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叔

  小叔叔

  「所以……」林榭深吸一口氣，「若王樊現在在幾位公子家裡，就趕緊尋個由頭處置了吧，也免得惹個一身腥，害人害己。」

  蘇珏抿了抿唇，朝林榭扯出一個笑來：「多謝公子好心提醒，這樣的人，家裡自是不敢再留他了，對了，還未曾請教過公子姓名。」

  「你說我？哦，我姓林，單名一個榭字。」

  聞言，除阿止外的幾人皆是一愣，三人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看向林榭。

  林榭被幾人突然變了的眼神看得有些毛骨悚然，道：「怎…怎麼了嗎？」

  

  林瑔小心試探道：「哪個榭？」

  「朱榭雕闌的榭……你們能別那樣看著我嗎？」林榭忍不住往後退了退，看向唯一一個沒有死盯著他不放的阿止，「他們……這什麼情況？」

  聞言，阿止臉上顯過幾分茫然，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蘇珏對著眼前的人上下打量幾番，若是細看，其實也是有些像的：「林榭公子的字……可是潯翊二字？」應當不至於這麼巧吧？

  林榭訝然：「你怎麼知道？」

  蘇珏一時語塞：「我……」

  林瑔沉默半晌，努力無視心中那抹異樣，看著面前同自己差不多大的林榭，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最終咬咬牙，別過臉去，朝林榭認認真真地行了一禮：「晚輩清塵……見過小叔叔。」

  林榭：「……」

  林榭：「啊啊啊啊！你說什麼東西？！」

  臨風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也未曾料到事情會發展成如今這個局面。

  阿止這才明白是出了何事，突然想到臨風進林府前說的那句話，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臨風，你今日這嘴，是開了光的嗎？」

  臨風面上顯而易見的驚慌：「我…我就隨口說說，哪知道他……」他還真是啊！

  林榭一把薅起林瑔，隨後在原地來回踱步：「不對，肯定不對！咱們先捋一捋，這…怎麼也不可能是……」

  說到這，林榭自己都辯解不下去了。

  他們林家出名的除了他爹和他那英年早逝的大哥，也就是這個素未謀面的撿回來的小侄子了，想記不住有這麼一號人也難啊。

  林榭蹲下身去一陣抓狂：「你沒騙我？你真沒騙我？你們怕不是什麼人派來誆我的吧？嚇死我繼承家產？果然，我娘說得對，我這個腦子不適合她沒在時隨便放人進門來，容易出事！」

  林瑔語塞，好看的眼睛中閃過可能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嫌棄。

  林榭反應著實過激了些，給林瑔一種自己很見不得人的感覺，而且要憋屈也該是自己先憋屈才對啊。

  有個比自己才大幾歲的小叔叔，又不能不認，不該是自己比較不痛快嗎？

  但這話他自然不會朝著林榭說，於是轉頭看向蘇珏：「我很丟人嗎？」

  蘇珏忙不疊地搖頭，語氣中滿是討好：「沒有，清塵是我整個皇子府最拿得出手的門面！」

  林瑔顯然是滿意他這個回答的，涼颼颼的目光又重新落回林榭身上：「所以，小叔叔你……」

  「你別叫我小叔叔！」林榭避之不及，持續崩潰，「作為我爹的孫子孫女，其實我聽聽就好的，你們沒必要出現在我面前啊！」

  臨風有些好奇：「為什麼？」

  林榭一臉生無可戀：「我才剛剛二十歲啊，才弱冠！幾個月前我那遠在京城的親爹才過來為我行了冠禮，你讓我怎麼接受我有一群年紀最小的都有十幾歲的侄子侄女！」

  蘇珏林瑔臨風阿止：「……」

  林瑔擡手揉了揉眉心：「罷了，左右來這也不過是問你那幾句話，如今事已了了，也該走了。」

  林榭一臉苦大仇深，聞言，反倒又叫住了他們：「誒，等會兒！」

  林瑔：「還有事？」

  「記得把那個王樊打發出去啊！要不然你家就不能要了……誒不對，誰家啊，是在阿爹家裡還是在你和他現在住的皇子府啊？差別好像不大，霍霍的都是林家人。」

  林瑔閉了閉眼，不太想搭理他。

  「別不說話啊，你聽見沒？林瑔！」

  「這個……小叔叔……就不必記掛了。」蘇珏笑容微僵，「王樊，死了。」

  林榭震驚：「死了？不會是你殺的吧！我聽說專門有人等著拿捏你的把柄呢，萬一讓人知道了那還了得？」

  蘇珏臉色更難看了，卻還是強撐著一抹笑對林榭道：「自然不是，小叔叔您多慮了。」最後幾個字聽著幾乎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林榭還想說些什麼，卻聽門外一道和藹女聲傳來：「潯翊，我聽底下的人說，家裡來客人了？」

