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2024-09-15 09:26:30 作者: 檐影

  第 32 章

  出宮的這段路, 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英國公府世子大婚,汴京好些年才能出一樁這樣的熱鬧事,起初世子迎娶的夫人門第與他並不相配, 區區忠毅伯府,聽都沒聽說過, 眾人只是想看個熱鬧。

  變數出就出在, 這未來世子妃竟是從宮中出嫁的。

  就連當今聖上親姐姐的女兒長寧郡主都沒有這樣的殊榮!

  迎親的喜轎後面隨著的是如長龍般蜿蜒的隊伍,一路揚帆擂鼓,甚是熱鬧,有心之人還想數池小姐的嫁妝箱子,看看忠毅伯如何應對國公下聘時的隆重聘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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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越數越眼花繚亂。

  從宮中擡出來的嫁妝箱子一一從眾人跟前而過,一開始還有人想數具體數目, 只是這隊伍綿延沒個盡頭,實在是數不清了,那些好事之人乾脆放棄。

  忠毅伯府如此有家底?

  知曉內情的人解釋道,皇后娘娘還為池小姐備了整份呢!

  這轎子, 池純音坐了將近一個時辰。

  可這一路, 她都在想顧馳那句意味深長的話。

  她雖被蓋頭蒙著面,但應當,顧馳說得是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池純音時而困惑, 時而迷離,實在不明白這話是何含義。

  他很期待與她成婚?

  該不會真叫堂姐說中了?

  但不可能呀!

  英國公府已經是賓朋滿座,顧馳將人從宮中接回來進門前就響起噼里啪啦的炮仗聲,起鬨的聲音不絕於耳。

  池純音與顧馳對著英國公夫婦,行了拜堂禮, 又吵吵鬧鬧一番,她才由雲夢攙扶著回到房中。

  池純音立即歇了口氣。

  顧馳忽然進門, 用喜秤挑開她的蓋頭,眼前驟然明亮,池純音下意識擡起頭。

  顧馳差點發出慨嘆。

  她底子本就生得好,這喜服又極其襯人氣質,嬌嫩欲滴的臉上透著淡粉,燦如春華。

  池純音與顧馳目光相接。

  顧馳今日很是精神,正紅喜服上由金線點綴著,身形板正,意氣風發,往日倒從來沒見他這般正經。

  她扭捏低下頭,「前廳還有客人等著你去敬酒呢。」

  顧馳勾了勾唇:「你等會餓了,就叫儲桃去前頭給你拿些吃的。」

  池純音眼下不敢看他,低聲道:「嬤嬤說不能吃的,會壞了規矩。」

  「餓著才是會壞了身子!」

  顧馳知曉池純音拿他的話不當回事,「算了,我等會叫石頭送來。」

  顧馳先忙前頭的事兒,如今英國公府擠滿了客人,等到晚宴,聖上也要蒞臨英國公府,闔府上下有得忙的,只有她一個人清閒。

  不過,晚上忙的人就是自己了。

  池純音也沒工夫糾結適才那句沒頭沒尾的話,將藏在袖間的本子拿出來,趁著無人時溫習一遍又一遍。

  第一步,脫衣。

  她心裡發怵,簡直要羞憤欲死了。

  平日她換衣服連雲夢都要避著,今夜除了要當著顧馳的面脫下衣服,還要幫他寬衣解帶,然後赤裸相對。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後面的每一步都觸目驚心。

  倆個人先是嘴巴打架,再互相動手,最後就是在床上打起來。

  她平日裡這麼穩重,新婚夜要如此粗魯!

  若是顧馳回來時已經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就好了。

  池純音又不知等了多久,直至天黑下來,心快跳到嗓子眼了。

  外面喧鬧不停,喝酒賀喜聲不絕於耳,顧馳還沒有來。

  她搭在膝頭上的纖纖玉指蜷了蜷。

  雲夢推門而入。

  池純音脫口道:「是顧馳要來了嗎?」

  「世子說,今夜叫小姐先歇下,不必等他了。」

  「這怎麼行!」池純音直起身子,又癱軟地坐回床上。

  她是從未想過,今夜要與顧馳分房睡的。怕雖怕,可二人禮成,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夫妻了。尋常夫妻該做的事他們都該一個不落做完。

  而雲夢卻告訴她,顧馳今夜不來她房中。

  且不說今夜一定要行周公之禮,可能他喝的酩酊大醉,也許他還沒做好準備,最起碼的是,顧馳應該歇在她房中。

  成婚第一日就分房睡,傳到外人耳中,像什麼話!

