墨綠色的賓利,但張禹明給他的信息卻是讓他去小區大門接郁樂。
「張禹明不讓我開了……」他頓了下,語氣慢吞吞的,帶著哽咽後的鼻音,「怕我發瘋撞人。」
「太過分了。」元菘停頓了下,「你自殘倒有可能。」
郁樂:「……」能不能不要再提這個。
元菘腳步微頓,覺得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一些信息,「你做了什麼事?」眸底帶著急切,聲音慌亂,水瓶「啪」的一聲被重重放在桌上。
躲不過的,逃不過的。
郁樂縮在沙發角里,小聲嘀咕,「我搶了嫌疑犯的錐子,劃了他一下。」
元菘挑眉,臉上大筆寫著「不信」兩字。
「劃了一下,他的背上就出了道血溝子。」
屋內霎時安靜得連呼吸聲都仿佛被放大了般,咻咻作響。
元菘算是明白張禹明後面那條信息的具體意思了,他還納悶張禹明怎麼突然讓他帶郁樂出去轉轉。
想起當時還以為自己對大舅哥的討好終於起了作用,結果是郁樂惹了麻煩,張禹明這是暗裡表示他這位老大哥也快沒轍了。
問題非常嚴重,十分嚴重。
郁樂盯著元菘仿佛黑成碳的臉,緩慢地滑下沙發,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
郁樂去洗澡的時候,元菘在書房裡跟其他九個店的經理開線上會議,他還打算在元旦前到每個店走一趟,但現在這個計劃只能緩慢進行了。
「嗯……」
「各位黃經理,記得30號前提交你們各自的財務報表,不要等到30號凌晨,如果還這樣,我明年就駐紮你的店了。」
屏幕上的九位經理齊齊又戚戚地應了聲好。
西景城這邊的黃超急忙道:「老闆,那今年你去大黃那裡吧。」話落,屏幕上最右上角的一個頭顱動了,急得抓頭撓耳,連忙補充他今晚就給財務報表。
他名下十一家店,所有經理都姓黃,但不知怎的,男性經理竟根據年齡自行排起了大黃,二黃……;而女性經理因為只有兩位,一位結婚了,一位還沒,於是乾脆稱呼為「黃女士」跟「黃小姐」。
元菘聽到這聲「大黃」時,嘴角不自覺地抽搐,他第一次聽到時就提議過自損也要有個度,但各位經理都表示不礙事。
當事人樂意,他這個老闆也就不再說什麼。直到後來有次在業務群,他們的黃小姐在群里喊了聲「二哈呢,是哪個頭像?」
於是,元菘收到了十條艾特自己的信息,點進去看時,還沒出聲,瞪大眼睛盯著信息被人一條條撤回。
再接著,他就收到了十條私聊,除了黃女士那條「黃小姐找」,其他九位黃經理清一色的「艾特錯了,不好意思。」
此地無銀三百兩。
以至於他現在一聽到大黃,什麼黃的,腦子裡就頓生一幅一隻二哈帶著九隻大黃狗在跑,而後面是兩位「假菩薩」在追,一位是假慈悲真冷血,一位是里外都冷血。
——不能再這麼大黃,二黃,三黃下去了。
***
「你洗好了?」
一推開門,發現郁樂趴在床上,手指在鍵盤上噼啪打字,聽到他的聲音時,頭都沒回地答了聲「嗯」。
元菘湊近去看,郁樂也沒將手機拿開,只是解釋,「跟漢斯說明下我的情況,」發的是英文,元菘看得懂,但他想自己講出來,「他問我是不是裝的,因為……他來這的那幾天,我都很正常,為什麼會這樣?」
漢斯回信息了,大概意思就是1月3號會回來西景城,到時再聊。叮鈴又一聲,又是一條新信息,這次的意思他在度假,所有工作的訊息等他3號回來再說。
言外之意,接下來幾天不要騷擾他。郁樂放下手機,可下一秒信息提示音就響,這次是元菘拿起來看的,是安德魯的信息,他看不懂,寫的西語。
郁樂看了眼,哦了聲,給元菘翻譯,「他讓我多多發信息給漢斯,他想自己出去玩。」
話落,兩人面面相覷,相視無言,元菘默默吞下剛冒出來的猜測,因為郁樂的眼神跟他說著「不用猜,就是你想的那樣」。
八卦到此為止。
雖然漢斯在信息里沒揪著郁樂回答為什麼發病,而郁樂則裝傻直接忽略問題。但元菘一直記得這事,於是此時便問了。
「你今天是遇到什麼事了嗎?」元菘下巴抵著郁樂的發頂,溫聲問他。
「沒有。」
這個回答不拖泥帶水,但是今天發生的事情,郁樂還能這麼不帶遲疑地回答就越說明有事。
