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人均有病
2024-09-15 09:33:02
作者: 一塊好石頭
054 人均有病
在距離聖誕節還有三天的時候,元菘被顧明理通知可以出院。
郁樂拿著元菘的身份資料站在隊伍中,擡頭望安德魯那邊看去時,眼角餘光瞥到一個地方。
「你幫元菘辦理出院手續,我有事先去忙。」他走到安德魯面前,將元菘的資料塞到安德魯懷裡。
安德魯從手機里擡頭,正想說我能懂你們的程序嗎,下一秒就已經沒見到郁樂的身影了。
郁樂將身上的外套脫下翻了個面,剛才的深藍色牛仔外套霎時變成黑色衝鋒衣。
又在經過洗手間時,打開水龍頭,用手掬了些水弄濕頭髮,再往後一抹一捋濕透的頭髮,緊接著走進某個沒人的科室,順走了衣掛上的白大褂。等到走廊盡頭時,他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副形象。
黑色衝鋒衣的拉鏈被他拉到最上,外頭是一件白大褂,臉上戴著一副銀絲眼鏡,藍色的醫用口罩,插在口兜里的雙手也戴上了橡膠手套。
他雙眼盯著另一側走廊的一個地方,逆著人流往那個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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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沒走近幾步時,對方似乎也注意到他了,眼睛朝這望了下,舉起一隻手,大拇指挑釁地往地面一指,緊接著就疾速往樓下跑。
郁樂拔腿往那個方向追,途中才發現拿來偽裝的白大褂簡直就是他奔跑的最大障礙,邊跑邊脫下。
等到二樓的樓梯口時,左右張望,兩側走廊都無剛才那人的身影,此時樓下就傳來一聲叫喊。
「在這。」
一樓的空地上,一位拿著牛頭面具的口罩男在郁樂低頭看過來時,得意地晃了晃頭,將牛頭面具戴上,還嘚瑟地在原地轉了個圈。
有病。郁樂咒罵出聲,想也沒想的,長腿跨上圍欄,緊接著一躍而下。
周圍的人群被他這不要命的行為給嚇得驚叫出聲,捂住眼睛不敢看到接下來的血腥場面。
口罩男也被郁樂的堪稱自殺行徑給嚇得怔了幾秒鐘,等對面郁樂安穩站起來時,思緒這才回神,拔腿往醫院門口逃。
郁樂轉身瞥了眼身後樓層,暗呼自己衝動之時也沒忘將旁邊一個看熱鬧患者說了句「借用一下」,下一秒就將人家的拐杖拿過來。
雙眼盯著那道逃竄的身影,朝人群大聲一吼:「都閃開。」
趁身影遲疑的那瞬間,郁樂瞄準,倏地將手中的拐杖朝那個人的後背擲去。
還沒發現被搶了拐杖的老大爺看著不前方奔跑的身影「哐當」一聲重重趴在地。
驚呼聲還沒出口,瞬間認出那把拐杖是自己的,於是霎時就旁邊一倒,張大嘴巴,「我,我的拐杖——」
身體順勢被旁邊也在看熱鬧的病友扶住。
口罩男意識混沌,他只不過遲疑了一秒,下一刻背部就一陣鈍痛,緊接著他就往地面一跌。
兩手撐地正打算站起來,眼前就出現一雙鞋,對方扶起他就往外拖,牛頭面具男認出同伴,一邊吃痛一邊嚷,「快點——」
來者是一位帶著馬頭面具的男子,面具被他推到額頭以上,但同樣戴著口罩,看不出面容。
他有點吃力地扶著牛頭面具男,一邊逃一邊威脅圍觀的人群,「看什麼看,嫌命長嗎?」話落就騰出另一隻手拿出藏在口袋裡的匕首,作勢朝一個圍觀的小女孩丟去。
霎時,此起彼伏尖叫聲在大廳內響起,人群到處亂竄,與此同時「嘭——」的一聲重響。
郁樂單膝按住馬頭面具男的背,緊接著伸手往他後脖頸一劈,男人登時昏死過去。
他深吸一口氣,額上冷汗密布,深吸一口氣將湧上嗓子眼的乾嘔感壓下。緊接著長腿往旁側一掃,牛頭面具嗚呼慘叫了聲,身體重重地撞上大廳上石柱子。
他著急慌亂地扭頭看向小女孩,又在看到小女孩身旁的人,緊繃的神經一松,心中大石瞬間落地。
甩了甩頭,忍住剛才跳樓後遺症以及那股噁心反胃感,掏出手銬烤住馬頭面具男,起身往牛頭面具男走去。
手猝然間被人拉住。
「站住,你給個說法!」
一個神情幾乎有點歇斯底里的中年婦女拉住他。
郁樂眉頭緊皺,不解地看著女人,剛才才緩解幾分的反胃適時又翻滾上來,近乎慌亂甩開她的手。
但下一秒又被拉住,女人似乎沒有鬆開的傾向:「我女兒差點死了,你知道嗎?」
