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馬
2024-09-15 09:12:39
作者: SweetTKY
掉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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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盛緊盯著林瑔不放,一個小孩子他倒是不放在心上,就算讓他鬧也折騰不起多大的風浪來,就怕他們身後也還有什麼人。
可等了許久,大殿內還是一片風平浪靜。
殷盛稍稍放鬆了些許,好整以暇地看著林瑔。
林瑔捏緊袖中的匕首,許是太過用力的緣故,鋒利的刀刃劃破了自己的皮膚,頃刻間衣袖上便沾了不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血。
林瑔擡頭看了看蘇珏,寡不敵眾,縱使他本事再高,面對這麼多人也落了下風。
殷盛有些玩味地看著萬分糾結的林瑔,張了張嘴,正想說些什麼,下一秒,林瑔從袖中拽出匕首,竟反手抵在蘇瑾安脖子上。
林瑔冷聲道:「你無非就是覺得我們有所顧忌,可若陛下死了,你的底牌也就沒有了。」
殷盛聳聳肩,不以為然:「他死了不正好讓我得償所願?清塵公子,你犯糊塗了!弒君之事,你不敢。」
林瑔不見惱怒,反而笑了起來,神色格外鎮定:「我為何不敢?陛下死了,我與謙王殿下沒了羈絆,自然可以義無反顧地拉著諸位一起死。只要這天下還是蘇家的天下,林瑔便無愧吾主。」
蘇瑾安強撐著笑了笑,道:「說得極好,我朝仍有忠君之士,願意輔佐君主勵精圖治、開創盛世。退一萬步來講,大蘇就算真的走到強弩之末,改朝換代也輪不到你們這些燒殺劫掠、為禍百姓的亂臣賊子!」
蘇珏略微分神一瞬,朝兩人這邊看了一眼,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林瑔說得有氣勢,可分明怕得打緊,弒君他自然不敢,無非就是要拖延時間。
可也就空口白牙幾句話,就算真能把殷盛繞進去,也唬不了他幾時。
大殿內還是一片無聲對峙,大殿外一行人卻早已悄無聲息地逐漸逼近。
林太傅眯了眯眼,他們下手還算利索,瞧這樣子是殷盛一行人等是暫時沒有發現。
可如今蘇珏林瑔和蘇瑾安都還在裡面,要控制住殷盛幾人還得保證蘇瑾安幾人的安全,著實是個問題。
林榭眉心微蹙,打量了四周半晌,終於把視線落到一棵極高的樹上。
他壓低聲音,道:「阿爹,能否給我把箭囊取過來。」
林太傅瞧他一眼,有些猶豫:「你是說……」
他自然知曉自己的兒子是什麼水準,說百步穿楊也不為過。
可如今事關重大,他也實在不放心……
他這邊還出著神,臨風這小子耳朵倒是好使得很,已經取了箭囊過來遞給了林榭。
林太傅眉心緊鎖,露出幾分不贊同的意味,還沒等他說什麼,臨風已經連忙開口:「太傅!讓潯翊公子試試吧,若要打要罰,您等這些爛事都弄清楚來再罰臨風也不遲。這般拖著公子他們的處境才愈發危險,何況若是真有什麼,公子……也一定會護陛下周全的。」
聞言,林榭擡手在臨風腦袋上拍了一巴掌:「說點兒吉利話行不行?」林榭頓了頓,神色複雜地看了林太傅一眼,微嘆一聲,勉強擠出一個寬慰的笑來,道,「阿爹,等我把那王八蛋制住了,回來跟您說件好消息。」
語罷,也不待看林太傅是什麼反應,轉身就走。
林瑔得活下來,他大哥的獨苗苗,沒道理還要卷進這場紛爭里為別人的利益而死。
林瑔只感覺左眼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糊住了,看不清東西,下意識擡手一抹才發現自己額間一層冷汗,有的已經順著臉頰往下落了。
不用想也知道他現在臉色稱不上好看,殷盛看他時談不上什麼緊張警惕,更多是趨於一種玩味的笑。
蘇尹嗤笑一聲:「也就會嘴上說說,真要是……」
誰知他話沒說完,就只聽一聲悶哼和刀子破開皮肉的聲音。
蘇尹面對旁人說話時總習慣微微仰著頭,殷盛也被他剛才開口擾了心神。
其他人注意力大多還是集中在蘇珏身上,這一下,才全被林瑔叫了回來。
林瑔動作極快,沒人注意到他方才做了什麼,只見如今蘇瑾安胸前一片血漬。
林瑔垂著頭,手上還握著一把帶血的匕首,正懸在那片血漬上方。
不知為何,林瑔有些發抖,饒是如此,他還是朝殷盛和蘇尹輕蔑一笑:「我便是做了又如何?」
就趁眾人都愣愣地盯著他瞧的一瞬,一支羽箭破空而出,直直貫穿殷盛腹部。
林瑔這才像卸了力氣一樣,突然開始落淚。
他不是想哭,因為疼,疼得忍不住落下的生理淚水。
門外一片嘈雜,林瑔眼前發黑,只隱隱約約看到一群人朝這邊跑來,隨即就天旋地轉地往後倒,頭重重磕在地上。
疼是真疼,又被一個人飛速地從地上攬起來,輕輕晃了兩下。
林瑔蜷縮著手指,笑了聲:「非要晚這一步,不成,摔蒙了,回去我可不替你管那亂七八糟的事了。」
蘇珏勉強笑了笑,眼眶微紅,挽起林瑔的袖子,只見血淋淋一片。
林瑔呼了口氣,精神一放鬆反倒更疼了,不過整個人看著反而比剛才好很多。
殷盛是這一班子人的主心骨,他一倒其他人也就自亂陣腳。
一場宮變,幾乎是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也是,皇帝早就不是那個任人擺布的皇帝了,殷盛背後也不再是那個把控朝堂數十年的殷家了。
既然知道了,蘇瑾安又怎麼可能一點準備都不做?
