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2024-09-15 09:26:45 作者: 檐影

  第 43 章

  顧馳又不在府上, 池純音閒暇起來,請姐姐過來打發時間。

  堂姐逛著著顧馳早早為他準備好的宅院,發出聲聲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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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子是真上心。」

  這其中準備的細節比池純音想得還要多, 修葺風格偏江南,比起汴京的精緻, 稍顯清新, 任何一磚一瓦都是她喜歡的樣式。

  顧馳這些時日不僅要忙軍營,還要盯著這裡,池純音心頭像是有暖流涌動,抿著唇低頭淺笑。

  池宜稱讚道:「世子殿下真是不顯山漏水,做什麼事都憋著不說,給人一個驚喜。」

  池純音還沉浸在這驚喜之中, 瞧了眼背後那片花園,雖然不知道顧馳為何認為她喜歡花,可那也是他親手種的,宅邸可以用銀錢來買, 花不一樣。

  池宜問道:「今日不如與我去外頭轉轉?」

  「今日怕是不能, 顧馳可能要回府用飯。」

  池宜氣不打一出來,戳了戳妹妹的腦門,「當時你嫁給顧馳千萬個不情願, 怎麼現在倒是成了家裡面盼著夫君回來的望夫石了?」

  池純音羞赧反駁:「哪有?」

  「還沒有?你對我哪裡有一句真話!」

  「嘴上說著與顧馳當一對尋常夫妻,結果呢,他又是對你做的這些事,銀子,心意, 全在你身上了,這不是心悅你是什麼?」

  池純音犟嘴道:「他又沒對我說過。」

  「這還用說, 他已經將心悅二字寫在臉上了,難怪呢,前腳剛與徐家退親,後腳就登門了,我看他是對你情根深種已久了吧。」

  「這我怎麼知曉?」

  池宜望著周遭點點頭,「我覺得世子倒是比你先前心中的那個人強很多,樣樣都好。」

  她有些驚訝:「堂姐是怎麼知曉的?」夢中人的所有事她都沒有同外人提起過。

  「你當我傻?」

  池宜嘆口氣:「那人剛認識你就送了那麼多名貴花卉,還是借著秦家的名義,我留個心眼便問了秦禹,根本沒這回事。最開始還是怕他是哪家紈絝,畢竟汴京這樣玩弄人的公子不少,可他後來也只是送些尋常物逗你開心,你們也沒做什麼逾矩的事情,我就睜隻眼閉隻眼當做不知道,本以為他既然有心,那就該早早來提親,結果一點動作也沒有,若他有世子那樣眼疾手快,今日是何景象還不一定呢?」

  「純音,他是誰?」

  池純音想到昨夜那個夢,下意識想替他反駁。

  他如今是死是活都未可知,就算眼下嫁給了顧馳,她有信希望他活得好好的,升官加爵,早日建功立業。

  池純音避諱道:「時過境遷,不提也罷。」

  池宜仍不放心勸道:「既然你已經與世子成婚,之前的事還是忘了吧,何不嘗試著去接受世子呢?」

  其實自從嫁給顧馳後,她就再也沒有想起夢中人了,不知為何昨夜她忽然夢見了他,還好顧馳沒有察覺,她怕他多想。

  池純音長吁口氣,怕堂姐這碗迷魂湯把自己澆迷糊了。

  若只是是尋常人,她大可以直接問,可那是顧馳啊!

  池純音對著他只有什麼也說不出來的份兒。

  *

  池純音不知道堂姐把她的臉畫成這副模樣,是故意誆騙她,還真的是認真想幫她試探顧馳的心意

  她坐在鏡前,看著自己這艷紅的臉頰,這塗出邊際的唇線,還有不知道從哪弄來的大黃衣裳。

  就算是剛來汴京的她,都不可能穿著打扮地這麼好笑。

  她要是與顧馳往那一站,旁人肯定想像不出來他們是共枕的夫婦的!

  堂姐說,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她當時發現秦公子對她的心意,就是無論她在哪裡,秦公子的目光追隨在哪裡。

  若顧馳心裡有她,定然覺得她什麼樣子都是好看的。

  這就叫情人眼裡出西施!

  池純音不好反悔,任由堂姐把她的臉畫成了這幅模樣,她平日裡,其實還是能駕馭很多風格的,只是今夜這樣子,顧馳不笑她才怪了!

