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神罰
2024-09-15 09:27:58
作者: 懶葉
第037章 神罰
那個Omega女孩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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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是否還在這座山上?
這些未紀最關心的問題縈繞在她心頭, 理智被憤懣消耗殆盡。她幾乎想要馬上衝上山,看一看那個女孩的臉,究竟比自己美上多少, 才能叫前輩如此為之瘋狂?
和歌子知道自己「負心」在先, 因此面對未紀的態度, 暫時選擇了忍讓。她轉頭看向林霖,示意對方先迴避一下。
林霖不傻, 一下子便猜到了在山上的人是誰。
只是和歌子在西園寺家的過往算是個秘密, 不同隊的未紀並不知曉, 她也不好當面揭破,訕訕地想要走開, 卻被未紀制止。
「林霖不用迴避。」她說, 「前輩, 我也不是要和她爭個頭破血流,絕沒有想要拆散你們的意思。只是我心中實在太過不甘,想知道到底是怎樣的人贏過了我。」
能進入僱傭兵的,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各個天賦出色, 比普通人更難容忍失敗, 哪怕是感情。
比起爭風吃醋,未紀更多的是不服氣。
和歌子壓下急躁,耐心說:「我有要事稟報太女殿下, 我們別在此多留了。等我回去, 一定同你解釋清楚好嗎?」
若是其他人也就算了,可她深深知道, 是絕對不能讓她們兩個見面的。未紀這邊倒無所謂,可神酒絕不能看見未紀, 這個名字讀音和她相同的,和歌子的「未婚妻」。
否則她壓根不敢想像會發生什麼事。
未紀提高聲調:「前輩……」
她面露失望,「前輩一直是我心裡的榜樣,卻為了那個人而罔顧僱傭兵的職責。不論是出於前輩未婚妻的身份,還是出於僱傭兵的身份,我今天都必須見見她。」
林霖也出來打圓場道:「未紀姐姐,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咱們還是……」
未紀猛地轉移視線,僱傭兵的本能令她察覺到什麼:「你是不是知道那個人的身份?林霖。」
合著就她被蒙在鼓裡?
……
「三郎大人,現在動身麼?」
馱轎外的侍者恭謹地問,裡頭的人連帘子都沒撩開,只用手指點了點窗框,以一種倨傲的方式說了「不」。
侍者便不再發問。
馱轎內,儒雅的Omega男人收回手指頭,儘管等了很久,眉目間卻沒露出一絲不耐,輕聲問:「還不走?」
神酒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沉默地以貴女該有的儀態坐著。
兩人是容貌有些相似的表兄妹,只不過神酒眉目精緻,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人,不染世俗。三郎生得也算俊俏,卻總斜著眼睨人,眼神中無端透著一股盤算之意,並不像上得了台面的大家族子弟。
Omeg息素之間的碰撞,沒人能壓得過聖女。櫻桃香甜美卻凌厲,直逼得三郎出了一身冷汗。
但他面上倒是不顯:「放心,我不會動你的小僕人……」
「說得好像你想動便能動似的。」神酒的笑意泛冷。
三郎不緊不慢:「我是不能把和歌子怎麼樣,但祂能。」
按以前他在西園寺家的身份,給聖女提裙擺都不配。可如今他背靠大樹好乘涼,底氣自然足。
「這還要感謝你。我能有今天,全靠你的功勞。」三郎低笑,「若不是你當日執意要和你的僕人私奔,我又怎有機會朝祂獻上忠誠。」
神酒不帶感情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冰冷得像在看一個死人。
