餿主意
2024-09-15 09:32:08
作者: 一塊好石頭
餿主意
雪下了一整晚,街道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行人在上面走得小心翼翼,有些拿出一把傘充當拐杖,有些則扶著牆慢騰騰地挪著腳步。
郁樂就這樣一路看過來,昂首挺胸地大步伐走到包子攤前,「老闆,要一個叉燒跟一杯豆漿。」
老闆應了聲,頭都沒擡,「帥哥,要不要試下我家的紫薯包,你天天吃叉燒包,不膩嗎?」老闆裝好遞給他,「一共四塊五。」
郁樂接過,心想你這樣推品是怕人買嗎?「那加上你說的紫薯吧。」
「好嘞。」老闆拿回袋子,夾了個紫色包子塞進袋子裡,「一共九塊。」
郁樂不可思議地擡頭,望著那個只有手心大小的紫色包子竟然要了他一頓早餐錢!或許是他震驚的表情讓老闆良心發現,又或是臉上橫七豎八的創可貼威懾到了老闆。
「七……七塊。」老闆將袋子放在籠屜邊,神色古怪地往後退了一步。
***
一路沒理會路人的注目,腳步穩穩噹噹的,表情非常鎮定自若地邊走邊吃,成功解決掉兩個碳水後也到了警局,郁樂拎著豆漿晃晃蕩盪地盪進辦公室,他今天來得比較早,辦公室室內只有兩個實習警。
他瞥了眼牆上時鐘,還剩半個鐘,或許他看會視頻應該也不礙事,還可以不知不覺解決掉甜得齁嗓子的豆漿。
「郁樂——」余白推開玻璃門,目光一掃,成功捕捉到最角落窗台邊的黑色身影,「啪」的拍下,底下突然傳來一聲痛呼。
「哇靠——」余白驚呼,指著郁樂的臉,「你幹嘛去了?跟人打架了。」
郁樂摸了摸臉上的創可貼,摘下耳機,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找我什麼事?」
余白看他冷漠的表情頓時想不起自己為什麼要來找郁樂。郁樂拿起保溫杯,起身越過他,「想到了再說。」
有那麼一刻,郁樂後悔自己沒等等余白想起找他是因為什麼,這樣他就不用在跟張禹明迎面而上,也就不會又被拎到他的辦公室單獨談話。
「臉是怎麼回事?」張禹明盯著郁樂的臉,「張叔也就才離開一晚,你就能搞出失蹤不接電話,還掛彩的事情?」
郁樂眼神飄渺,冷冷解釋:「昨晚手機沒電了,後面也有給張伯回電話。」頓了下,補了句:「臉是因為路滑,摔到了。」
這樣解釋總可以了吧,毫無破綻。
「你走路不帶眼睛。」
得,你說啥都是對的。
郁樂目光釘在窗外樹枝上的積雪,默默等待積雪落下,以及張禹明念叨完畢。半晌後,他出聲,「我沒讓你管我。」他是死是活是他自己的事,不需要旁人多費心思。
張禹明臉登時漲成豬肝色,隨手抓起手邊的東西丟過去,哐當一聲,郁樂側身躲過,眼皮輕掀,「我出去寫報告了。」
「你姨媽讓你周末回家一趟。」
郁樂腳步微頓,正要開口,背後又傳來張禹明的聲音,「她說,你要拒絕的話,她就在辦公室,隨時恭候你大駕光臨。」
張禹明無聲哼了句,晏家人真的多多少少有點偏執在身上,晏慧茹是,郁樂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郁樂一出張禹明辦公室,就看到余白杵在門口,看到他出來,余白臉上一喜,迎上去,「隊長沒難為你吧。」
郁樂唔了聲,搖搖頭,接著說:「想起來了?」
余白點點頭,靠近郁樂,壓低聲音,「郁樂,你教下我你是怎麼偷到我的槍的?」他一頓,改口,「拿,是拿。」
郁樂瞟了他一眼,接著說:「不教。」
余白聞言倏地攬住他肩,下一秒,一聲慘叫傳遍整個公安局。
張禹明將郁樂拉到身後,又拉起余白,還沒等他開口,余白就哭了起來,他指著郁樂的身影,聲淚俱下,講的話卻是:「我不管,我挨打了,我受傷了,你必須教我。」
郁樂看到他痛到臉都皺成一塊,以為自己又沒輕沒重了,本面帶愧色,聽到余白這話瞬間覺得自己想多,冷漠道「還是那句話,不教。」他沒想到余白的腦迴路竟這麼清奇。
張禹明不解,問他們兩人。各懷心思的兩人,默契地道了聲沒有什麼。
李銘側頭看著余白半瘸著腿走進茶水間,忍不住恥笑出聲,「你去惹他幹嘛?上班三個月,你看過他跟我們幾人好好講話過嗎?」
余白哼了聲。李銘以為對方是在附和他的話,又接著講:「整天臭著張臉,顯擺什麼呢。不知道還以為是什麼大神,結果是個問題巨嬰,三天兩頭被隊長指著罵。」
「被隊長當著那麼多人甩巴掌也是活該,太猖狂會被社會反覆鞭打。」
「哐當」一聲脆響。余白把杯子往桌上一摔,接著目光往門的方向一停,驚喜道:「郁樂,你來啦。」
郁樂眉頭一皺,他要是早點明白余白是個活寶,那天打死也不會去拿他的槍。李銘看到門口的人,臉一陣青一陣紅,低著頭走出去了。
——
黃經理看著帳本,臉上困惑更深,開業這麼久,第一次虧錢,除去開業的那個月不講。怎麼就虧了五萬塊呢?這五萬塊去哪了呢?