  夜幕漸深,往日都會特地趕回來用膳的顧馳,今夜遲遲未歸。

  該不會軍營出了什麼事困住了她吧?

  可是不對呀,若有要緊事,他都會差石頭回來通傳,像今夜這樣了無音訊實在是奇怪。

  她望著銅鏡中這張臉,不會白叫她準備了吧?

  池純音正猶豫著要不要把臉上洗乾淨,當作一切都未發生,顧馳忽然出現在了房門口。

  她始料未及,第一反應竟是用扇子遮面。

  顧馳望著屋子裡漆黑,還以為池純音不在府上,結果她竟然坐在凳子上,模樣怪異。

  他問道:「我們府上是窮到點不起燈了,要你摸黑梳洗?」

  顧馳自顧自將蠟燭燃上,轉過頭卻發現池純音背對著他,遮遮掩掩的不知道在幹什麼。

  她對他有不能說的秘密。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昨夜她夢到的人。

  該不會哭了一夜不夠,現在還在流淚吧?

  顧馳繃著臉走過去,聲音發粗:「你在幹什麼?」

  「別動!」

  「怎麼了?」

  池純音察覺到顧馳的腳步漸漸接近,還是決定破罐子破摔,丟掉扇子轉過身。

  「這是我新研究的妝容,好看嗎?l

  顧馳胸中本有些憤憤,可看清楚她的臉,驚詫的神色凝固起來,緊接著捧腹大笑起來。

  池純音看著眼前這個人笑得停不下來,響徹整個院落,便氣不打一處來。

  顧馳扶著她的肩頭,「你雖然嫁給我了,也不至於這般不羈吧,好歹是個女人家,怎麼把臉畫成了這樣!」

  她想聽的話一句都沒聽到,奚落卻是一大堆。

  什麼情人眼裡出西施,她就是不是顧馳眼裡的情人,是逗他笑得伶人還差不多!

  池純音耷拉著眉頭,她再也不想去試探顧馳到底是如何想的了。

  倆個人就這樣湊活一輩子吧!

  她拔著步子要走,顧馳卻把她拉入懷中。

  「肯定是你上妝的東西不對,明日我就叫石頭去幫你重新買,下次,下次絕對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池純音陷入他寬闊又堅定的懷抱。

  剛才的想法也有所動搖。

  他好像在哄她誒。

  池純音問道了他身上隱隱傳來的酒氣,問道:「你喝酒了?」

  顧馳有些心虛,「回府路上碰上秦禹,他近日在說動他娘向你堂姐提親,和他小酌了幾杯。」

  「那你怎麼不叫石頭回來通傳一聲?」

  顧馳立即聽出了她的話外音,關切道:「你在等我?肯定還沒用晚膳吧,日後你餓了就先吃,別餓著肚子!」

  算他還會關心人!

  池純音就不計較他剛才對她的妝容口無遮攔了,順著他的話繼續下去:「我餓壞了。」

  顧馳露出愧疚之色:「是我的不是,是我的不是,今夜熱鬧,咱們出府吧。」

  池純音聞言瞧了顧馳一眼。

  他好像確實很上心?

