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第 30 章

  開學那天槐城下大雨，外公外婆把陳綽送到校門口不願意走。

  「綽啊，外婆送你進去吧，幫你收拾收拾床鋪，那幾個月沒人睡不定多髒呢。」外婆抓著陳綽的手不願意放。

  「沒事兒外婆，我叫了同學一起。」陳綽擡頭找人，遠遠看見閔陌飛揉眼睛往這兒走。

  「閔陌飛！」陳綽喊他，閔陌飛聽見聲音就往這兒走。

  「我們一起搬，一起收拾，很快就能好。」陳綽拍拍外婆的手。

  按照一中的規定，學生進入高二以後就要住宿，有特殊情況除外。

  原本陳綽陳寶兒這個情況，再加上他們爺爺奶奶在一中的關係，想繼續住家裡不難，但陳綽還是決定去住學校。

  陳寶兒離開不久，陳綽又要走，兩方長輩都不樂意。最後，經過漫長的拉鋸戰，他們勉強同意他去住宿，但兩邊住的頻率從一月一換變成一周一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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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飛啊。」外婆又抓住閔陌飛的手。

  「誒，外婆。」閔陌飛趕緊把手遞過去。

  「有空和陳綽一起來外婆家裡玩啊。」陳綽的外婆一手拉一個，都不想放。

  孩子在她身邊待了四年，告慰了她太多思念，突然間一下子走完了。

  外婆紅了眼眶。

  陳綽彎腰抱住外婆，「我這周放學了就回，您且等著。」

  「誒，乖孩子，到時候想吃點啥？」外婆拍拍陳綽的背。

  「紅燒肉。」陳綽說。

  「好，好，外婆做。」陳綽的外婆忙不疊點頭。

  「走吧，孩子大了，讓孩子自己忙。」外公站在旁邊捏了捏妻子的肩。

  陳綽直起身，扶著外婆上車。

  「放心外婆，我會照顧好陳綽的。」閔陌飛跟在後面說。

  陳綽睜大了眼睛回頭看閔陌飛，「誰照顧誰啊。」他用氣聲說。

  「好，好，都是乖孩子。」外婆最後拉了拉兩個人的手，坐回了車上。

  陳綽安靜站在原地看外公外婆的車開遠。

  「其實，你要是想住家裡，我也就住家裡，咱們還是可以經常見面的。」閔陌飛感覺到陳綽的難過。

  陳綽搖搖頭。

  「總要分開，是時候了。」

  八月底的雨下得很大，伴隨著颱風打在他們的兩柄大傘上，有些許涼意。

  閔陌飛拿上外婆給陳綽打包的行李，兩人一起走進一中的大門，學校里各處都是搬東西的學生和家長，在雨天忙亂地忙碌。

  「綽兒！」陸勛在一宿門口沖陳綽他們招手，他在這兒等他們半天了。

  「咱們是住這棟嗎？」陳綽問。

  「對！我們都住這兒。」陸勛大聲回答。

  陳綽和閔陌飛走過去，陸勛後面的牆上貼著分宿表。

  「我看了，你倆住一間，在412。」陸勛拿紙給他們擦行李上的水，「我在406。」

  「一間幾個人啊？」閔陌飛湊上去看，「412……段希文、關雨，你們認識嗎？」

  「不認識。」陸勛搖搖頭，陳綽也搖頭。

  陸勛自己的東西已經收拾好了，他知道陳綽和閔陌飛都沒人幫忙，就在這兒等著幫忙搬東西。

  「閔陌飛你沒帶行李嗎？床單被罩啥的。」搬上去的都是陳綽的東西。

  「我用學校發的就行。」閔陌飛說。

  「那睡之前可得洗啊。」陸勛叮囑。

  「誒，你現在比陳綽囉嗦了。」閔陌飛把陸勛推進406的門，和陳綽一起往前走。

