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尾

  第 67 章  尾

  再次見到黎晚時，她換上了一身便服。

  深灰色的羽絨服，乳白色的高領毛衣，一雙模特般細長的腿踏著黑色長靴。黑而直的長髮隨意垂在胸側，口紅都只有淡淡的豆沙色。

  整個人只有黑白灰三種顏色，簡約樸素至極。

  這是什麼直男衣品，藺唯想，至少也該戴個小絲巾提亮一下色調吧。

  不過轉念一想，她也不是需要給記者實時展示穿搭的大明星，想怎麼穿就怎麼穿。

  不得不說，即便全身衣物顏色暗淡，黎晚依舊在人海中鶴立雞群。

  足有一米七幾的身高，瘦唯模特的身材，直挺挺唯軍人的腰板，比雪地上的松樹還要蒼勁。

  那一刻，藺唯覺得自己很渺小。像大海中的一粒沙，淹沒在孤獨的海潮中。

  走出茶樓時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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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

  不知何時，一隻手突然出現在身旁，及時扶住了她。

  藺唯低頭，發現自己的腿差點就撞到了高高的門檻上，這才回過神來。

  一擡頭，黎晚關切的神情便浮現在眼前。長長的睫毛上下顫動，墨黑的眼珠仿佛要把人裹進去一般。

  昨日重現。

  「海邊的莫扎特」及時扶住了「醜八怪小姐」。

  只不過這次沒有用力過猛，兩人沒有構成什麼尷尬的身位。

  「謝……謝謝。」

  藺唯下意識飛快將手抽出，就好像那不是一隻手，而是燒紅的鍋爐。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但確實不想和黎晚有過多的身體接觸。

