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神罰
2024-09-15 09:28:22
作者: 懶葉
第056章 神罰
以、身、替、之?
這四個字令和歌子臉色一變, 仿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在這一刻被當面揭穿。
她與神酒對視的眸光未曾挪開,下定決心要較勁似的,微微沉下臉色, 矢口否認, 「我只是記掛聖女的安危。」
「哦?」神酒再次反問, 「當真?」
「當真。」
「既記掛我的安危,難道不該幫我悉心挑選護衛麼?」
「我先前便是這樣做的。梨花她們來問我什麼, 我都知無不言, 只希望她們能好好侍奉。」
神酒聞言輕笑, 緩緩蹲下身,平視和歌子, 純白的斗篷垂落在地。「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
和歌子有片刻的凝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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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這些冠冕堂皇的藉口說給十歲的月儀時, 她很快就信了, 可聖女不是孩子。
神酒的右手輕點在她的額頭上,「你就算騙得了自己,也騙不了我。」
指尖一觸,似乎將聖女身上特有的櫻桃香沾染在和歌子臉上。味道無比清甜,指腹與額頭相抵的地方卻帶著難以忽視的痛。
「你表面上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實際上卻是想以過來人的身份嚇退這幾個孩子, 叫她們主動放棄。」
神酒柔聲說,猶如情人間撒嬌的蜜語,「這樣我就依然是你一個人的主人, 對麼?」
她一個人的主人。
這幾個字太過殘忍□□, 令和歌子臉色微微發白,卻仍舊予以否認:「不!」
她說:「我只是不想你再因為和誰走得太近, 而受到神罰。」
她們都再清楚不過,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有多看重所謂「血統」。舊年聖女與女王定下婚約時, 神明可從未置喙過什麼,只因女王出身與聖女同樣高貴,正好相配。
而和歌子和她們可謂是雲泥之別,所以才惹得神明動怒。
「北川家選出來的三個護衛,和我是一樣的出身。」和歌子胸口微微起伏,不自覺地提高了聲調,「她們只做院外的護衛就夠了,不應該太過靠近你,否則只會……」
神酒似笑非笑地打斷,手指一下一下點著和歌子的眉心:「否則只會讓你嫉妒得發狂。」
嫉妒。
夢中的神像重回眼前,喚醒埋藏的情緒。世間萬事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她是怕神酒又受到神罰的傷害,可嫉妒也是切實存在的情緒。
同樣是北川家的僕人出身,如果神不允許和歌子靠近聖女,那其他人憑什麼可以?
和歌子費力掩埋的所有小心思,在主人的眼裡一覽無遺。
「再說了,你馬上就要有妻子了,卻還在深夜來我的院子裡。」神酒的手指撫過她臉頰的邊緣,不緊不慢,「不管所為何事,都不大妥當,不是麼?僱傭兵大人。」
指尖順著脖頸下滑,來回引誘般地划動,呵氣如蘭。
和歌子臉色大變,只覺後背變得汗涔涔,可神酒的另一隻手已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怎麼會不知道,這是神酒慣常會用的伎倆。作出一副嬌柔模樣,卻說著比任何人都過分的話,一步步逼問,非要得到一個令她滿意的結果,否則便不會罷休。
和歌子就連推開她都做不到,因為聖女大人的身體如瓷娃娃一般,稍稍用力就會摔碎。
「你該放手了。」她咬牙說,「我要走了。」
可神酒怎麼會聽她的話,只是那樣靜靜地望著她,雙眸含水,勝過月色。
和歌子想要將自己的手抽出來,可是她幾乎能預料到,即便一分力氣也不用,聖女的身軀也會被震得向後倒去,而她不可能丟下摔倒的神酒不管。
這本身就是個無解的局。
半晌,神酒不知是不是沒有力氣了,手指漸漸鬆開了些許。和歌子如蒙大赦,立即轉身想走,卻被幾句話牢牢釘在原地。
「要成婚了,不守著你的妻子,整日心中都在想什麼呢?」
「今夜是闖進我院子裡來,明日呢?」
「如今一牆之隔,我體弱多病,又手無寸鐵。和歌子你想做什麼,我可都阻止不了呢。」
「若是明日你又喝醉了跑到我床上來,非要抱著我的小衣自*,我又該怎麼辦呢?」
撒謊。
毫無抵抗之力的人從來就不會是聖女,她們都心知肚明。
身後,神酒的聲音漸冷:「至於新的護衛……我想要她們如何伺候,便如何伺候,沒有別人置喙的道理。」