  林瑔微怔，抿了抿唇，眼裡不自覺地帶上幾分好奇朝門外看去。

  臨風也略有些興奮，探著個腦袋，往外面看。

  「阿娘，您回來了。」林榭趕忙迎出去，攙著林夫人的胳膊進來。

  林夫人朝他笑笑，視線落到林瑔幾人身上，忍不住怔了一瞬，隨即擠出一個笑來，道：「這都是誰家的孩子啊，模樣生得真好。潯翊，這都是你邀來家裡的？怎麼不叫人上茶，怠慢了客人。」

  面前這婦人與畫像上相差不多，終歸是那溫溫柔柔的氣質，林瑔一眼便認了出來。

  只是還沒等他一聲「祖母」喊出口，林榭便率先道：「娘，他叫林瑔，字清塵，京城來的。」還擠眉弄眼，一臉「娘你懂的」的神情。

  林瑔：「……」

  林夫人一愣，恍然道：「清塵，那便是扇涯抱回家去的那個孩子了。說來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你，從前總想著有緣再見，可等到了這個緣，你竟已經這麼大了！」

  扇涯，是林老太傅的字。林夫人叫著自然並無不妥，可是林瑔卻應不得。只得垂眸不語，靜立在一旁。

  好在林夫人也並未揪著他不放，轉頭朝蘇珏點了點頭：「五皇子殿下。」

  蘇珏微微一笑：「夫人客氣，叫我子卿便是。說起來年幼時父皇還叫我給太傅他老人家送了一盞拜師茶，若這麼算，我還該叫您一聲師娘。」

  林夫人輕笑一聲，看起來頗有些無奈：「別說那個，其實陛下叫你給他做徒弟，多少是有些不合適的，這麼些年，他怕是也沒讓你管他叫師父，這聲師娘，也就免了吧。說起來，我倒收著了他的信，你們兩個不是受陛下差遣到荒鷹城辦事的嗎？怎麼又跑來這邊了？」

  林瑔絕口不提王樊之事，只道：「祖母放心，此事和祖父無關，是我們自己跑來的。荒鷹城那邊的事弄清了，又不想回京，這才到處轉悠，碰巧祖母和……和小叔叔住在這邊，我們便來拜訪一番。」

  林夫人自然也不是傻的，林瑔此番說法，也就是擺明了不想告訴她。

  林夫人也不強求，索性避開這個話題：「這樣啊，大老遠地來一趟也不容易，便留下來住幾天吧，我這幾日約了李家的夫人到寺里去聽禪，也不擾你們，叫潯翊領你們四處逛逛去。」

  「啊，娘你又要出去啊！」

  「潯翊。」林老夫人加重語氣，沒叫林榭往下說，「潯翊，我留你侄兒在家多住幾天，他們大老遠的出一趟門也不容易，肯定帶著些人手，你好好照看著，叫人打掃了屋子給他們住，這幾天你可莫要整出什麼么蛾子來。」

  林老夫人幾句話已經安排好了，她說的是留自家的孩子，連手底下的人都想到了，林瑔更是沒得說了。

  幾人只得應下，說是去把人都領過來。

  待送走蘇珏幾人，林榭才終於被允許開口：「娘，您是不想叫他們回去嗎？」

  林老夫人微嘆：「能看出這點來，你也終於算是有點子心眼兒了。你爹來信了，說是京城那邊又出了事，他們兩個估計還不知道。丞相門生聯合上奏，給陛下施壓，打著已有皇子及冠理應歷練的名號，似乎是想叫陛下從手中放出一部分實權分與皇子。如今弱冠的皇子不過大皇子和二皇子兩人，二皇子又素來病弱，擺明了就是要給蘇尹謀權。這事怕是一時半會兒鬧騰不完的，這一趟渾水，此時回去能有什麼好事？既然碰巧讓我們遇上了，便拖他個一時三刻也好。」

  說著，林夫人忍不住朝方才林瑔幾人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

  林榭問：「娘？怎麼了？」

  林夫人嘴唇動了動，最終化為一聲低嘆：「你大哥若是有個兒子……那孩子同他很像。」

  「聽祖母那意思，八成是京城裡出事了。」林瑔低嘆。

  「嗯？」臨風歪了歪腦袋，道，「公子，可是夫人她剛才什麼都沒說啊！」

  林瑔掃了他一眼，又是一聲低嘆。

  蘇珏輕笑一聲，道：「學聰明些吧，半大個皇子府還指著你做事兒呢。夫人先前說的，她分明知道我們領了差事，是要回去交差的，卻還是開口留人，還直接叫你們家林四公子去忙活這些活計了，那必然是太傅來的書信上還說了什麼，京中出了事，夫人才打算留我們些時日。」

  阿止皺著眉，嘴裡念叨著掰扯了半晌，還是鬧不明白，忍不住道：「這裡面竟還有這麼些門道。」

  林瑔聞言又掃了阿止一眼，轉頭看向蘇珏，滿臉懷疑：「你確定這真的能行？」

  蘇珏笑道：「什麼能不能行？清塵公子發號施令，他們只管聽就是了。」

  阿止怔了一瞬，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嗯？」

  「嘖，傻子！」臨風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殿下公子要提拔你呢，以後啊，你就跟我是一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