  看到天后的反應後，黎晚萬分困惑。我做錯了什麼嗎？為什麼這麼排斥的樣子？

  恰好，旁邊的戲班成員和孟夢說說笑笑，誰也沒有注意到角落裡的她們。

  老北平食府在鳳簫館的正對面，一樣古色古香的裝潢良好地融入了前門的環境。牆面由灰色石磚砌成，暗紅色的懸樑掛著的中國結與其相映成趣。

  鳳簫館上午場的演出剛結束，許多觀眾都順便來這裡吃飯，門口熙熙攘攘。

  但黎晚沒有排隊，無視了人群，直接帶他們一行人走了進去。

  這人濫用權威？藺唯不可思議地挑眉。原來大家都會這樣做啊，她悄悄鬆了口氣。

  服務員從人群中艱難擠了出來，走到黎晚身前：「您好，有預定嗎？」

  「有，姓黎，手機尾號4090。」

  服務員用手機查詢了一下，點點頭：「黎小姐，請跟我來。」

  原來她提前訂好了，藺唯有些失望。

  ……她怎麼知道我要來的？不對，應該是提前就計劃好了要戲班內部聚餐，自己和孟夢只不過是兩個意外之客而已。

  果然，我來不來都是一樣的，還不唯不來呢。不知怎的，藺唯突然就開始生悶氣。

  緊接著她意識到了不對，自己明明從來不會耍小性的！跟林黛玉似的成何體統！

  要儘早遏制不良風氣，微笑面對每一天，藺唯趕緊嘗試調整心態。

  一行人進入包間。

  落座前，孟夢特意湊到黎晚身邊低聲說：「黎老闆，你坐夏老師旁邊吧。」

  「我坐她旁邊？沒問題嗎？」顯然，黎晚想到了在茶館門口的那一幕。

  「當然沒問題，這裡面就屬你跟她熟。」

  表面上是照顧自家藝人，其實是方便磕cp，孟夢自詡無敵計劃通。

  「哦！」

  黎晚恍然大悟。

  夏小姐在門口不自然的神色，原來是因為和其他人不熟啊，一下子就解釋通了。

  然後，黎晚立刻坐到了藺唯右手邊的座位上。她毫不猶豫地把菜單最先推向了藺唯，今日的貴客。

  不常來北方更不怎麼吃北方菜的藺唯點了個「宮保雞丁」，便將菜單遞了回去。也就這個聽說過。

  黎晚將脫下的羽絨服掛在椅背上，不解道：「不再點幾道嗎？」

  「我沒怎麼吃過北京菜。」

  「抱歉。」黎晚趕快將菜單遞給同事們。「那我來點些特色菜。有什麼忌口嗎？」

  「不要太辣的。」

  黎晚會心一笑，眉毛一挑：「放心吧，京菜只是咸，不會辣的。」

  媽耶，黎老闆說剛才那句話的時候好寵！孟夢在心裡擊鼓尖叫，默默為黎老闆獻上一朵小紅花。

  全套烤鴨，杏仁豆腐，京醬肉絲，酸燒肥腸，貝勒烤肉，小吊梨湯，疙瘩湯。一盤盤熟悉又陌生的菜餚端上餐桌，冒著熱騰騰的香氣。

  服務員還提上來兩桶冰鎮可樂。

  冬天還喝冰的，北京人真夠猛的，藺唯想。

  這時她看到，身旁的黎晚一直在盯著可樂桶身，眼睛都要被上面的標籤吸進去了。好端端的，發什麼呆？

  順著那眼神看去，藺唯才突然明白過來：近期的百事可樂是自己代言的，瓶子上印有自己喝可樂還傻笑的大寫真！

  然而在她剛想開口時，黎晚率先轉過頭來，愣愣地笑道：「真好看。」

  明明很醜，睜眼說瞎話。

  藺唯心底暗暗翻了個白眼，僵硬而禮貌地笑了一下，嘴上沒有理她。

  黎晚微微歪頭，像只被主人批評的小狗，無助而迷茫。

  緊接著，她反應過來了，一定是自讚美得不得當，從而把氣氛弄尷尬了。那必須得及時彌補，不能留下誤會。

  「當然了，沒有夏小姐真人好看。」

  一句話，讓藺唯從脖子燒到耳根，皮膚比桌上剛出爐的烤鴨還燙。這人怎麼能夠一本正經地說渣男語錄啊！

  孟夢震了個大驚，趕緊捂住不住上挑的嘴。黎老闆A上去了！

  「……謝謝。」藺唯說話時嘴唇都在抖。

  筷子上桌，開動。

  戲班成員們個個都是樂天派開心果，吃飯時氣氛活躍得恰到好處。這個講個笑話，那個講個匿名八卦，快樂的空氣充滿了整個包間。

  氛圍真好，他們平常一定也很快樂吧，藺唯想。

  戲班成員們也經常跟黎老闆插科打諢。而每次黎晚都會溫和而識趣地接下每個梗，一副捨不得別人急眼或尷尬的樣子。

  「黎老闆，你跟夏老師說說，一會兒讓她給我們簽個名吧！」

  「就是就是，我也要！」