  雲夢小心翼翼道:「小姐,我幫您卸下珠釵吧。」

  「再等等。」

  也許顧馳只是一句罪話,說不定他馬上就會進來的。

  她雖然這樣告訴自己,可腦中不斷閃過堂姐的那句話,顧馳若是喜歡自己,怎麼都忍不住與她親近的,不洞房,那是不可能的。

  池純音忍不住往壞處想,他娶自己,是不是與長寧郡主置氣?

  她坐在床榻上一動不動,背脊挺得筆直,脖子都有些發酸。

  賓客漸漸離去,熱鬧了一天的英國公府終於平息下來。

  顧馳仍沒來。

  池純音忽然間笑了笑,倒是輕鬆許多。

  不來便不來,這樣真好,她還不想與他在床榻上滾來滾去呢。

  「雲夢,我要洗漱了。」

  她話音剛落,房門口忽然傳出響動聲,顧馳推門而入,滾燙的目光停滯在她的臉上,曖昧不清。

  池純音心中腹誹,看什麼看,現在不讓你看。

  只是今夜的顧馳與往常不太一樣,眼底迷離,酒氣隨著他的步伐逐漸接近,像他的氣勢漸漸侵略過來。

  顧馳渾然不覺自己惹到了池純音,問道:「你怎麼還沒睡?」

  池純音坐回原處,拒絕開腔。

  不是說今夜不來她房中的嗎?但又怕真問出口,顧馳這個龜毛性子,一激就走。

  她悶著不說話,盯著自己的紅繡鞋。

  顧馳和個沒事人似的,走到二人面前的圓桌上,對著上頭原封不動的餐盤問道:」我叫石頭送來的吃的你怎麼一口沒動,豈不是整天餓著肚子?」

  池純音撒謊道:「我不餓。」

  「我不知道你?一頓不吃就渾身難受,我叫人去拿新的來。」

  「不必了。」

  顧馳未察覺到她的低落,將她的冷待全做視作害怕,站在她跟前:「我不是和雲夢說了,叫你不必等我,怎還沒梳洗?這滿頭頂著不累嗎?」

  池純音膝頭併攏,面前縈繞著一股來自顧馳的特殊氣息,酒味混著淡雅香料,叫人一下子平靜下來了。

  「怎麼了?」

  顧馳語氣罕見溫柔,卻撩撥著她的心弦。

  他還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沒生病啊?」

  額間瞬間清涼,擾得池純音本寧靜下來的心池,又泛起陣陣漣漪。

  總不能將適才的情愫一一說出來吧,情急之間,池純音抓住了救命稻草。

  「合卺酒還沒喝呢。」她停頓了片刻,嚅嚅道:「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呢。」

  「行。」

  顧馳甚是配合。

  池純音屁股挪了挪,給他讓片位置。

  她活了這些年,連酒是什麼滋味都不知。剛湊近到鼻尖聞到股撲面而來的香氣,舔了舔卻覺得辛辣無比,難以咽下,又不能剩在那裡。

  池純音只能閉上眼,一點點抿著,喝了許久,可還未見底。

  顧馳懶得等下去,見她如此艱難,直接將酒杯奪過,直接喝個乾淨。

  池純音手心一空,擡眼就看見顧馳用自己喝過的杯子喝酒,忍不住叫道:「這是我的。」

  顧馳以為她是怕壞了禮節,安慰道:「心意到了就行。」

  合卺酒也喝了,池純音一直在等顧馳的下步動作。

  身邊的人只是摩挲著杯壁,並無行動的架勢。

  「聖上今夜喝了很多酒,剛才我爹把聖上送走,眼下才得空。」

  「娘娘今日倒不吐了,你不知聖上有多小心,生怕出差錯。」