五年前的確是她棋差一招,盡了一切心血、做了許多手腳,幾乎就要瞞過神的眼睛。
面前的三郎則令這件事功虧一簣。
神酒永遠都忘不掉,這個不知道從何處冒出來的雜種跪在神像面前祈求。
而後自己便直直墮入痛與血糾纏的神罰中。
那時三郎的聲音遙遙傳來:
「我絕不會像聖女一樣愚蠢,背棄您的恩澤。我願意替她成為神明在人間的眼睛,望您給予哪怕半分垂憐……」
諂媚虛偽,令人作嘔。
從前神酒的眼裡根本就沒有這個出身不正、血統不純的表哥,她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盯上自己的,或者說盯上和歌子。
聖女有銳感力與預言的能力,全都用在了瞞過神明的耳目上,從根本上忽視了低入塵埃的螻蟻們。
那也是十八歲的神酒第一次明白什麼叫做驕兵必敗。
「所以呢?」此刻她垂眸,莞爾一笑,「你卑躬屈膝獻上忠誠,祂又給你什麼?」
神酒眼神不變,依舊是柔美的淑女模樣,說出的話卻像冰棱一樣刺人:
「這麼想當聖女,就自己動手去個勢,獻給祂以表誠心。」
一層被挑釁的怒意蔓延至三郎的面容,他拳頭攥緊,臉色鐵青。
神酒說的話正好戳中他的軟肋,不論是以往在西園寺家,還是如今在神明面前,他都是不受重視的那一個。
在西園寺家,他的出生昭示著父母偷情,令全家蒙羞;在祂面前,受偏愛的也始終只有女性Omega。「聖女」一詞本身,就將其他人牢牢剔除在外。
若是有辦法消除這些阻礙,三郎將不惜一切代價,可惜這些全都是他永遠不可逾越的鴻溝。不論再怎麼努力,始終無法企及。
他的面容有片刻扭曲,不過很快就調整了過來,陰陰擡眼,「看來聖女大人受的神罰還不夠重,竟還有空關心我。」
「關心平民,是聖女分內之事。」
西園寺家以前是貴族,可三郎親自將它葬送了,後來去到鷹陸,身份也確實只不過是平民而已。
字字誅心。
三郎深吸一口氣,厲聲朝外道:「出發!」
外頭的侍者遵命,擡起馱轎,循著這蜿蜒的山路緩緩前行。
神酒闔上眼帘,不再管其他,只任憑思緒將自己帶回不久前的黃昏。
笨乎乎的和歌子是很少哭的,就算哭也不是因為疼痛,她只會任憑淚水積攢在眼眶內,怔怔盯著主人,然後問:「真的不可以再見到你了嗎?」
好像真的不可以,神酒想。
一個合格的主人該是強大、能夠給予庇護的,可她還差得遠。將所有的神罰都攔下已經快要搖搖欲墜,又何談其他呢。
她對和歌子起過誓的,再這樣下去誓言遲早會被打破,神明、乃至於三郎,都是不會放過和歌子的。
這個決定神酒花了很久才做下,每個字說出時都像踩在刀尖上一般,把腳底割得鮮血淋漓。
去好好做僱傭兵吧,去過沒有主人的日子吧,去見……王后為她賜下的未婚妻吧。再深的標記也總會淡下去,到那一天來臨時,不如就將原來的事都忘掉好了。
如果是十七歲的神酒聽了這些話,只怕會冷笑一聲,不屑一顧。可如今她二十二歲了,壽命剩下幾年還尚未可知,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她漸漸失去了敢於冒險的心。
因為一旦她不在了,承擔後果的就會是和歌子,她唯一的軟肋。她輸不起。
神酒的指尖狠狠戳著自己的掌心,幾乎要嵌入肉中,驕傲如她,卻從未有一刻如現在這樣落寞挫敗,只覺自己枉為聖女,在這件事上竟被逼到這種地步。
神明予她生命,予她至高無上的地位,卻又要折磨她至此,何其可笑,何其滑稽。
夜風漸漸吹入馱轎中,須臾,身旁三郎的聲音陰鷙響起:「你聽說了嗎?你的小僕人有個未婚妻。」
他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她們在山下久別重逢,分外繾綣。你不想見見嗎?」
神明給予庇護的同時,賞了三郎一點微不足道的銳感,他偶爾也能感知到其他人的存在。
在西園寺家的時候,神酒就把和歌子看得跟眼珠子一樣緊,誰多碰一下都不行。若她親眼看到和歌子跟未婚妻纏綿恩愛的模樣呢?聖女那張瓷娃娃似的面孔會不會當場碎裂?
