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神罰
2024-09-15 09:28:09
作者: 懶葉
第046章 神罰
***
和歌子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她夢到她抓著聖女柔軟的衣擺, 將頭埋入對方的懷中,感受著得之不易的暖意,被香氣包裹, 什麼也不做, 就這樣舒舒服服地待著。
每一處細節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包括神酒是如何伸出手摸摸她的頭,替她理順亂掉的發尾, 手指敲著她的肩膀, 似是打節奏。陷豬副
耳邊響起輕輕的吟唱, 助她入眠。
是一首和歌,可不論和歌子怎麼聽, 都聽不清唱的到底具體是哪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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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聲停, 她忽地從夢中驚醒, 看著身的人,面色發白。
她記起來方才是哪一首了。
「月非昔時月,
春非去年春。
唯我猶是舊日身。」
明明今已非昔,和歌子卻還是一點沒變。
舊日身,舊日身。
她還是主動跑到聖女的床上, 不知廉恥, 蹭著聖女的指尖,直到對方嬌嫩的指腹都開始泛紅。
耳中似有什麼轟鳴作響,和歌子的餘光瞥見一點神酒被弄髒的掌心, 甚至沒勇氣仔細看。
她……
外頭夜色已深, 不知是什麼時辰。聖女的眼中露出種被吵醒的困意,輕聲問:「不睡了嗎?」
兩人究竟胡鬧到了什麼樣的地步, 她連替聖女擦手都忘了麼。
和歌子渾身都在顫抖。
見這副呆呆的模樣,神酒柔柔注視, 輕聲問:「你痛不痛?」
痛?
「每回喝了酒都要鬧我。」聖女略帶一點嗔怪,在她耳邊,「非要多加一根手指……那樣會痛的吧。」
和歌子很快明白了她在說什麼,只覺渾身的熱意湧上臉頰,已然臊得說不出話。
她真的……
偏生神酒還很是關切,重複問她:「痛不痛?」
不痛,反倒喜歡得很。纖長手指並在一起時的感覺……
可是神酒為什麼能如此堂而皇之說出那種話?
和歌子無法回看神酒的雙眼,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趕緊逃離這裡。她猛地翻身下床,抓起一旁的黑衫胡亂套上,卻聽得背後的聲音:
「和歌子。」
聖女說。
「你不是說不想再見我了麼?為什麼又過來拿著我的衣服,在我的床上自瀆。」
「現在又一句話不說就走……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語氣平靜,卻空落落的。
和歌子回過頭來,看到她通紅的雙眼,泫然欲泣,像一株被雨打濕的花。
又是這樣,神酒一落淚她就什麼也想不了了。
不過這次和歌子堅持住了,她的身體仍是在顫抖,「是不是你故意引我來的?」
酒是林霖拿的,來這裡吹風是她自己提的,可她就是有一種憑空而來的直覺,這一切跟神酒脫不了干係。
神酒怔了怔,像是被傷了心的樣子,委屈道:「你為何這樣說……」
和歌子不敢再聽她解釋,逕自出了門,不敢再多留哪怕只是一瞬。她害怕自己控制不住上前將對方攬入懷中的衝動。
神酒會痛的。
她們的親密只會帶來神罰,每一個吻每一個十指相扣,都會化作附骨之疽,讓聖女沉淪在本不應承受的痛苦之中。
院中冷風吹拂,和歌子忽地不知該去哪裡,想起林霖還在旁邊的另一座院子裡,便悄無聲息地翻過去。
小師妹已經歇了許久,再醉的酒也醒了,漸漸地有了意識。
當有人靠近床榻時,她靠著僱傭兵的警覺,一下子睜開了眼,卻又在看清來人是誰後放鬆下來。
「師姐。」林霖打了個哈欠,「什麼時候了?」
「晚禱的鐘聲已響過了。」
「噢……」林霖嘟囔一聲,還睏倦著,翻了個身,「那我再睡會。」
和歌子靜靜站在原地沒有動,良久,她問:「林霖,我們今天喝的酒是師父釀的嗎?」
「是吧。」
「味道好像不一樣。」
「是麼。」林霖說話含混不清,「酒不都同一個味麼,我喝不出來啊。」
片刻,和歌子將這古怪的念頭收了起來。算了,何必懷疑林霖。
難道真是她自己犯了糊塗,才醉酒做了這樣荒唐的事……
和歌子坐在屋內的另一張榻上,伸手入懷,想找一樣東西。
前些日子從神寺出來時,一位陌生的黑衣女人與和歌子擦肩而過,兩人微微相撞了一下,對方手裡的東西便掉在了地上。
和歌子連忙道歉,低頭撿拾。
卻聞得女人微笑說:「相逢即是有緣,這件東西就送您好了。若是偶有心緒不寧之時,握在手裡,便可平心靜氣。」
和歌子撞了人,怎好再白拿對方的東西。可正逢人潮擁擠起來,轉瞬就將兩人衝散,下一刻她就找不到女人的身影了,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
女人留在她手裡的東西是塊圓玉,絲絡編繩從孔中穿過,握在手裡大小剛好,溫溫潤潤,確實莫名能讓心靜下來。
可這會兒和歌子卻沒找見那東西,不知道是落在哪裡了。難不成是丟在聖女院中了?
