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隨便編
2024-09-15 09:10:06
作者: 青衣呀
你隨便編
江南分局辦案中心。
天黑了,但燈火通明,人聲鼎沸,一條走廊拉開審訊室。
廖俊傑手舉碩大的套頭式監聽耳機,在三個審訊室間來回溜達。
跟金榮和趙小琴坐過的訊問室不同,審訊室針對嫌疑人,帶手銬、柵欄和單向透視玻璃,對一般市民來說,威懾性很強。
審訊室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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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提子攤開五寸灘中學的紀念相冊。
2009年共有5個畢業班,每班四十多個學生,再加上十來位教師,每張臉只有拇指蓋大小。
崩牙遠視,費勁看兩排不想看了。
「警官,不是我不配合!真看不清。」
「慢慢看,管飯,你宵夜想吃啥?」
馬提子長腿架上辦公桌。
崩牙提條件。
「要不,先給我換到不戴銬子那種房間去?」
「那不行,待會兒還審你偷東西的事兒,不然今天啥結果沒有。」
「那我認不到!」
崩牙一聽火了,把相冊摔到地上。
兩個警察都不撿。
馬提子悠悠把電腦轉個方向,給他看清楚。
「你拼那個人臉太抽象,沒法兒用,但你長得挺有特色的,最近公交站台的監控鏡頭升級了,我們同事拿素材比對了下——」
鏡頭裡,崩牙緊貼著一位老婦人上公交,排隊刷支付碼,還沒落座呢,已經摘了人家的金手鐲揣進兜里。
動作之快,放慢速三十二倍才看清。
「今年金價高,這鐲子估摸超過三萬塊,算『數額巨大』,可判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審訊室B。
范立青換了制服戴了蓋帽,正襟危坐,頓了頓手上的材料。
頭一擺,小虎抓住蔣森的手按在指紋膜上取樣,蔣森沒反抗。
范立青問,「不敢回家睡覺什麼意思?」
「那不是殺人現場麼?」
「誰說的?電視新聞不是這麼報導的。」
「那是我家,警官,我又不傻,雖然我沒親眼看見——」
蔣森笑了下,兩指點點自己雙眼,再點向范立青。
「摔死個人,你們抓了我老婆,扣留我四十八小時,放出來一直跟蹤我,這幾條加起來,是人都知道什麼意思了。」
「你說說什麼意思?」
蔣森直言不諱,「你們懷疑是我,或者我老婆,殺了那個人唄。」
「哪個人?他有名字,而且你認識他,他死了,你無動於衷?」
「認識又怎麼樣?我認識多少人吶,而且我有不在場證明。」
蔣森把胳膊往前一送,拽的二五八萬。
「我樓都沒上,警官,我話放在這兒,那天樓下圍了那麼多人,你但凡找到一個目擊證人,證明我上去過,我跟你姓!」
「別了,我們老范家裝不下你。」
蔣森聽到這句,疑惑地看看桌上名牌,范立青。
他縮了下,但和金榮不同,他很快壓抑住了情緒,不過臉上還是露出一種冷峻又漠然的怪異笑容。
范立青故意忽略了,「為什麼用座機報警?」
「車子沉了,電話沒撈起來。」
「不是為了剛好站在監控底下,製造不在場證明?」
「我車子沉那哈兒哪曉得他要跳樓?」
「那你啥子時候曉得的?」
「……我不曉得!從來都不曉得!」
「不信你問定損員,我加他微信都記紙條。」
范立青說,「車載定位三點五十六分掉線,四點五十五分你手機還有一條通話記錄,你意思是水鬼撿到手機,跟你老婆打電話?」
蔣森沉默了片刻,兩害相權擇其輕,命案和騙保,他必須選其一。
「好嘛,沉塘是我故意沉的,就是騙保,手機沒沉。」
「沉塘之後你做了什麼?」
「打車回家,定損員幫我下的單,你們可以查。」
「有訂單也未必是你坐在車上。」
「不是我是哪個?」
蔣森簡直不曉得她在說啥子。
「我只是說有這個可能性,前幾年滴滴經常出事故,車載監控會拍車廂內畫面,可惜後來乘客認為侵犯隱私,取消了。」
蔣森說,「你們可以把司機喊來認人嘛!」
「找了,但是十幾天了,一天三四十單,沒記到你,而且你人頭那麼熟,各種群加起來,認識一千多個司機,說不定他是你熟人,幫你做偽證?」
「還有什麼辦法能證明你的行動軌跡?」
范立青態度很溫和,娓娓道來,不像警察,倒像跟他一起想辦法的律師。
蔣森很想觀察她的表情。
但檯燈瓦數很高,熾熱白光打在他虹膜上,她的臉隱藏在過曝範圍內,望過去白茫茫一片。
「警方現在的假設是,你沒有回家,直接打車到江南分局門口,五點鐘接走金榮,在舊廠街某個地方毆打他致死,然後偽裝成醉酒的樣子,由你老婆攙扶上樓,從天台推下去——」
蔣森急了。
「我根本不曉得金榮在警察局,怎麼會在門口堵他?」
「你們認識,他可以告訴你。」
蔣森一愣,自暴自棄把銬子往桌上一砸。
「那你們就隨便編嘛!」
范立青笑笑。
「編也要編圓,你後頭還要上法庭。」
她調整檯燈的角度,讓他看清她拿起遙控器,關掉懸在屋角的攝像頭,然後闔上筆記本電腦,小虎見狀,直接起身出去了。
蔣森猝不及防,「幹嘛?你們要幹嘛?」
「這是我第一起命案,破掉這個案子我就能轉正,幫幫忙。」
范立青走到他跟前誠懇地拜託。
「你不能硬栽給我!」
范立青攤手,蔣森滿以為她要說『我可以』。
但還好,她只是說,「那就給我個突破口。」
「啥子意思?」
「剛才那個假設,推翻任何一個點,就可以全部推翻。」
蔣森簡直沒有辦法。
「我真的沒來過你們分局!」
「從梅溪鎮回來要一個多小時,你路上就沒遇到啥子事?車禍,剮蹭?司機有沒有跟朋友閒扯?吵架?你曉得的嘛,都是邊開車邊干別的,有麼得?」
「你好好想下,給我個故事。」
范立青坐回椅子上,翹著二郎腿閉目養神,等他『隨便編』。
但通通沒有,那天路況特別好,唯一一次急剎是有條野狗竄出來。
「有條狗?」
范立青沒好氣地否了。
「哪條縣道上沒得狗?」
蔣森想破腦袋想不到別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小虎在外頭輕輕敲門。
「范姐,太久了。」
范立青嘆了口氣,放棄。
「小虎,幫我拿張逮捕證申請表。」
蔣森脫口而出。
「我在車上跟我老婆打電話,免提外放的,可以嗎?」
「司機聽到也不記得啊。」
「滴滴有錄音監控,防止司機開黃腔。」
「是麼?」
范立青興致來了。
「每單都有?你還是專業喲,我都不曉得。」
開門叫小虎,「跟滴滴聯繫下,調監聽。」
蔣森暗暗咬牙。
很多司機會破壞錄音設備,就像他關掉定位器,平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天那個司機禿瓢大肚子,看長相就色眯眯不老實。
他現在就是賭一把,希望監聽效果剛剛好夠確認是他,又聽不清內容。
小虎回來開音頻,收音效果一般,但能聽清。
「你別讓他來!」
「誒,不是這句。」
小虎擺弄設備,「是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