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惑
2024-09-15 09:12:58
作者: SweetTKY
解惑
在鄭折的印象里,從前的沐禾提得最多的就是他哥。
因為他也沒有別人可以提起了。
而他形容的沐終,是個不同於其他自私自利的沐家人的爛好人。
所以這個大公子在家裡唯一的作用就是他的親事。
他們盼著沐終能早早把那周家的小姐娶進門,好用周家小姐那豐厚的嫁妝供養全家錦衣玉食的日子。
只是突然冒出來的林拾把一切計劃都打亂了。
沐終本就對這門親事沒有那麼在意,知曉家裡人是一副什麼嘴臉,所以在得知周梓有了心上人後願意放手成全。
甚至在得知林拾周梓遭人暗算有了孩子後,還要幫二人遮掩過去。
是周梓要跟記起一切的林拾回京,所以他才配合二人在周家演了一齣戲主動退婚。
可落在周家人眼裡,他們只會怪沐終沒有把握好這門親事,讓煮熟的鴨子飛了。
將沐終關了起來,親自上門要繼續親事。
在沐終極力反抗的情況下,一碗毒藥灌下去,只為讓他能由著自己擺布。
「所以沐家那大公子哪裡是病死的,分明是因為不夠聽話,被家裡人生生毒死的。你說說,他這是受了哪門子的無妄之災?」
林瑔默默聽著,心裡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
好像是知道了一直想知道的事情,卻又被巨大的信息量沖得腦子都轉不過彎兒來。
良久,林瑔才艱難開口:「他想為沐家公子報仇,又和燕月有什麼關係?燕月如今毒霧蔓延,死傷無數,就挨著大蘇邊界,再這樣下去,連帶著大蘇也要遭殃。」
鄭折道:「你總得叫他找個能出氣的口吧。若論恨,我不比他少半分,我也想同他一起報復。可是……我還有個兒子,我最起碼還有點兒盼頭,我做什麼事得先為他考慮。可是沐禾不一樣,他可真是什麼都沒有了。」
「有我!」林瑔有些急切,「他是我師父,是我父親,只要我在一天,我便會在他膝下盡孝,他為何…為何一定要……」
這是個傻問題,林瑔明白的。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可是如果面對的是鍾稞,林瑔還是想問這個傻問題。
因為這諸多事情一旦暴露,鍾稞必要背負諸多罵名,從此再也不能安穩地生活。
蘇珏捏著林瑔的指尖的力度又更重了些,他不好開口,只能用這樣的方式安撫林瑔。
可這一點安撫在心中無限痛苦中已經沒有那麼大用處了。
林瑔抖著手,把先前謝縈給他的藥丸往嘴裡丟了一顆。
既壓制住了蠱蟲,也能暫時平心靜氣。
見狀,蘇珏皺了皺眉,卻也沒有說什麼。
鄭折見他這樣,反倒嗤笑一聲,不屑道:「你?你算什麼?」
「我說過了,他哥哥本是受你們一家牽連而死。可他陪了你這麼多年,到底是心軟了,連帶對著這位五皇子殿下也再下不去手。那麼能把事情鬧大要全天下都牢牢記住當年真相的路就只剩一條了。」
鄭折說到這裡不免一頓,眸中閃過一抹掙扎,又很快故作輕鬆地道:「不過這對大家來說也是好事,畢竟從那之後,世上就再無燕月了。」
什麼叫再無燕月?滅國?