  即是和顧馳出門,池純音就不必操心等會要去哪,只用由他牽著跟在後頭。

  即是怕她空著肚子,怎麼又帶她來了醉仙樓。

  「這裡這麼多人,怕還不如府上廚子做的快吧?」

  顧馳卻道:「出都出來了,何必湊活?」

  池純音覺得有古怪,但是並未住深處想。

  熟悉顧馳的店小二見他來了,立即簇擁上來往二樓引。

  顧馳卻擺手拒絕:「今日在大堂置座?」

  池純音攥緊顧馳的手,疑惑道:「你不是習慣二樓包廂,嫌這下面嘈雜嗎?」

  顧馳並未看她,嘴裡含糊不清道:「怕你等得無聊,看看戲打發時間。」

  池純音並未深思,對顧馳這個回答甚是滿意,心裡像是浸著蜜,甜絲絲的。

  他們成婚前,準確來說是她還未與徐蘊退婚的時候,顧馳與她還在互不理睬,卻在這裡遇到了徐蘊與婉寧,倆個人由此破冰。

  怎麼也沒想到這短短几個月,竟然能發展到能睡在一張榻上的地步。

  池純音心裡想著這些前塵往事,竟有些恍惚又甜蜜的感覺。她低著頭,任由思緒一圈圈擴散開,滿心都是她嫁給顧馳這些日子他們二人做的事。

  顧馳忽然間清了清嗓子,將她思緒召回:「今天這齣戲你不喜歡嗎?」

  池純音這才擡起頭,面上儘是茫然:「什麼?」

  顧馳悻悻地摸了摸鼻尖:「我覺得今日這戲,演的倒是不錯。」

  他都這麼說了,池純音就從回憶中抽身,專注在戲台上。

  今天的戲倒很是新奇,牽扯到鬼怪神說,一女子與情郎結下生死盟約,不離不棄,因為一場意外,情郎枉死,女子便也跟著殉情,到了陰間才發現,那情郎早已經投胎轉世忘卻她了。

  池純音嘴角微微勾起,不可置信地看著顧馳。

  「你怎麼總是喜歡這樣奇怪的戲?」

  顧馳不自在道:「有嗎?」

  池純音擲地有聲道:「分明就有。」

  「幾個月前,這戲台子演的是一對情人被迫分離,這麼悲戚的結局,你竟然笑了。今夜也是,竟然覺得這戲演得很不錯!」

  顧馳好像有印象了。那個時候池純音還與徐蘊有婚約,而她卻不知道這樁婚約只能淪為一張廢紙。當時,可能是不小心沒守住神情吧。

  他狡辯道:「你記錯了。」

  池純音才不相信呢,只是倆人憶起這樁趣事後,她越發覺得這世間姻緣天定,當時她才不會想到有一天會心裡有顧馳,結果呢!

  她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和顧馳從見面話都說不上兩句的陌生人,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第一回長寧郡主與她在醉仙樓碰面的時候,顧馳當時可高冷了,坐在旁邊,就算她好心搭話,他也只是輕點頭,生怕多說一個字。

  就算是後來漸漸熟絡了,他也不怎麼講話,像尊大佛似的,在那坐著。

  當時她就好奇,世子殿下就這麼心悅郡主嗎?怎麼跟的寸步不離的。又不說話,他難道不無聊嗎?

  有時候她會偷偷打量一下,看看這尊大佛在幹嘛。

  每回卻被他抓包,像是他一直在看她似的。

  二人眼神觸碰瞬間又各自閃躲,像個沒事人似的。

  池純音總是覺得世子好像在觀察她,可是又覺得自己想多了,他看郡主還來不及呢,看她幹嘛?

  一頓飯完了,池純音也逼著他不去想之前那些前塵往事了。

  顧馳緊牽著她,卻異常沉默。

  池純音發現身邊人的不對勁,疑惑道:「怎麼了?」

  他好像有心事。

  顧馳緊盯著他,「你覺不覺得,今天這齣戲,演的很有道理?」

  什麼道理?

  她剛才光顧著回憶去了,而且這戲並不合她心意,根本就沒給過去眼神。

  池純音搖搖頭:「既然昔人已逝,生者更要好好生活。」

  顧馳神情倨傲,話音帶著微不可察的滿意:「確實,放著舒坦日子不過,吃飽了撐得。」

  池純音頗為認同,點點頭繼續道:「若那個人在她心中很重要,時刻懷念就是了,何必尋死覓活呢?」就像夢中人一樣對她做的那些事一樣,雖然不知他現在在何處,可她會永遠記得他的好。

  顧馳舒展的眉頭一下子緊縮起來:「時刻懷念?」

  「是啊,既然是很重要的人,記在心底便是了。」

  「不行!」

  「什麼不行?」

  顧馳意識到自己漏了馬腳,遂轉了方向:「我說得是,誰知道那女子心上人是不是真的痴情,他可能早就忘卻前塵,或者說根本不在意前塵的人了。」

  池純音發現顧馳越說越認真,恍惚間好像明白了什麼。

  她猛地抽口氣:「你是不是聽到了我的夢話?」

  顧馳並未出聲,站在原地,答案昭然若揭。

  他就是聽到了她的夢話!

  難怪,難怪他今夜回來的那麼晚。

  池純音擡眼打量著面前人的神色,感到二人間的氣氛似是凝固了,有些不知所措。

  她有些心虛,昨夜那夢如走馬燈似的把前幾年的日子過了一遍,夢中人先前待她的好,只是分散年月中。昨夜發生的事情歷歷在目,在夢境中那些埋藏在心底的事又浮現出來,想到夢中人落得一個死得不知所蹤的結局,情難自抑下,眼淚都把枕巾濡濕了。

  竟叫顧馳知曉他娶過門的夫人為別的男子流淚,換做任何個尋常男子都怕不能忍受吧。

  他索性承認:「是。」

  顧馳清雋面龐蒙上層凜冽的寒霜,模樣疏淡,又亟待她一個答覆。

  可池純音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

  去解釋她對夢中人只有朋友之誼,並沒有其他的意思嗎?