三郎簡直迫不及待要看到這一幕了。
他目光森然,沒等神酒說話就替她揭開了帘子。
山下,三道身影佇立。和歌子身旁站著的人年紀很輕,是她的小師妹林霖,而對面那人……
「前輩!」聲音清亮,聽上去像是Omega女孩在同心愛的人鬧脾氣一般,急躁,卻不失嬌嗔,「你究竟在瞞著些什麼?」
三人的聲音錯雜,有些聽不清,須臾,林霖焦急道:「神酒姐姐……」
神酒?
聖女的眸怔怔失了焦。是她聽錯了麼?
可她隨即聽到和歌子也開口說:「神酒,這事我們回去從長計議。待我向太女稟明一切時,你自會知曉……」
為什麼她們都管那個人叫神酒?
三郎看著她彷徨失措的模樣,只覺胸中堵的那口惡氣總算抒發了出來。他適時在神酒耳邊解釋道:「和歌子的未婚妻叫未紀,未來的未,紀年的紀,恰好與你的名字同音。」
未紀,神酒,在兩國官話里說起來是一樣的。
顫抖。神酒只覺顫抖從指尖傳遍了全身,她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不會再見到和歌子的準備,可直至親眼目睹,她方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荒唐。
聖女大人波瀾不驚、柔心弱骨的面具一點點地碎裂開來。
未紀?
那個Omega算什麼東西,連跪拜在她面前的資格都沒有,也配和她用同樣的名字?
她們之間發生過什麼?是一塊兒在冰面上遊玩過嗎?和歌子到底看了她多少眼?手杖到底是不是給她削的?
和歌子無數次情動時在床上叫的名字,從前以為是自己,可究竟是說的誰?主人還是未婚妻?
和歌子看著未婚妻時會想起她還有個主人嗎?會不會把未紀看作是主人的替代品?
又或者神酒才是那個替代品?
憑什麼?
聖女的眼尾一點點泛起水潤的嫣紅,猶如被冰凍住,眼睛一眨也不眨,良久方才吐出兩個字,「贗品。」
一個遠不如她的贗品,卻能堂而皇之站在和歌子身旁,而她卻只能躲在山上的馱轎內,看著這一切,什麼也做不了。
就在那一刻,神酒知道自己後悔了。
明明已經決定讓和歌子走的,明明決定稍微低下驕傲的頭,自我犧牲,向神換取對她們兩人的仁慈……可是她如今才知道不可能。只要她還活著,就決不允許這種事情出現。
神酒仿佛看到十七歲的她站在面前,對如今的她施以微笑。
「去吧。」十七歲的神酒笑盈盈說,「你其實一直有預感不是嗎?你是聖女,聖女是絕不會懦弱服軟的,從未變過。」
「看呆了?」
三郎奚落的聲音再度迴響在耳畔。
他正想再出言譏諷,卻不料自己腰間懸掛著的短刃被一把奪過,那個嬌嬌弱弱的聖女竟然一絲猶豫也沒有,用盡全身力氣,衝著他的腹部要害直直扎了下來!
「呃——」
三郎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不敢置信地癱倒在轎內。
神酒教過和歌子寫字、畫畫……許多東西,可唯獨在一件事上,和歌子是神酒的老師,那就是殺人。
力氣不足也無妨,只要手持武器,卯足勁朝一個地方紮下去就好了。誰的皮肉又能硬過刀子?
雖然三郎有神的庇護在身,終歸是要不了他的命,可傷口的痛也夠他受的了。
鮮血濺在神酒的臉上,聖潔的面龐沾了紅,無端泛著妖異與艷麗,正如悄然間變得猩紅的月色。
祭神要拿血祭,祭聖女自然也要見血,越多越好。她因失血而泛白的發尾受到供養,又在一瞬間變回深黑。
櫻桃味的信息素順著三郎的血在空氣中迅速蔓延開來,帶著與生俱來的壓制,爬遍了整座山,瞬息之間,先前受她恩澤的動物傾巢而出,將山下的人團團圍住。
神酒撩開帘子,外頭的侍者都受信息素壓制,癱倒在地,只餘下一人尚存意識。她木然地將指尖的血抹在那人頭上,冰冷命令道:「去給我將山下那三人綁起來。」
她改主意了。
她是聖女,生來就該高傲地挺著脊樑,不向任何人屈服低頭,即便是神也不行。
和歌子不准走。一日為主,終身為主,死也要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