女人大聲吼罵,郁樂扭頭望向那個還在發抖啜泣的小女孩,小孩顯然還沒從剛才的驚嚇中緩過來。
身體是止不住的顫抖,冷汗早將後背的衣服浸濕透,郁樂吐出一口氣,「我……我在抓歹徒。」
女人聞言嗤了聲,咄咄逼人道:「警察?警察不應該以群眾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嗎?剛才刀子飛過來時,你不應該抓賊,而是應該先救我女兒——」
郁樂看著女人的臉,心中有愧,「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
但是按照女人講的那樣去做,他不僅救不了小孩也抓不了那兩個綁匪。
因為距離太遠了。
他以為他誠懇道歉就可以了,但沒想到女人還是抓著他不放,甚至還打算伸出另一隻手抓住他。
但比他手先反應過來的是從他食道管往喉口處衝出的嘔吐感。
「嘔——」郁樂捂住喉嚨,雙膝跪地,持續不斷地乾嘔著,但實際上連胃酸都吐不出來。
女人似乎也被眼前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到,愣怔在原地,神色慌張驚恐,擺手朝圍觀人群解釋「我沒動他,他自己就這樣了」,「不關我的事」。
牛頭面具男見狀,心中一喜,手撐地打算趁亂逃出去。只是下一刻,腰還沒站直,肩膀就一股很大的力量按了回去。
他昂起脖子一看,入眼就是一雙藍得過分的眼睛,眸子醞著暴風雨欲來的氣勢。
萊恩看了男人一眼,對身後漢斯的警告置若罔聞,擡腳就朝牛頭面具男的肚子狠狠踹了一腳。
漢斯轉回視線,無奈地嘆了口氣,又睨了眼還在乾嘔的郁樂,心底嘀咕了句:其他方面都恢復得不錯,這個怎麼還沒好?
下一瞬,他視線一轉,盯上對面的女人的,嘴角扯起一個冷漠的弧度,「女士,你女兒沒事。」當時他跟萊恩也在附近,看著牆上的醫院GG牌。
當尖叫聲響起時,他們轉身就看到那把刀子正朝他們這邊方向丟過來,周圍的人亂成一團,沒人理事故中心的小孩。
於是他閃身,眼疾手快將小女孩拉到他這邊,而萊恩則是躲都不躲,用手裡的外套迎上那把匕首。
嗯……廢了一件古馳外套,還是定製款的,幸好不是他的衣服。
漢斯收回視線,眼神平靜地看著女人,客氣道:「女士,你應該去看下心理醫生。」
在女人的瞪視下,繼續道:「身為她的母親,她發生危險時,你第一反應是自己先逃,第二反應不是過來關心你的孩子,而是是找抓警察說理,即使他工作還只完成一半。」
「你的這兩種反應都不是正常父母該有的反應,沒有責任感,還偏執,躁鬱,自私,自以為是,控制欲強,」說著掏出名片,微笑道,「找心理醫生聊聊對你的病情有好處。」
女人往地面啐了口口水,「你才有病。」說著就朝小女孩吼了句,「你還不過來,留在那等死嗎?」
漢斯哼笑了聲,絲毫不被女人的污言穢語影響,「小孩子不能吼,她都被吼到反應遲鈍了。」他早就發現了,當所有人都往旁邊逃的時候,就這小孩還站在原地,只會哭。
於是,不出意外地,女人又罵了他一句,接著拉著小女孩的手離開了。
漢斯環視一周,對著好奇的人群以及姍姍來遲的安保人員。
無奈地走近到郁樂身邊,即使看到他臉色慘白無血色,還是忍不住諷刺道:「聽說這是你家醫院?這安保實在不行,是要破產了嗎?」
郁樂雙拳攥緊,汗濕的頭髮垂下來,他擡眼隔著劉海望向漢斯平淡的表情,心理醫生往往有一種莫名的讓人感到心安的能力。
例如此刻的漢斯,他坐在郁樂面前,神色淡定平靜得仿佛在思考。
但郁樂清楚,漢斯在以他自己獨特治療方式讓自己平靜下來。
少頃,郁樂正要開口問他在想什麼,漢斯就直接開口:「三天後聖誕節了,你們這有什麼好玩的嗎?」他突然想起自己工作以來,這次是第一次休長假。
「我本來想找個小島,喝酒,釣魚的,然後萊恩說帶我去個好地方,結果我發現我到了這還得繼續工作,」頓了下,看向郁樂:「好點了沒?」
郁樂想都不想地嗯了聲,漢斯都在抱怨了,他再不說好點估計漢斯就要起身喊人了。那那時……
還沒想到曹操,曹操就聞風先到了。
顧明理的國粹比他人先到郁樂身邊,緊接著他一聲呵斥,瞬間所有醫護人員,安保人員紛紛別開頭,專注手中的工作。
「嘖嘖——」顧明理皺緊眉頭,眼角餘光瞥到郁樂發顫的雙手,喊了句翻過來我看看,看到上面的左一道擦傷右一道擦傷。
