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手

2024-09-15 09:12:56 作者: SweetTKY

  留手

  來人一手扣住林瑔的手腕,從他手裡接過那隻水壺隨手放在地上。

  然後用盡力氣一拉,把林瑔圈在了懷中,頭埋在林瑔頸窩裡忍不住輕輕蹭了蹭,輕聲喚道:「清塵……」

  林瑔渾身一僵,連忙稍稍推開了蘇珏,仔細打量了他一番。

  眼見人看著還是好好的,才鬆了一口氣。

  只是這一口氣也只松到一半,擡頭便看見蘇珏臉色很難看,一副幾乎要哭出來的模樣。

  林瑔微怔,原本輕輕搭在蘇珏身上的手也忍不住用力攥住了衣料,焦急道:「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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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我只是好奇,想必消息都傳回京中了吧,我還活著,還突然出現在了這裡,清塵為何沒有絲毫驚訝呢?」蘇珏問。

  聞言,林瑔抿了抿唇,下意識要迴避蘇珏的視線。

  蘇珏卻捧住他的臉,輕聲道:「是因為你知道,有體內子母蠱在,我有一絲一毫的不適你就會雙倍疼回來,我死你也會死。所以你還活著,我就一定不會有事,對嗎?」

  林瑔微微蹙眉,問:「誰告訴你的?」

  蘇珏卻不答,他攬著林瑔,額頭輕輕抵上林瑔的,眼淚越流越凶。

  見狀,林瑔強擠出一抹笑,似乎是想調侃蘇珏幾句。

  卻聽蘇珏突然道:「他們都在欺負你。」

  這不是一個問句,蘇珏極其肯定,甚至見林瑔不說話,還又重複了一遍:「他們都仗著你好脾氣,拿那套倫理綱常欺負你。」

  林瑔被他這話說得鼻頭一酸,連忙別過頭去:「沒有……我不會讓人欺負我的。」

  平日裡不會,可這種局面下卻只能挨欺負。

  蘇珏垂下眼帘,拉著林瑔坐下,道:「對不起。」

  他想了想,還是沒忍住抱住林瑔,情緒格外低落:「好像一直如此,你於我而言是福星,我於你而言卻是累贅……又是我拖累了你。」

  朝中大臣們個頂個兒地不好相與,可對於他們的欺負,林瑔只能忍著。

  而林瑔之所以要受他們欺負還不能還手,就是因為他接下了那個爛攤子。

  蘇珏越想越覺得有理,林瑔聞言卻很不高興:「胡說些什麼。」

  蘇珏又不說話了。

  林瑔無奈,只得先扯開話題:「那日……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珏問:「你們現在聽到的是什麼樣的?」

  林瑔說了,蘇珏點點頭,道:

  「差不多。只是阿止何止是留手了……那箭連衣服都穿不透,更別說要人命。只是掛在了我衣服上,血也只是上面的血包。不過裡面有一根小銀針,上面有迷藥。」

  林瑔問:「那你是怎麼回來的?臨風說阿止最後把你丟進了溪水裡,他總不能連那條溪水也算好了。」

  聞言,蘇珏倒是沉默了。

  他輕輕抓著林瑔一隻手,止不住地摩挲著。

  良久才道:「怕是也算好了的,那條溪水很窄,人沉下去不動卡在原地自然必死無疑。可若是碰上水流湍急的時候,順著這水一路飄出去沒有多遠,就有一條淺水徑流,要不了人的命。」

