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案子不簡單

2024-09-15 09:09:48 作者: 青衣呀

  這案子不簡單

  刑偵支隊的討論還在繼續。

  廖俊傑問,「這誰?相親對象?這張也太顯得蔣森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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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實,蔣森時髦沒錯,但要打扮好了再找找角度。

  普通人隨便拍拍,只會暴露出他腰長腿短的明顯缺陷。

  「她叫莫安生——」

  范立青表情凝重。

  「你們看她的髮型,這兩縷漂染過,還有這種捲曲的弧度,很難保持,但是我看到的本人和這張照片一模一樣。」

  「那就是剛拍的。」

  「她該不會是專門註冊了這個帳號來加我罷?」

  斯文說,「范姐,你當心遇到stalker哦。」

  廖俊傑問,「你怎麼認識她的?」

  「她跟著薛經理來報案,主要是她說,事後補充資料也是她,我還以為她是薛經理的秘書,不過她都沒給我名片……」

  廖俊傑拿起范立青的手機。

  最早是上周三,對接完騙保案的相關細節,包括蔣森的照片後,過了五六個小時,莫安生發了條比較私人的內容。

  她驚喜地問。

  「姐姐也是去年畢業的?說不定我大呢!」

  不用回顧范立青的朋友圈廖俊傑也知道,這是指上周她接到大學同學的婚宴請帖,發了條傷春悲秋的感慨,自稱奔三,又說公大氣氛『團結緊張』。

  范立青隨意回了兩句。

  然後莫安生問,「有空約出來玩兒罷,姐姐是哪個高中的?」

  那天挺晚了,范立青沒回,第二天回了個賣萌表情包,就沒下文了。

  騙保案相關,又出現在金榮死亡現場,值得懷疑。

  廖俊傑問,「身高,體重?」

  「一米六三吧,大概一百一十斤。」

  廖俊傑抓起內線電話聊了幾分鐘,轉身向隊友轉述。

  「金榮頭骨碎裂,頸椎折斷,全身多處骨折,由於找不到他父母認屍和比對DNA,王隊只能根據骨齡、齒齡初步識別,進一步確認,要靠馬提子收集的衛生間毛髮,這還需要兩到三天時間。

  其次,根據死者落地的位置,大腿骨骨折的角度,以及昨晚的風向,王隊初步判斷,死者不是意外墜樓,死於自殺或他殺,但更具體地,痕檢會製作同樣體型體重的假人模特,在同一氣象條件下模擬墜落,但這需要等待天氣機會,可能一兩個月才有結果。

  第三,天台堆滿晾衣杆、水桶、雞籠等雜物,空間狹窄,但沒有打鬥痕跡,說明死者自願墜樓,或處於無意識無抵抗狀態。另外,水泥地面附著大量灰塵,硬度大,能呈現趾痕和前腳掌著力點,反映步態特徵。」

  范立青問,「莫安生符合腳印範圍嗎?」

  「不好說,現場腳印太多,痕檢記錄到十九組,凌亂重疊,很難判斷前後時間,其中一組,初步假設屬於金榮,以它為中心,有六組距離較近,也許與金榮同時出現,其中兩組屬於女性,年齡二十到四十歲之間,有高跟鞋穿著習慣,走路雙膝微微內扣,但當天穿的是坡跟鞋。」

  可能/也許/很難/如果/初步——

  痕檢結論如此模糊,范立青和斯文都感到非常意外。

  在經偵,一筆贓款要麼在嫌疑人口袋裡,要麼不在,明明白白。

  馬提子手扶額頭,「這怎麼整?整棟居民都可能上去晾曬。」

  「那就排查一下。」

  最基礎枯燥例行公事的活兒,斯文主動請纓。

  「我去罷。」

  但被廖俊傑摁住了。

  「你看家,查死者的社會關係,找他父母。」

  「還用你說?」

  斯文根本沒把他當上級,調整屏幕和座椅,調出做好的文檔。

  「范姐早想到了,加我進工作群,我發共享。」

  他邊不明所以地指了指身後。

  「幹嘛?」

  廖俊傑以為有人來,但身後空空如也。

  斯文對他的遲鈍感到憂慮。

  「你們走罷,別耽誤時間,路上看,開車的那個不要看啊,不開車的念給大家聽,懂?你別叫范姐開車,駕駛位空調涼。」

  眼盯屏幕右手操作滑鼠,左手熟練開背包,掏出暖寶寶往後一塞。

  范立青絲滑接手塞進戰術包。

  廖俊傑終於反應過來,俯身翻文檔附帶的照片。

  一夜之間,重案組還是有不少收穫。

  馬提子趁著送趙小琴回家的機會,翻閱了金榮家的相冊,金榮和父母的合影為數不多,最近的一張停留在2014年,看背景好像是在一處山坳。

  金大昌矮矮瘦瘦,姿態有點佝僂,跟人高馬大的金榮截然兩樣,穿件灰綠色夾克衫,款式老氣,前襟兩道豎條紋的紅白花樣,延伸到肩部,可能是制服。

  廖俊傑手指戳上屏幕,「放大這裡看看。」

  「別亂動,有進展隨時發你。」

  斯文撥開他的手,啪地關了照片。

  刑警隊配公車,報銷油費,但車上印著醒目的標誌,太引人注目,一般外出查案,廖俊傑都是開自己的紅色牧馬人。

  這車內飾粗糙,空調出風又勁又猛——

  以前廖俊傑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但被斯文點醒,上車前居然開後備箱,從預備隨時出差的行李里找了件長大衣出來,鋪在副駕上,才讓范立青上座。