  閔陌飛和陳綽推開412的門，都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

  兩位室友外加他們的家長把屋子填得水泄不通，聽見門響，都轉過頭來盯著陳綽和閔陌飛看。

  一個戴著銀邊眼鏡的高個男生在夾縫裡沖他倆揮揮手，「嗨，我是關雨。」

  「陳綽。」陳綽沖關雨點點頭。

  「閔陌飛。」閔陌飛也揮揮手。

  關雨旁邊的家長也都直起身和他們打招呼，騰出點地方讓他們過。

  閔陌飛和陳綽睡上下鋪，關雨和另一個不做聲的男生睡上下鋪。

  「你想睡上面還是下面？」閔陌飛問陳綽。

  陳綽還沒答，一直不說話的另一個男生開口：「按表睡，不然宿舍阿姨查到會扣分的。」

  閔陌飛看過去，名單上叫段希文的男生個子很小，眼睛也很小，閔陌飛看不清他的眼神。

  但他直觀就是不喜歡這個人，關雨還行。

  「你選，我都行。」陳綽沒搭理段希文那句話。

  閔陌飛把陳綽自己帶來的床鋪放在下鋪，轉身去樓下領自己的東西。

  宿舍里大部分家長都是關雨的，關雨見同學都來了就趕他爸爸媽媽叔叔阿姨走，走完了整個房間瞬間空下來。

  「阿姨查到了你們自己擔責任。」段希文背對著陳綽說。

  陳綽還是沒搭這句話，自顧自收拾床鋪。

  「吃嗎？我媽非要我帶來分。」關雨遞給陳綽一包鴨貨，包裝袋是陳綽從沒在槐城見過的牌子。

  「謝謝，這是特產？」陳綽接過，沒和關雨客氣。

  「嗯，可好吃了。」

  關雨拿著一包再遞給段希文，「你要嗎？」

  段希文接過，什麼話也沒說。

  關雨拿出最後一包，看起來有點戀戀不捨的樣子，陳綽覺得好笑，「這個你自己留著吧，我和閔陌飛吃一份就行。」

  「你們之前就認識啊？」關雨問。

  陳綽品了品這個問題，有點不知道怎麼回答。

  「認識。」陳綽簡單說。

  一中宿舍有一個小陽台，一邊是水池一邊是放臉盆等洗漱用品的地方，地方很窄，洗漱一次只能兩個人一起洗，放東西的地方也就是兩層鐵架子。

  陳綽走過去看的時候發現兩層都占用了。

  「放東西的地方分一下吧，一人放半層。」陳綽走回屋內說。

  段希文彎著腰鋪床單，什麼反應也沒有。

  關雨一邊吃東西一邊走到陽台上，「這個是用來放東西的嗎？我媽好像都給我放柜子里了。」

  那麼東西就都是段希文的。

  「同學，你不能一個人占用兩層。」陳綽對段希文說。

  「先到先得，誰讓你們來得晚。」段希文頭也不回地說。

  陳綽皺皺眉，沒再說什麼，倒是旁邊關雨嘴裡塞著個鴨架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閔陌飛領了被褥和洗漱用品回來也看見陽台上堆滿的物品，他疑惑地看向陳綽，他本來想和陳綽放在一起，但這裡好像沒有陳綽的東西，陳綽對他搖搖頭。

  段希文明顯不是個好相處的人，但陳綽不想在宿舍里橫生枝節，高二學習壓力大，沒心力再搞這一出。

  「都是他的。」關雨拿鴨脖指了指段希文。

  閔陌飛把自己東西往地上重重一放。

  「你叫什麼名字？」閔陌飛問段希文。

  段希文身體僵了一秒，「段希文。」

  「你好，段希文，東西去收一下。」閔陌飛禮貌但語氣冰冷地說。

  段希文原地站了兩秒，走去陽台收回了自己的大半物品。

  關雨在段希文看不到的地方沖閔陌飛比了個贊。

  陳綽和閔陌飛對視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收拾完宿舍陳綽、閔陌飛和關雨一塊兒去食堂吃飯，段希文在收完陽台東西後就走了。

