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

  上帝

  「觀眾朋友們，現在你們可以看到整個天空都已經被火焰染成了紅色，記者手中的溫度計已經飆升到了將近四十多度的高溫……」

  「太不可思議了，有火焰在水面上燃燒，這是怎樣奇特的場景……」

  「根據氣象局的解釋，這是一場由千年難得一見的流星雨所影響造成的特殊現象，政府已經發布了高溫預警和防空警報，請預警區的群眾注意跟隨警方去避難所進行避難……」

  「世紀晚霞演變成天降流火，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景到底是自然現象還是上帝之怒？」

  上帝？上帝與這件事情又有什麼關係。

  他不過就是個虛假的神明，而他，才是那個真正擁有對這個世界的話語權的人。

  「啊，這真是美麗的場景。」

  看著蔚藍的天空被火焰染成熱烈的顏色，莫頭頭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那灼熱的氣息，他似乎聽見了來自遙遠天際的哀嚎聲。

  想到這個世界都會在他的火焰中融化，所有人的生命都將被他奪走，莫頭頭就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快樂。

  

  雖然說莫頭頭最終沒能看到坎達爾的未來，但是他卻可以看見這個世界的未來。

  「這個世界的未來將和坎達爾一樣，都將由我締造。」

  「你錯了。」

  當宋若木的聲音在莫頭頭的背後響起的時候，莫頭頭禁不住僵硬了脊背。

  「這個世界的未來就跟坎達爾一樣，跟你這種敗類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巨大的樹木從海中攀岩而起，像是觸鬚一般色彩明媚的枝葉在枝頭爆裂開，直衝著莫頭頭而來。

  在看到那站在枝頭的女人的一瞬間，糟糕的回憶席捲了莫頭頭。

  我曾經為世界創造了永不熄滅的白晝。

  我曾經拯救了千萬條生命，令千萬人臣服。

  我應當獲得獎勵，我應當成為王，成為神明，成為所有人的嚮往。

  這才是公平的給予，這才是講道理的世界。

  「如果這個世界講道理，你就不應該存在。」

  「木木，殺了他。」

  那張鬼面在莫頭頭的面前驟然猙獰，伴隨著呼嘯烈焰而來的，是纏繞而起的藤蔓。

  明明木系的異能在火系異能面前應當是勢弱的那一方，莫頭頭曾經也不知道叫多少木系的異能者躺在他腳底下呻吟。

  在他的異能面前，那些擁有木系異能的傢伙只不過是一群比植物還要弱小的存在而已。

  可是，這個女人，她為什麼？

  莫頭頭忘記不了那個場景，忘記不了那鋪天蓋地而來的潮濕的氣息，忘記不了那其中因為火焰而激發出的令他近乎窒息的煙氣。

  而現在，這一切仿佛再度重演，面前的女人似乎就要跟那次一樣，將他打下神壇。

  冷靜點，面前的這傢伙既然出現在了這裡，那就說明她已經做出了選擇。

  她沒有什麼可怕的。

  「宋若木，哈哈哈，你果然就是個膽小的女人。」莫頭頭再次笑出聲來，「你竟然選擇來追殺我？」

  「難道你覺得追殺了我，這場天火就會結束嗎？」

  「這裡不是坎達爾，你不可能像是當初那樣，殺掉所有的異能者！」

  「你這個殺人魔！」

  宋若木聽到莫頭頭的挑釁並沒有第一時間回話，她的手在身下的枝葉上微微一拍，那生長於海中的樹木就像是一隻海洋軟體動物一般在空氣中伸展，張牙舞爪地就衝著莫頭頭而來。

  莫頭頭的火焰將那沾滿了海水的植株燒得沸騰起來，黑色的煙霧在半空中蔓延，沉沉的陰霾就這麼壓了下來。

  不好！

  莫頭頭突然反應了過來，他想要屏住呼吸，但是頭腦卻已經暈沉了起來。

  宋若木的半身與那巨大的植株相接，密密麻麻地像是藤壺又像是鱗片一樣的植物銜接盤繞著長到了她的腰際。

  就像是一隻在深海之中生長了千年的人魚，跟浪漫卻虛無縹緲的傳說不同，面前的宋若木真實到怪誕，令莫頭頭忍不住顫抖。

  「是，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個殺人魔。」

  宋若木的臉上深綠色的光芒不斷流轉，異能暴漲開來，一根又一根的巨樹從海平面升起，以合圍之勢將莫頭頭給困住。

  明明是沒有意識的生物，但此刻莫頭頭卻感受到了他們的凝視。

  那種愉悅的，興奮不已的凝視。

  ——來自於宋若木的凝視。

  莫頭頭從未想過跟宋若木再見，但是再見之時她竟然會變成這樣也令莫頭頭感到了一種切真的恐懼。

  她是個瘋子。

  可是她明明是個愚蠢的瘋子。

  擁有那樣的異能卻想要回歸平靜的生活，做一個平凡普通的人。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他們異能者天生就應該統治普通人，天生就應該擁有這個世界。

