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體腦組織

2024-09-15 09:09:52 作者: 青衣呀

  人體腦組織

  當天晚上的小組會議,法醫王隊列席,並率先發言。

  「六零一餐桌上有人體腦組織,具體地說,是腦脊液混合血液,及少量食物殘渣,啤酒瓶底部最多,桌角附近地板上也有,另外,椅背、牆上、電視上,有飛濺的血液點漬,經檢驗證實,血型與現場女受害人不符——但與金榮相符,進一步確認是否是金榮,還需是要等待DNA比對。」

  除了廖俊傑和范立青現場知悉,其他人都很意外,一個個張口結舌。

  「什麼?那玩意兒是人腦漿子?我還以為是蝦腦!」

  馬提子扼喉慘叫,噁心的直反胃。

  王隊落井下石。

  「蝦腦不是小龍蝦的腦漿哈,是胰腺,性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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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惡趣味蓬勃而出,「我看你不挺愛吃的嗎?」

  「嘔——」

  馬提子想起范立青狂吐噴射的畫面,金榮破布娃娃一樣稀爛的腦袋,以及王隊斂房垃圾桶里油污污的一次性手套,背面大口吸氣,使勁兒掐人中。

  廖俊傑端坐在長條桌頂端。

  「DNA確認的話,六零一,很可能就是第一案發現場。」

  這話擲地有聲,眾人的目光頓時變得意味深長。

  也就是說,此刻滯留醫院,等待觀察期的衛蔚,從家暴受害人搖身一變,成了命案的主要嫌疑人,而蔣森的不在場證明,也顯得十分刻意了。

  「哇!范姐,你真行!」

  斯文最先反應過來,喜氣洋洋推范立青的肩膀。

  大家七嘴八舌,「要沒有范姐,這兩個案子就不相干啊!」

  「那種飛濺的油印子,隨便收拾收拾就看不出來,除非做魯米諾。」

  「一般入戶詢問,誰做魯米諾啊?!是不是范姐?」

  「等我們查一大圈兒,發現蔣森原來就住在這兒,那他在樓下打電話報警就合情合理了,這反而解除了他的嫌疑,說不定最後把金榮定成自殺。」

  王隊不樂意了,翹起大拇指指自己,「自不自殺,我定,啊!」

  「一樣啊!」

  十二法學專業,比法醫還嚴謹。

  「等您過好幾天才確定金榮不是自殺,我們就算衝進去,把每家每戶翻個底朝天,全屋做魯米諾,也晚了,人家早全屋刮膩子刷漆,破壞完。」

  王隊翻白眼,「我攔著你現在衝進去了?」

  「沒證據,檢察院開不出《入屋搜查令》啊!」

  「找個藉口嘛,你看人家小范,不就誤打誤撞,撞上了嗎?」

  「別吵!衛蔚我來審,提子!」

  廖俊傑拍手叫大家靜靜,目光掃過去,馬提子剛漱了口溜回來。

  「通知醫院,轉進監管病房。」

  這邊范立青問,「酒瓶上採集到指紋了嗎?」

  「有,瓶頸上採集到三枚,拇指、食指、中指各一,食指印沾血,但沒有蔣森的指紋做比對,還不能確認或者排除他。」

  范立青問,「確認指紋是不是就能確定兇手?」

  「不不不。」

  王隊高深莫測地搖手指。

  「目前我還不能確定究竟是擊打致死,還是墜樓致死,更加不能確定,這支酒瓶就是唯一的擊打兇器,因為酒瓶的形狀與受害人腦部的凹陷,並不是完全吻合,不過這個不吻合,也可能是姿勢造成的,我要看看有沒有其他方便握住酒瓶敲擊的姿勢——」