  她不想騙人。

  池純音拉著顧馳的手漸漸鬆開,無力地要落下去,倆個人中的冷淡氣息逐漸明顯。

  而顧馳忽然間使出力,再度攥緊她的手,不叫它垂下。

  倆個人隔著些距離,手卻橫在中間,緊緊連接在一起,這樣面對面的對峙,冷淡疏離又有些親密,有幾分奇怪。

  顧馳微頂起腮,靜靜地看著她,終於開口:「所以——」

  「對不起。」

  池純音低下頭,但她的歉意只對昨夜自己的不專心上,畢竟顧馳費盡心思為她準備生辰,而她的夢境裡卻是另外一個毫不相干的人,設身處地想想,若顧馳喊出長寧郡主的名諱,她也會很不開心的。

  而顧馳顯然是誤會了,自嘲輕笑幾聲:「我懂了。」

  他表情漸冷,一副隨時隨地要甩開她的架勢。可手越牽越緊,根本不捨得放開她。

  池純音看著二人連結處,忍俊不禁:「你懂什麼了?」

  「不就是心悅的人?」顧馳眼中黯淡一掃而過,緊盯著她:「誰沒有似的。」

  這下換池純音說不出話了。

  不用他提醒,她知曉他心裡也有過郡主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就有些沒意思了,她一直都是個朝前看的人,夢中人已經很久沒有訊息了,既然要嫁給顧馳,她再也沒想過之前的那些事情,昨夜也不知怎麼了,就是夢到他了,還叫顧馳發現了。

  烏金西墜,街上人潮湧動,火樹銀花甚是絢麗,街道正中央卻有倆人駐足相向,似是憋著一股勁,誰都不說話。

  這應當是他們成婚後,第一次起爭執。

  娘曾經同她講過,夫妻平日裡蜜裡調油得看不出什麼,若意見相左的時候定要先低頭,否則失了夫君心意,叫他納了妾室就不好了。

  她一點也不情願顧馳真的納了新的人回府,住在送給她的院子裡,日日纏綿,做盡他們倆個人這些時日不足為外人道的事。

  池純音覺得有些無趣,想抽回被他緊攥的手。

  顧馳不肯放,攥得更用力了。

  她語氣有些怨:「你弄疼我了。」

  周圍不少經過的人投來目光,這對俊男靚女光看相貌甚是相配,只是這神情,好像在鬧彆扭。

  顧馳聽她的話,雖然放下了手,話音冷淡:「他是誰?」

  顧馳既然主動問,池純音也沒有什麼瞞著他的。

  只是這個問題很刁鑽,準確來說,她也不知道夢中人的名諱。

  她搖搖頭:「我不知道。」倒像是故意隱瞞似的。

  心悅一個不知道名諱的人,這換做常人也不會信吧?

  顧馳神色倦怠,淡淡道:「算了。」

  池純音望著他,顧馳這個人傲骨在身,最不喜歡做自討沒趣的事情,今夜的他興致乏乏,難得看他這副低沉模樣。

  不知為何,她不想看見顧馳露出這樣的神情。

  池純音急著辯解道:「我沒有故意隱瞞你。他只是個普通的死士,不是什麼大人物,也不方便告訴我他的名諱,我們只是萍水相逢。」

  顧馳目視前方,裝作不在意:「你,為什麼那麼心悅他?」

  「沒有那麼,只是一點點。」

  顧馳睨了她一眼,眉頭鬆動不少,「那為什麼昨夜哭得那麼傷心?」

  池純音絮絮叨叨,並沒有將細節盡數告知,怕顧馳知曉後又多想,也怕他誤會他們是什麼愛而不得的關係。

  其實不是的,她當時只是貪戀這個無名無籍的死士對她的好。

  池純音說完了,側首望著身邊的人。

  顧馳神色悵惘,不知在想些什麼。

  「顧馳,你還在聽嗎?」

  「在聽。」

  剛才池純音說的每一句話,顧馳都放在了心裡。

  在過去的幾年,確實有個人在暗暗關心池純音,他早該想到的,池純音這樣好,本來就不是他一個人的私有物。

  他剛才還同秦禹講,死人怎麼爭得過活人?