  顧馳對她說這些前院中,沒親眼見到的事,說些閒話。

  池純音靜靜聽著,並未打斷。

  可下一步舉動,遲遲未來。

  顧馳轉頭看著她頭上繁重的首飾,對著外頭喊道:「雲夢,進來替夫人洗漱。」

  雲夢聽從顧馳吩咐,幫池純音卸下繁重首飾,梳洗起來。

  池純音坐於梳妝檯前,時不時用銅鏡打量床上的人。顧馳低著頭,修長指尖交錯並在額前,不知在想什麼。

  她望著銅鏡看得出神。

  他顯然是臨時起意,還是決定來她房中宿下,瞧他神色這般糾結,可能自己都沒想清楚該如何決斷,到底該不該和她同榻吧?

  不管他怎麼想,她沒興致了。

  她難不成還要上趕著教他嗎?

  待池純音回過神時,顧馳也發覺她的目光,饒有興致盯著她的背脊。

  池純音嚇一跳。

  該不會剛才的遐思全被他發現了吧?

  她立即閃躲,裝作無事。

  殊不知這副模樣姿態早已被顧馳收入眼底。

  顧馳瞧著她這緊張的模樣,不禁嗤笑,直起身子走到池純音身後,雙手環在胸前看下來。

  池純音背後發虛,並無底氣:「幹嘛?」

  顧馳並未應答,徑直走向屏風後的櫥櫃,頗為熟練再度拿出那床鋪蓋,一月前,二人被迫睡在同間屋子內,他也是自己打地鋪。

  他手上的鋪蓋,和這一身喜服,甚是違和。

  新郎官要打地鋪?!

  池純音驚站起:「你幹什麼?」即使今夜不圓房,也該倆人一同睡在床上的。

  「打地鋪啊。」

  顧馳這輕飄飄的語氣,好像剛成婚的夫妻,分房睡是件很正常的事兒。

  雲夢看了看池純音,忍不住道:「世子,今日是新婚夜。」

  「無礙,外面的人我會解決,你們大可放心。」

  他愛睡哪裡,就睡哪裡,

  池純音怕雲夢再勸,顧馳便真要上床了,連忙制止雲夢,「無事,你先出去吧。」

  雲夢欲言又止,嘆口氣,替顧馳打鋪蓋起來。

  池純音褪去婚服,穿在裡面的是肉粉色貼身寢衣,這是新婚夜特地準備的,還有些透,能給剛成婚的小夫妻添些情趣。

  顧馳既然不會與她同房的,穿成這樣在她跟前像什麼話?

  她摸了件披風嚴嚴實實蓋好,然後上了榻,背對著顧馳躺下。

  雲夢走後,吹滅了屋內所有喜燭。

  池純音枕著手臂,人蜷成一團。

  明明累了一天,卻怎麼也睡不著。

  堂姐說的沒錯,男子若真喜歡女子,再怎麼忍不住,也要湊上前的。

  顧馳這模樣,態度很明顯。

  池純音癟了癟嘴。

  這些時日他做的那些事,單純只是因為他人好,什麼喜歡不喜歡的,都是堂姐想多了。

  夜漸深。

  又是類似的景象。

  今夜傳過來的香味更重,像是要奪去他的清醒似的。

  顧馳聽著床榻上的人漸漸平息,自己卻如何也壓不下心底的邪火,長夜漫漫,怕不是要睜眼到天明。

  他就知道自己進了房門,定忍不住,整夜都要睡不好,這才叫雲夢通傳一聲不用等了。可畢竟是新婚夜,留她守空房傳出去不好聽,又改了主意。

  思來想去,還是苦自己吧。

  成婚前,池純音總是支支吾吾的,明明有話卻不說個清楚,讓他猜來猜去的。

  娘娘有孕那日,他才明白究竟因為什麼。

  池純音拿懷妊之事試探他,適才還提防著他,用鏡子打量,只要他靠近,便渾身不自在。這種種跡象,分明是怕他碰她。

  既然她現在不願意,那就算了,難不成他顧馳是如此饑渴的人?