  這一套操作,別說范立青,連跟他好幾年的臥龍鳳雛都驚呆了。

  馬提子羨慕嫉妒恨地攘攘鼻子。

  「廖哥,高級車副駕座椅能加熱,你這個是不是配置不行?」

  小虎說,「肯定啊,廖哥買的最低配。」

  廖俊傑惱羞成怒,指馬提子。

  「你去舊廠街。」

  「——我?」

  馬提子沒想到新人一來他就失寵。

  「這不都……」

  當著范立青的面兒,不利於團結的話不能說,但他忍不住,只是音量明顯壓低了幾度。

  「實習生的活兒麼?」

  廖俊傑不悅,「不讓斯文去是怕他沒經驗,露怯,你去我放心,六零一,找個藉口進屋看看。」

  「六零一怎麼了?」

  范立青眉心一簇小火苗竄起來,「昨晚你上去看見什麼了?」

  「沒什麼。」

  廖俊傑叮囑馬提子。

  「機靈點兒,這案子不簡單。」

  范立青說,「那我跟他一塊兒吧,入戶詢問,搭配女警方便。」

  「行,你把這個帶上。」廖俊傑遞長大衣。

  范立青嫌麻煩推開。

  「別人車我不開空調就行了唄。」

  ************

  斯文發來的文檔信息量很大。

  金榮,1988年出生,獨生子,小學、初中、高中都在江南區,2006年考進上海一所著名的財經類一本,九年前回重慶開了修車店。

  廖俊傑發語音,「斯文,趙小琴說她公婆在三線廠。」

  斯文馬上來了條長達30s的語音。

  「重慶歷史上註冊的規模以上工業企業一共有1982家,其中列入三線建設計劃的有228家,大部分位於山區,90年代陸續停產轉產,註銷工商登記,有一些是涉密單位,名字都很奇怪,什麼重慶82信箱……這種工商系統沒有任何資料,但社保系統可能還有,啊廖哥,要不你授權,我黑一下社保資料庫?」

  緊跟著又一條,語氣更雀躍了。

  「再不然,拿手機號匹配物流系統?蔣森甭管住哪兒都得收快遞啊!就算別人幫他收,那不就是關係人麼?廖哥,八大物流公司,就數猛兔的資料庫安全性能最差,要不我黑一下猛兔?」

  廖俊傑喉頭又堵又癢,像吸入梧桐絮,刺撓地想吼斯文兩句,教他跟領導匯報不能這麼直接,查案子沒頭緒,用點私人小手段小關係的時候多了去了,但他匯報,只會婉轉地說正在查,不要讓領導為難嘛。

  馬提子在網約車上熱情地參與討論。

  「三線廠現在毛都沒了,昨晚我看筆錄就想,這怎麼查?我這種95後,還聽過這個說法,斯文00後,聽都沒聽過吧?」

  斯文說,「沒有,好奇怪,一線廠是什麼?北京市區麼?」

  沒人答疑解惑,刑偵都知道廖隊最煩工作的時候閒聊。

  廖俊傑惱怒地按下語音鍵,還沒發話,群里又連續閃出三條。

  斯文發文字,「但是那個徽章很有特色,我處理了一下。」

  黯淡的彩色圖片放大,一個雙圈的圓環,套著個破圈的V字。

  跟著是美國隊長的表情包,肌肉壯男手舉紅白盾牌。

  「哈哈哈,像不像?」

  「有用的發群,亂七八糟的別發了。」

  廖俊傑嚴肅下令,橫眉一掃,十二和小虎同步摁滅手機屏幕。

  另一邊,馬提子壓根兒沒收聽最高指示,手一攤,掃興地發牢騷。

  「哎,正聊得高興。」

  問後排,「范姐,六零一這個點兒能在家麼?不在咱們幹嘛?」

  「不在就問問樓上樓下的。」

  「哦。」

  馬提子摟著衣襟往中間拉攏,歪在車窗上打起瞌睡。

  范立青望窗外街景,昨夜大雨痛快,夾道灌木碧綠如洗。

  重慶這些年變化很大,市域擴張了好幾倍,說起來舊廠街屬於江南區,但從分局過去,直線二十多公里,爬坡上坎兒繞路堵車,一個小時夠嗆能到。

  兩個人都不說話,司機悶得慌,開廣播聽歌。

  交通台女主持的聲音清亮,聽起來很年輕,但有種時光荏苒的惆悵。

  她說,「有時候人往前走的太遠,會忘了一開始是為什麼。」

  沒頭沒腦,搭檔沒跟上,她也不解釋,逕自推進音樂。

  「不知道觀眾朋友還記不記得,這是2009年非常流行的一首歌。」

  前奏歡快,歌詞沉重,她跟著唱出來,「愛太美,儘管再危險……」

  范立青皺眉,2009年,她才八歲,還真沒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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