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問

  提問

  「後來發生了什麼？」

  宋若木並不想回答愛麗絲的這個問題，她看向了面前的畫框，繼續問了下去。

  「後來所發生的事情，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愛麗絲帶著些疑惑不解地看著宋若木，「殷塵在你來之前應該跟你講過在風城所發生的事情。」

  

  「我知道我很弱小，很無用，但是當時我想著，哪怕能夠殺掉那傢伙也是好的。」

  「但是在那個時候，我認識到了溫然先生的強大。」

  「強大的力量對於弱小者所帶來的，是碾滅式的打擊，是毋庸置疑的支配權，我無法從這種支配權下掙脫出來，竟然還妄想幫助別人。」

  「我並沒有自由。」

  「但是在那個時候——是神明，是神明拯救了我。」

  愛麗絲說到這裡的時候，眼睛猝然明亮了起來。

  她本就生得很好看，那種好看更接近於二次元生物，現在的這幅模樣再加上年幼的體態真真就是R國大熱動漫中的天使形象。

  「在那一天，我獲得了新生，也接受了神諭。」

  「宋若木，你不要再阻止我了。」愛麗絲轉過頭來，滿懷著熱忱地這麼對宋若木說。

  這塊是在風城出事那年被愛麗絲刻意隔絕開來的軀塊，明明共享了愛麗絲的記憶，但是模樣卻似乎還是保持了孩童般的天真。

  「我只是在遵照神諭行事而已，我只是想讓神明的光輝播撒到整個世界。」

  「德雷斯石板上所說的一切都有它的含義，它會最終帶我們通往幸福的結局。」

  「幸福的結局？」宋若木在聽到這話的時候笑了笑，「愛麗絲，這真的是你真實的想法嗎？」

  「當然。」

  愛麗絲的眼神之中甚至是有些委屈和疑惑的，就好像不明白宋若木為什麼要這麼質疑她。

  「那麼還是回到那個問題。」

  「愛麗絲，德雷斯石板的解讀之中，我是救世主，你為什麼想要殺死我？」

  「我沒有想要殺死你，只是你一直在阻止我，讓我覺得有點煩人而已。」

  「我是救世主，你不過是被德雷斯石板拯救的信徒，當然應該是你要聽我的，愛麗絲，你憑什麼說我不能阻止你。」

  「你……」面前的這個愛麗絲瞪圓了眼睛，氣呼呼地一副似乎是不知道要怎麼回話了的模樣。

  「承認吧，愛麗絲，你就只是想要毀滅這個世界而已。」

  宋若木再次扯了扯嘴角，毫不留情地揭開了愛麗絲的假面。

  「你的心在流淚，你已經不想相信這個世界了，這個世界帶給你的都是痛苦，所以你要毀掉它。」

  愛麗絲的臉色終於陰沉了下來，懵懂無知的色彩從她的臉上褪去，她看著宋若木，那是一副冷漠至極的模樣。

  「你憑什麼這麼說？」

  她的眼睛裡似乎正在透露出這樣的話語，然後，她狠狠地拍了拍手下的磚塊。

  宋若木的腳下驟然塌陷，煙霧驟起，等到能夠再度看清楚的時候，宋若木整個人已經陷入了一塊石塊之中。

  石塊之上，繁複的紋路扭曲蠕動，就好像是拼命地想要往宋若木的身體裡鑽一樣。

  「如果你也經歷過跟我一樣的事情，如果你也聆聽過神諭，那麼現在的你就會跟我一樣！」

  愛麗絲幾乎是篤定地說出了這句話。

  「這裡怎麼可能還會有德雷斯石板，明明之前已經找人清理乾淨了的！」

  青鳴在看到錶盤上的數值迅速飆升的時候露出了驚駭的神色。

  怎麼回事？

  現在發生的一切怎麼那麼熟悉，就好像跟自己前段時間休假的時候遇到的怪異的數值一模一樣？

  青鳴的目光控制不住地看向了對面的殷塵，卻看見殷塵臉色已經變得極其糟糕，陰沉著一張臉就想要往橄欖園闖。

  「殷組長，殷組長等等，你現在不能進去！」

  先不說華朝異能者組織之間已經約定俗成的默契，但是現在這個因為德雷斯石板所出現的情況，殷塵進去絕對也會很危險。

  畢竟他可是「祝青」的血脈返祖，祝青再是神木也並非人類，現在人類都已經能夠轉變為怪異了，更何況是……

  「我的愛人在裡面。」殷塵卻完全沒有聽從青鳴的話的意思，「難道這種情況，你要我在這裡等嗎？」

  天，雖然說之前就聽說過殷塵和宋若木的事情，甚至也在網上吃過幾輪瓜，但是真正聽到殷塵這麼說，卻還是令青鳴著實是有些受到震動。

  青鳴是隱隱約約有點猜到了宋若木的身份的。

  畢竟她知道殷塵，也接觸過宋甜甜，一個家庭里有兩個不正常的人，剩下的那個看起來正常反而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只要細心留意過最近發生的事件，想要猜到宋若木是歸屬於哪個檔案也並不是難事。