誰特麼敢在他這裡喝霸王酒!
一百可忍,五萬能忍就是龜孫子了。
「你們再把數目給我核實好,一厘都要給我列出數目來。」他把帳本丟給財務,厲色下達命令,轉身撞上元菘。
黃經理先是一愣,接著一喜,剛才的嚴詞厲色早沒了,剩下的只有詫媚,「老闆,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了。」他望了戴著墨鏡的元菘一眼,不敢直視太久。
元菘給他們這幫員工的印象就是吊兒郎當富二代,不管事不過問只管給錢,四字概括:人傻錢多。但黃超覺得這是元菘故意給他們的假象,元菘才二十七歲,就已經開了十一家酒吧,還搞成了品牌,甚至他的品牌呼召力在圈外也響噹噹,儼然已經是業內的年輕大哥了。
你還覺得他吊兒郎當,黃超他第一個不贊同。
元菘低頭瞟了黃超腦門一眼,笑問:「怎麼了?」
黃超沒隱瞞,直接講了虧錢的事。
元菘本來還想說那就查,接著眉頭一蹙,腳步一頓,想起一事:「想起來了,那是我開的,記我帳上吧。」
黃超身後的三個財務不約而同的全都鬆了一口氣。
「但是……」元菘轉身,看見了遠遠三個財務神色挫敗地看著他,一副精力被吸乾的模樣,他不耐地揮揮手,「這裡沒你們的事了。」
話音一落,黃超感覺自己的右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下。是福是禍,都躲不過。
元菘靠在辦公椅上,雙手交叉,閉目養神,默默在等黃超自己講話。
「季大海離職了。」黃超試圖掙扎。
元菘嗯了聲。
誒,橫豎都是死,還能落個英勇就義的名頭。「加上老闆您開的酒,咱們這個月平進平出。」
元菘又嗯了聲,但這次這聲卻讓黃超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問題出在哪?找到了嗎?」
黃超嘆了口氣,「在查。」
元菘手托著下巴,側頭望著黃超,突然笑出聲,「別這麼緊張,生意有盈有虧,很正常。我又不會吃了你。」
黃超無奈地嗯了聲。
「下個月能翻本嗎?」
您還是吃了我吧。黃超擡起頭看著元菘,口直心快的,等話音落地才反應過來嘴巴比腦子反應更快。
算了,講都講了,不如破罐子破摔。他走近一步,「老闆,主要是街上的其他店,他們推了新業務,一下子就將我們的生意搶了一半。」
元菘挑眉。
黃超接著講:「他們搞了小舞台,叫了幾個小年輕伙子上去跳舞,起先是路口那家在搞,其他幾家看到賺頭,也跟著一起了。然後……」
黃超愣了一下,直到元菘又重複了那句「跳得很好?」他恍然大悟,秉承元菘傳承下來的刻苦實地考察的精神,一拍手,「好,那小腰扭得……」他嘖了聲,在接收到元菘的眼神警告後,訕訕改口,「我讓店裡幾個妹子去考察過,她們回來都嘰嘰喳喳地談論個不停。」
元菘煩躁地捏了捏眉心,「說重點。」
黃超聞言倏地站直,咳了聲,「本來上酒吧喝酒就多是男性,我們店裡的客戶數據也是如此,但現在對手這麼一搞,他們把女性顧客吸引過去了,男性獵奇也去湊熱鬧。於是……」他欲言又止,在給自己做了幾個心理暗示後,大聲道:「我覺得我們店也可以弄這個。」
空氣瞬間安靜了。
黃超睜開眼,偷偷打量著元菘,直到後者伸出一隻手示意他繼續講下去。
黃超覺得元菘給他們的假象不是不好的事,大方給錢是其次,主要是這個假象能讓他們覺得能跟老闆平起平坐,暢所欲言。
「我們店跟他們店才不是一個檔次的……」他呸了聲,打算繼續三百大字的狗腿前奏在元菘催促下被生生掐斷,「我計劃著吧,讓您出馬。」
只要元菘出馬,就能橫掃整條酒吧街,哪有什麼歪瓜裂棗小崽子的事。
「你……你這是打算給我搭個小台子,讓我也上去扭?」元菘嘴巴抽搐,回憶當初自己是怎麼想到要讓黃超來管理店的。
黃超還沉浸在宏偉計劃中,沒發現元菘臉部抽搐得能夾死蒼蠅了。「我們是高檔酒吧,全體上下是剛正不阿,遵紀守法,有公德心的好公民。你只需一周抽個五六天來店裡吧檯坐坐,給客人調調酒就行。」
元菘舒了口氣,接著說:「我請你們過來,發工資給你們,現在還要我出力兼賣笑,養你們。」
黃超:「…………」
下一刻,朝元菘深深地鞠了一躬,同手同腳地走到門邊,回頭,又鞠躬,接著信誓旦旦地保證:「這不失為一個快且好的辦法,老闆。」
門被他快速關上,門板就傳來「砰」的一聲悶響。
黃超拍了拍起伏不定的胸口,心說幸好跑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