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男媽媽」的煩惱（一）

  023 「男媽媽」的煩惱（一）

  張禹明邊翻閱資料邊推開會議室的大門，室內昏暗，只有正中間牆上的投影儀發散著微弱的藍白光。

  肖青榮已經按照他的要求將電腦里的圖片投放在牆上，是昨天那起自殺案件的現場照片，張禹明拉開離投影儀最近的桌子，邊說：「這是昨天西景城中村自殺案，那三位死者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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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未畢，底下已經開始嘰嘰喳喳一片，交流起來，討論的不外乎是：

  不是自殺嗎？

  怎麼自殺案件也要動用刑偵這邊？

  自殺案件就按照自殺的來處理呀。

  ……

  張禹明咳了聲，示意大家安靜了下來，隨後給肖青榮投去一個眼色，後者點了點頭，切換到下一張照片，「這是A國上個月內發生的一起自殺案件，這對情侶的死亡時間相隔一天。根據他們共同朋友的口供，這個女過來找她的男朋友。過後兩人再次被同時發現時就是男人父母過來他家，發現了兩人的屍體所以報了案。」

  話音一落，底下又譁然一片。

  張禹明不受部下們的交頭接耳影響，繼續講著A國對這起案件的結論，「那邊警方把這歸為殉情，就是女的看到男的死了，所以殉情了。」

  肖青榮配合的很默契，張禹明剛講完說完一張，他就已經切換到下一張了。「這是上上個月的自殺案。你們自己認真看下這張，據聽說這起案件是最快被人發現，因為那天社區工作人員採訪，警察到現場時，老人耳機里還在播著貝多芬的悲愴奏鳴曲第三章。」

  張禹明停了下來，掃了眼部下，發現大家終於發現了城中村自殺案的不一樣地方了，這點他很欣慰，討論歸討論，心不在焉歸心不在焉，但一遇到蹊蹺的案件時，他的同事們從不讓他失望。

  「這是F國的這個月的自殺案，大家可以看到照片上的死亡時間，距離我們這邊城中村的那起案件相隔7天。」張禹明指著照片上的那個坐在餐桌前的金髮白男，雙目緊閉，嘴角呈微笑角度，額心中間卻是一個黑乎乎的槍孔。

  接下來的照片，他沒再講解，任憑肖青榮切換一張，問了聲看完沒有，大家回答好了，他就切換到下一張。

  直到……

  張禹明突然「咦」了聲，讓肖青榮切換到上一張照片，指著照片問他，「你找的？」肖青榮立馬搖了搖頭，朝余白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絲毫不被考慮就被出賣的余白頓時瞪大眼，狠狠瞪向肖青榮，又在張禹明的逼問下，膽戰心驚地回答，「郁樂交代的，因為他覺得城中村那起自殺案不簡單。」他偷偷瞅了眼張禹明的臉色，吞吞吐吐地補充，「所以他找國外的案件，我找國內的案件，因為他沒帳號嘛……」

  余白還沒講完就被肖青榮打斷，跟他講郁樂沒內部帳號那是因為他是外聘的，他這樣沒經過上級同意就隨意拿了公安系統內部留存的案件照片，嚴重的話要追加處分的。

  余白被他這番話嚇到了，求救地望向張禹明，怎料對方卻還是冷冷地看著，接著說：「郁樂讓你找，你就找，我這個隊長說話還沒郁樂有權威性。」

  余白眨巴著眼睛，眼淚汪汪的，心裡邊開始唾棄自己耳根子軟，嘴上為自己開解，「隊長，但是現在這起自殺案明顯不是普通的自殺，不然你也不會拿出來讓大家……討論。」他囁嚅著嘴巴，委屈地看著張禹明。

  郁樂竟然寧可找余白幫他，也不願意跟他這個權限更高的隊長，跟他講他需要幫助。

  張禹明心裡無聲嘆了聲，看了余白一會才轉回頭，捏了捏發脹的太陽穴，無聲嘆了聲，他本來也是打算按照普通自殺案來處理的。

  但昨晚半夜郁樂突然發了幾張國外的自殺案照片給他。他看了後，發現照片裡的死者姿態與西景城中村的那三位死者姿態相比，不能說一模一樣，但根據他刑警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這些自殺案背後肯定藏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但張禹明拿起電話時，撥出去喊了聲「郁樂」時，眾人眼睛瞪得更大，這可是自郁樂來這之後，張禹明第一次主動的問他案情，當然郁樂蹭案發現場的除外。

  因為郁樂說了句他今天沒去上班，張禹明便點開了揚聲，隨口問了句幹嘛請假。對方沙啞著聲音說了句過敏，接著又問張禹明打電話找他幹嘛。

  會議室內所有人都噤言不語，所有人瞳底的探究藏得住的就藏，藏不住的乾脆光明正大將頭微微側著，豎起耳朵聽他們隊長跟一直與他不對付冷臉側寫師的交鋒。

  他們本以為張禹明聽到郁樂不屑的口氣指不定又要秒變暴王龍，但他沒，反而神色擔憂地問了句：「張叔不在家？」

  霎時間，大家面面相覷。

  那邊很久沒回復，只聽見趿拉拖鞋走動的聲音，半晌後郁樂說了句「那邊有人生日，他回去幾天，你找我什麼事？」

  不僅張禹明嘖了聲，就連其他人也跟著嘖了聲，但他們的「嘖」是詫異之後又感嘆的嘖。

  張禹明擡頭，眼神幽幽地掃了一圈人，猝然間所有人都埋下頭，假裝在忙。

  「你昨晚發我的照片，我們現在正在開會討論。」直到聽到郁樂嗯了聲，他直接開門見山：「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覺得城中村那起自殺案有疑點，還讓余白幫忙去找其他案例出來的。」