  不，那些沒有異能的蛀蟲其實根本就不應該在這個世界再活下去，他們早就應該被淘汰了。

  如果不是他們這些異能者的施捨，他們早就應該落到世界無痕的下場！

  可是憑什麼，這傢伙憑什麼！

  想到這裡的時候，看著面前的宋若木，莫頭頭幾乎湧上來了一股憤怒。

  憤怒在看到宋若木那張閃爍著興奮的臉的時候再次消退，勇氣變成了恐懼。

  「宋若木，你殺了我已經沒有意義了。」

  「天火不會因為我的死去而熄滅的，你如果真的想要拯救這個世界，你要做的應該是去找到世界之樹才對。」

  「還是說，你不敢去？」

  在說到這裡的時候，莫頭頭微微一愣，他突然明白過來，開始瘋狂地笑了起來。

  「哦，我明白了，你不敢去，你不敢面對世界之樹。」

  「你害怕被她所吞噬……」

  觸鬚在一瞬間抓住了莫頭頭，隨即將他的四肢緊緊纏繞住，莫頭頭清晰地聽到了他的骨頭斷裂開來的聲音。

  這樣的傷對於普通人來說已經足夠致命，但是對於莫頭頭這樣的異能者來說卻不算多嚴重。

  ——疼一樣還是疼的，但是莫頭頭這會兒卻十分冷靜。

  勇氣再次充滿了他的胸腔，他幾乎是用一種蔑視般的眼神看向了宋若木。

  「宋若木，我給你一次機會。」

  「你現在就停手，跪在我的面前，那麼說不定我還會考慮停下這場火。」

  「你能停手？」宋若木揮了揮手，來到了莫頭頭面前，異能完全暴漲開的宋若木看起來完全就像是一隻野獸一樣。

  幽紫色的根莖扎入了莫頭頭的身體裡，緩慢地向其中注入著神經毒素。

  莫頭頭卻並不害怕。

  是的，他並不害怕她了。

  「天火由我開啟，當然也可以由我結束。」

  「但是，宋若木，你如果殺了我，你就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

  莫頭頭伸出手，想要去撫摸宋若木的頭髮。

  「你明白的，你只是想要自己安穩而已，既然如此的話，做我的狗，我會給你你想要的一切。」

  「這不應該是你已經做熟練了的事嗎？」

  這一回，宋若木沒有回答他了。

  她只是扯開了嘴角，那笑容的弧度幾乎是越來越大，就像是要從中間讓整顆頭顱裂開一般。

  注入莫頭頭身體裡的毒素已經變成了鮮紅色，灼熱的烈焰在莫頭頭的身上燃起。

  那是令人融化般的無法忽視的痛苦。

  莫頭頭掙扎著嘶吼起來，他看向宋若木的眼神之中再度帶上了恐懼。

  無法溝通，為什麼兩人之間無法溝通。

  這傢伙明明應該恢復了理智才對！

  」你好吵！你好吵你好吵你好吵！」

  聲音逐漸變得尖銳，隨之而來的就是那些樹枝伴隨著宋若木聲音的搖晃。

  搖晃，搖晃，拉扯，拉扯。

  莫頭頭的肢體就在這拉扯之中生生斷裂開來。

  「你這麼吵，真是煩人。」

  宋若木張開雙臂，莫頭頭也伴隨著她的動作被拉扯開雙臂。

  但是宋若木的手臂還好好地待在她的肢體上，莫頭頭的肢體卻被拉扯開來。

  斷裂的傷口處的鮮血被植株貪婪地吞噬，令面前的宋若木也完全變成了怪物一樣的存在。

  在那劇烈的疼痛之中，莫頭頭也仿佛失去了理智。

  「好啊，你瘋吧。」

  「反正我想要做到的事情已經做到了！」

  宋若木既然選擇了泄憤一般地來追殺他，折磨她，那就相當於她已經放棄了這整個世界。

  這個世界都會被他的火焰所吞噬。

  到那個時候，宋若木也會到地獄來陪他。

  她就算是個怎樣的瘋子也一樣！

  劇烈的疼痛吞噬了莫頭頭，莫頭頭不明白宋若木，他也不打算在明白她什麼了。

  像是宋若木這樣的異能者原本就是不應該被理解的。

  或許也只有那條奇怪的龍才能夠理解她。

  也都怪那條龍，他才會誤以為面前的這傢伙還有腦子，有一點名為理智的東西存在。

  無所謂了。

  一切都無所謂了。

  莫頭頭揚起了微笑，他看向了遙遠的天邊，想要再看看那被他所染紅的顏色。

  那美麗到極致的顏色。

  莫頭頭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他轉頭看向了宋若木。

  這會兒的宋若木並不是剛才那副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嘴臉了，她正在凝視著他。

  「你做了什麼？」

  莫頭頭就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景象一般，看著面前的宋若木。

  「你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