  「吶,指紋方向是右手正握瓶,基本上就是對瓶吹的姿勢吧。」

  廖俊傑說,「兩人喝酒的時候突然出手襲擊,站著的人砸坐著的?」

  「我只提供手部姿勢啊,場景環境你自己推理。」

  辦公室沒有啤酒瓶,王隊拿礦泉水瓶子比劃。

  「正手這麼揮,反手這麼揮,行兇者如果比金榮高,或者在他背身彎腰時偷襲,是這麼個軌跡,而且指紋也可能是事後握上去的,總之——」

  剩下的話斯文替他說完了,「什麼都有可能。」

  「對對!」

  王隊壓根兒沒聽出他是諷刺,反而豎起大拇指夸。

  「985就是智商高!」

  一片低低的嗤笑,王隊無辜地睜大眼。

  「廢話少說。」

  廖俊傑主持正義。

  「關鍵是找不到蔣森,昨晚的監控就是最後線索。」

  馬提子打完電話回來,站在范立青邊上撓頭。

  「小賣部老闆,沿街流動商販,周邊居民,當時注意力都放在墜樓上,沒人留意蔣森離開小賣部去了哪裡。人際關係排查方面,根據平台司機反應,他微信聯繫人一千多個,司機群二十來個,最愛約飯約酒,熟人里沒什麼仇家,大家對他的印象都是熱情,愛管閒事,別人有矛盾,他擺酒平事兒。」

  「平台怎麼說?」

  「『無憂快跑』說,昨天下午快四點鐘,蔣森那輛車的定位掉線了,掉之前在梅溪鎮,這種情況不稀奇,有些司機跑的太累,會故意拔掉定位器,系統就不能強制派單,所以平台沒當回事兒。」

  「難道好端端一個大活人,說失蹤就失蹤了?」

  廖俊傑拍案四顧,「還有什麼線索?」

  馬提子像個提線木偶,本來癱著,被他一扥,馬上挺直身體。

  「三零一是378廠的老會計,據他反應,舊廠街七十年代建造,十九棟都是宿舍,蔣森的奶奶,是378廠第一位總工程師,因公受傷後退居二線,蔣森的父親子承母業,當過最後一任廠長,他們家居住在六零一超過五十年。」

  「這陳皮爛穀子上三代就你當寶!」

  廖俊傑大聲吐槽,「斯文?」

  斯文調出人物關係圖譜,正中間金榮的大照片,四面伸出幾根紅線。

  廖俊傑點燃一根煙,望住投屏幕布。

  照片上的金榮,懷裡攬著太太,太太挽著名牌包,小腹微微隆起,一個男人最志得意滿的瞬間,可他的情緒卻很緊繃,努力咧嘴,但眼睛根本笑不出來。

  他現在有點同意范立青的直覺了。

  金榮在害怕某個人。

  照片右上方的紅線指向太太趙小琴。

  斯文說,「趙小琴對金榮的人際關係一無所知,沒見過公婆和任何親友。」

  右下方紅線指向金大昌和岳梅的合影。

  「停產前的1995年,金榮入讀蜀都小學,這個學校現在在兩江新區,但老校區離舊廠街只有兩公里,合理推測,金大昌一家停產後仍然居住在舊廠街,我嘗試通過學校確認金榮的具體住址,但學校沒有保留老校區的檔案。」

  左上方紅線指向神秘人A,沒有照片,小字標識『金錢交易未果』。

  「A仍無頭緒,崩牙做了人臉拼圖,不好用。」

  一張假臉飛上投屏,五官俱全但缺乏實感,更像漫畫或熒幕角色。

  「這種圖片,對面我也認不出來,不過總之,確實不是蔣森。」

  斯文晃動滑鼠,手動添上第四根紅線,指向蔣森。

  「蔣森出生於1991年,比金榮小三歲,也畢業於蜀都小學。」

  廖俊傑很意外,「這麼巧?」

  「確實很巧,他倆小學,初中、高中都是校友,初中叫觀音橋中學,高中叫五寸灘中學。」

  廖俊傑來了精神,撮根煙滿懷期待地問,「中學檔案不會也沒了罷?」

  「檔案在的,但沒什麼記錄,金榮高中成績突出,考一本算正常發揮。」

  想到那天顧老的提示,斯文悻悻然。

  「他到大三成績都不錯,大二勤工儉學在貿易公司實習,畢業轉正,有過幾次曠課,補考,大四有打架,但沒有發展到團伙暴力犯罪程度。可惜的是,這家公司是日企,前幾年就結業了,我只能找到法人代表和高管的身份信息,聯繫不上,更找不到員工,目前不清楚金榮為什麼離開上海回到重慶。」