在和歌子奪路而逃的最後的一刻,聽到的是,「不是她們,也會有別人。你若是難以忍受,便以身替之。」
又是以身替之。
四個字如一座山,牢牢將她壓在底下出不去。
… …
那晚和歌子沒有睡多久,一闔上眼,就是夢中無邊無際的黑暗,還有柔軟又熟悉的手,一隻扶在她肩膀上,另一隻重重頂她。
清甜又撒嬌般的嗓音落在耳畔,「你為什麼總是撒謊?從哪裡學來的?」
指尖向內更深一分,不容她退縮。
和歌子想說沒有,卻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只有斷斷續續的音節溢出。
「明明嫉妒得要死,卻不肯承認。」微微嘆息,「嘴上硬說是為了我好……其實是自己想要逃避。」
夢到這裡就結束,和歌子睜開眼睛,屋內除了自己空無一人。
她伸手朝床榻上探去,不出意料摸到了一塊被打濕的地方。夢裡的一切在她身上體現,床已經髒了,無法繼續再睡。
和歌子想要起身收拾,右手卻還是不知不覺伸向了自己。
太陽花的香氣逐漸將她整個人籠罩。
既然已經髒了,那再多弄髒一點也沒關係。
她聞著自己的左手腕,那裡不久前被聖女握在手中,由此殘留了一點櫻桃香氣。即便只是似有若無,卻也夠她想像神酒此刻就在身邊。
和歌子眼眸失神,嘴唇微張,口型只有兩個字。
神酒……
用花枝不住抽她上面的神酒,看著她自*的神酒,總是一瞬間就讓她化成水的神酒。
聖女,主人,她活著的全部意義。
最終和歌子去打了一桶井水,將床褥泡在裡面。明明污漬已經消失不見,可她不論揉搓多少次,都覺得沒有洗乾淨。
就好像她自己一樣,髒透了。
第一縷晨光落入院內的時候,和歌子重新睜開了眼睛,但並不是因為天亮了,而是因為察覺到有人站在身前,離她很近。
劉思若的雙眼中血絲滿布,不知已多久沒有睡覺,臉頰上還沾了污痕,來不及擦。
她很疲憊地說:「出事了。」
***
雖然鷹陸的人並不可能在短時間內侵入戒備森嚴的王城、找到太女的蹤跡,但在聖女的提醒之下,為了以防萬一,女王陛下仍是安排了數個太女的「替身」出城前往各地,以迷惑他們的視線。
為了讓敵方無法辨別,每一個替身都有僱傭兵伴隨在側。即便正面遇敵,也有一戰之力。
最早的一批已經出了城,而劉思若是臨時收到訊號後過去支援的,可即便如此,還是一切都晚了。
她趕到時,只見到其中一個「替身」和負責保護她的那幾個僱傭兵在城外遇害,敵人一擊得手,早就離開。
Alpha和Omega終歸是少數,在人口中,占據了絕大多數的還是Beta。在僱傭兵里,B隊的人數也最多。
他們的身體素質不如Alpha強悍,也無法釋放出Omega那樣迷惑人的信息素,正因如此,想要成為僱傭兵,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和汗水。
每個人都經歷了常人難以想像的訓練,這一切需要數年的日日夜夜,卻在一瞬間徹底結束了。
只餘下冰涼的軀體。
「是火藥。」劉思若的眼中有著毫不遮掩的恨意,「他們竟然能夠重啟火藥……」
數百年前,這片大陸上就有了使用火藥的熱兵器。最先是有人將硝石、硫磺、木炭混合燒製成火藥,自然發現它的威力遠遠勝過刀槍劍戟,隨後便造就了火銃這樣殺傷力強的武器。
武器變了,戰爭的形態便也變了。
那時東陸上還不止彌奧斯與鷹陸兩國,在眾國之中,這兩國的國力還並不算強大,只能勉強算是中等。
率先掌握火藥的製造方法的那些國家大批製造火銃,很快就在戰爭中一往無前,殺得別人片甲不留。
可沒過多久,神罰就顯現在了所有人面前。
那是神唯一一次屈尊降貴地現世,祂燃起熊熊大火,三天三夜未曾熄滅,將所有火銃都燒了個乾淨,並留下神誡,命他們永遠不得再啟用這樣的武器。
再後來,最先造出火銃的那幾個國家失去了最強的倚仗,又被神明所厭棄不喜,沒過多久就覆滅了,反倒是彌奧斯和鷹陸這樣中等的國家活了下來。
整片大陸惶惶不可終日,再也不敢碰火藥,乃至於先前開發出來的硝石礦也就此封閉,誰也不准踏入,至今為止都是這樣。
而現在鷹陸的人居然重新用起了火藥。
如今兩國都處在神明的試煉之中,對於這樣明令禁止的武器,他們怎麼這個膽子肆意妄為?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
「是神明准許他們這樣做的。」劉思若罕見地露出一絲惶惑,「究竟為什麼?」
誰也不知曉這個問題的答案,除了神明自己。
和歌子雙眼空洞,扶住了師姐搖搖欲墜的身體。
「有人活下來嗎?」
「陳覓。」一貫沒個正形的劉思若,此刻的語氣也還算輕鬆,淚珠卻大顆大顆落下,沾濕了和歌子的肩膀,「但她的左手沒有了。」
她們見過陳覓,是B隊的小師妹,入隊不到一年,才滿十七歲。
和歌子殺過不知道多少敵人,見過不知道多少具屍體,可此刻視線仍是逐漸模糊,直至自己的淚水也滴下來。
第不知多少次想問,到底為什麼?
可始終未曾聽到過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