蘇珏眉頭緊鎖,想了想那日燕月那邊男女老少俱全組成的大軍,一個猜測緩緩從心底冒了頭。
只是這想法有些太過大膽,連蘇珏自己都嚇了一跳。
但當他觸到鄭折的眼神時,那個猜測又愈發清晰起來:「鍾先生……要屠國?」
鄭折不置可否。
見狀,蘇珏面色愈發沉重,下意識偏頭,對上林瑔震驚的眸子。
鄭折道:「刀割在自己脖子上才知道疼,大蘇百姓最畏懼的就是燕月,他將燕月當作跳板,從此人人都會記住他兄長枉死。」
「你父親是全大蘇百姓心裡的將軍,和你母親遭人暗算有了你,可他們都在回京傳遞消息的途中死了,所以他們的關係也不會有人敢說什麼。」
「至於你,沐禾做了什麼對你也不會有分毫影響,畢竟誰也不會對林拾將軍僅存的血脈加以苛責。退一萬步來講,你也還有你祖父護著。」
「所以他早在遊走於燕月和殷家布下這個計劃時就已經為你打算好了。讓我告訴你這一切,一是為了給你解惑;二,則是想看看當你知道一切真相後會怎麼做。」
林瑔緊咬著唇,垂著腦袋,鄭折不太能看清他的神色,卻能看到林瑔整個人都有些輕微地顫抖。
須臾,他像是終於忍不住一般,從喉嚨擠出一聲嗚咽,隨後一發不可收地大哭起來。
蘇珏伸手攬過林瑔的肩,也頂多是幫他調整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
沒有叫他別哭。
這般痛處,若真憋在心裡,才要憋出毛病來。
林瑔抽噎著,連話都有些說不清了:「那…殷家……殷家為何要……要……」
蘇珏拍著他的背,替他問完了想問的:「殷家當年為何要與燕月勾結?」
聞言,鄭折有些玩味地看著蘇珏,問:「你不知道?」
蘇珏沉聲道:「我出生的時候殷家已經衰敗了,我知道的和別人知道的沒什麼兩樣。」
「嗯,也對。」鄭折點點頭,「貍貓換太子,換的一定要是大蘇的太子嗎?」
聞言,蘇珏林瑔皆是一愣。
鄭折卻幽幽道:「畢竟燕月王是被殺的,在那之前他一直身體康健,安平公主嫁過去那麼些年,誰也沒說過二人沒有孩子啊。」
「不可能!」蘇珏反駁道,「燕月王無子,王位才會交由兄弟!那一任的燕月王……」
「安平公主嫁過去可不是做王后的,只是燕月王從前並未娶妻,才叫你們忘了這件事,她是死後才被燕月子民尊為王后。難不成大蘇就會讓一個有著外族血脈的孩子繼承大統?」
蘇珏沉默了。
鄭折這話說得在理,有著外族血脈的孩子,無論在哪裡都是不可能繼承大統的。
而不能繼承大統又無父母庇佑的前任皇帝的孩子,無疑會成為新王的眼中釘。
所以就算安平公主和燕月王真的有孩子,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離開燕月。
「世上諸多巧合,偏偏就是聚在了一處,安平公主曾與殷三公子在和親路上匆匆見了一面,偏偏公主又是他註定得不到的人了,為此多年抓心撓肝。所以接受了和公主換孩子的條件,作為交換,公主則告訴殷三公子蘇家的秘密,成就了他。」
所以殷三公子喜得貴子一夜開竅是因為知道了蘇家的秘密逼著皇帝不得不重用他。
所以,那所謂貍貓換太子的傳言是為了遮掩那孩子的真實身份。
所以殷家和燕月勾結是因為如今的殷家人本就是安平公主與燕月王的後代。
而打著當年傳言的名號謀反只是為了混淆視聽,他們真正的目的還是要滅了大蘇為那位燕月王報仇。
太后也並不是因為和丞相意見不合鬧翻,而是她違背了殷家一直以來想做的事。
鍾稞知道了一切,把自己也攪進這場局裡,只為讓水更渾。
林瑔苦笑,卻又止不住眼淚,樣子愈發狼狽。
他早該想到的,作為沐禾來講,他從一開始就告訴了眾人他的目的。
沐禾,沐終,他本就是為了替他哥哥討一個結果而來。
蘇珏倒是還好,除卻方才剛聽到時懵了一瞬,接下來依舊面不改色地那袖子給林瑔擦臉。
等兩個袖子都被鼻涕眼淚糊滿了,就翻起來露出裡面的衣袖繼續擦。
一邊擦一邊不動聲色地把手遊走到林瑔睡穴附近,趁林瑔不注意,低低喚了聲「清塵」,然後點向了他的睡穴。
見狀,鄭折有些驚訝,他道:「你倒是比我想得要鎮定許多。」
「說鎮定倒也不然,我覺得很驚訝。但從情感的角度來講,我不覺得這裡面有什麼人或事是能讓我覺得難以接受的。」
蘇珏連裡衣的袖子也掀起來了,直接用胳膊給林瑔擦臉。
哭也是一件很累的事,後面還有很多事是林瑔必須要自己面對的,他得好好休息了。
蘇珏盯著林瑔在燭光下若隱若現的半張臉,問:「我們體內的子母蠱,怎麼解?」
「這個簡單,挖出來就行了。如果不願意,那把你體內的母蠱挖出來讓他服下也行。子母蠱在同一個人體內母蠱會吞噬掉子蠱,而沒有再屬於母蠱的子蠱後,用不了多久母蠱也會死。」
蘇珏又問:「那我父皇體內的……」
「那就不要問我了。」鄭折抿了口茶,道,「你父皇體內的毒還有其他那一堆亂七八糟的都不要問我,我解不了。」
蘇珏蹙眉:「解不了?」
鄭折倒是神色坦然:「我不如沐禾,有問題嗎?他師父是個老醫仙,我從孩童時期求到十幾歲他都不肯要我,認識沐禾不到三個月便要收下這個徒弟。所以我從天賦上不如他,學得也始終差了一截兒,辦不到就是辦不到。」
蘇珏點點頭,倒也沒有再追問:「那好,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鍾先生原本沒打算讓我活,但是因為沐止,所以又放了我一次,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