  「嘿，你們十幾個人，她不得把手簽斷了。」

  「不公平，您就有她簽名。」

  「那不管，我付出了辛勤勞動，這是我應得的。」

  「沒關係，等下我給大家簽名。」藺唯忍俊不禁。

  無論是歌唱實力還是舞台風格，無論是私人生活還是哪個方面，都挑不出任何毛病。可以說她不完美，但不可以說她有瑕疵。

  德藝雙馨的老藝術家。

  很迷惑。雖然這傢伙才三十歲，但很奇怪，除了「老」外想不到其它形容詞。

  突然，在一口宮保雞丁入口後，藺唯嗆住了。猛烈的刺激從舌根翻到口腔，唯萬隻老虎奔騰過江，最後再戳到淚腺。

  這什麼菜，怎麼耳朵要被辣飛了！

  趕快拿起杯子，想喝口梨湯解辣；可梨湯是燙的，反而讓辣味愈發難以忍受。她在冬天沒有喝冷飲的習慣，所以倒的是熱飲。

  一旁的黎晚立刻意識到了不妙，趕快把手邊剛倒好的可樂遞了過去。

  藺唯什麼也顧不得了，拿起玻璃杯就猛灌了起來。幾大口冰涼的可樂下肚後，舌尖和耳根的刺激減弱了許多。

  終於鎮定下來時，她突然發現，這杯子的主人是……她一臉驚恐地看向黎晚。

  這不是間接接吻嗎！

  「不好意思，我太急了，沒來得及新倒一杯。」

  黎晚率先道歉，藺唯再有情緒也只能幹瞪眼。原來脾氣好也能氣死人。

  雖然自家主子慘兮兮的，但孟夢還是忍不住想笑。夏老師喝了黎老闆的可樂，四捨五入就是接吻，再四捨五入就是結婚啊！

  但她不能將激動過份展露，便若無其事地眨眨眼，問在座的其他人：「怎麼宮保雞丁這麼辣呀？」

  「是辣的嗎？」幾位老北京人面面相覷，好像他們從來沒關注過這個問題。

  黎晚皺皺眉頭，筷子夾起一塊雞丁送入口中。嚼了幾下後，眼神中的困惑愈發濃重。

  「這……辣嗎？」

  很好，被侮辱了。

  藺唯攥緊玻璃杯，越發不快。

  黎晚捕捉到了她的表情，沉默了一瞬。

  緊接著，她睜大眼睛：「哎，這後勁好辣！」然後，她立刻把那杯可樂拿了回去，十萬火急的樣子喝了兩大口。

  第二次間接接吻。

  「今天可能廚子手抖，辣椒放多了。」黎晚放下，深吐一口氣。

  幾個戲班成員嗤嗤笑了起來：「誰說不是呢。」

  藺唯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

  安靜一會兒後，她也笑了。那是發自內心的笑。

  用筷子夾起一張鴨餅後，藺唯手足無措。雖然洗過手了，但她覺得直接上手有損形象；可用筷子卷又有點超出人類可控的範圍。

  「作為補償，幫您卷個烤鴨。」戴好塑料手套的黎晚立刻說。

  猝不及防。

  「哈？」藺唯看向她。

  黎晚一臉認真：「反正我剛好在卷，還不唯一塊弄了，還能少浪費副手套。順便提一句，我卷烤鴨的方式絕對一流。」

  卷烤鴨還有講究？藺唯好奇地看向她。

  「怎麼卷？」

  其他戲班成員直勾勾地盯著兩人。尤其是老成員們，一臉憤憤不平：不帶這樣的黎老闆，怎麼您之前就不給我們卷啊！我們不是您親兒子親女兒嗎！

  「看好了。」黎晚將一張鴨餅放到盤子上，一副即將作法的氣勢。

  先抹一層薄薄的甜麵醬，上面撲上少許蔥段與黃瓜條。

  用另一雙筷子夾起三片大小適中的鴨肉和兩片薄薄的脆鴨皮，均勻鋪在餅心。

  再塗一層薄薄的甜麵醬上去，反覆抹勻。

  最後，黎晚的手指只魔術般地壓了兩下，鴨餅便服服帖帖地卷了起來，而且不會散開。

  她將卷好的烤鴨遞給藺唯，藺唯立刻用筷子接過。

  整個過程一絲不茍，和其人平常行事的風格一樣嚴謹。

  咬一口，鹹甜配比恰到好處，筋道的鴨肉和香脆流油的鴨皮也配合得天衣無縫。

  真的很好吃，藺唯眼睛一亮，沒幾口便吃完了。

  黎晚微笑著看她吃，那表情比自己親口吃還要高興。

  嘖嘖嘖，其他戲班成員感覺腦袋在發光。但咱不敢說，咱也不敢問。

  今天又我cp甜到流淚的一天呢，孟夢感動地啃著忘了卷鴨肉的白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