  「一中真大啊。」關雨伸長脖子看。

  「你是新轉來的？」陳綽問。

  「對，我爸下半年剛調來槐城工作。」關雨說。

  閔陌飛立刻問：「你成績好嗎？」

  關雨給問得一愣，「……還成。」

  「還成是多成啊？」閔陌飛又問，「你就說想考什麼學校？」

  「復……復旦？」關雨一臉無辜地說。

  「行……是還成。」閔陌飛鎩羽而歸，沒找到志同道合的戰友。

  吃完飯關雨自己去逛學校，陳綽和閔陌飛兩個人往教室走，關雨是個話癆，他走了陳綽和閔陌飛之間一下子安靜下來。

  「你怎麼了？」閔陌飛拉住陳綽的手臂。

  從剛剛在宿舍開始陳綽就不對勁，閔陌飛以為陳綽是收拾東西累了，但陳綽以前也不會因為累而這麼低氣壓。

  周圍都是人，陳綽抽出自己的手，繼續往前走。

  閔陌飛再次拉住陳綽，這一次他直接把人拉到了空教室里。

  「你怎麼了？」閔陌飛又問了一遍。

  陳綽移開目光。

  「陳綽，你記不記得你說過，你希望我有什麼說什麼，因為你猜不到我在想什麼。」閔陌飛壓著心裡的煩躁說。

  陳綽低下頭站了一會兒，然後伸手抱住了閔陌飛。

  「是因為我說了段希文麼？」閔陌飛翻來想去只想到這一件事，「你如果不喜歡我下次忍著點。」

  陳綽揉了揉閔陌飛的頭髮，「不是，你就這樣很好。」

  「那你怎麼了？」閔陌飛輕輕拍著陳綽的背。

  他們十天沒見面，陳綽好像瘦了。

  「今天雨太大了。」陳綽聲音悶在閔陌飛脖子裡。

  「嗯？」

  「我很久沒搬過家。」

  「嗯。」

  「我覺得……很不安。」

  「我一直在。」

  陳綽和陳寶兒搬來槐城那天也是這樣一個雨天。

  「我好像突然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段希文這種情況，本能就是迴避，不要產生衝突。」陳綽不習慣去剖析自己內心的感受，每一句都說得認真而艱難。

  「這一點都不像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心裡一會兒想著要怎麼安排時間學習，一會兒想著怎麼讓我們住宿舒服一點……」

  閔陌飛心疼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他沒想到看起來好像什麼都難不倒的人會在這件事上步履維艱。

  「你不用想著我，以後我罩著你，我一點都不怕。」閔陌飛一下下拍著陳綽的背，感覺自己說什麼都很蒼白。

  陳綽反手抓住閔陌飛的手，「你別拍了，骨頭給你拍斷了。」

  閔陌飛趕緊停手。

  「我想著你也沒寄宿過，又大小是個少爺，肯定不習慣，沒想到是我不習慣。」陳綽自嘲地笑笑。

  「哪兒少爺啊，誰家少爺上學找個城市隨便一扔，開學也沒人送的。我看關雨像是真少爺。」閔陌飛說。

  「哈哈哈哈哈，真的，關雨下面一排限量款運動鞋，都是陸勛想買沒搶到的。」陳綽說，「他看見得氣死。」

  見陳綽終於笑出來，閔陌飛鬆了口氣。

  「你現在還擔心嗎？」閔陌飛小心地問。

  「說出來好多了，我晚上高低好好教訓段希文。」陳綽作勢要挽短袖袖子。

  「別別別。」閔陌飛把陳綽挽起來的袖子放下去，「你就好好學習，以後這些事兒包在我身上，我不會亂來的。」

  閔陌飛可能是一個人流浪慣了，是真的覺得寄宿沒什麼，只要和陳綽在一起，他就很有安全感，今天段希文如果再過分一點他可能真的會動手，但好在沒有，閔陌飛還有點後怕。

  「我晚上要給寶兒打個電話。」陳綽拉著閔陌飛往外走，「她一個人在北京肯定也會不舒服。」

  「其實……你可以先問問她。」閔陌飛猶豫著說，「包括你也可以先問問我，我們未必像你想的那麼脆弱，你不用把這些想像中的壓力擔在身上。」

  陳綽步子一頓，「你會很累，陳綽。」閔陌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