  就算池純音再怎麼否認,他也能聽得出來她剛來汴京那幾年,更多的話只願意同那個人講,他們有過很濃墨重彩的曾經。

  這些都是他已經錯過的。

  池純音還怕顧馳不相信,再三強調起來:「我真的不知道那個他是誰,他來無影去無蹤的,我們的往來也不如你想的那麼多。」

  顧馳斂著眼皮,並沒有什麼興趣,依舊張狂:「我知道他是什麼幹什麼?難不成現在去刨他的墳?」

  她蹙著眉,他怎麼對逝者一點敬意也沒有。

  可是恍惚間,她反應過來什麼。

  「你為什麼要刨他墳啊?」

  顧馳睨了她一眼,冷淡道:「你說為什麼?」

  池純音愣了片刻,全身上下像是涌動起了一股暖流,眼底浮現出道白光,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堂姐今日告訴她,要想試探顧馳的心意,有千千萬萬種辦法,若想知道郎君心中有自己,就從細節看就行了。

  顧馳這麼在意她的過往,他應該是,吃醋了!

  池純音忽然間想起剛才顧馳那句意味不明的話。

  顧馳目不轉睛,話音不屑,對她說,心上人,誰沒有似的。

  他剛才的話,好像是對她講的。

  二人回了府上,顧馳依舊耷拉著副眉眼,整個人提不起什麼興趣。

  池純音倒是完全相反。

  剛才顧馳明明態度很不好,可是現在回想起來,倒覺得他有幾分可愛。

  這個人在偷偷吃味。

  池純音笑容抑制不住,她捫心自問,也沒說什麼很過分的事情呀。

  顧馳去淨室,她也跟著,他就算是換裡衣,也目不轉睛地看著,按照往日,早就羞澀地撇開眼神了。

  但自己都這麼主動了,顧馳還是一無所動,像是死心眼認定她做了什麼對不住他的事似的。

  顧馳手搭在浴桶上,睨了她一眼,「怎麼,要進來伺候?」

  池純音看著他使小性子也不覺得生氣,走上去抱著他精瘦的腰,「你還在氣呢?」

  顧馳口是心非:「我氣什麼?不想折騰就回床上等著我。」

  這個小心眼的男人,還不要她看了!要領兵打仗的人心性這麼浮躁,以後可怎麼好。

  池純音故意嘆著粗氣,失望地離開淨房。

  她等著顧馳沐浴的這陣功夫里,也沒有閒下來,其實她有些露的寢衣從來沒傳給顧馳看過,這些都是婚前娘為她準備的,說是要增添些夫妻情趣。

  既然顧馳要生她的氣,那隻好哄哄他了。

  池純音換好之後,時不時低下頭看幾眼,她身上真很白,雪藕般的玉臂搭在兩側,寢衣下還藏匿著他留下的點點印記。

  她就坐在床上,說不出來是緊張還是期待。

  顧馳推門而入時,白色裡衣搭在身上,胸前還掛著水珠,銅色肌理若隱若現,看著床塌上的池純音,呼吸一滯。

  他身上燥熱,卻故意不看她,免得分心。

  「看我幹什麼,穿這樣少,你不冷嗎?」

  池純音就這樣懵懂地看著他,叫人綺念橫生,明明她做的事情曖昧得很,可總頂著一副純良的神情,極致反差下更為勾人。

  顧馳在池純音跟前很少自持。

  可他今夜像是在醋罈子浸了許久似的,想到她萬一在與自己做這事的時候,心心念念的都是別人,胸腔中的情緒就控制不住翻湧起來。

  他面不改色走到池純音身邊,脫下自己虛掩的衣物,給她包裹的嚴嚴實實。

  池純音忽然被他套進,身上的衣物還沾染著顧馳的氣息,而他卻依舊不為所動,她今夜這樣好像根本掀不起顧馳心中的波瀾。

  他真是個醋精。

  池純音的計劃雖然沒有得逞,可眼前這個人鼓著腮幫子,彆扭得很,這樣子在她心中更為可愛了。

  顧馳道:「早些睡吧。」

  早些睡是不可能的。

  顧馳攤開一床被子,池純音順勢鑽到了他的懷中。

  裡衣早就從肩頭滑落,倆副身軀貼緊在一起,偏偏池純音的手還不老實,到處亂竄,感受他的緊繃。

  顧馳冷眼相看,心裡仍舊醋意滔天,往日她的臉皮如紙薄,今夜不知是存心憋了什麼壞。

  他將池純音翻了個面,貼著她的背緊緊禁錮在懷中,再也不要她為所欲為下去。

  池純音那點力氣在他面前譬如蜉蝣,「你怎麼這麼不解風情!」

  顧馳置若罔聞,伸出手臂讓池純音枕著,腿也壓在她身上,舒服地眯起眼睛。

  她被抱得太緊,實在有些難受。

  「可以別抱這麼緊嗎?」

  「就抱。」

  池純音暗嘆口氣,今夜他還醋著,只好委屈自己了。

  顧馳倒是極其貪戀她身上的氣息,肌理中總是透著股香甜,是他的迷疊香,雖然什麼都不做,但捏捏把玩是少不了的。

  池純音被折騰地難受,忍不住抗議道:「可以別捏了嗎?」

  「就捏。」

  她咬著唇,心中腹誹這世上怎會有顧馳這樣傲嬌的人,既然氣著,那就有點骨氣與她分床啊!既不想和她做那事,又這樣緊緊抱著她。

  顧馳的懷抱叫人安心,困意上涌,池純音的眼皮貼合在一起。

  她的氣息漸漸平穩下來,整個人陷入夢鄉。

  顧馳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將池純音翻了個面,叫她對著自己睡。

  昨日一夜無夢。

  池純音醒轉過來的時候,身邊那個攬著她的人早就不知去向了。

  她望著這空蕩蕩的床榻,神識還有些混沌,往日裡顧馳若是去軍營,她心底會有個大概。顧馳下床的動作很輕,可臨走前總是忍不住親親,耽擱些功夫,池純音雖未徹底醒神,但能知曉他該走了。