心理學那套,元菘生意場上見過多少人了,不用學也被磨鍊得七七八八。
他低沉地「嗯」了聲,沒立刻說話,而是在醞釀要說什麼才足夠威懾到郁樂再墨跡就要意識到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可下一秒,懷裡就傳來郁樂悶悶帶著遲疑的聲音,「我、我收到兩封快遞,內容很奇怪。」猶豫了下,便將圖片,信件內容全都講出來了。
黑暗裡,元菘眉心蹙緊,神色凝重,這分明就是恐嚇信,只是他也是第一次聽到內容是這麼曖昧的而已。
「所以我在想,如果還有第三封,那就說明不是單純的惡搞,而是在跟我說……」
元菘安靜聽著。
「而是在跟我透露,我朋友沒死。」
元菘不解,哪有人用這麼曖昧的話語提醒對方,除非是這個朋友本人。
心臟不知怎的悄悄揪了下,揪疼揪疼的。他咳了聲,忽略那個感受,問郁樂,「什麼朋友,高中的嗎?說出來我聽聽,說不定我認識。」
黑暗中傳來郁樂一聲嘆息,接著就聽到他說:「大一的。」
沉默就這麼張開了來,安靜到元菘以為就這麼結束了還想安慰郁樂不就一同學用這種惡作劇來騷擾你,這種人不來往比較好。
但是郁樂接著開口的話就讓他陡然間冷汗直冒,仿佛跌進冰河。
「他們選修法語課,我那時算是課代表,我們三人關係不錯。」郁樂繼續講,「應該有跟你說過,認識了兩個不錯的同學。後面我們三人約定去爬山……」
「出了點意外,」郁樂感覺自己的嗓子眼好像吞了針,講多一個字就嘔出一口無形的血般,「一個死了,一個失蹤了,但我……我沒事。」
到這後,夜色就歸於夜色,沉默就回歸沉默,只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元菘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咽了口唾沫。
湳「所以你一直覺得失蹤的同學大概也是死了?」下一刻就聽到一聲「嗯」,他放緩自己的呼吸,接著問:「所以收到那些恐嚇信後,你沒怕是因為看到上面的圖畫?」
話落,胸口處傳來腦袋蹭動的動靜,郁樂這是給他肯定的回答。
元菘想起郁樂剛才跟他解釋圖畫代表的字,蓮蓬裡面有蓮子,而蓮子即是菂。再加上信件的內容,通篇內容都在表達這個「菂」那時只是失蹤但沒死。
「第二封信件距離第一封信件差了5天,如果接下來7天內都沒收到第三封,我就自己打電話過去……如果上面的電話能打通的話。」
元菘沒附和郁樂的話,只是下意識地摟緊他,因為他忽然想起聶之衡給他的面具男綁匪的資料時,提到的那起虔陵綁架案。
半夜三點,書房的燈又被人撳亮。
元菘走到筆電前,重新打開那封加密郵件,找到綁架案通告的那張圖片。
點開,快速瀏覽,在第三段中找到了那句:「受害者韓小弟(化名)失蹤,受害者李小月(化名)死亡,受害者張小明(化名)昏迷。」
元菘癱坐在椅子上,閉上雙眼,額頭冒出一層冷汗,頭靠著椅沿,他急促地吸氣吐氣。聶之衡當時的話又在腦子迴蕩。
這個案子只調查了半個月,就沒繼續查了。
案子是被叫停的,叫停的人是當時上任不久的西景城的公安局局長。
晏慧茹呀。你車禍住的那個醫院的老闆,是晏慧茹的妹夫。
他重新回到房間,捧著郁樂的臉,急切地問,「知樂,你那個朋友是姓韓嗎?」
郁樂意識混沌,拳頭伸出去,被人抓住,惱怒微微睜開眼看到是元菘,鬆了一口氣,收回怒氣,倒回去床鋪前,忿忿嘀咕了句:「我跟你講過,你沒記住!」
話落,一幕久遠的畫面倏地划過元崧腦海。
「我在法語課上認識了兩個同學,他們兩人很好,還跟韓非子李斯一樣的姓,關係也一樣好……」
元菘僵在床尾,身體微微顫抖,艱難地扶著床蹲下來,倚靠著床,眼睛在黑暗中的從明亮轉為澈亮,手伸進被子裡,緊緊抓住郁樂的手,眼眶裡的淚水再也壓制不下。
寧謐夜色里,傳來一聲聲克制的低沉哽咽:「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