… …
聖女的寢房內再次重歸空蕩。
在她離去後,神酒一瞬間收起所有表情,面色平靜,從一旁拿起手帕,仔仔細細地蘸了水擦手。
除了眼睛仍有點紅,看不出一丁點落淚的模樣。
是啊,是她故意的又怎樣。
她了解和歌子,知道她避開宴席,就一定會去訓練場待著,大抵是靠訓練發泄一番。聽聞小師妹林霖有貪杯的毛病,見和歌子失意,十有八九會端來師父們釀的酒,醉解千愁。
她便將那酒提前換了一種,正是舊年她曾賞過和歌子的那一種,並非她們的師父所釀。
飲了舊時酒,再加上和歌子對她的味道十分敏感,但凡靠近,被誘引進來就是順理成章的,一切都盡在預料之中。
大多數時候,和歌子都是很講道理的,只不過偶爾也會執拗地一意孤行,這個時候,便倔強且聽不進去話。
但這沒什麼。
神酒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不論馭人、御馬還是訓犬,當好言相勸並不能起到效果之時,就該換一種手段,讓對方意識到——
有些聯結像柔弱又堅韌的藤蔓一樣,是用刀也斬不斷的。
神酒將帕子放到一旁,川柳等天亮便會來收拾。
她的目光忽然被床尾的一處吸引,不知何時,有一塊通體碧色的玉靜靜躺在上面,這並不是她的東西,也從沒見和歌子戴過。
只是上面似乎泛著神寺里淡淡的煙香。
噁心。
神酒冷眼,想將它乾脆直接摔碎好了,卻在手指觸碰到的瞬間,凝眸定住,仔細思量起來。
莫非……?
半晌,她將那塊玉妥善收了起來。
***顯豬服一
鷹陸。
「主君。」侍者著急前來稟告,步伐匆匆,「三郎大人他醒了。」
鷹陸的主君阿爾瓦原本在與其他大臣商議要事,但聞言便直接選擇了停下,「讓三郎來……算了,我去見他。」
他腹部的傷口很深,就算醒了,大抵也還沒辦法行動。
阿爾瓦隨侍者們來到了三郎歇息的地方。
當日他和近身跟隨他的侍者全都不知所蹤,鷹陸派人幾番搜尋,才在山崖邊找到了昏迷不醒的三郎。
當時的景象著實令人嚇了一跳,三郎腹部一個血淋淋的大窟窿,幾乎像是全身的血液都從這裡流幹了一般。所有人都以為他早已是一具屍體了,可一摸,竟然還有微弱的鼻息,在生死的交界處盤桓。
於是便將三郎帶了回來,好一番救治,足足過了一個月才醒來。
阿爾瓦的眸中帶著隱隱的怒意,只是作為一國主君,他保持著明面上的禮儀,沒忘了關懷臣子:「三郎大人。」
可語氣幾乎稱得上是咬牙切齒,「您、的、身、體如何了?」
這五年聖女畢竟是在鷹陸度過的,再加上有三郎從旁協助,鷹陸比彌奧斯更早領悟神的意志,知曉東大陸上遲早只能留下一個國家,因此早就做好了嚴密的軍事部署。
出兵南陵城只是他們計劃里的一顆煙霧彈,勝敗並不重要,甚至輸了也無妨,因為他們的目標其實是彌奧斯的另一座城——金辛港。
五年前的金辛偷襲便發生於此。
彌奧斯在南陵一戰中勝了,不惜追擊至越青城,又恰逢泥石洪流,正是聲東擊西的大好時機!
若是這是他們偷襲金辛港,不說大獲全勝,至少也能傷幾分彌奧斯的元氣。
可聖女卻在兩軍陣前宣告,神明命他們就此休戰,甚至隨彌奧斯的人走了。
這件事無疑是當著兩國所有人的面,在阿爾瓦的臉上狠狠抽了一巴掌。他做主君以來,雖不算政績斐然,但也絕沒有出過如此大的丑。
往日對主君深信不疑的民眾,俱都痛罵他違背了神的意志強行出兵,是要害了整個國家。邊境的居民甚至冒著殺頭的風險,出逃去了彌奧斯。
阿爾瓦如何能不震怒?
這些日子他幾乎沒怎麼睡覺,和心腹大臣們花了好些功夫,才暫時將治安穩定了下來。
他的眼中滿是血絲,盯著三郎,在等對方給自己一個解釋。
三郎雖然醒了,但身子仍是十分虛弱,連起來行禮都做不到,「主君。」
他知道自己必須儘快消除阿爾瓦的怒火。
三郎氣若遊絲道:「我的傷,是……聖女做的。」
「聖女?」阿爾瓦並不相信,他知道神酒身子有多弱,「你怎能被她傷到?此前你不是一直能夠掣肘她麼,究竟發生了什麼?!」
三郎咳出一口血。「她是,聖女。總歸有些……常人沒有的能力。」
他的眼中划過陰翳與恨意。
「但主君,莫急。現如今,神明的寵愛在我身上。」
三郎的聲音斷斷續續:「請瞧我的傷口。我能活下來,全靠……神明庇佑。」
阿爾瓦皺著眉瞧了一眼。的確。他被捅了要害,又在山上晾了那麼多天,若不是有庇佑在身,屍體早就涼透了。
看來神明的確還是有幾分眷顧三郎的。想到這裡,他的神情有幾分鬆動。
「可聖女那日說神明叫兩軍停戰,又是何意?」
「是聖女假傳的。」
「什麼,她竟敢?!」輕飄飄的兩句話,便讓鷹陸籌劃已久的偷襲付之一炬。
誰也沒想到神酒居然有這個膽子。
阿爾瓦面色陰沉得幾乎可以滴出墨來。
「神酒聖女屢次忤逆,已失了祂的信任,不堪作聖女……」血絲順著嘴角流下,被三郎不在意地拭去。
他用盡全身力氣坐起身,面容蒼白:「既如此,主君可願扶持一個聖子出來麼?這樣一來,兩國各有一神使,便可公平較量了。」
阿爾瓦驚疑地盯著三郎,似是不敢相信。
扶持新的……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