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恐嚇信件

  062 恐嚇信件

  郁樂瞅了眼對面一直抖腿，手一直攥緊褲子，但臉上看去卻鎮定自若的男人。耳邊聽著他跟張禹明的一答一問，終於在張禹明再次提起「蘇煙為什麼會跟你吵架」這個問題時崩潰。

  夏喚雙手重重地捶了下桌面，大聲吼叫：「警察先生，這個問題我昨天就回答了，剛才也回答了，你為什麼還要再問多一次？」

  

  張禹明盯著夏喚已經出現崩裂的表情，對於他的抓狂視若不見，接著才緩緩開口，「因為你說謊。」

  「我怎麼說謊了——」

  夏喚騰地站起來，發狠地砸了桌子，雙目瞪圓，脖頸紅筋凸顯，「因為我說我以後能買車給我，她不信。」

  「為什麼不信？」

  夏喚聞言看向對面稍顯年輕的青年，表情微怔，心中那句「原來你會說話」未說出口，又聽到他問：「為什麼蘇煙不相信你會買車給她？」

  郁樂看著夏喚，再次重複這個問題，迎著他發蒙的目光，又丟出一個問題，「你打她了？」

  張禹明聞言，微微側頭看向郁樂，但緘默不語。

  「她不相信你會買車，所以你惱羞成怒，打她了，並且還將她丟在外面。」不給夏喚思考的時間，郁樂繼續補充，「她不相信你能買車，是基於你的經濟能力出發，對吧。」雖然提出的是疑問，但用的是陳述的語氣。

  夏喚雙手顫慄，別開頭躲過注視，嘴巴嚅動，「我、我說我以後賺到錢會買給她的。」

  郁樂哦了聲，又問：「這不是你第一次這樣講，對吧。為什麼這次會引起你們兩個人產生激烈爭吵？」他頓了下，加了句：「對未來有美好憧憬是所有物種的本能，尤其人類。」

  這次出乎意外的，夏喚立馬點頭回應，緊接著又低下頭，雙手抱著頭，聲音再次響起時，帶了幾分哽咽，「……是我的錯。」

  話音一落，張禹明與郁樂對視一眼，示意他繼續問。

  「為什麼這麼講自己？」郁樂思考了下，加上了「自己」兩字。語言有時就是很奇妙，不同的字眼組合後講出的還是自己想表達的意思，但同樣的字眼用不同的語氣講出時卻是不一樣的意思，這就是要讓聽者察覺出來的。

  即使深刻明白這個道理，但郁樂還是不喜歡看到一堆的語音信息，語音電話，因為他覺得與其需要這樣，倒不如面對面的交談。

  因為有時語氣也能騙人，但眼睛想要騙倒人卻很難。

  夏喚擡起臉，視線模糊地看著青年，郁樂擰眉無奈丟了包紙巾過去。夏喚抽了抽鼻涕，「那天晚上是聖誕節，我們跟她朋友出去玩，是她朋友載我們回來的。」講到這，他停頓了半秒，但表情卻從剛才的痛苦一改鄙夷，「她朋友看不起我。」

  郁樂雙手交叉握著，往後靠著椅背，長腿抻長，問他：「為什麼這麼覺得？」

  「我跟她打招呼，她都不理，也不帶正眼看我。」夏喚嘆了口氣，「如果我們自己有車，我就不會被她朋友看不起，我們就不會吵架，蘇煙就不會被殺。」

  張禹明從警多年，即使審訊過很多人，看過很多嫌疑人毫無懺悔的態度，甚至也看過不少受害者家屬高高掛起的冷漠，但每次一遇到還是能刷新他的認知。

  但郁樂神色如常，雖然這是他真正輔助且經手的第三個案子，但人性顛覆這塊，他比張禹明更能坦然面對。他捋了下剛才張禹明審問的信息，加上這會自己問到的信息，再度看向夏喚時，眸底無波，甚至很難捕捉到鮮活的氣息。