  再者聖上說了,若要讓純音心裡有他,便要打心底為她考量。

  他願意等她到不怕了再說。

  只是這實在是,太難熬了。

  *

  第二日,池純音當早起,向家公家婆敬茶。

  英國公府鐘鳴鼎食之家,可府內關係實在是簡單,大多數她上次也見過了,這回還少了大哥大嫂。

  池純音已經將髮髻梳成婦人模樣,身後的顧馳才緩緩起身。他伸了個懶腰,有些疲憊,這硬地板委屈了他一夜。

  她才不想可憐顧馳。

  活該。

  又沒人逼他睡在地上。

  顧馳從淨房回來的時候,整個人神清氣爽不少,見她仍在梳妝,忍不住問道:「怎麼還沒好。」

  池純音不看他,讓雲夢給自己描眉,「你若有事,先去娘那也行。」

  「剛成婚能有什麼事?我等你。」

  顧馳就坐在身後,等她起來,也未再出演催促,反而認認真真看著她梳妝。

  池純音又緊張得不知說什麼了。

  適才那聲脫口而出的「娘」,燙得舌尖發癢,顧馳就這樣盯著她,叫人渾身不自在。

  待池純音好後,倆個人出門向前院去。

  今日先向父母敬茶,要向長輩一一問好,最後再去祠堂祭拜。

  池純音今日打起十二分精神,畢竟這是成婚後頭遭見夫人。

  累了整天,英國公夫人心疼她便叫她趕緊回去休息,卻叫住了一同欲走的顧馳。

  顧馳頓住步子,坐回原處,「怎麼了?」

  「昨夜怎麼回事?」

  顧馳裝傻道:「什麼怎麼回事?」

  英國公夫人想著自己一把年紀,還要關心兒子房中事,這老臉都不知怎麼擱。

  今日嬤嬤遞上來的喜帕,白淨得很,倆人根本沒有圓房!

  這小子關鍵時刻不中用。

  她當娘的,有些話一是不便說出口,有些是太知曉自己這死兒子什麼路子,吃軟不吃硬的性子,若徑直挑破怕是會適得其反。

  英國公夫人恢復以往的慈母模樣。

  「成親累壞了吧?」

  她娘忽如其來的關心,顧馳立即感覺不妙,「何事?」

  英國公夫人笑意不改,「娘擔心你身子,今日命人煮了參湯為你補補,來,喝了它。」

  他皺了皺眉頭,「不喝。」

  英國公夫人揚起聲音,「娘一大早便起來替你盯著,逆子,如此辜負娘的好意!」

  顧馳有些不耐煩她娘繼續變本加厲下去,端起碗悶了個乾乾淨淨。

  「行了吧?」

  英國公夫人頗滿意,「去陪純音吧。」

  顧馳頷首起身回房,一股熱意從踵底直升至心頭,當即察覺出不對勁,他娘的熱心必有它意。

  參湯定是放了什麼東西。

  *

  院子裡,池純音望著窗外天幕漸暗,覺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今夜顧馳,還會來她房中嗎?