  更何況，還有上次的南山事件。

  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殷塵竟然是真的喜歡著宋若木而不是出於審判組的責任去對其進行監管的嗎？

  真是不可思議啊。

  青鳴滿腦子的吃瓜吃瓜吃瓜，手上自然是鬆了力道。

  不過就算沒松也沒有什麼意義，畢竟動物園的孔雀組逃生技能一流，真要打起架來那只有拔腿就跑的份，她在殷塵面前跟一隻卡皮吧啦也沒有什麼區別。

  殷塵進去的時候，場面比他想像得要更加混亂。

  但是混亂的不是宋若木，而是愛麗絲。

  「怎麼可能？你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愛麗絲哭得滿臉都是淚，如果不是因為此刻身體的殘缺，她幾乎是想要不顧一切地衝到宋若木的面前。

  殷塵幾乎是想也不想地就隨手抄了根棍子將愛麗絲給拍開了。

  「你明明懂的，你明明懂那種感受，你明明跟我是一樣的人，可是為什麼最後你會做了那樣的選擇？」

  愛麗絲看向宋若木的眼神簡直就像是在看一個怪物一樣。

  真稀奇啊，雖然這麼想有些不合時宜，但是竟然是愛麗絲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別人。

  你這樣看著木木幹什麼，木木明明很好很正常。

  殷塵有些後怕地抱住了宋若木，小心翼翼地將她從那堆齏粉和正在翻騰的植物之中扶了出來。

  「木木，你沒事吧。」

  「嗯，我還好。」宋若木這會兒的狀態是真的還好，雖然異能使用過度臉色有些蒼白，但是精神頭卻還是不錯。

  「為什麼？」愛麗絲這一回似乎是真的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她默默地流著眼淚，就好像完全不能接受她所看到的事實。

  「莫頭頭不是說，你毀掉了那個世界嗎？」

  「他也不能算說錯了，我確實殺死了那個世界大部分的異能者，那個時候，我也挺痛苦的，也覺得自己的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宋若木並不打算多跟愛麗絲再說些什麼了，畢竟她此次前來原本就是奔著把愛麗絲跟德雷斯石板一起毀掉的意圖來的。

  「可是宋若木，你仍然是想要這個世界安穩的，但是，你的這個想法恐怕會產生矛盾了。」愛麗絲看著面前的宋若木，說出了這樣的話。

  「未來，早就已經在過去的某一時刻註定了。」

  宋若木每次聽到這樣的話都會很不舒服，按照宋甜甜的說法，謎語人果然是很討厭的。

  德雷斯石板已經被毀，宋若木也不打算再跟愛麗絲多說什麼，可就是在這個時候，某種尖銳的呼嘯傳到了宋若木的耳畔。

  宋若木再次回頭看向了那副鑲在牆上的畫框，畫框之中此次出現的場面令宋若木微微變色。

  「你對唐暖陽做了什麼？」

  「並不是我對唐暖陽做了什麼，而是唐暖陽的情況，原本就是不可逆轉的，無可轉圜的。」

  「如果不是這樣，你以為唐北海為什麼會離開唐家，加入動物園？」

  「就是因為哪怕是唐家，哪怕是唐寧玉的『絕緣領域』，都無法遏制鬼王在唐暖陽的身體裡生長。」

  「百鬼夜行，本就不是憑藉人力所可以阻止的。」

  「怎麼辦呢？宋若木。」愛麗絲仍然還在流淚，但是一邊流淚卻又一邊笑了起來。

  「你想要安穩生活，你想要世界和平，那麼這個時候，你就必須得殺死唐暖陽了。」

  在那一瞬間，愛麗絲如願在宋若木的臉上看到了某種近乎於恐懼的癲狂。

  是的，既然宋若木跟她是一樣的人，她就會露出這樣的表情才對。

  「木木，你沒事吧？」

  殷塵似乎是察覺到了宋若木的不對勁，有些擔心地握了握宋若木的手。

  僅僅只是那一下，癲狂就從宋若木的臉上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愛麗絲看來極其不爽的平靜。

  「我明白了。」宋若木走上前去，她的指縫之中伸出了鮮紅色的像是蛇一般的藤蔓。

  藤蔓纏繞在愛麗絲的身上，很快，愛麗絲就感覺到了被近似於生命力被迫流逝的痛苦，但是很快，這種痛苦就轉變成為了輕鬆的感覺。

  愛麗絲甚至感覺到了，仿佛有暖洋洋的光芒潑灑在她的臉上。

  「喂，宋若木，那條路走到最後，原來真的是死亡才會帶來輕鬆嗎？」愛麗絲問出了這個問題。

  「如果不是這樣，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似乎是沒有想到，到了這個時刻，宋若木竟然選擇了回答她的問題，愛麗絲有些訝異地擡了擡眼皮。

  但是很快，她又有些倦怠地蜷縮到了一起。

  對啊，其實她原來就是討厭這個世界，也早就不想再這麼活下去了。

  或許，她還要感謝面前的這個傢伙呢……

  想到這裡，愛麗絲再次打起了精神，對著宋若木說了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