  「夏喚先生，請配合再回答一個問題，然後你就可以回去。」

  夏喚倏地擡起頭，眸底帶光，「警官，你相信我沒殺蘇煙，對吧！」也不等郁樂回答，嘴巴念念叨叨，「我連看視頻看到殺雞殺豬的片段都會跳過，我怎麼敢殺人……」

  郁樂揉了揉耳朵，打斷他的念叨：「幾號結婚？」

  夏喚沒想到郁樂突然問起這個，但看對方神色認真地盯著他的手，餘光一瞥，暗暗舒了口氣，笑問道：「警官，你……你幹嘛問這個，蘇煙是我女朋友……」

  「戒指太小了。」

  郁樂朝他的左手揚了揚下巴，張禹明見狀走過去拽出夏喚的手一看，果真在左手無名指看到了一圈戒指的痕跡，他眼帶嫌惡地撇下夏喚的手，「女朋友剛受害，兇手下落不明，你轉頭就要跟其他人結婚了。」

  夏喚慌張地右手蓋住左手，被人拆穿自己負心，舊人不去新人不來的窘迫在他臉上精彩地呈現出來，哆嗦著講：「我已經快29歲了，我爸想抱孫子……」

  郁樂看著他，「幾號辦婚禮？」

  「1月8號，我、我爸正好那天生日，一起辦熱鬧……」

  「好的，謝謝。」

  夏喚聞言乾巴巴地乾笑了幾聲。

  ***

  「單憑他手上那個痕跡就斷定他要結婚了？」張禹明邊走邊睨了郁樂一眼，「你咋那麼能猜？」

  郁樂越過他，懟了他句：「你自己眼瞎就不要怪別人看的比你多。」

  張禹明冷哼了聲，快步走上去，「他有沒有嫌疑？」

  郁樂扭頭看了他一眼，反問道：「為什麼你覺得他有嫌疑？」話落，就看到張禹明遞給他一張照片，是一張彩票的照片。

  郁樂眉毛微擰，心中已有個大概，「他不知道。」

  張禹明瞪大眼睛，那句「展開講講」未說出口就聽到郁樂說：「夏喚是個唯他爸的話為命令的人，他膽小怕事，性格懦弱。」郁樂停頓了下，「你這會追出去再問他，還會發現他的結婚對象是他爸介紹的。」

  「這麼肯定？」

  郁樂點了點頭，繼續補充，「他習慣了他爸給他安排好一切，習慣了萬事不用自己動腦的生活，所以要他去雇凶，再洗脫自己的嫌疑，這麼費腦子的事情，他不會幹。而且最重要的一點，他真的不會殺蘇煙。」

  「可是你不能否認他有暴力傾向。」張禹明附加道。

  郁樂嗯了聲，「所以他後悔了。」但這後悔也是暫時的，只要有人跟他說跟他沒關係，都是蘇煙的造化，夏喚立馬就能從那個殼裡爬出來，照常生活。

  「他後悔自己將蘇煙丟在外面，導致她受害。」郁樂走到窗邊，往下看到了腳步踉蹌的夏喚，以及一位穿著制服的快遞派送員，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下，「他只算是無意間給兇手提供了便利。」

  張禹明擰眉湊近去看，只看到空蕩蕩的地面，以及拖著垃圾桶的保潔大叔，扭頭望向郁樂，就聽到他講，「你的判斷可能是對的，可能不是買兇殺人……」

  「其他兩位受害者的家屬供詞記錄有了嗎？還有監控記錄。」

  張禹明跟著他快步往辦公室走，邊拿出手機聯繫肖青榮那邊的進展。郁樂突然想起一事，「對了，還要再聯繫下夏喚，讓他回憶下這陣子有沒有看到什麼陌生人。」

  「好的。」張禹明跟肖青榮說明了情況之後，又再撥打了古冕的電話，「小冕……沒錯，是我……身為警職人員，別咋咋呼呼的……」

  「你問下蘇煙的朋友，她們最近有沒有看到陌生人或者蘇煙有沒有跟她們提起過遇到陌生人……」他扭頭看郁樂，一改剛才的話，「遇到新認識的朋友。」

  等任務都交代下去後，張禹明才問郁樂，「為什麼是朋友？」

  郁樂拿起自己桌上的快遞文件袋，聞言側頭點了點他手裡的那張彩票照片。張禹明眉頭擰到一起，「那這麼說，賣彩票的老闆也要帶來問問了……」嘀咕聲剛出口，身後馬上傳來一聲「我馬上聯繫。」