  今日顧馳都沒親她,難怪她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出府的。

  看來這個小氣的男人,她還得再哄下去。

  顧馳這個人真挺有意思的,既喜歡些辛辣刺激的菜餚,可對一些甜口的果乾蜜餞也是愛不釋手,他在軍營里肯定沒得吃,反正也是無事,不若去看看她的醋精夫君。

  池純音的馬車剛靠近營地,就能聽見士兵們抑揚頓挫的喊殺聲,她遠遠望去,她的夫君正站在習武台上,神色威嚴,目不轉睛掃視著下方。

  顧馳身著赤金流雲鎧甲,雙眸堅定如炬,像是根定海神針,他在那裡,底下的人便不敢躲懶,愈發氣勢磅礴。

  池純音正想差人進去通報,門口的守衛卻認出她來。

  「世子妃!將軍說了,日後您再來不必在門口候著,直接進去就行。」

  她輕頷首,提著手裡的食盒去尋顧馳。

  前幾日她只身前來軍營,還差點被顧馳的人當作居心不良的壞人,短短几日,他也有所長進嘛。

  池純音不願打擾顧馳,雖然未入夏,可這日頭愈發猛烈起來,她不想進營帳等著,就站在原地想給顧馳個驚喜。

  可顧馳根本沒看見他,還是肖將軍眼尖,給顧馳使了個眼色,他才發現自己來了。

  顧馳喊停,小跑著從台上趕到池純音面前。

  「你怎麼來了?」

  池純音將手中的食盒提起,在他面前晃了晃:「軍中雖餓不著你,但肯定沒有零嘴,我給你帶了些,無事的時候是個消遣。」

  肖將軍走到二人跟前,剛好聽到顧馳與池純音的對話,笑著打趣道:「你夫人心裡倒是記掛你,行了,先陪陪她,這兒我幫你盯著。」

  顧馳聲音上揚:「多謝師父。」

  面對著肖將軍,顧馳除了提著起她手中的食盒,還攬著她的腰肢,叫人看不出二人昨夜還在鬧小彆扭。

  池純音當真以為顧馳早就不氣了。

  可真當進了營帳,他又一句話都不說。

  池純音看著他不動聲色地將蜜餞擺在她的面前,給她倒茶水,甚至怕她無聊,還準備了個話本子。

  而顧馳坐得理她有些遠,凝神看起兵書來。

  池純音長噓一口氣,作勢要出門。

  顧馳眼鋒瞥見,立即問道:「去何處?」

  池純音步伐停滯,因為背對著顧馳,這才笑得肆無忌憚,這個人假裝在看兵書,結果還是在偷偷觀察她。

  「去請肖將軍來。」

  「請師父做什麼?」

  池純音轉身走到他身邊,認真道:「師父在你才會同我講話,師父不在你就不理我了。」

  這話成功逗笑顧馳,他當場破功,嘴角輕揚起,面上的陰雲密布也被暖陽驅散,終於有破冰的架勢。

  「哪有不理你。」

  池純音走到他身邊,被顧馳一把拉在腿上做好。

  她戳了戳他的臉頰,故作委屈道:「明明就有!」

  「你還要吃醋到何時,馬上就要出征了,再這麼下去我怕越釀越酸了。」

  顧馳雖然動作親昵,可總放不下緊繃的臉,故意不看她,「誰吃醋了,笑話。」

  池純音覺得顧馳這模樣甚是可愛,明明想他說些好言好語哄著他,又要把自己架起來,還好她是一個體貼的娘子,換做任何個粗枝大葉的人來,都發現不了她夫君這九曲迴腸的心思,那他可不得悄悄把自己憋死呀!

  池純音變著花樣,從手中掏出了塊蜜餞,塞到了顧馳嘴中。