  說到這,蘇珏頓了頓,有些複雜道:「我一睜開眼睛,就有人在等我,是……」

  蘇珏欲言又止,林瑔卻明白了:「是我師父的人。」

  蘇珏猶豫著點了點頭。

  其實他感覺自己錯過了很多事,莫名其妙的,有人告訴他在他眼皮子底下長大的阿止其實是沐禾的養子。

  而印象里那個頹喪到極點、對著他們卻極好說話又有些幼稚的鐘稞是沐禾。

  他都接受不了,更別說林瑔。

  蘇珏有些擔憂地看著林瑔,小心喚了聲:「清塵……」

  林瑔搖頭:「我沒事,你繼續說。」

  「……後來,鍾先生來了,他要我來這裡找你,跟我說他會在荒鷹城等我們,在我們到之前,他不會做什麼。」

  林瑔苦笑一聲:「這話說的,難不成我們一日不踏足荒鷹城,他就可以一日不動?若是如此,那乾脆我這輩子都不去了。」

  蘇珏揉著他的頭髮,道:「他把你留在這,應該是想讓鄭折前輩告訴你什麼,你去了嗎?」

  「沒有……鄭折前輩倒是會趁我睡著,拿些東西下來。」說著,林瑔視線落在了那口盛著熱水的鍋子上,「那口鍋還是鄭前輩拿下來的。」

  林瑔有些糾結。先前他還能用是想等蘇珏一起的理由拖著不去,現在沒理由了,卻還是猶豫。

  去了,他說不定能知道困擾他這麼久的一切答案。

  可是隨之而來的,一定會走進鍾稞布下的一環里,甚至有可能在這一步就徹底卡死,再也走不出去了。

  可不去,又會覺得格外不甘心。

  林瑔垂下眼帘,再次陷入無限糾結中。

  見狀,蘇珏索性替他做出了答案:「你陪我去吧。」

  聞言,林瑔微微一愣,卻見蘇珏朝他笑了笑,道:「我想問清楚些,清塵陪我去。」

  林瑔眼睫輕顫,良久,他逕自起身,默認了蘇珏給的台階。

  不知是不是錯覺,越往上走似乎冷得更厲害了。

  兩人杵在院子裡,鄭折卻像沒看到似的。

  忙著劈柴餵雞,一直到天黑了似乎真的找不到活兒幹了,才推開門,低聲道:「進來吧。」

  鄭折掃了蘇珏一眼,不禁嗤笑:「還活著啊。」

  這話說得叫人怎麼聽怎麼不舒服。

  可蘇珏眼睛都沒眨一下,反而笑容愈發惹眼:「運氣好。」

  「哼!」鄭折重重放下手裡的杯子,道,「運氣好?分明是沐禾那小子又鬆手了!」

  說完,他又忍不住嘆息:「我早就說過,心太軟的人不適合走這條路……也不知道他這麼些年到頭來折騰了點兒什麼。」

  他看著林瑔,道:「你尚在襁褓時他沒捨得對你下手,如今也因為你畏手畏腳的,你當初如果不鐵了心地進宮把他領到沐禾面前,說不準鬧不成現在這樣。」

  林瑔愣了一下,盯著鄭折艱難開口:「什麼叫……尚在襁褓時?」

  「那不然呢?」鄭折自顧自地斟了一杯酒,道,「你以為你真就那麼好運氣,能陰差陽錯地在自己親祖父身邊長大。如果不是他帶你去了京城,你早該死了。」

  鄭折掃了林瑔一眼,見他身上空空,唯一看得著的武器還是他手腕上那個鐲子,忍不住皺眉。

  轉念一想,佩劍這東西於林瑔這種世家公子而言,耍著玩比當真兵器合適,又很快舒展開眉頭。

  「你可還記得那年他送你的佩劍?」見林瑔點頭,鄭折才繼續道,「他那時候……短暫地動過一次放下的念頭。興沖沖地來找我,要我做劍鞘出來。說要回去送給他的小徒兒,怕無鞘之劍傷到孩子。」

  「但是等他回去的時候,他看到的不僅是他的小徒弟,還有他仇人的兒子,好像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把他打醒了一般。」

  聞言,蘇珏忍不住問道:「敢問前輩,子卿雖然算不得討喜,但捫心自問,這些年也不曾得罪過鍾先生。何況他也知曉,我和殷家除卻血緣這一層關係並不深厚,為何鍾先生一定要把我也算進去?」

  蘇珏想不明白,亦或者說有些莫名其妙。

  他還不夠倒霉嗎?

  身上流著殷家的血,所以從小不被父親親近,要被人戳著脊梁骨罵,要小小年紀一個人窩在破敗的宮裡吃糠咽菜。

  現在還要告訴他,因為他是殷菲柔的孩子,所以殺他是為了讓他替那個見都沒見過的母親贖罪。

  荒唐可笑,卻讓蘇珏無端心裡一痛。

  聞言,鄭折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他不是非要把你也算進去,而是你的身份,可以讓更多人記住真相。什麼都沒了的人,想要活下去,總得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你們還要問什麼?與其有這感嘆的時間,不如早些問清楚,我好睡覺。」

  「他到底要做什麼?」林瑔依舊是這個問了好幾遍的問題。

  只是鍾稞沒有給他答案,沐禾不會給他答案。

  鄭折卻不答反問:「那你知道他哥哥是怎麼死的嗎?」

  林瑔搖頭。

  鄭折道:「是因為你死的,或者說你爹你娘……反正跟你們這一大家子脫不開關係。你娘本來是跟他哥哥有婚約的,只是後來她碰上了失憶的你爹,你爹身份太特殊了,被那位柔妃娘娘身邊出去辦事的人一眼認了出來,你猜怎麼著?」

  看林瑔呆呆地不說話,鄭折笑容反倒愈發深了,卻並不顯得友好。

  那是一種很惡劣的笑,讓人渾身都不舒服。

  林瑔皺了皺眉,正欲開口時,鄭折卻又把視線放到蘇珏身上了:

  「彼時柔妃娘娘身懷六甲,作惡多端那麼些年的人,竟開始怕殺了林拾這個為江山社稷征戰多年、功德無量的大將軍會有報應落到自己孩子身上。」

  「所以她明明知道了林拾還活著,卻沒有殺他,而是派了自己身邊一個婢女到你娘身邊,找盡機會撮合二人,妄圖用小情小愛把林拾捆在那裡,不再去追求真相。」

  「只是她失敗了啊,即便算計到將軍和那個女子有了孩子,他也依舊不會放棄。這一場分明是你們之間的拉扯,卻無人注意到周家小姐的那個未婚夫要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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