  恰逢此時,顧馳又推開了房門,嚇了她一跳。

  池純音避開眼,余光中瞥見顧馳走到她身邊坐下來。

  隨著步伐接近,獨屬於男子的熱烈氣息撲面襲來,她的心更是靜不下來。

  顧馳今日倒是沉默寡言許多。

  夫人剛留下他不知說了些什麼,想來也是催他做那檔子事。

  池純音忍不住斜眼看過去,顧馳雙頰紅得異常,整個人沒精氣神,像是病了。

  她關切道:「你怎麼了?」

  顧馳瓮聲瓮氣:「好像著涼了。」

  「肯定是昨夜受涼了,我叫雲夢請醫士來。」

  池純音剛起身,卻被顧馳拉回原處坐穩。

  「無礙,你讓我靠靠就好了。」

  她恰好落在顧馳腿上,四肢瞬間僵硬,動彈不得。

  他又將頭埋在她肩膀處,呼吸噴薄出的熱氣撩撥著脖頸肌理,讓人背脊發麻。

  她緊張得摸了摸顧馳的額頭,就是和尋常溫度不同。

  「你怎麼這麼燙?」

  顧馳並未答覆,靠在她溫香軟玉中甚是滿意。

  他娘一天到晚操閒心,那參湯補得快受不住了。

  這樣也好。

  池純音為難道:「你病了請醫師來看呀,這樣又不能治病!」

  顧馳根本都不理她說什麼,卻在她唇角落下一吻。

  「別動。」

  顧馳的吻落在池純音唇邊,驚得她立即擡頭,恰巧對上顧馳不慎清明而又亮得嚇人的爽眸。

  她驟然明白,夫人適才留顧馳下來,是何用意了。

  夫人亟待抱孫子,可顧馳昨夜並未與她圓房,著急上頭,竟然給自家兒子下了藥。

  夫人,當真是,執著。

  池純音與顧馳貼緊著,感受著從他身上源源不斷傳來的熱度。

  她推了推顧馳:「你清醒些。」

  顧馳剛才動情親她,是因為下了藥,若是清醒下,絕不會做出這樣親昵的事兒的。

  待他醒過神來,會很後悔的!

  她怕二人這樣含糊繼續下去,明日還要承載他的怒氣,以他的脾性,日後絕對不會再踏進她房門半步。

  池純音推開顧馳,「你,你喝多了。」

  顧馳頗為無奈:「我沒喝酒。」

  「反正你現在就是不行。」

  明明顧馳主動是她想要的局面,可真是如此,池純音仍然抗拒得不行。

  他嗓音有些沙啞,像是賭氣似的反駁起來:「那算了。」

  顧馳起身,大步流星朝著門外走去。

  池純音想拉住他的手,好聲好氣解釋,他今夜上頭,明日起來定會後悔,可解釋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就這樣又把顧馳惹生氣了。

  又壞了夫人的一片好心。

  發了不知多久的呆,顧馳又從回來了。他換上裡衣,應該是剛從淨房中沐浴回來,面上還帶著水跡。

  她望著顧馳鬢邊未乾的水跡,詫異道:「你怎麼回來了?」

  顧馳語氣倒是如尋常:「成婚第一日就分房,傳揚出去我不被別人笑死?」

  他本想借著娘那碗猛參湯和池純音耍賴,沒想到她還是有些抗拒,既然如此,他只好自己解決。

  這樣守活寡的日子,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可她既然不願意,自然不能強求。

  顧馳只能用老法子解決了,原來做這事腦子裡想得都是她,怎麼人都在自己房中了,過得還是這樣憋屈。

  池純音垂下眼睫,發出邀請:「那你要上來睡嗎?」

  顧馳頓了頓,下意識想答應,又被適才的教訓生生遏制在喉間。

  天還未徹底轉暖,再泡個冷水澡,他今夜真是要病了。

  「不。」

  就知道是這樣。

  池純音低聲應道:「哦。」

  顧馳伸手彈了彈她腦門,笑道:「想什麼呢?」

  他未同自己鬧彆扭?

  池純音見他轉過身去,走向屏風後的櫥櫃,再回來時手裡多了個漆嵌盒子。

  她問道:「這是什麼?」

  顧馳不廢話,將盒子遞了過來。

  「這裡面裝的有地契、鋪子,田產名錄,每月收來的銀錢原來我都叫石頭管著,如今全給你吧。」

  池純音有些驚訝,伸手接過。

  顧馳笑道:「嘴再張大些就合不攏了。」

  「這些,給我做什麼?」

  顧馳恨鐵不成鋼道:「你說幹什麼?如今你是英國公府少夫人,替夫君管這些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他知曉池純音手裡若是不寬裕,日後在府上施展不開,指著嫁妝有什麼盼頭?