  「蔣森呢?」

  「蔣森考了個大專,沒去念,不過老教師反應,大部分378廠子弟成績都一般,很多家長寄望孩子頂班進廠,從小對學習就不太重視。」

  「差三歲!小學還有重疊期,初中高中剛好錯開,打個照面都難。」

  廖俊傑抓揉頭髮,緩解疲倦麻痹的刺痛。

  「我小時候,畢業班老師下來就從初一接新班,兩批學生剛好差三屆。」

  斯文工作做的到位,回答底氣十足。

  「我查了班主任和科任老師,全部錯開,一絲重疊都沒有。」

  馬提子思忖,「那會不會父母認識?」

  「不太可能。」

  王隊突然插嘴,他是老重慶了,「我爸也是這種國營廠的。」

  「誒,好巧,范姐她爸也是。」

  馬提子笑指范立青,後者皺眉思索,聽見他叫名字怔怔嗯了聲。

  王隊刮著頭皮問,「剛才你說,他們廠光宿舍就蓋了十九棟?」

  「對,除了這棟幹部樓一個單元,其他十八棟都是六個單元,一個單元十二戶,總計一千多戶。」

  「那比我爸廠大多了!當年啊,我們都是上子弟學校,就是工廠辦校,有些工廠種種原因沒辦學校,就跟周邊學校結對子,我的同學,從幼兒園到高中,一直是同一撥,像蔣森和金榮,父母一個廠的,校友很正常。」

  馬提子說,「那還是通過父母認識的咯?」

  「不是,我肯定不會跟我爸同事的孩子打交道,反而我爸對我同學的家長就很熟,沒事兒就找人打聽,看人家孩子怎麼說我的。」

  馬提子代入想了下,「這倒也是——爸媽朋友的娃,我也不來往。」

  眼皮子一眨,又提出一個假設。

  「那再不然,金榮家也是幹部?也住蔣森家這棟?」

  廖俊傑眼前一亮,這個方向未必多靠譜,但是好查。

  老國營廠宿舍早期沒有產權,後來轉為商品房性質,落實產權,需要個人掏幾萬塊錢,涉及到交錢,廠里肯定有登記,就算廠子的檔案沒了,政府產權部門也有登記,之後再易主,資料還是留存的。

  但馬上又被斯文否決了。

  「這個我也想過,查過了,金大昌夫婦沒有持有過這棟樓的房產。」

  廖俊傑問,「其他十八棟呢?」

  「我是以房查人,其他十八棟早拆了,產權登記部門的資料已經銷毀。」

  「那反過來!以人查房?」廖俊傑鍥而不捨。

  「查不了。」

  范立青插嘴,指指斯文的電腦,「沒法確定是哪個金大昌。」

  斯文跟范立青飛快交換了個『看他們刑偵這都不懂』的鄙夷眼神。

  「金大昌這個名字,匹配戶口和年齡,重慶有二十五個,但沒有人的配偶叫岳梅,假設金大昌從外地調入重慶時沒有遷移戶口,把搜索範圍放大到全國,結果有數千人,比對工作太困難了,一些低線城市的戶籍資料,還沒有完成資料庫化管理,無從下手。」

  線索到這兒卡了殼。

  也就是說,雖然青少年時期生活半徑重疊,但金榮和蔣森可能並無交集,擦肩而過,直到修車才認識,彼此之間沒有比合作騙保更深的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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