  一轉身，就看到余白飛奔的身影。

  張禹明哼笑了聲，想起一事，「你這麼搞，不還是買兇殺人嗎？」

  郁樂擡眼看他，手捏著文件封口袋，嘴角噙著抹幾不可見的笑，「所以我們的判斷是平分狀態。只等你那邊什麼時候給到供詞以及監控錄像……」

  張禹明微笑點頭，丟下一句「快了，6點前所有資料都會送到。」

  郁樂看著他走進去辦公室後，拿著文件袋往廁所走去，又走進一個隔間，坐在馬桶上，拆開文件袋。

  一張塑膜照片，一張活頁泛黃的紙。

  他舉高照片，看著照片裡被重新拼接的蓮蓬剪紙。他猜剪斷這這圖的人耐性應該不錯，剪碎剪紙後，還耐著性子將它拼好，再塑封起來，但又讓人一眼看出切口面。

  矛盾體……偏執體。

  照片剛放下又被他拿起，手指靠近觸摸了下，還能感受到從指尖傳來的凹凸感。郁樂湊近去看，心裡嘖了聲，無聲嘀咕了句「故意的」。

  故意將蓮蓬剪碎，故意拼湊完整，故意留著切口面，故意選擇塑封，讓他輕而易舉地看到透明膠水。

  自我感動的偏執體。

  郁樂默默在心裡加上這句，拿出手機拍了下來，存在一個加密相冊里，緊接著點開相冊的另一張照片，那也是一棵蓮蓬照片，只不過這棵蓮蓬是完好無損的。

  他放下照片，翻開被摺疊的紙，不出意外，又看用鋼筆寫著的幾句話：

  時間停止

  我站在那

  你沒認出我

  郁樂擰眉，點開加密相冊的另一張圖片，與現下這張的字跡作對比，心臟莫名狂跳起來，字跡如他猜想的般，是一樣的，對方似乎也不屑於用剪貼字，而是直接手寫。

  難不成這也是在說「我都用手寫了，你還是沒認出我？」郁樂點開圖片，看著上面的內容，再結合兩張蓮蓬的照片。

  第一次收到的快遞，完好的蓮蓬剪紙照片，信件文字內容：

  如果時光回流

  此時的我站在那處

  等你轉身

  你回首

  我竊喜

  第二次的快遞，剪碎的蓮蓬剪紙照片，信件文字內容變成了：

  時間停止

  我站在那

  你沒認出我

  千奇百怪的恐嚇，郁樂看過不少，但這種類型的還是頭次見，這個給他寄恐嚇信件的人會是誰？他在這裡打兼職，只有幾個人知道而已。

  「如果我一直不給你回信，你還會繼續寄過來嗎？」

  郁樂呢喃著，拍下內容，隨後將蓮蓬照片以及信件撕碎，丟進馬桶里，按下沖水鍵，隨著「嘩啦啦」聲響，他居高臨下的睥睨著所有信息消失在下水道里。

  聲歇，手機震動了。

  郁樂推開門，撳起手機，湊到耳邊，嘴角噙著抹柔笑，「回來了？」

  元菘笑了兩聲，「搞定其中2個店的年底復盤，抽空回來。」喲了聲，嗓音低了幾分，「你吃飯沒？」

  郁樂眼皮微掀，望向窗外明晃晃的眼光，順著他的話尾，「下午茶嗎？」

  元菘說，「聽我們其中一位黃經理的強烈推薦下，我買了些吃的，待會帶過去你們那邊。」

  郁樂聽著那段忙音，嘴角一拉，摸了摸心口，心臟砰砰地跳，元菘剛剛那句話，怎麼讓他咂味出一股「我來查勤」的意味來。

  而且，自己心慌個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