  池純音低聲道:「我會替你守好,絕不亂用。」

  「你想買什麼便買什麼,這算什麼。」

  「你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錢還是省著花比較好。」

  顧馳不以為然:「我顧家家大業大,柴米油鹽和英國公府哪裡沾上邊了?」

  池純音瞪了他一眼。

  顧馳裝作沒看見:「錢又不是省出來的,自有開源的辦法,你放心花便是了,不用和我說,不早了,先睡下吧。」

  顧馳吹襲了所有蠟燭,屋內黑了不少。他很是熟練鑽到了地上的鋪蓋中,屋內一片漆黑,靜謐的環境漸漸沒了聲息。

  池純音捧著手上的盒子,看了看地下的人,心裡頭不知如何作想。

  夫妻倆感情好,錢都是交給夫人大點的,越是操持府中事務,手頭越活絡,日子也越來越好過,不過天底下大多數夫君都只撥月例一部分給娘子,絲毫不體諒娘子的艱辛。

  而顧馳卻將家底全都交給她了。

  可是,他卻不願意與她圓房,是不是說明,他只願意讓她操持家務,而不是當真正的妻子?

  池純音心中莫名情緒翻湧,睡意遲遲未到。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屋內卻有了動靜。

  剛到卯時,顧馳起身了。

  池純音睡眼迷濛,聽到顧馳收起鋪蓋的動靜,下意識坐起身來。

  顧馳回頭看了她一眼,「今日需去朝中應個卯,你繼續睡。」

  她不依顧馳的。哪有夫君早早出門,娘子睡到日上三竿的理?

  池純音下床,執意替顧馳整理朝服。

  顧馳注意到她光著的腳,兩手扶著她的腰肢,又將她抱回床上。

  「行了,同僚已經在門口等著了,日後不必早起送我上朝。」

  池純音擡頭望著顧馳,是不想讓她的同僚看到她嗎?

  「哦。」

  顧馳欲言又止,還是傲嬌道:「同僚娘子都送吃食探望夫君,你也來。」

  「哦。」

  「行了,你繼續睡吧,我上朝了。」

  池純音望著顧馳遠去的背影,心裡暗道,顧馳既不想在人前與她一處,又怕她日子清閒,想著法折騰。

  當真是高嫁吞針。

  起都起了,再睡回籠覺也沒什麼意思。

  池純音捧著顧馳昨夜給的盒子,記錄起來。

  雲夢進門來:「少夫人,夫人請您過去。」

  「好。」

  剛成婚,池純音穿衣打扮也分外喜慶,一襲胭紅百花華服,耳際繫著金絡索,粉腮透紅。

  英國公夫人一如以往溫柔和煦:「來了,這倆日可還習慣,有什麼缺的和娘說。」

  她坐得離夫人近了些,笑道:「都習慣。」

  「成婚累人,府上沒那麼多規矩,這幾日你好好休息,過些時日我教你掌管府中事務,前兒送來的賀禮還沒入庫房呢,娘想著到時候正好帶你熟悉熟悉。」

  「是。」

  英國公夫人問候些尋常事,然後話鋒一轉,嘆口氣道:「馳兒還與你分開睡?」

  池純音早有準備。

  夫人昨日都那樣了,昨夜他們二人仍舊是蓋著被子睡干覺,估計是心中上火,眼下來催她了。

  她點點頭。

  英國公夫人搖頭道:「你也該急一急。」

  池純音垂下眼睫,不知如何應對。

  昨夜顧馳根本就不清醒,她既然嫁過來,是想與他正常的過日子的,若就這樣占他便宜,顧馳肯定不會理她了。

  而清醒的他,又不會碰她。

  這世間哪有兩全的辦法?