  顧馳微張開唇,瞧她這麼流暢的動作,立即明白過來所謂請師父進來都是她的小心思,她心裡的算盤早就打好了。

  這個池純音,平日裡看著老老實實蔫了吧唧,其實心底小主意比誰都多。

  顧馳心下一動,其實那些芥蒂早就土崩瓦解了,昨夜聽了池純音說的那些事,他只是在想好像真的有人比他對池純音更好,這怎麼可能?

  他討厭的都是自己,一步錯步步錯。

  可今日池純音專門跑到軍營來,要哄他。

  顧馳假裝生氣,撇開眼神,「少來,我可不是一個蜜餞就能哄好的人。」

  池純音笑意清淺,她猜到了她的傲嬌夫君還要在裝模作樣很一會兒。

  她伸手碰著顧馳的臉,然後在他的臉上輕輕地印了一下。

  「那這樣呢,這樣可以哄好嗎?」

  顧馳的臉上忽然出現絲紅暈,怔愣地說不出話,望著她嫣紅的唇,其實他肖想得更為貪心。

  「還有呢。」

  池純音忽然雙手環抱住自己,輕聲道:「剩下的,還是回府上再說吧。」

  顧馳心動,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像是泄憤。

  池純音戳了戳他的心口,「你是在吃味嗎?」

  顧馳的那張嘴比誰都硬,一口咬死不承認:「怎麼可能?」

  她卻徑直趴了下去,貼在他的胸膛前,感受那微妙的起伏。

  顧馳看著她烏黑的髮絲,一時狐疑:「你在幹什麼?」

  池純音直起身子,面上洋溢著燦爛的笑:「我剛才聽清楚了,心聲說你就是在吃醋。」

  顧馳白了她一眼,「無趣,那它還說了什麼?」

  她遂模仿起顧馳平日裡那張傲嬌的神情,裝模作樣學起來。

  「池純音,誰准你嫁給我,心裡還裝著旁人?」

  「切,我才沒有吃味,我身為世子,只是眼睛裡見不得沙子。」

  池純音道:「你自己說,我聽到的是不是實話?」

  顧馳也沒法裝冷靜自持,笑意藏匿不住。

  「笑話。」

  「就是這個嘴硬的樣子!」

  「我哪像你模仿的這樣矯情!」

  池純音較真道:「明明就是一模一樣!」

  倆人嬉笑打鬧著,昨夜鬧的小矛盾好像迎刃而解,池純音也不知道顧馳心底的芥蒂到底放下沒有,但他心底好像真的有她了。

  她看得很清楚,不需要再做多餘的試探。

  池純音輕睫微閃,可怎麼想,都好像是自己吃虧了呢。

  她忽然話鋒一轉:「到你哄我了。」

  顧馳掐了把她的腰,瞪圓眼睛:「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還要哄你?」

  池純音眼汪汪看著他,委屈道:「我昨夜穿成那樣,你都沒碰我,一點面子都不給我留。」

  顧馳啞口無言,「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從前我求著你再來一次,落得你打罵收場。」

  「反正你就是要哄我。」

  顧馳從未見過池純音這樣和他耍小性子,鮮活又可愛,是他最為心動的模樣。

  「哄,當然要哄,日日哄夜夜哄,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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