又想到一路走來,助手說起郁樂的光榮跳樓事跡,忙問,「腿,腿怎樣——」
郁樂搖了搖,努力站起來,一股刺痛瞬間衝上心頭,可還沒等他開口,「啪——」的一聲脆響在大堂內響起。
臉是火辣辣的刺痛,裹著腳踝的刺痛爭先恐後地往頭頂處聚集。顧明理正想破口大罵,扭頭看到來人,火氣瞬間沒了一半,但也還剩一半。
「你打孩子幹嘛!」眼看郁文俊揚手繼續打人時,急忙上前推搡著郁文俊,扭頭朝郁樂喊:「杵在那幹嘛,去我辦公室呆著!」
郁文俊也怒了,提醒顧明理認清事實,他才是老闆,接著就聽到顧明理直接回了句:「按年齡來講,你會死在他前頭;按你的病情來看,再不配合,你會更早死。」
郁文俊頓時被他的話噎得一句也講不出來,嘴巴張張合合,最後只能嘟囔了句:我去看看他。
***
身側傳來動靜,郁文俊扭頭看了眼,輕嗤道:「吃癟了吧,我安排的心理醫生,他朋友給他找的心理醫生,全都沒效果。」又苦笑了聲,「反正不是大傷,讓他自己折騰去。」
顧明理嘴角抽搐了下,反諷道:「那你剛才著急成那樣。」
話音一落,就看到郁文俊神色不對,以為他又是頭痛又犯了,下一秒就聽到郁文俊說:「兩層樓高摔不死他,我只是氣他做事衝動不考慮後果。」
顧明理聞言頓時火上心頭,正想懟他「你們父子倆這點真像」時就郁文俊接著說:「他以前從七八層高的山崖跳下來都沒死。」
眼睛倏地睜大,眸底都是震驚詫異,郁文俊瞥了他一眼,嗤了聲,「身為醫生,你的情緒太外露了,這點不行。」
顧明理還沉浸在「你們家到底都是什麼人」「怎麼個個都不惜命」「開醫院是為了看病便宜嗎」,結果郁文俊的批評就朝他兜頭潑來。
想起剛才他拿著清理創口的東西推開門時,看到辦公室裡面的另一個人時,此刻想挫一挫郁文俊的自滿是從未有過的激昂。
「裡面是元菘給你兒子清理傷口。」
郁文俊沒出聲,不咸不淡地嗯了聲。緊接著眼睛瞪得老大,想起剛才自己剛推開門就被郁樂吼出來,此刻腦子只剩一團火,噼啪地燒得旺。
他呼吸都急促起來,擡手要去推開門,手就被按住。
「你想幹嘛?」顧明理問他。
郁文俊回瞪,然後出聲,「他配嗎?」
顧明理蹙眉不解,心說有人幫你兒子清理傷口,而且他對這個人的碰觸不產生應激行為。
這不天大的好消息嗎?
「元菘太窮了。」郁文俊呸了聲,「他肯定是看中了小樂的財產。」
顧明理有那麼一瞬間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抓著郁文俊的手肘,扭頭跟郁文俊的保鏢說,「過來幫忙,你老闆需要重新拍張大腦CT。」
保鏢聽到前面那句話是不想幫忙的,但是後面那句讓他瞬間體正直起來。
郁文俊被他們兩一人一手拖著走,「反了……反了,你們——」
顧明理對郁文俊的叫喚置若罔聞,側頭跟嚴肅的保鏢小哥說:「看到剛才那個穿黑色衝鋒衣的小哥沒?那個是你少東。」
保鏢僵硬地點頭。郁文俊適時補了聲,他還有一個兒子。
下一秒,顧明理停下腳步,臉上一直溫和的微笑也瞬間斂住,他看著郁文俊,「郁家認嗎?晏家認嗎?帕特里家族認嗎?」
郁文俊愣住,表情僵硬。
他與趙聲聲的孩子,別說他岳父母不會認,就連他自己的父母也不認郁默是郁家人。他母親的娘家就更不認了,因為帕特里家族從來都不要血統不純正且來路不明的繼承人。
更甚至,因為他與趙聲聲的事,他母親已經將她一部分財產的繼承人從他的名字改成郁樂的名字。
顧明理的曾奶奶是郁文俊曾奶奶的堂妹,所以他與郁文俊其實是遠房表兄弟。
對於郁家的情況,他有聽到家裡老人提到一些,他不想八卦也就從來沒放在心上。但不代表他隻字未知,尤其知道郁文俊婚內出軌的事,他對郁文俊的鄙視更是達到了巔峰。
顧明理冷漠地擠出這些話,盯著郁文俊慘白的臉,咬牙切齒道:「我給你治病,一是因為我是醫生,對所有病患要一視同仁;二是因為我們還有層淡的不能再淡的親戚關係。」
「三是……郁默才十歲,就要承擔你跟他媽因為私慾給他帶來的後果,所以我要竭盡全力延長你的生命,只是讓你多承擔你理應擔負的罪孽。」
自見面以來,他一直都以為郁樂只是性子冷漠,萬萬沒想到他是有嚴重的心理創傷。而郁默,他一想到那個小男孩曾跟他講過,他知道自己的出生是個錯誤。
「你真不配,郁文俊!」他側頭看向保鏢,冷聲道:「帶你的老闆過去拍下腦部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