  英國公夫人靠近了些,壓低聲音吩咐道:「顧馳血氣方剛的半大小子,若真勾起火來,哪裡忍得住?」

  池純音訝異道:「夫人的意思是?」

  夫人輕眨眼睫,意思是肯定。

  她臉羞得酡紅,攥緊衣裙。

  「這不合適吧?」

  英國公夫人急道:「有何不合適的,如今你們二人是夫妻,關起房門來的事兒只是私下的情緒,不礙事。」

  畢竟成婚幾日了,英國公夫人怕純音誤會顧馳是心底不想,影響二人的關係。

  「顧馳看著精,實際上遲鈍得很,什麼都不懂呢,需要你多提點些。」

  「什麼都不懂?」

  池純音面上晦澀,不敢信是這個理由,可實在是不想辜負夫人的期盼,無奈地點點頭,「我試試。」

  *

  顧馳今日回來的有些晚。

  其一是那些同僚們知曉他成婚,拉著他說些葷話。

  其二嘛,他今日的暗示如此明顯了,叫池純音來看他,結果等到半下午都沒等到人,又把他的話當耳旁風。

  顧馳倒要看看府上是有什麼羈絆住了她。

  顧馳走進自己院子,卻覺得今日侍從們投向他的眼神,都很怪。

  裝作尋常,又帶著激勵掩藏的促狹。

  他沒放在心上,一門心思想去看池純音在做什麼。

  推開門的那瞬間,顧馳雙眼瞪圓,整個人怔在原地。

  池純音今日換了身睡衣,這一次比成婚那日的還要透,薄紗如蟬翼般朦朧,半露不露,雪白的肩頭露在外面,甚是惹眼。

  就這麼勾引他?

  這樣的春色,與她並不淡定的神色,並不和諧。

  顧馳的火瞬間就被勾起來,甚是無奈。

  她知不知道這些時日,自己忍得有多辛苦,還穿成這樣在他跟前到處亂晃,就不怕他真的做出些違背她意願的事?

  顧馳站在門前,不知該不該上前一步。

  池純音面色潮紅,吞吐道:「你回來了。」

  顧馳輕嘶口氣,確認自己沒在做夢。

  他目不斜視走過去,用尋常語氣問道:「你穿成這樣,不冷嗎?」

  池純音坐在床上,暗暗給自己打氣。可顧馳每靠近一步,都慌得不知她是誰,眼下在幹什麼。就這樣鬼使神差地,勾引他?

  她有些後悔答應了夫人,這事真的做出來,有些難。

  顧馳望著池純音繃直的背脊,忍不住勾起唇角。

  池純音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道:「我們成婚已有兩日,最重要的事情還沒做呢。」

  顧馳目視前方,眼中浸染著笑意,明知故問:「何事?」

  就知道他是個什麼都不會的愣頭青!

  池純音輕抿薄唇:「你既不清楚,今夜就聽我的來,我娘與教習嬤嬤已經教過我許多,你不要再像以前那樣沒點耐心,今夜,我只教一次。」

  顧馳皺起眉頭,反問道:「不會?」

  提到這,池純音就來氣,將枕頭下藏好的本子拿出來,「就是這個啊,你肯定沒看過。」

  憑什麼這東西傳女不傳男?

  她麵皮這麼薄,自己都無甚經驗呢,還要教他!

  羞死了!