  沉默許久，郁樂的聲音再度響起：【從心理學上來分析，自殺者之所以自殺追根究底都是被動地或主動地為某些人行動，各色各樣的人，這點我不作深入解釋。】

  會議室內，空氣安靜的針落可聞。

  郁樂這句話，其實不難理解，世間萬千事，一攤開，背後都離不開「人」這一字。

  【自殺者，一般情況下，神色會有兩種，要麼解脫，要麼痛苦。但這些案件的，他們的神態更像是……獻祭。】

  話音落下時，室內抽氣聲此起彼伏。

  張禹明眉心微蹙，接過他的話，「所以你覺得有自殺組織的存在？」話音落地，那邊又沉默了，張禹明煩躁地正想懟「怎麼打個電話都這個臭脾氣」時，那邊就傳來一聲輕咳，接著就聽到郁樂說了句他發了個網址到余白微信號了。

  被點到名的余白立馬打開手機，朝張禹明比了個ok的手勢，就在余白正要點開時，眾人就聽到郁樂補充了句：【現在進不去，進去是空白網頁並且還會讓你的電腦中毒，得是A國凌晨12點，這個網站才有內容顯示。】

  余白立馬縮回點開網站的手。

  不止其他人面帶疑惑地看著張禹明，就連他自己也想知道網站裡面是什麼，現在才早上9點，而要打開這個網站得等到下午三點，哪有辦案結果在那乾等的？

  但郁樂掛斷電話了，因為說了句有人找，然後乾乾脆脆地掛斷上司的電話。

  張禹明為了樹立也為了維護自己在部下面前的威望，咬牙再撥了過去。只是這次過了蠻久才被接起。

  【什麼事？】音色依舊冷淡。

  張禹明挑起眉毛，心裡突然生了一股怎麼突然之間像是被郁樂牽著在破案的錯覺，可這次還沒等他開口，郁樂倒先開口了。

  【順市上周那起自殺案，我需要你跟那邊的警方說明一下情況，我想去那邊看看。】

  張禹明啊了聲，扭頭望向牆上，看著那張灰白髮蒙的照片，裡頭的中年婦女坐在樹下，頭上戴著一頂農作時的編織草帽，而她手邊則是放著一瓶敵敵畏。

  剛才肖青榮輪播到這張照片時，被張禹明叫停有三個原因：一這是順市的案件；二是順市以自殺結案，但它出現在今天的自殺案例討論中；三是照片上的死者表情跟其他死者明顯不是一個區間的，她是痛苦的。

  似乎料到張禹明會對這起案件有疑惑，郁樂也沒等到他發問，繼續解釋：【因為她還沒想死，或者可以說她後悔了。】

  話未畢，眾人瞳孔驟縮，不知怎的一股寒意似乎從地板上騰起，連室內的暖氣都擋不住它往人身上裹挾，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全都冒出一個想法：這難道都是他殺？

  【是自殺或者他殺，我需要去到那邊了解。】

  這下張禹明也不扭捏了，直接答應他這個請求，扭頭就安排其他人對近期半年內所有自殺案件全都搜集出來，大家分工逐幀歸類。

  【不，是近三年。】

  這下張禹明也不明白了，全國近三年的自殺案件，這工作量，他手下這幫人又得通宵好幾晚了，明明上個「血手印」才過去沒多久，以及其他雜七雜八的小案子，大家好不容易才休整幾天而已。

  大家在等郁樂的解釋，但只聽到他在說話，卻沒聽清他在說什麼，似乎是跟那邊的人在說話，將手機拿開了很遠。

  半晌後，聲音清晰了，【那個自殺直播網站是三年前建站的，不排除它在完成之時就流傳到國內了。】

  大家恍然大悟地哦了聲，這樣子講來，雖然工作量大但是只要能幫助破案，那也只能認真去找。

  只是「你怎麼知道是三年前建站的？」這個問題，張禹明還沒問出口，話筒那邊就傳來「哐當」一聲，接著就聽到郁樂明顯區別於與他電話時的客氣疏離，他此刻的語氣是無奈又抱怨：

  【元菘，你每天這麼吃，小心提前破產。】

  另一道溫沉的嗓音接著傳來：【沒事，存款很多，養你幾輩子都綽綽有餘。】

  張禹明臉色倏地陰沉，但因為會議室內本就昏暗，導致沒人發現，大家反而被郁樂這聲鮮活的抱怨被勾起興趣，正探頭想偷聽更多，下一秒就看到張禹冕絕情地摁下掛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