方才林瑔和林榭遙遙對視一眼,看到林榭手中的弓大底猜到幾分,只是殷盛向來警惕,若不做點兒什麼分散下他的注意力恐怕林榭很難得手。
只是真要他捅蘇瑾安確實不可能的,這手法稱得上拙劣,但能讓眾人愣神一瞬間就夠了。
蘇珏道:「對自己倒能下狠手。」一片白皙的胳膊上捅了個對穿的大口子,光是看著都叫人膽戰心驚,林瑔還抹著眼淚嫌丟人。
蘇珏半開玩笑道:「若是我,現在應該滿屋子滾著嚎叫。落兩滴淚,有什麼大不了的。」
這滿屋子裡縱使有醫師也該先緊著蘇瑾安,其次還得保住殷盛的命回頭還要問話,最後才能輪到林瑔。
那廂謝縈正替蘇瑾安診治,面色愈發凝重。
林瑔摁住要去叫人的蘇珏,他這算起來也就是拿刀劃了一下,看起來嚴重罷了,敷上藥好生將養著用不了多久便能好。
秦艽自己在後邊蹦躂了半晌,最後抱著一堆從身上抖摟下來的藥瓶一股腦全塞給了蘇珏。
須臾,眾人才算安定下來,唯有謝縈那邊,骨節分明的手指摁在蘇瑾安腕上,眉頭就再沒舒展過。
林太傅神色焦灼,忍不住道:「如何?」
殷盛嗤笑一聲,道:「別白費力氣了,早就說過了,這東西沒有解藥。」
謝縈欲言又止半晌,看了看林太傅又繼續替蘇瑾安診治,如此往復幾次,才終於有些無奈地輕輕搖頭。
「你搖頭是什麼意思!」
人群中不知是誰突然開口,呼吸急促,顯得格外緊張。不知怎的,林太傅聽這聲音總覺得有些熟悉。
謝縈垂下頭,低聲道:「至少我現在沒辦法,至於研究解藥……陛下能不能撐到那時尚未可知。」
那人似乎真是氣急了,快步從人群中走出來,一把揪住謝縈的衣領:「怎麼?你們家不是號稱天下第一的煉藥世家嗎?你竟連這點本事都沒有?」
謝縈微微蹙眉,覺得奇怪:「這位公子,您這樣是不是有些太不講道理了?您說我學藝不精我認了,可這突然上升我的家族又是何意?」
「我……」那人一時語塞,偏過頭去看向蘇瑾安,抓著謝縈衣領的手愈發用力。
林瑔瞧了那人半晌,突然來了一句:「你的人皮面具沒粘好。」
聞言,那人下意識就去撫自己的臉,怎麼看怎麼不對。
無需誰多言,離得近的已經自動將他圍了起來。
蘇珏與林瑔對視一眼,蘇珏微嘆,揚聲道:「我信紊安定會全力救治父皇,可這事誰也說不準,事到如今,您還想繼續瞞下去嗎?當然,只要您說想,子卿絕不阻攔,這就命人送您離開。」
聞言,林太傅眉心微蹙,瞥了蘇珏一眼,又很快把視線落回那人身上。
誰知那人苦笑一聲,突然變了聲音:「煩請師父,叫旁人都先下去。」
聞言,林太傅驟然愣住,怔在原地不知作何反應。
見狀,蘇珏微嘆一聲,擺擺手:「都先下去,瞧瞧還有沒有躲遠了,都帶回偏殿好生安置。」
不多時,殿內便空了大半。
殷盛被綁起來扔在牆角,上下打量了那人半晌,只覺得熟悉,卻印象不深,一直到那人摘下人皮面具才驟然反應過來,滿目訝然:「蘇謙霖?你竟然還活著!」
蘇謙霖沒理他,先是朝謝縈行了一禮,道:「方才多有得罪,還請謝縈公子見諒,請您定要竭盡全力救他。」隨即對著林太傅卻不知道說什麼好,直挺挺地跪下,最後說出口的也只有一句,「師父。」
林太傅欲言又止半晌,反倒讓氣笑了,他微微仰起頭,其實也不知該作何反應。
林瑔有些擔憂,默不作聲地走到林太傅身前,他這一動,蘇珏自然也跟了過來。
林太傅轉頭看向二人,問:「你們兩個都知道。」雖是詢問,卻用得無比肯定的語氣。
林瑔無聲點頭,蘇珏道:「從前我獨自一人在宮中時,多虧了謙叔常常照拂。」
林太傅踉蹌幾步,不住點頭:「好,好得很啊!孩子都大了,事事都瞞著我,行,不如說說,你們還有什麼沒告訴我的!」
他本是氣急了隨口一說,這時候也不指望有誰敢開口說什麼,誰料林榭就是那個膽子大的。
湊上前來把林瑔往過一推,道:「阿爹,我方才跟您說的,告訴您的好事兒,您看,您親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