  「我今夜只教一次,日後還是不會,我就不管了。」

  顧馳接過她手中東西翻閱起來,越往後看,心底的興奮越是遏制不住。

  本以為事事都要緩著來,要想著她是否情願。

  結果池純音以為他什麼都不會。

  本倒是想會給她看看,轉念間,又覺得池純音這樣自投羅網也不失為一番樂趣。

  顧馳語氣輕快,「行。從哪一步開始,脫衣吧。」

  池純音無論在心中做了多少次建設,可真正要解顧馳的口子時,還是不自覺地手抖。

  他這衣服扣子究竟怎麼系的。

  她急得額間冒汗,「你站起來些。」

  今夜的顧馳,難得的配合,也許是夫人又找了他。

  他站起時又比池純音高了一大截。

  好不容易解開第一個扣子,顧馳就有些不耐煩,三下五除二將外衣扒了個乾淨。

  顧馳緊盯著她,「好了。」

  池純音臉頰滾燙,「還有。」

  「無所謂,或者,先脫你的,我來幫你?」

  她如臨大敵,拒絕顧馳搭把手的提議,自己捂著胸口退到一旁,自顧自解下來扣子,慌亂中將她自己脫得乾乾淨淨。

  只剩貼身的肚兜了。

  池純音不敢轉過身去。

  身後傳來催促聲:「快點。」

  顧馳緊盯著池純音的後背,喉結輕滾。

  她怎麼會這麼白。

  他原來不敢仔細看,可今夜池純音就打扮的這樣的清涼,而且穿著衣服的時候還挺瘦的,沒想到該有的地方也處處沒虧待。

  盈盈一握的纖細腰肢,似是沒有他手掌寬,面上懵懂純真,可身下的起伏卻能輕易勾走他的魂魄,這反差叫他欲罷不能。

  池純音拿出夫人為他們準備助興的酒。

  「娘給的。」

  顧馳豈能捨得這番良辰美景被打斷,拿了她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好了。」

  池純音當然不如顧馳這般利落,不知要磨蹭到猴年馬月。

  顧馳懶得等下去,見她如此艱難,直接將酒杯奪過,直接喝個乾淨。

  她手心一空,擡眼發現顧馳用自己喝過的杯子喝酒,忍不住驚呼起來:「這是我的。」

  顧馳才懶得搭理她,磨蹭下去,又要等到什麼時候。

  倆個人幾乎是坦誠相對了。

  池純音鎮定心神,望向前方:「可以開始下一步了。」

  那本子上說,親吻,可以增添情趣。

  她趁著顧馳不注意,往他臉上印了印。

  這蜻蜓點水的一吻太淺太快,顧馳反應過來時,池純音已經在坐回原處了。

  顧馳還未好好體會,心底的火竄騰,質疑道:「本子好像不是這樣教的吧?」

  池純音將東西往枕頭後掩了掩,說假話不打草稿,「本子上就是這樣畫的。」

  顧馳不信,非要自己檢驗,上前來爭奪。

  池純音哪裡是他的對手?東西一下子被他奪過去。

  顧馳翻到那一面,指著對她振振有詞道:「你自己看,適才就是你偷工減料。」

  池純音急著辯解:「哪有偷工減料,分明都差不多。」

  「差得遠了!」

  「不是這樣!」

  倆人爭執聲大了起來,外頭候著的雲夢和石頭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該不該進去勸,若二人不是真的爭執,那可就鬧出烏龍了,明日倆位主子怕是要把他們的眼睛挖出來。

  顧馳神色稍緩,開始講道理:「我們今夜做此事為了什麼?」

  池純音也放軟語氣,顧左右而言他:「為了生孩子,讓娘滿意。」

  「那你自己說,從這開始就偷工減料,後頭的每一步都做不到位,那怎麼生孩子?」

  她心知顧馳的話十分有道理,可一下子接受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背著身子不說話。

  顧馳循循善誘,「你若是怕,今夜我們就學到這裡,日後我們慢慢研究?」

  顧馳都這般說了,她哪裡不懂是以退為進?

  既然已經答應了夫人,該做的事還是得做好。

  池純音轉過身來,眼一閉心一橫親了過去。

  唇的觸感與臉頰不同,柔軟又發燙,顧馳也往前湊了湊,伸手搭載她背後,倆人動作笨拙又遲緩,心跳也不約而同加速。

  池純音睜開眼來,停下動作,「好了嗎?」

  顧馳不滿她的打攪,煞有介事道:「這才哪到哪,你怎這般敷衍。」

  「你要怎樣才滿意?」

  顧馳往後一躺,「我今日也累了,就到此吧,只是娘明日問起來,不好交代。」

  「那你起來啊。」

  「我今日也累了。」

  池純音氣道:「你這人怎麼這樣!」

  她好心教他,還得求著他學,這叫什麼道理?

  顧馳無辜地看著她,「我這幾日忙著大婚,又睡在地上,你知曉有多少客人嗎?你知曉我喝了多少嗎?你都不關心我的。」

  池純音心裡腹誹,還不是你自己要睡地上的。

  這事顧馳不配合,她能怎麼辦?

  顧馳商量道:「要不我就躺著,你坐我身上來?」

  池純音驚道:「不行!」

  「那算了,我也累了。」

  池純音又氣又鬧,別無他法,只能依著顧馳這個霸王。

  待她坐在顧馳身上,承著她促狹的目光,不等繼續,心裡就打起了退堂鼓。

  顧馳及時拉住了她,「又怎麼了?」

  「要不明日再說吧。」

  池純音對向顧馳有些幽怨的神色,嚅嚅道:「讓我緩一會兒。」

  顧馳禁錮著她身子,阻止她的退縮。

  「換我來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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